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开始大量流出,但他不在意。他等等也会在悠里的手上画下一刀的,但悠里的身体比他弱,得比他慢一点,这样才能同时离开这个世间。
一阵微风轻吹而过,戏舞的将悠里前额发丝吹乱。想也不想的,他动手为悠里拨开散至额上的发丝。然而,他手上带著的血液,低落在悠里的脸上、眼里,并流入他的嘴里。
「啊!」看到血流进悠里唇里,本想为他拭血的手,停留在他唇边轻划过。接著,火崎低下头,深情的一吻。
刀一画,画过了悠里白嫩的手腕。两人的血,互为染上对方的,浓稠的血液混在一起。
看著两人混在一起的血,火崎不禁扬起嘴角满足的笑了。
他们,会下地狱吧!
他很爱悠里,就算知道两人是兄弟,也阻止不了他们两相爱,爱就是爱上了,什麽身分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两能在一起,什麽地方都是天堂,就算是下到地狱也一样。
悠里想逃避,没关系,他陪著他逃。不论如何,他们都会在一起的。
他的眼,愈来愈迷蒙了。再次深情看著悠里的脸,他要将悠里的面容,深深印入脑海,永远不忘,永远──
在他阖眼的刹那间,他没看到,怀里的悠里,眼角随红色血液後头滑下的清彻之泪。
两人的後头,传来人声。宫间绪方、小林实也,甚至是水岛医生都来了。
「该死!这个笨蛋。」水岛千里赶忙为他们做紧急处理。
倏地,悠里的手动了,一把抓住水岛千里的手。这突来的动作,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救他……」悠里嘴里呓出模糊的话来。
火崎一清醒,便知自己没死的想坐起身子来。
「嘘!安静点,别动。」水岛千里压住他的额头,不让他起身。
「悠里……」口乾舌燥的,让他难以启口。
轻轻一叹,水岛千里将旁边的隔帘拉开,让他能侧著头看到悠里。
「你这个笨蛋,竟然想……」水岛千里气结的说不下去。
「这是他的希望。即然他想死,那麽我陪他。」
「你……」水岛千里长长一叹。算了!看他们这个样子,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了。「我们到时,他说话了。」水岛千里的话引起火崎的全神注意。「他说『救你』。」水岛千里说完,将呆然的他扶靠坐起,拿了杯水给他後便离开。水岛千里知道,火崎不会希望他留在那的。
水岛千里一走,火崎喝口水的放下杯子,然後将插在手上的针头拔掉。
起身时的虚弱,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在死亡边缘走了一朝回来。
他动作有点迟缓的走至悠里床边,以手轻探向鼻息,知道悠里还活著,不觉为此而松口气。
没有预兆的,悠里忽地张开了眼,直直视入他低探的眼里,两人互相凝视的视线胶著难分。
火崎轻捧住他的脸。「我爱你。」不管悠里的意识是否有清醒,他都要对悠里诉说心中满满的爱意。
悠里的眼角滑出泪来,这次不是伤心的泪,而是嘴角上扬,眼带笑意的满足之泪。
「为什麽……这麽傻……」悠里语带哽咽,双眼红通的瞅著他。
「因为爱你。」火崎再次强调。
「可是你的仇……」悠里还是不太敢相信。
「已经不重要了,任何仇都比不上你对我的重要。为了你我不在意是否要报仇。」火崎低下头,将额轻靠上他的。「拜托。别再这样丢下我一人。想死就一起死,决不准你再丢下我了,知道吗?」
他语气中的虚弱,撼动了悠里心头压著的沉重石块。碰!的一声,石块碎裂。来自他身上散发出的爱意暖流缓缓流进悠里心里,温暖悠里冰冷身躯。
「我值得吗……你……不怪我吗?」悠里掉著泪,心中仍带怯意。
「笨蛋,你以为真有本事操纵人心吗?」火崎抬起头,没好气的低看著他。「母亲的死,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杀她的,是舅母的妒嫉,不是你的关系。还有,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比我心中的复仇还重要。不要再让我说一次。」
