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赎罪——芝兰真由

馨撒娇的说，边把自己的头埋在京介的胸前磨蹭。那动作实在太可爱了，使得京介不禁紧紧拥住他。
“……老师，我们回东京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吗？”
“……嗯。”
“我好高兴。”
馨勾住京介的脖子主动献上自己嘴唇，然后附在他耳边低语：
“……老师，对不起让你喜欢上一个男人。”
“……”
“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一样喜欢我吧？”
“……当然。”
听到京介这么说的馨高兴地轻咬住他的颈子。
对不起让你喜欢上一个男人这句话，让京介觉得好心酸。
同性却做爱的罪恶感及无视于伦常的背德感，本来都是京介必须感觉到的。
但是，对于自己跟同性的馨发展到这样的关系他没有一点后悔。
浩平、圭子，包括自己，都是行为污秽的人，然而从馨的身上京介似乎找回了一点自己忘怀已久的纯情。
一股突然涌上的爱意让京介不由自主地紧紧拥抱住馨，馨虽然作势在他怀中挣扎但还是愉快地扬声笑了。
——回到东京也能继续这样的关系就好了。
这个想法瞬间掠过京介的脑海，但立刻又被自己否决了。同时他也强烈的感觉到自己似乎踏进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淖。
和馨在床上缠到将近七点，两人下到一楼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洗完脸后四人第一次在餐桌上共进早餐。
浩平神情愉快地跟京介打招呼，但圭子却无言地替众人的杯子注入咖啡。
“我先开动了。”
坐在位子上的馨礼貌地先打招呼。
“馨，行李整理好了没有？”
“啊……嗯，还有一点点。”
想起自己昨夜留宿在京介房里的馨赶紧编了一个小谎，但是立刻被圭子拆穿了。
“我不是告诉你今天一早要出发吗？你居然还没有把行李整理好？”
“……对不起。”
“赶快把早餐吃一吃去给我整理行李！”
“好。”
馨有点沮丧。虽然馨没有整理行李是不对，但也犯不着用这么严厉的口吻斥责。连京介也觉得讶异。
圭子经常都是游刃有余地操纵着馨和京介，像今天这种焦躁感还是第一次出现。
看到京介吃惊地停下用餐的动作，圭子也自知失态地消失在厨房里。
“……馨，快点吃吧！待会儿我帮你整理行李。”
京介虽然故作轻松，但馨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看来他不是为了自己无缘无故挨骂生气，而是在恋人面前出丑，令他感到不悦。
看到用叉子叉着荷包蛋的馨，京介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
（说不定……）
是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不在她身边所以生气？
京介看了看在厨房整理东西的圭子背影，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光从背影就可以发现她的焦躁不安。
想到这里，京介想笑却又必须强忍。
实在太讽刺了。
京介回想起还没有搭上馨之前，每天都在圭子耳边诉说甜言蜜语，越说她就越逃，似乎对自己没有一丝情意。没想到圭子却在自己因为束手无策把目标转到馨身上后，才开始对偷情不舍。
在圭子一帆风顺的人生中，一定没有尝试过被甩的经验吧！每次偷情先斩断情丝的一定是自己。
“我吃饱了。”
馨匆匆地用完早餐后飞也似地冲上二楼。这时京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进什么东西，于是赶紧拿起叉子。
看到圭子从厨房回来替浩平加咖啡的时候他立刻道歉。
“对不起，我会吃快一点。”
“没关系，老师您的行李不是一竞整理好了吗？”
看着冷静说话的圭子，京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看来愤怒的矛头似乎只是指向馨一人，起码他看不出圭子有任何嫌恶的神情。她该生气的对象应该是拐骗馨进而发生肉体关系的自己才对啊！
看来圭子是对自己动了真感情才舍不得丢弃。因为圭子凝视着京介的眼神中除了不满之外，还有其他复杂的因素。
浩平站起来说：
“喂，圭子，你去帮馨整理行李吧！”
“好。”
现在要是让圭子和馨独处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自尊心比别人强的圭子应该不至于把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在馨身上，但是看她刚才在餐桌上表现又不一定。
京介对圭子笑着说：
“啊，我去好了。”
“但是……”
“没关系，他好像已经整理好了一半，剩下的大概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解决。”
