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要我认清本分不就是要我向你道谢吗?难道不是这样啊?这可奇了,天底下居然会有人傻到连谢谢都不要,真是奇迹,奇迹。”那眼睛里闪耀的百分之百是看人出笑话的促狭光采。
神谷银夜这才意识到又被他看了一次笑话,好一个聪明的家伙。正当他想反击时,响起了敲门声。
神谷银夜立刻又正起脸色,平板地说道:“进来。”
“早安,会长。我来为病人做例行检查。”尽责的柳原泽走进房里,二话不说地就要为裴秋湖进行诊断。许久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是我接触过受到重伤恢复得最快的病人了。”诊断后,医生一边收着东西一边笑道。
“谢谢。”绽开温和的笑容,裴秋湖有礼得体地道谢。
“也就是说他的头部并没有留下其它的后遗症了?”
虽然只是淡如水的问话,但从神谷银夜的口里问出来就令人大大地讶异了;不是他不善表达,而是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关心别人的人。
“是没有,只不过身体上的外伤要好好注意就是,不然发炎了就麻烦了。”
“那么,他的记亿……”这才是神谷银夜心中最在乎的一点。他想留他下来,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他的特殊,想深一层探究他的心里的想法愈来愈重,然而在这层层的原因包裹之下,似乎还有一个更重大的原因,只可惜神谷银夜好像尚未发现。
“这种事很难说的,由于撞击的关系使得他的脑部神经被瘀血堵住,导致他丧失一部分的记忆,只要耐心地等到瘀血消除,也许就能恢复记忆了,不过时间上不一定,最好不要让他再受到精神上的刺激比较好。”反正银夜这小子向来只随自己的意愿做事,他所做下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旁人也决计插不上手,这也是身为他的好友最大的无奈。
“我明白。”
“那我走了,有事随时找我。”到底银夜想干什么呢?柳原泽满是疑问地离开。他真是好奇极了。下一刻,一个慌张的脚步紧接而来,在房门前站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会长!岩崎社长他快不行了,樱华社就要——”
“滚开!”扫兴的东西,在这等心情愉快之际来找他麻烦!
“岩崎社长?你的亲人吗?”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秋湖又想捻虎须了。
“不关你的事,少问那么多!”神谷银夜杀气腾腾地转过身丢下一句话,恶狠狠的态度就像要责人于死地一般。转身对着来人说道:“回去警告那群老头,这是最后一次……我说过我和岩崎澈之间什么关刀济挥校;缫嬉疃加胛椅薰兀偃梦铱醇腥松乡峤郎喔幕埃匚髦恰褪撬南鲁 !?BR>
他那阴沉沉的模样连魔王撒旦都要退让三分。而他说的关西之狼正是三个月前被神谷银夜纵火焚尸,连骨灰也找不到的一名职业杀手。
被他这一威吓,来人不敢再捻虎须地消失于门外。
第二章
脑血管阻塞导致重度瘫痪,必须终生躺在床上了。
神谷银夜端坐在大厅首位上,快速瞄过手中的诊断说明。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接下来好戏才刚要上演,暗地潜藏的不法份子,应该要采取行动了吧?
正当他在沉思之余,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关西黑帮大老樱华社之主岩崎澈日前传出瘫痪在床的消息,所有人员齐聚一堂,唯与岩崎澈关系交恶的义子神谷银夜却始终没有露面。虽然外传神谷银夜有继承青龙传说的潜力,就连青龙之子的称号也不胫而走,但看他如今这撒手不管的作风,大抵是真的对樱华社毫无眷恋了。而经由推选出的代理人佐藤义和、中村健司、竹上和野将在保镖真田浩一的陪同下,于三天后召开记者会,公开樱华社旗下公司日后的走向,相信应不会对关西的经济造成威胁才是。”
轻柔干净、毫不扰人的嗓音读完全篇的报导,神谷银夜眼神一转,锐利而深沉地盯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讶异。他竟能处在他背后这么久而不被发觉,有一套!
“我知道最近的一班飞台湾的班机是傍晚六点,你可以先梳洗、再小睡一下,我会叫醒你,送你到机场。”然而他仍是一脸平静地说着。
“好啊!多谢你的帮忙了。”裴秋湖笑得好开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叫你走,你真的要走?”瞧他笑得那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神谷银夜就有气,难道他一点留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难得你这么有心地想要为我安排手续,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裴秋湖摆着一张无辜的脸笑道,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的话堵得神谷银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眯起了双眼阴沉沉地看着他说道:“以你现在的情形,一个什么都忘掉的人,有什么资格与能力去面对未知数的环境?”就算他的胆识再好、能力再高都没有用,台湾对他而言是个陌生的城市,他有能力保护自已吗?