「你不在意我们是兄……」他的话被火崎以吻给吞掉。
「那你在意吗?」结束了吻,火崎认真的反问。
悠里轻轻地摇头。陷进爱上他的心境里时,早就知道两人的兄弟身份,但就算如此,悠里仍不顾一切的陷入爱上他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火崎满意的笑笑。「知道我们两的关系比普通人更密切,我感到很开心,除了情人的关系外,我两还有血的契绊,双重的深刻关系紧紧包围住我们。就算你怕了,我也不准你逃。」
「嗯。」笑容自悠里脸上如花般漾开。
两人紧紧的互相抱住对方,需要强烈感觉对方活著的温暖。
「告诉我……再对我说一次爱我……拜托……」悠里因喜而泣的哽咽要求。
「爱你、爱你、爱你,说上千遍、万遍、一辈子爱你都成。我爱你,我的心中只有你。」悠里是比任何事、抱括复仇等都更为重要的存在。是他心中的唯一和最爱,借著拥抱,将那满满的爱意让那心爱的人知道。
「你要复仇,我陪你。」悠里不再在意以前火崎看复仇比自己重要的事了。因为,火崎是爱他的,并将他看得比任何事物,包括复仇还重要的。所以,他不再怕了。如果火崎要复仇,那他会帮火崎。
「不了。我已不在意了。」对悠里的爱,比复仇还重要。
「不行,我要帮忙。」紧抱著他的悠里,在他胸口闷闷的坚持。
火崎胸口传来一阵默然轻笑。「随你高兴。只要你玩得高兴就好。」
悠里在他胸前漾开笑容。眼底散发的,是幸福。虽然感到幸福,但他知道,火崎和他舅母之间的事还是得处理,复仇也许不再是火崎心中最为重要的事了,但是悠里不要他心中有所遗憾,所以事情还是得有个完美的结束。
十
在经历过这一切种种後,对於复仇一事,火崎已经没有像以前那般热衷,但母亲死亡的真象仍像根卡在喉里的鱼刺般,总是隐隐约约的会在心中闪过一下,提醒著他,让他有种想查出个水落石出的念头。
悠里知道他极力想隐藏这份渴望,也不肯让他将这件事遗望,悠里答应过要陪著他找寻出真象,而悠里现在也做到了。
火崎单手拥著悠里,两人将手下留在楼下,来到火崎舅母住的公寓门口。
「你会害怕从她口中得知的真象吗?」悠里在他耳边关心的轻问。
「不,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任何人事物能让我害怕的。」火崎意有所指的暧昧轻笑,笑得悠里脸上泛起粉红羞色。谁叫悠里之前要让他那麽害怕,害怕就这麽失去悠里这个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掌握住的爱人。
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脸红的羞意,悠里动手按向门铃。
门被一个年华渐老去的女人打开,看到火崎暗两人,火崎的舅母看到门外站著两个男子而愣了一下。
多年未见到火崎的人,一时间她还没认出火崎的面容,不过火崎那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容貌,让她忍不住盯著看了许久。在仔细瞧了许久後,她从火崎的脸上渐渐想起了自己已快遗望的熟悉影子。
「暗?」火崎的舅母不确定的轻声喊。不能怪她迟疑,她最後见到火崎是他高中时,这麽多年下来,火崎当年那种年轻人特有的青涩早已无任何痕迹,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火崎,不但西装笔挺的像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混身更散发出特殊的领袖气质,怎麽看都是非常人,更别说火崎旁边的悠里,那种贵族般的高贵气息,怎麽看都不像是会出现在她这种小社区的平凡人。
「没想你还认得我。」火崎扯扯嘴角聊算是笑了。
「真是你?暗?」火崎的舅母吃惊的张大了嘴,她也没料到真会是火崎暗。
「怎麽?不请我们进去?」火崎盯著她直问。