京介笑着说。圭子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在走上二楼的途中，京介的心难以言喻的优越感占领。
看来形势倒转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走向馨房间的脚步充满了轻快。
所有的暑假作业都结束在疯狂的轻井泽之旅后，回到东京的京介在剩余的暑假时光中准备着第二学期的家教课程。
度完暑假回来的馨仍旧一身白皙的肌肤，但是京介由于陪圭子打网球和高尔夫，所以晒出一身古铜色，更增几分男子气概。
回到东京之后的星期三，京介还是照惯例为馨补习。
外面虽然热得令人发昏，蝉声也分外喧闹，不过在开放冷气的室内却有如另一个空间般凉爽宜人。
教着馨汉文念法的京介，从刚才开始就发现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馨，怎么了？”
“……唔……”
“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京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柔声地说。
馨本来装作若无其事般地摇摇头，直到京介指出他的作业里有一堆不该犯的错误时，他才放弃似地垂头不语。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
“把烦恼告诉我吧？”
在京介的催促下馨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轻声说：
“……老师……”
“嗯？”
“……”
“……馨？”
看着才说了一句老师就停下来的馨，京介放下手上的红笔。
馨浑身僵硬地坐在书桌前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突然一滴水珠落在笔记本上。
京介吃惊地凝视着馨的脸。
馨那圆睁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
京介赶紧扶起馨，让他坐到从东京回来之后两人曾经使用过一次的床上。
京介跪在地上看着馨伸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那栗色的柔发随着他的呜咽声而左右摇晃。
在床上自然流露出宛如女人媚态的馨，在这种时候就想在京介面前逞强，他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不发出哭声。
京介一言不发地只是摸摸他的头等他自己开口。
“……妈她……”
“你妈怎么了？”
“……她对我……好冷……淡……”
馨从床上滑到京介的胸前终于放声大哭。
京介拥着馨瘦得浮出骨头的背脊轻吻他的头发。
“怎么会这样？”
“……从别墅……回来……之……后……她就常常……动不动就……生气……连话也不……听我……说……”
馨边饮泣地说着边搂住这个现在唯一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
京介的衬衫被馨的泪水浸湿了。
抱着他哭得颤抖的身躯，京介拼命压抑住自己几乎要汹涌而出的爱意。
这不就是自己原先的目的吗？
馨的眼泪本来就是京介剧本里的一部分，以后还有更让他伤心的事件在等着呢，现在这只是个起头罢了！
但是，面对馨伤心欲绝的眼泪，京介出乎自己想像地动摇起来。
“……我妈……昨天连……话……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馨……”
“她的眼神……好冷淡……而且我……跟她说……话都不理我……”
馨哭得全身颤抖地趴在京介的膝盖上。
京介的右手梳理着他的头发，左手则轻抚着他的背。
过了一会儿，馨才终于减轻了呜咽。京介搂住他的肩膀吻去脸上纵横的泪水。
“……是你太多心了。”
“……才……不是……”
“是你多心了。以前你从没有事瞒着母亲对不对？自从和我有了秘密之后，你会下意识地开始闪避母亲。”
“……不是……”
“……如果你妈真的对你冷淡的话原因也不是出在你，一定是你妈有什么烦恼吧？”
“……”
“乖，别哭了。”
有点不好意思的馨好强地转开脸，京介微笑地在他脸上轻吻。
馨的泪水虽然没有停止，但是终于肯转过脸从正面接受京介的吻。
轻柔地顺着他的背，京介贴在馨的耳垂上轻声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就是你，永远是那个我最喜欢的馨。”
“……老师……”
“不能向母亲撒娇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很高兴你可以把烦恼跟我分享。”
京介真挚地凝视着馨后，他才终于停止流泪。
圭子究竟做了什么，而让这个任性又可爱的王子哭成泪人呢？
京介知道自己猜想的没有错，在轻井泽的最后一夜，圭子绝对知道自己和馨在房间里作了些什么。
“……馨。”
