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番外——紫煌

我把默然不语的他放到tetsu床边，并嘱咐tetsu不能让hyde乱跑。理由当然是“劳累过度”，永远不会是“心脏负累过重”——答应hyde的，我要瞒他一辈子。
“好好和tetsu聊，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我把他过长的浏海撩到他漂亮的耳朵后面，看着他清秀消瘦的脸廓，真想在这一瞬间吸光他令我着迷的全部的美，以慰藉之后再也不能触碰他的空虚。
可hyde又躲开了我的视线，令我难过的躲避呵……
转身关上门的瞬间，我才发觉自己错得多离谱，我居然就这样把hyde和那个男人关在了一起！！努力将hyde抢过来不才是正确的人生观么？谁甘心这么输掉？输掉永远成不了身外物的感情。而我，却就是这么一直错了下去。
人的感情难道就是这么死气沉沉么？！
我曾无数次地责问自己，而今，我终于明白，是hyde的执着，冻僵了我的感情。
我开着一辆在独木桥上行驶的卡车，明明已经看见了悬崖尽头，却无法转弯，为了延续最后一丝希望，选择在最后的断点冲下了深渊。
hyde从tetsu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从窗户里把浓阳洒了进来，染红了医院里白色的墙和灰色的地砖。
我靠在墙上，听见身边门把转动的声音，然后看到hyde那张精致的小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sakura……？我想回去了。”
他似乎学乖了，不再强迫自己的身体，任我将他横抱而起，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一声不响像个依赖父亲的稚子。
父亲？
我苦笑。何时我变成了这种角色？
探病时间已经快要结束，走道中已经没有什么人。我抱着hyde慢慢走着，两个人，却只有一种脚步声回荡。夕阳照在他脸上，在苍白上染了层鲜红，让hyde看来娇媚得吓人。
走到阳台旁时，hyde突然说要上阳台看夕阳。
“你疯了？阳台上的风又大又冷！”我惊异他为什么会只突然想出这个点子。
“夕阳本来就很短暂，上帝从来都不愿把死亡前的时间延长的。”hyde看着窗外美丽鲜艳的红色，“我想看，在这一切都变成黑色以前，sakura，快点好吗？”
无奈，他的话中没有半点任性强迫，而我却无法违抗。他的沉静令我害怕。打开了门，迎面扑来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刮走了室内空调残留在我们身上的余温。hyde反射性地按住了胸口——冷风对心脏的刺激很大。下一刻，他就被我的外套裹了起来——白色的，上面有消毒水和香烟相混的味道，然后整个都被我搂在怀里。
“还冷吗？”我问。看着他颤抖着唇瓣的脸，被一片红光模糊了。
“hyde……？”他怎么了？怎么总是回避我的视线？“你不是想看夕阳么？为什么出来了又不看了呢？”
我扳回他的小脸，却发现了小脸上那两行仿佛洪水决堤般的泪水。我怔愣了。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哭而已……”他喃喃道，“我不想被别人看到听到……”
为什么要哭呢？hyde啊……
我暗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倔强的孩子，明明很脆弱。
“我是不是就要死了……sakura……我居然开始害怕……好怕……”
将他小心地收回怀里，用胸膛温暖他被冷风吹得泛青的脸颊。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心里却一直叫着：“ 不会的！！我一定让你幸福！！”
“sakura，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抽泣着，打断了我的思绪，“为什么呢……回答我吧……求你。”
我抚摸着他的黑发，柔柔的。曾经，他问了很多遍，但我都没法回答。可是，现在……我却已经屈服于他哀求的眼神。
“说了你会困扰的。”并不是我不想说啊……
“那你说啊……”他抬着脸，未来得及收拾的泪痕还在脸上。 “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困扰。”
可我就怕我说了，再看你困扰……就什么都收不回了……不论是爱情，还是悲哀。
“hyde……”我无力抵抗他的眼神，终于举了白旗，“因为……从第一次看到你以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了……”
看他惊愕地睁大美丽的眼眸，一切就都如我所预料，什么都收不回了。积了好久的悲哀终像一瓶打翻的硫酸，泼在了心上，蒸腾出一片血腥气。
不该说的，本就不应该的。给双方都带来偌大的痛苦，何苦要揭去原本可以隐瞒一切的伤疤呢？可现在血就这样汩汩流了出来，如天边昏黄的落日流下的艳红。
我有种想哭的冲动，哽在胸口，就像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痛得难以忍受。
不得不，我松开hyde的手，想落荒而逃，泪水若是迸溅在他面前，那我还有什么勇气？
hyde说得很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对别人好。之前我曾百般狡辩，而今天，唯有全盘承认！