「啊……请进来吧!」她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失礼,忙让开身子让他们进入屋内。看到现在的火崎,她真的很惊讶,他看起来变成了个冷漠且很有主见,行事能力很强的人,已不是像年轻时那般容易被人欺骗或左右的小伙子了,而且……看到他那双冷酷的双眼,她就感到好像心中想法被他看穿般的产生出一股冰寒。
「我这次来,是要问你,我母亲真正的死因。」才坐下,不待她的招待,火崎暗立即开口直问。
一听到他开口问的问题,她的呼吸一窒,脸上瞬间变得苍白,艰难的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来。
「你……怎麽突然问这种事……」她的笑容难看但却不自知,看来她是个不太懂得掩饰表情的人。
悠里好笑的看著她那难看脸色,并有点不明白为何当年的火崎暗会被这种女人所骗。
「因为,我要真象。」火崎紧瞅著她,让她冷汗直冒却不敢有所动作。
「真象,还有什麽真象,真象就是你那个不要脸的父亲……」
「住口!」悠里斥喝阻住她好不容易股起勇气,一口气想说完的话。
「你……」她也想开口斥责这个无礼的年轻人,但面对悠里全身散发出的威胁,她竟不敢反驳半句。
「别再拿借口来圆你的谎了,你以为你做的事真的天衣无缝吗?」悠里不容许有人污辱自己的父亲。
「我……我不知你在说什麽……你……你又是什麽人,敢说我说谎,不可原谅……」她鼓起十足勇气来反驳。
「我叫神原悠里,正是你说那个不要脸的人的儿子。」悠里很大方的自我介绍。
神原组是什麽样的黑社会组织,她就算再怎麽平凡也不会不知道,在这样有势力的人其儿子面前说坏话,她也开始害怕起来。她的脸色一变再变,又是青又是白更还有黑,在这样难看的交替下,悠里他们都要为她的变脸技术鼓掌了。
「请别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你做了什麽事我们都知道,只差在需要你来证实这件事的真象。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将这些年来的调查让你看,包含著你对暗哥母亲的妒嫉和恨意,我们都有详细的记录,希望你能配合。」悠里将手中拿著的牛皮纸袋往桌上一摆,大方的允许她拿去看。
她迟疑的看著桌上的牛皮纸袋,但却没有勇气将里面的资料拿起来看。
「我想知道母亲死时的真象。」火崎再次要求。
她知道再也逃不了,只有认命的然轻叹。
「从我认识你舅舅开始,我就恨著你母亲。无论我怎麽讨好你舅舅,我们中间总是横著你母亲,他心中所关心的,第一顺位的也永远是你母亲。」她开始启口缓缓述说。「你一定会认为,因为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哼!我当初也这麽认为,所以当初虽为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太好而颇为吃味,但却不是真憎恨这样的事,直至嫁给你舅舅为止,我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都没有怀疑过。直到有一天……我提早从娘家回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她红著眼,苦涩的抬头问火崎。
火崎也许从她的语气中猜得到什麽,但不愿去承认这种事。
「就像你不愿承认般,我也不愿相信,但我亲眼看到他们在床上做著夫妻间的事情。我愣住了,我真正的呆住了。我没吵他们,而是静静的离开屋子,到附近的公园去坐。我的思绪混乱不已,怎麽也不愿相信眼睛所见的可怕情景。直至你母亲来到我面前站著,我都还无法自这冲击中回复。你知道她怎麽跟我说吗?」她轻声苦笑。「她告诉我,是她的东西,就算是她不要了,也永远都是她的,而我永远也别妄想拥有她哥哥的心。我的怒火随著她的话而高涨,我斥责她是不要脸的贱货,居然还诱惑自己的哥哥,不要脸等等的话全口不择言的骂出口了,想想,那还真是我有始以来第一次骂出这麽多的粗话。」她不由讽刺的笑笑。
从她的话中,悠里猜出了什麽来,但他不启口打扰,等待她慢慢将回忆道出。
