二人——chansaowan

……
突然，小明发现枕头旁边放著一本簿子。厚厚的一本，第一个跃入小明脑中的想法
是：难道是写真集的目录清单？嗯……很有可能！南敦可是个标准的色鬼，有这种东西
一点也不足为奇。
嘻，来偷看一下好了。他这麽吝啬，总是把好东西藏起来，太不够朋友了！
放轻动作地拿过簿子，才翻开第一页，原本轻松的表情在一刹那僵硬了。
潦草的字迹仍清晰可办，可看出当时心情的狂乱。
这是当然的啊，这种事－－『我杀了妈妈！我杀了妈妈！当我回过神来时，妈妈的血已
溅满我的全身，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血……是那麽的红！我该怎麽办？救救我！救救我
！……』小明猛地合上簿子，他好像看到了－－很不了得的东西了！
回头看了看依然在睡梦中的南敦，小明再也提不起勇气翻开簿子，他颤著手把簿子
放回原位，脑中一片空白。
　※　※　※
李南敦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无可避免地，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响。不得了，竟然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头一偏，却发现靠在床边累极睡著的小明。
这家伙，竟然连睡著了都一脸呆相！南敦坏心眼地用手捏住他的鼻子，小明在感到
不适後下意识地张开口呼吸，南敦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口，好像决意要跟他过不去似
的。终於，小明睁开了眼。
「干嘛！讨打呀你！」小明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是病人耶！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李南敦无辜地哀求，眼睛水汪汪的，露出
『同情我就给我钱』的可怜相。
「对你这种人好你只会得寸进尺！」小明没好气地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已经退烧
了。「好可怕！你的复原能力简直强得像蟑螂一样！」
「太过份了！竟然说我是蟑螂？」南敦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半开玩笑地恐吓。「啊
，我肚子好饿！」
「干嘛用这种眼神瞪著我？」南敦正在用闪闪发亮的哀求眼神『深情』地凝视著小
明。
「讨厌！人家肚子饿了嘛！」南敦刻意装出恶心兮兮的声音，存心让小明受不了。

 

「闭嘴！」小明不禁打了个哆嗦，最後还是妥协了。「我、我去买就是了！别再露
出那种眼神！」

 

2人 .11

 

 

 