“我必须知道我自己的一切、我的根源在哪里,台湾是唯一能给我解答的地方,我不想做其它选择。”裴秋湖仍是那一抹温柔的模样。他知道神谷银夜的反对来自于担心他,与其无视于他的一片心意,倒不如让他明白他的决心。
凝视着他的笑容,神谷银夜竟找不到理由反驳,但他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茫然、失落让你的心中始终不能放开,我也知道找回自己的记忆是其他人无权阻挡的事,但你也不会不告而别的,对吧?”
去!明明就是一个温和柔雅的人,说出口的话和眼底的意志偏偏那么坚决,他要是和他怒意相向,他反而还可以借怒气硬留下他,但他这么尊重他地和他对谈,让神谷银夜实在别扭到极点了。
裴秋湖回给他一个更温柔的笑容,笑着摇摇头说:“我们是朋友,不能走到这一步。”
神谷银夜重视他,他知道,所以他透视他的紧张,并没有生气。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神谷银夜呆愣了几秒钟,心底的波浪级数开始以高速冲向十二级,翻扰不停。
“那么就答应我,留在这里养伤。”
那个温柔的笑容回荡人心,让人有想珍藏一辈子的念头,还有那一句话。这就是为什么那晚他会二话不说地带他回来,只因在那初见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他放不开他?而后他毫不犹豫地信任他,用他坦白、率直的心灵,让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就是这个原因吗?
“我在台湾也有朋友吧,现在大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裴秋湖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这个笑容超级碍眼,神谷银夜口气狐疑地发问。
“因为我有这种感觉啊。”对过往没有一丝记忆,但是心底深处就是毫无疑问地这么认为。
看得出来裴秋湖相当信任照片中的那三个男人。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谈什么感觉?”不像理由的理由,神谷银夜不屑听之。
看神谷银夜这副模样,神秘的笑容在裴秋湖脸上扬起。虽然确认自己的心意是非走不可,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而且从银夜的态度看来,裴秋湖知道他的决定是赢定了。
他眨着眼睛对神谷银夜不怀好意地笑道:“记住你的不屑哟,我可是会不客气地赖下来的哦。”“原来你!”神谷银夜蓦然惊觉自己上当了,这个笑得一脸无畏的小子居然要他,破天荒头一遭。够聪明!神谷银夜不怒反笑,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不知死活呢,还是说你胆大包天?留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黑社会的生活可不是普通人醉生梦死那么简单就能蒙混过去的。”
至此神谷银夜算是领教到了裴秋湖的固执与巧妙的手腕。令他好奇的是,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留下来将会踩进什么样的危机里?
“我说银夜啊,朋友应该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吧?我相信‘缘分’这两个字,既然我能大难不死又遇见了你,这就注定了我们是朋友;既是朋友,互相帮忙并不为过。你要我离开的用意我知道,但同样的,我也要让你知道,要我抛下危机重重的朋友离开,我是绝对办不到的。”裴秋湖扬着一张浅浅淡淡的笑容,将对于神谷银夜的重视毫不介意地表现在言辞里。
“你……”神谷银夜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话。一闪而过的好像是幻影一样,但是那个笑容是那么地温和真诚,令人感觉到有股安心的暖流从心头流过,仿佛心头有某处阴暗再度被打开,让神谷银夜第一次强烈地想要去相信一个人。
“怎么样?除非你不想助你义父一臂之力,想把樱华社拱手让人?”假装没有听到神谷银夜刚刚撂下的狠话,裴秋湖再度开口。
果然,阴寒的气息再度笼罩在两人身边。
“我说过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如果识时务的话,就最好有这一点认识。”对他的胆识存着高度的兴趣与另眼相看,却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挑衅他的禁忌。
裴秋湖笑着挑眉看着神谷银夜,大有“我若不从,你又能如何”的挑拌意味,外加*得二五八万地对神谷银夜说:
“和樱华社断绝关系、两相不往来,相信应该不是你的最终目的才是。”
神谷银夜盯着裴秋湖开朗的笑容,猜想着聪明如他究竟是如何说出这番见解的。看似不涉世事的人,全身上下都带着坦率不拘的气味,像是一个看透黑社会争端的人吗?更别说他来自台湾,严格来说对樱华社只是个连外人都算不上的人。这样一个根本搞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难道竟能凭藉方才所看到的那些报导而看穿他其实还有另一层真正的想法与目的?
“看看你这副表情,好像我突然变成了怪物一样,是不是我太聪明了呀?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崇拜,罪过,罪过。”神谷银夜的探测太过明显,映在裴秋湖眼底倒又让他兴起了想捉弄他的念头。
“你少胡说八道,你有做了什么值得我崇拜的事吗?”这家伙,放眼整个黑道大概也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他玩笑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反常地没有怒意,只有兴奋之情。也对!在这种明知危机四伏的时候,还有谁开玩笑能像这家伙这样理直气壮的?