「没想到,我愈骂,她却笑得愈开心,最後还告诉我,他们不是亲兄妹。说完後,她不再理我的离开,从那天开始,她就暂时离开我们了。後来,我从他们父母那儿知道,你舅舅其实是他们领养的,当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可过了几年後,你母亲就诞生了,不过他们一直将你舅舅当亲生儿子看待,兄妹两的感情也一直好的没话说。在她失去联系的这段日子里,我并未和我丈夫摊牌,因为我不想失去他,只要她不再出现,不再打扰我的家庭,我什麽都可以忍。不过这份希冀在几年後落了空,她不但出现,还带了一个孩子,也就是你,暗。哼!她说的好听,说是惹上一个不该惹的男子,也就是神原奏。她觉得已厌烦他了,但对方太有势力,她不得不逃回来,躲开那名男子,也就是暗的父亲,以求得到自由。」说到这里,她脸更显苍老。「她还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暗根本就不是神原奏的,而是她和我丈夫的。」
悠里和火崎皆吃惊愕然的互看一眼,这是他们没料到的事。
「你怎麽能确定暗不是神原家的孩子?」悠里凝重的问。
「哼!当初我也想过许多的可能性,包括暗也许是早产儿这点,不过很可惜,就在我忍受不住她有意无意干扰我的家庭时,我终於忍不住和她大吵一架,她亲口跟我说的。她与神原奏根本就只是玩玩,但她发现神原奏似乎愈来愈认真时,她觉得被人所拘束而厌烦了,才想法子脱离神原奏的。她虽抛弃了神原奏,但在知道神原奏再婚後,有一天她还故意的带著暗在神原奏再婚对象面前路过。哈!她是个既奸滑又卑鄙的女人。那女人没有想到,在她跟我得意炫耀的时候,我竟然早有所准备的在她酒里下了药,她在大笑中昏睡过去,接著你们也该清楚了,我放火想烧死她,却没想到我丈夫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更好笑的是他回来第一个不是回家,而是来看他的妹妹,他最爱的女人。结果,他为了救她,一起被烧死。这种结局,对他们而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她眼中有抹令人可怜的苍凉。
「但这种结局,对你而言却是种折磨。」悠里有点同情她的感叹。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独身在这个旧公寓里,没有朝气的生活态度,就知道她这些年来过的并不是很好。
「折磨?或许吧!至少我从没忘掉过他们,不,是想忘都忘不掉,甚至是他们的死亡。放火时的罪恶紧紧压在我胸口,三不五时便被恶梦给惊醒,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的确是种折磨。你们听了後,怎麽处理我的事?是将事情真象告诉警察,还是打算以黑社会的方式将我处理掉?」她苦笑的看著他们问。
悠里和火崎对看一眼。
火崎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许久,他再次睁开了双眼。他原先双眼的锐利寒意缓缓消散,目光虽仍冷硬,但已没那麽可怕了。
「我的父母的确是因你而死,所以我没办法说原谅你,但这些年,你所受的心灵折磨也够了,我不会代替法律去制裁你,也不会主动将这事交给警方,死者已矣,未来的日子你想怎麽过就全看你自己的了。」火崎说完,拉著悠里起身离去。
※※※
回程的路上,悠里没有说话,只是手紧紧抓住火崎的手臂不放,像深怕会失去他般不安。
像是发现了他的不安,火崎以空著的手摸摸他头,然後不由的叹出一口长气。
「这些年来我总是活在想复仇的恨意里,没想到恨到来我却恨错了人。」他眼中有著迷茫,记忆中完美的母亲,和舅母口中的母亲,到底哪个才是他所认识的,还是这全都是她。发现自己母亲的真面目後,他心里有种似梦似幻般的虚无感。
这时,悠里的手突然又是一紧,紧到他都有点发痛,但也同时将他心中泛生出的空虚给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