预备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的京介犹豫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啊，老师？”
“……关于你母亲……”
京介边说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要是说出来的话就不能收回了。
趁现在还能挽救的时候，放弃复仇的想法用力抱住馨吧，然后跪在圭子的面前道歉说自己是真心爱着馨——说出自己的真心。
看着馨询问的延伸，京介犹豫地咬住下唇。
“……妈一向都对我很温柔的……”
“……”
“她最近对爸也很冷淡……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听到从馨口里说出“爸”这个字的时候，浮现在京介脑海里的是最后看到的爱美的笑容。那美丽而且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姊姊。
爱情在瞬间被憎恶淹没。京介拥住馨的手指紧得几乎发白。
他睁开眼睛这么说：
“……关于你母亲。”
“嗯……”
“你已经是高中生了，要是母亲有无理取闹的时候可以试着反驳她。”
“……反驳？”
看到馨疑惑的眼神，京介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继续说。连他都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是啊，那天在轻井泽看你被责骂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呢，你母亲的确说得有点过分。”
“……”
“到现在为止你都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吧？要是再不表达自己想法的话，会被你母亲看扁。”
京介大胆的建议，让馨明显地开始迷惘起来。京介怎么可能给他犹豫的机会？
“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在啊！以后可以不用再那么依赖母亲了。”
“依赖……”
“上了高中还唯母命是从就太奇怪了。”
提示了自己这个安全的“大后方”后，再加上决定性的“奇怪”二字。对于馨来说京介是他的全部，他既不敢反驳也不想被京介讨厌。深知馨心中想法的京介字字命中馨的要害，让他无助地睁大了眼睛。
京介暗示着馨要在母亲和自己之间作个抉择。
在长长的沉默后重新掉下眼泪的馨这么说：
“……老师说得对。”
“是啊！”
“总是唯母命是从真的很奇怪。”
——赢了！京介在心里这么想。这么一来造成家庭崩圯的第一步、也就是亲子对立的场面已经成立了。
即使知道情夫被儿子夺走，圭子也没有开除京介。在每周三的补习过后还是一样地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她凝视着京介的视线明显有着依恋。无法割舍甩掉自己的男人的圭子，即使只剩下家教的名义也不想跟京介分开。
这样一来就算馨再怎么反抗圭子，她的矛头也不会指向自己。她越是疼爱馨那种恨意和妒意就越是强烈。
“我喜欢你。”
京介在馨耳边说着如同毒药般的甜言蜜语。馨乖乖地点头。
虽然暂时还止不了泪水，但是听着恋人的心跳声已经足以让他安心。用不了多久馨就开始平静下来会向京介微笑。
“老师，你总是对我好温柔。”
“因为我是你的恋人啊！”
“幸好有你在……我好喜欢你。”
抓住京介背上的衬衫，馨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微笑。
京介打从心里喜欢这样纯情又痴心的馨，毫不吝啬地付出自己的吻。
在恋人吻柔的拥吻下，馨原本被母亲冷落的悲伤也逐渐远去。毋庸置疑的，馨已经成为京介的俘虏。
京介成为十五岁的馨最重要的人，也是他的全部。
他不知道此刻拥着自己入睡的虽是自己最爱的人，同样也是残酷的恶魔。

第五章
有人敲门。京介看看墙上的时钟指的是深夜十一点。到底是哪个不速之客会在这种时间来访？
在书桌前用功的京介站起来走到门边才一扭开门锁，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刻冲了进来。
“……又跟你妈吵架啦？”
“我这次真的气到了。我绝对不回去！”
馨边脱掉身上的夹克边愤怒的说。看他身上穿的休闲衣就知道他真的是突然跑出来的。
把夹克丢在门口的馨转过身来搂住了京介。
“……老师……！”
可能是刚洗完澡吧，馨还残留着湿气的发上有着甜甜的香味。京介肩上的衣服迅速被弄湿了。
京介把紧搂住自己不放的馨拉开一点，蹲在他的眼前微笑地看着他。
“别气了。……外面很冷吧？头发还这么湿就跑出来，小心感冒。”
“我是搭计程车来的没关系。我一秒钟也不想待在那个家里。”
怒气冲天的馨让京介不禁苦笑了。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