“真是的,别害羞嘛!做人不要别扭,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当心憋在心里憋久了会生病的哟!”不改玩笑本质的语气,仿佛要戳破神谷银夜的扑克牌脸不可。
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神谷银夜揣测之余,突然一个念头冲进脑子里。“你刚刚站在我身后很久了吧?那么你连我和樱华社的关系与决裂一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宾果!你不笨嘛!”仿若刚才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般,裴秋湖对待神谷银夜的态度依旧不变。
不对!就算他再厉害,能揣测出他和樱华社的关系恶化,也不可能判断得这么精准。
“现在你不会再打歪主意送我离开这里了吧?”他笑得自信满满。
“那可不一定。”神谷银夜泄忿似的吐出话来,没有给裴秋湖说话的空间,又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如果新闻报导没有错,你出生在台湾台中,本来想给你一份有关台中详细的介绍资料,这样你回台湾后就有个目标可以找寻,也能早日找回自己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在说这番话时有股好奇怪的失落感。
一双带笑的眼睛仿佛看出了神谷银夜的挣扎却不点破,只是移动脚步走近他,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小小声地说:
“你锁定目标了是不是?就是刚刚出现在网路报导中的那四名男子,这当中……不,也或许这四个人都和你义父的病有关系。”如果金氏纪录要票选不知死活第一名的话,裴秋湖肯定当仁不让。
“我说过那老家伙变成怎样都与我无关!”神谷银夜低沉的一句怒吼,蓄满冰气的眼里燃烧着强烈的杀气看着裴秋湖,轻柔危险的嗓音说道:“我看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真这么想试试死亡的滋味?”
由神谷银夜的表情看来,白痴也知道他不是在说着玩的。
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神谷银夜不被吓死也会怕得发抖,但裴秋湖没有,他将神谷银夜的反应看在眼里,不慌不忙地说道:“与其在这边讨论我想不想死的问题,还不如想想要怎么抓到那些阴谋者的狐狸尾巴还来得实际点。”他笑眯眯地提出建议。
是本能吗?在丧失记忆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沉稳镇定,好像应付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是自己一心认定他的开朗平和所以误导了整个想象,他的老练十足十像是个黑道中的将才?
“你……”
“叫我的名字。”他又天外飞来一笔地冲着他开口。
原有的赞叹被愕然取代,神谷银夜下意识地叫出他原本一直不愿透露的名字:
“秋湖。”话一出口他便惊觉失算了。
好小子,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他频频失去自制的能力,搞不好他的心思这家伙都了然于心了;真是好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纵使失忆让他忘了所有和本身相关的资料,但本能的智慧还是没有消失。
裴秋湖满意地点点头,继而说道:“放心吧,我相信你是有计划地想引蛇出洞,相对地,你是不是也该相信我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虽然我忘记了我的过去,但现在的我还有你这个朋友,过去必须慢慢地来找寻,可是你的计划就迫在眼前,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而且你对脑筋好的人特别有偏见,认定我是书生,就算是书生也不会笨到‘逃跑礁鲎侄疾换嵝础!?BR>
“我真是服了你了。”神谷银夜出生以来第一次认输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最终目的尚未达成?”“因为你是绛龙会的会长,而你却不会只满足于绛龙会现在这样的局面而已。你的雄心壮志不允许有人与你瓜分地盘,谁敢这么做,下场绝对是杀无赦。”而一网打尽绝对是最佳的处理方式,还可以一劳永逸兼……报仇。
神谷银夜复杂的眼色在短短三秒之内经过了多种转换,终于承认他救回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不只胆识好心思密,就连脑袋瓜的运转都比别人厉害不止一倍;拥有深不可测的智慧与高人一等的应变能力,不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最佳的战友与对手。很好,那就别怪他神谷银夜自私地想留他到老死了,因为他是他唯一认定够资格与他分享一切的人。
一个假咳声响起,裴秋湖好笑的声音随即说道:
“我说神谷老兄啊,就算你要表达你内心的感动也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吧?敢情你表示感谢的脸就是这副想坑人的模样?”而裴秋湖唯一失算的是他看出了神谷银夜心里的偏激与极点,却看不出他对他的心情已慢慢在变质当中。
抱怨声化成淡淡的取笑,听得神谷银夜不禁好笑,反击道:
“是啊!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厚脸皮,人家明明没什么表示,他硬要说人家感谢他感谢得要死,真是脸皮厚得没话说。”复又正经了脸色,问道:“记住你的话,可别想半途落跑回台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感觉心情又更轻松了些。
“如果你能答应我,抓到阴谋者之后不动私刑、不杀人,将一切交给我处理,我就保证绝对不走。”
“如果我办不到呢?”开玩笑,黑道有黑道的规矩,背叛者就一定要受到制裁。他虽然珍惜眼前这块绝无仅有的瑰宝,有些事却也难以妥协。
“那我也不敢保证了。”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