边走边诅咒著南敦的小明提著热腾腾的便当，瑟缩地走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街道上。
急促的脚步声道出了他此刻的烦躁。
真是，像我这麽正点的男生走在黑暗的街头可是很危险的耶！万一闯出一个女色狼
的话该怎麽办？这都是你的错！烂南敦、臭南敦！猪头！芭乐！自己已经退烧了还叫我
出来，没人性的家伙！……咦？
小明心中忽然升起不对劲的感觉，从刚才就一直听到後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该不
会……有人跟踪他吧？
心里暗笑一声，小明加快了脚步，明显地身後跟踪他的人也跟著加快了速度，小明
突然拐进了前面一条巷子，然後出其不意地回头面对著来人。
那人吃了一惊，急急忙忙地想逃走，小明轻而易举就追上他，脚一伸就把那人扫在
地上。肉脚！这种人也想跟踪他？
「你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做什麽？」小明居高临下地看著地上的人，他约莫４０岁，
神色落魄，但看起来并不像什麽大恶人，不过，小明也不敢放松警戒，毕竟坏人不会写
在脸上。
「你……你搞错了，我只是走我自己的路而已。」那人一口否认，但那畏缩的神情
已经出卖了他。
「你当我是笨蛋吗？」小明不客气地蹲下，一把扯住那人的头发，威胁道：「识相
的就快说，不然我把你交到警察局哦！叔叔。」
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小明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吞吞吐吐地问道：「你
……是不是南敦的朋友？」
「咦？」小明惊讶地松开手，他认识南敦？「是又怎样？」如果是来找碴的话他随
时奉陪，因为李南敦是他的朋友，他的事就是他的事。
「……」那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迷惑了小明。「我－－是南敦的……爸
爸。」
「啊？」小明这下子更惊讶了，南敦竟然有爸爸？他怎麽从没提起？又为什麽一个
人住？「那你为什麽跟踪我？」
「因为，我想见南敦。」南敦的爸爸的脸垮了下来，非常沮丧。
「想见就去见啊，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这对父子都怪怪的！小明在心中暗想。
「可是，南敦不想见我！因为，他一直都很恨我……」那男人彷佛在忍受什麽痛苦
似的皱著眉。
「你多久没看过他了？」感觉到事情并不单纯的小明追问道。
「５年……」
「５年？他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小明简直不敢相信，南敦那麽早开始就自己一个
人生活吗？究竟为什麽？他的父亲明明还在啊！
「嗯……因为那一年发生了一些事……」南敦的爸爸支支吾吾的，像是愿提起这件
事。
「那麽久才想到来看他，你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你已经错过了一个孩子最需要家
庭温暖的时候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他吗？」这才知道南敦原来一直都孤独一人的的
小明忍不住气冲冲地责备眼前这个有气无力的男人。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这样的父亲
……不要算了！为李南敦不值的小明偏激地想道。
「他是个天才……不是吗？」没想到他这样回答的小明呆了一下，没有留意到他话
里的苦涩，更不了解他这句话背後的意思。
小明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满腔的怒气，以及心痛！
「混蛋！」小明冲动地揍他一拳，南敦的爸爸却也没有躲开，硬接下这一拳，彷佛
他应得似的。
「南敦……就拜托你了！我第一次看到南敦交到朋友，所以请你……不要离开他…
…那孩子，其实……是很脆弱的。」脸上肿起来的他含糊不清地说著，脸上的痛远不及
他内心的痛－－那注定一辈子缠著他的痛……
「你有资格做这样的要求吗？」小明尖锐地反问。他没有答应他，因为他不要照他
的话做，他陪在南敦身边只是他个人的意愿，不为其他任何人。
「……」他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弯腰掩饰痛苦的表情。「对不起。」说完便
掉头离去。
小明并没有追上去，他现在什麽也不能细想了。
　※　※　※
「好慢哦！又掉进水沟啦？」李南敦一看到小明就挖苦道，然而，小明并没有像平
常一样反驳，只沉著一张脸。
小明递过便当给他，依然不语。
「你怎麽了？被中年老头非礼了吗？」南敦死性不改地耍嘴皮子，企图找出徵结所
在。
「去你的！」小明终於有了反应，他一脸烦燥地坐到床沿，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他刚
才发生的事。
南敦并没有追问下去，迳自打开便当大嚼起来。
「南敦。」小明还是憋不住开口了，他真恨死自己这种藏不住心事的性格。
「啥咪？」不习惯小明如此慎重的样子，南敦刻意怪里怪气地应道。
「你……跟你爸的感情是不是很不好？」虽然小明已尽量『委婉』地提出问题，但
似乎没什麽效。
南敦闻言眉头就打了个死结，看来他很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
，覆水难收。
「啊，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到，顺口问问而已！」
南敦怀疑的目光彷佛要把他看穿，小明心虚地移开视线，更证实了他的推测。
「你刚才遇到谁了？」南敦不愧是天才，问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啊，现在不是佩
服他的时候了！
「没、没有啊！」听到自己结巴的声音，小明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南敦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不信任地斜睨著他道：「还想骗我！你每次说谎时都不敢
直视我的眼睛，如果你没说谎的话，那就看著我啊！」
「呜。」小明抵挡不住他的气势，终究弃械投降。「好、好，我说可以了吧！」
「算你识相！」南敦放开手，等待著小明的话。
「我刚才遇到你老爸了。」小明小心翼翼地说。
南敦的脸很明显地僵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开，但小明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还说想见你，要我照顾你之类的话……」眼看南敦的神色愈来愈难看，小明也
说不下去了。
「哼。」过了一会之後，南敦轻哼了一声，表情很是轻蔑。
小明如今更加迷惑了，他们父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麽事？怎麽两人的态度会如此悬
殊呢？
「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麽事，始终都是一家人啊。」并不是帮南敦的父亲说话，
只是因为联想到自己失去亲人的椎心之痛。他不喜欢看到南敦装得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南敦冷笑了一声，彷佛在嘲笑小明的天真想法。「那个人跟我根本算不上是家人…
…」家人！多麽讽刺的名词！
「什麽？」不是家人？小明被他的话混乱了。
「你一定不会相信，直到我９岁那年，我们的对话还没有超过一百句。」南敦的脸
已分辨不出是想笑还是想哭，只知道那是一种深刻到能让表情扭曲的悸动。那是一道从
那一年起就刻在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痕……
小明的心蓦地一缩，看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像普通父子一般的单纯，如果只是赌气或
误会并不会使人有这种表情的……这样的南敦让他好心痛！
「哈，我怎麽突然说起这种话来了呢！你这个笨蛋是不会懂的啦！」南敦瞄了一下
手表，恢复了往常的嘻笑表情，但脸上的僵硬却骗不了小明的眼睛。「噢，时间也不早
了，你快回家吧！免得明天我又会被你老姐念……」
南敦虽然表面上装作镇定，其实他的内心已被小明无意间勾起的回忆震撼得快要站
不住了。刚退了的烧似乎又要卷土重来。他以微颤的双手催促著小明，他再不回去，他
会撑不住而崩溃的！他不想在小明面前表现出那种懦弱，不想在他的面前……变成一个
没用的男人啊……
「快走啊……」乾涩的声音令人闻之鼻酸，南敦拼命压抑著快要决堤的泪－－就如
同他压抑多年来每个寂寞的夜晚……
「……」小明却一动也不动，执拗地坐在床上，无视南敦近乎哀求的话。
「难道我对於你就只是那种酒肉朋友？」小明抬起盛满怒意的双眼，将内心的话直
刺刺地吼出来：「为什麽都不告诉我？我也想为你做点事，而不是站在一旁看著你痛苦
！我就那麽不能信任吗？我究竟还算不算是你的朋友？」
南敦的精力像是在一瞬间耗尽了，他无力地垂著双肩，小明的话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他最後的一道防线，彷佛都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给挖出来一样。
「……我其实一点都不坚强！我也会寂寞流泪啊……我也想向父母撒娇，但我却什
麽都不能做……什麽都……」南敦终於忍不住紧紧地拥住小明，像要把到目前为止所有
的难过苦闷全吐出来般地嘶叫著。他忍耐得够久了，独自熬过来的辛酸此刻全化为一声
声嘶喊。
因为有小明在他身边，所以他不用再对著自己的影子发呆，不用靠著电视的声响和明亮
的光线让自己入睡－－因为他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今夜，他证明了自己也只是个凡人，在『那件事』５年又２１０天後，他终於再次
流泪了。
　※　※　※
ｘｘｘｘ年９月３日
即使我如何地避免，这个时刻还是来临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切，包括那个人的样子、他冷漠的眼神……看来，我还
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那个人……现在还过得好吧？他竟然还记得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之外，毕竟他已经拥有了新的『家人』，而我，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罢了……
想不到小明竟是如此强硬的一个人，而我也像个白痴似的对他胡言乱语！在知道了
一切的他以後会以什麽样的眼光看待我呢？
等到明天……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太累了。
除了小明之外，我已不想再信任其他人。
即使他轻视我也好，我还是会把他当成一辈子的朋友……因为，他是特别的，对这
个软弱的我来说，他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只是，这样的我不配跟他在一起。
我不希望他洁白的翅膀被我染黑，因为这样他会飞不起来。
孤单的话，只要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2人 .12