可一只冰冷的小手拉住了我，它的温度让我想起自己刚才片刻的无情，居然想就这样丢下这个浑身冰凉的小动物自己逃跑！
逃出这冷得刺骨的寒风，躲回温暖的房中——只顾着自己。
他脸上的泪痕再次湿润了，泪水一颗一颗滴下那双美丽的眼睛。
hyde紧紧抓住我的手，动作间，裹在他身上御寒的外套又落了下来，把他袒露在寒风中，但他没有捡，只是用双手死死抓住我的手。
“sakura……对不起……”
婉转的，残忍的拒绝。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这样的现实。
他把我的手贴上他的脸，让它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润，像针一样刺进了我心里，风一吹，刀割一样得痛。
hyde，你根本不需要道歉的……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这样，不好么……？
你就当一个我是个傻子，什么抱歉都不要说，不好么？
他轻轻地哽咽着。
“要是我早些遇见你……也许一切都和今天不同了……”
霎时，这句话，撕裂了我胸口的皮肤，一直刺进了我的胸口——这是什么意思？！
我慢慢回身，hyde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睛红得让人心生不忍。他突然伸手用力抱住我，狠狠地一撞，寒风中我感到两个人都在摇摆不定。
“或许那天我死在那个壁橱中……没有遇到你，才是最好的结局！！”
眼泪迸流了出来，一切都来不及控制了，被hyde这么一撞，撞碎了我全部的自抑和克制。
“我并不想这样！我并没有后悔为tetsu做的一切！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背叛了自己……已经伤害了tetsu！！”
泪水被冷风吹干，却没了后继者，就此干涸了。我轻柔地抱住他，他那么瘦，那么小，那么弱，谁忍心害他哭泣？可我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罪魁祸首，似乎从来都没有让他好好开心一回。我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却依旧蠢到冒泡，害他连连哭泣。
“都怪你出现！都怪你对我那么好！！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是你害我哭！！是你让我害怕起了死亡！”
是我么？我是么？还是我么？还是我让他哭泣么？
我用力抱紧他，恨不得将他就此嵌进我的心里，任他哭叫发泄，把全部的罪都推到我身上。
有你这些话……什么都值了……hyde……至少证明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存在！我全部的隐忍和付出，总算得到了一点点回报——而此刻我也明白，我应该放手了，应该在一切被挑明的时候结束。
戏总是在最美的时候落幕，我们也应该这样。一切都该结束，这段感情高潮过后就一定会是悲剧。要阻止它，唯有将它扼杀，结束一切无用多余的遐想。
我是后到者，感情这种事比排队买票还讲究先来后到，该放手的人应该是我。为了hyde，我无法死皮赖脸，不然我们三个谁都对不起谁，痛苦一辈子。两个人的幸福，不需要第三人。
“没事……hyde，别伤心了……”我极力安慰他，忍住自己心里的痛和血，“你和tetsu都会没事，会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
你可以继续陪着他，陪他看蓝天，看绿叶，那是你们两个人一起看见的世界。
这是你的愿望……你的“永远”……
我帮你实现……
“快乐点，hyde……”
算是你的道歉……
那天夕阳沉下去的瞬间，云层的光影特别强烈，天空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真实过。天幕那么大，覆盖了所有我够不着的地方。
清淡的颜色像泪洗过的痕迹，淡淡一笔抹上了天空。光影模糊了，变成了一片逐渐加深的蓝，由西到东。
西方太阳的墓场是一片金黄带红，和蓝色的天幕形成了强烈对比色调，却没一点色彩的交集。这让那片金红看来仿佛一片海市蜃楼，悬空的，一片虚幻——散着一种凄凉却又辉煌的清香。
我想，那一定是片沙漠的幻影，看不见尽头的金黄，够不着的色彩。
我的hyde，就在那里。
美丽的，金黄的，赫尔梅斯……

11

回忆录——
其实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中都是一个骗子，谁敢把自己的心完全真正地展示给别人看？
hyde在闭上眼睛前一直都说我在撒谎，我并不知道自己胸腔中的活物说了什么，我把愿望握在手心里放在他耳边，可hyde说我在撒谎，他听见了什么呢？他叫地撕心裂肺，仿佛恨地剖心挖腹，似乎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大遗憾——他被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骗了。
我是骗子么？也许我实在是太虚伪了，虚伪到最后连自己的都骗。
而一切都为时已晚，当我摊开握住愿望的五指，它已经像烟一样地飘散了……
sakura
9月16日
再次，我拨通了kaoru的电话，我不想再看到hyde这样绝望下去。必须早点拿到那些器官。
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接的电话。