 

 

 

清晨六点。
「南敦－－！」一声怪叫硬是插入南敦的睡梦之中。
一定又是隔壁那个欧巴桑养的那只见鬼的公鸡！吵什麽吵！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宰了
！扰人清梦！
「南敦－－！起床罗！」见鬼，它什麽时候聪明得会叫他的名字了？
南敦眯起眼，小明的身影和豆浆的香味同时刺激著他迟钝的脑细胞。
「小明？」南敦呆呆地看著一脸神清气爽的小明自作主张地掀开他的被子，还熟练
地拿起一本Ａ书垫在书桌上，把看起来热腾腾的早餐放在上面，接著又以刺眼的灿烂笑
容说著一些令人摸不著头脑的鬼话：
「你还想赖床到什麽时候？今天体育课是上游泳哦！这种机会你不会这麽轻易就放
过吧！」
南敦似乎还未能调适过来地坐著发愣。「你……」
「快点啦！你再不换衣服就来不及了。」小明不由分说地拉他起床，结果他反而被
南敦一使力拉到怀中，听著他满怀疑问的话：
「为什麽你还要来？在知道了那件事之後……」南敦不自觉地收紧手的力道。「你
还当我是朋友？」
「?！你这个白痴！」小明不屑地哼了哼。「我会是那种人吗？而且那件事也不是
你的错！你根本没有必要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身上揽啊，还独自痛苦了那麽久！唉，没看
过那麽笨的人！」
昨晚他从南敦的口中得知，他的妈妈是在车祸时为了保护南敦而死，南敦还记得当
时妈妈压在他的身上的重量，以及那红得发亮、热得烫人的鲜血……南敦的心里一直认
为是自己杀了妈妈！
而从那时候起，平常就不太和南敦说话的父亲更是对他视而不见。最後南敦自动提
出自己一个人住的建议，因为他不想再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而他爸爸居然没想什麽就
答应了，只有每个月定期地寄生活费给他－－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孩！
但小明很清楚，这并不是南敦的错……南敦只是一个受到母亲过世的打击而自责不
已的人，是一个笨得不懂得向别人倾诉而将一切埋藏在心底的傻瓜！
这样的南敦，有人能指责他吗？他又有什麽错？
「你是在同情我吗？」南敦迟疑了一下之後问出了他最在意的事，如果只是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