“kaoru先生，有人找您。”kaoru似乎在家。
“kaoru，我要的器官什么时候到。”我不耐烦地问，“我等不及了。”
“现在事情很难办。”电话那头kaoru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检查厅正在查我的案子。”
心一冷，无缘无故一身冷汗。
“你老爸压不下去？”
“要是能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不过我劝你最好作好心理准备。”
“准备你锒铛入狱？”我冷笑。
“你还等不到！”他也回以同等温度的笑声，还是和以往一样狂妄。
“那就快点准备你的货，我急用！”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用力摔了回去。点燃了烟，开始吞云吐雾。
妈的！他是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真不知道toshiya爱上他哪点！？
突然，我想起那幅搁在我家里的画。用白布包了，搁在某个角落，一直无法还给hyde的《石榴》。
对，如果还给他的话，他一定会开心吧——至少，我得努力一次，让他真正的开心一回。
下了决心后，我立刻掐了烟，拎起大衣，奔向我的轿车。
画，还是完好如初。冰冷的月光给它蒙了一层凄凉。那鲜红的石榴变成凝固的深紫。我默默看着它，将它还给hyde以后，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
就当我把这颗腐烂无救的心，整个还给他。
我已经幻想到hyde接到这幅画时脸上绽放的笑容了。
我明白，那对我而言，是种临终前的幸福和解脱。
天阴沉沉的，曙光只在东方展露了一点点白，整个天空像块被洗褪色的灰布，唯独那一角，没有色彩，亮着一块孤独的白。
这天风很大，又冷又刺人，铅色的云压在头顶完全阻断了阳光。
我抬头，看见口中喷出的白雾腾上了半空。冬天的树上，几片残叶还在风中溜溜打转，扒着残余的生命，死不罢休。
要下雪了吧……等那云支撑不住雪的重量，雪片就会像天使落羽时的悲哀一样慢慢飘下，覆盖大地，让它暂时恢复神曾经钟爱的白色。
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一只麻雀问一颗石榴，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呢？你有美丽的红色外衣，像神留下的血一样艳丽，要是你微笑的话会更美。
石榴说：因为我没有嘴。
麻雀说：我帮你啄吧，但作为回报，你要让我吃你的果籽。
石榴答应了，麻雀开始奋力地啄。终于石榴裂了一条口子，看来好象笑脸一样，但是麻雀迅速吃光了石榴里面的果籽，然后就飞走了，没有告诉石榴什么叫“微笑”就飞走了。
孤独的石榴，一个人留在那里，裂着笑脸，可里面什么都没没了，空了一张微笑的躯壳。
经历了千年，它还是没有体会到什么叫“微笑”，所以它的伤口中，永远都可以看见里面流血的肉。
真是个悲惨的石榴啊。空了灵魂却换来了虚假的幸福。它的心被偷走了，留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创口。弯着微笑的弧度，遗失了全部的真心。
它应该会喊痛吧。它一无所有了，可外人不会体会。
石榴裂了，它微笑着，可它的痛只有它自己知道，烙在那红得如血的皮肤上。
hyde一个人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阴灰色的天空。
细小的阴影落在我眼中，衬着那死气沉沉的背景，房中的空调把温度调得很暖，可气氛看来却那么冷。
听见我开门，hyde回头，见我站在门口，黑色的眼睛冲我微微一笑，一个微弯的弧度，黑眼珠在长睫毛下若隐若现，仿佛被一场迷梦蒙住了一样。
真美……我见过的最美的hyde，就在那瞬间里诞生。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hyde轻巧地窝进我怀里，似乎早以习惯了我怀抱的宠溺，把他苍白的小脸贴在我的胸口。他一定能听见我的心跳，扑通，扑通！每一声都告诉他现在的我，哪怕一分钟都是为他而活。
我手中夹着那幅画，用白布裹好，夹在手臂中。hyde看见了，他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靠在我怀里，仿佛等我开口——原本，以为将它交还给hyde，我什么都不用说，hyde也会明白，就可以把一切都结束。可现在，我发现自己连递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怀中那留着黑色短发的头，我的心中有着叹也叹不完的悲哀。
“sakura，今天是不是都要结束了？”hyde突然轻声问，最后选择先开口的，还是hyde，“你其实是想对我说：让我们忘记这一切，你应该回到tetsu身边。”
身体一颤，我木然了。
我是这样想的么？是么？我觉得自己在那瞬间残忍极了，对hyde,对自己。
hyde是个敏感的孩子，其实我早就知道，而心里却一遍又一遍祈祷他什么都不懂——别这么了解我的心！
“我没有忘记tetsu，我还是爱他，和以前一样，为了他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他收紧拥抱我的手臂，“可你就这么要我回tetsu身边……sakura……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