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公子(出书版) by 子宣

作者:  录入:11-14

所以向罄书也只能闷下了气,不得不同意辛誉的话。
"行了,我知道了......明儿个一早我会上药铺去找你的。"叹口气,向罄书点了点头。
老实说,除了辛誉讲得有理外,向罄书自个儿也觉得是理亏了--白混了快十天,老让辛誉追

着他跑,说来也是怪对不住人的。
结果向罄书的这个反应却惹来辛若在一旁挑高了眉--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对家中的下人妥协?

是他忽略了世风还是从来都对人性的认知错误?
不过向罄书只是调皮地对他吐吐舌,笑了笑,完全没感到辛若的讶异。
反而是辛誉对儿子的表情有反应。
"呃......若儿......这两天客房住得惯么?要不要搬来和我一块儿,有个照应也方便?"而

辛大总管在面对自己的儿子时,却反而比对向罄书更多了份惶恐,惹得向罄书好奇地瞪大了

眼,一时间会意不过来。
结果辛若的回应让他更差点吓得滑掉手中价值不菲的茶盅。
"有分别吗?对我来说?"辛若冷冷地吐了简单的句子,便自顾自地喝茶,正眼也没有瞧过辛

誉一眼。
"这......"辛誉冷不防地被抢白得狼狈无措,脸上阵红阵白,只差没青筋突起。
"我很好,有心了。"接下来的对白更是差点让向罄书从椅子上跌下来。
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年头有父亲向儿子嘘寒问暖而做儿子的反应是"有心了"?
向罄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搞不好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他在做梦......
"我......"果不其然,辛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看来平时引以为傲的心性受到严重的挑战,

"好......那也由你......不过你身为我儿子,竟然成天和主人家平起平坐镇日厮混,这算

什么体统?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把你送到京里念书就只学得这般?"
可能是气晕了,辛誉发了反常的脾气,话也重得过了头。
所以让辛若本来只是毫无表情的冷脸泛上了带着剧怒的寡气。
而向罄书和向禺两个人早就不自觉地近到"相依为命"的程度,瞠目结舌地看着辛家父子俩完

全出人意表的相处示范。
"我现下的身份是向家的客人,我是以平辈的身份和向家公子交游,何处于礼不和?"字字如

冰洌寒--将父子之情撇得干净,更不将佣人的身份兜在一个阶级。
"你这个畜牲......"辛誉这下是当真气疯了,已经完全不顾及场合。
而辛若当然更不示弱;一声巨响突然在"漱芳茶坊"风雅清静的厢房中散开。
大掌一拍桌,辛若霍地一声起身,双瞳剑般凌厉地扫过辛誉一眼,不但打断了话头也打断了

一张雕工精实的乌沉木桌。
这当然震傻了众人,而始作俑者也就顺势毫无阻碍地离开了现场。
而唯一还能有动静的,大概也只剩时不时地就撩拔一下一切的夏日炎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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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这白术今年进了三十斤,答应批给济世堂三斤、同德堂五斤、杏林斋四斤

半......"药铺的伙计王小二正勤力地将一袋袋麻袋从板车上搬进铺头,顺便将这次要发货

的地方朗声念着,好让来实习的向家大少爷能边验点商品边记下发货单。
这王小二的勤力实在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工作能力不容置疑--不过这另一方的向家大少爷

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俗话说得好,夏日炎炎正好眠--向罄书的脸都快贴到帐本上去了。
"大少爷......大少爷......"终于,王小二决定他看不下去了。
这富贵人家果然跟他们这种贩夫走卒不同个样啊,连站着都能睡得着,福气当真不是一般人

可以想象的......
"呃......呃......吭?"很不舍地从周公家门口离开,正好解救了差点跟帐本相亲相爱的脸

颊免于近墨之灾。向罄书两眼惺松地茫望着王小二。
"我说......我的少爷,"王小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刚说的那一串,您都记起来了吧?"
"呃......串?"向罄书还游走在梦醒之间,一派地状况外。
"我是说......刚刚跟您报上的那些店名儿货量......您都记全在本子上了吧?"天啊......
"喔......"向罄书此时终于比较跟得上王小二的进度了,"店名货量......"
低下头,向罄书此时终于比较专心地研究着帐本--其实他是在认自己到底写过了什么。
这些天,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不耐,状似乖巧地配合辛总管的交代--毕竟他顶着爹

爹的命令嘛......好歹面子总是得给一下的......
可是他真的不认为这样的重复记帐有什么好处;一来浪费人力时间,二来增加帐册的数量与

管理,根本事倍功半!
由他这段时间在药铺里熟悉着整个过程,便发现到其实只要由一个人负责进及出的所有细帐

,再发由其他人去配送,便不需要在进货一人发货一人的程序上重复作业,然后势必得增加

核对的次数与时间,还可以节省人力资源的开销--那样看似各有专卖,其实根本就是在增加

作业的繁琐。
可惜他那爹习惯了自有主张,只会强迫他照本宣科......要听他的建言?长久以来的经验告

诉向罄书大可不用浪费时间--所以他只有假装乖巧,虚应故事,以期早日功成身退罗。
"对......店名儿货量......"王小二学舌鸟般地又重复了一次。
然后顺势就探头过去向罄书手中的册子。
"啪!"
时间刚刚好,就在王小二要看清册子上的字时,向罄书一甩手就把册子合了起来。
还没哩......他还没脱离苦海哩......那能让这些人这么早就揭穿了他啊......
"记好了。"一派灿烂无邪的笑容,仿若一季新开的芙蓉。
王小二看得几乎傻眼--乖乖隆地咚,这爷可也长得太好看了点......
"是......是么......"到嘴边的话都发不完全了。
"没错没错......"向罄书保持着美好的笑容。
现场差点形成非常和谐的"僵局"。
还好这样的僵局没能持续多久......要不然向罄书一定会以为自己的下巴会从此脱离同居了

十多年的脸颊。
"呃......少爷......你们在干什么啊?"向禺仆仆地进了药铺,一抬眼就看到向罄书和王小

二不同凡响的"和谐"。
"没什么没什么......刚把帐对好......是吧?王二哥?"总算回复正常的向罄书忙不迭地应

声--开什么玩笑?他刚才就是听那王小二"说书"听得快睡着,现下当然要想尽办法不要再让

惨剧发生......
这向禺的出现实在太是时候罗--向罄书大方地对着向禺送上灿烂的笑容。
"噢......对对对......"王小二也籍由向禺的帮助回了神,猛力地摇摇头,习惯性地应声。
"嗯......就是这样......"向罄书暗自松了口气,"对了,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用力地把话题岔开......明哲保身......
"我?"终于关向禺的事儿了,可是他却对向罄书的反应一头雾水,"少爷您怎么忘了?是您

差我去探听辛公子的行踪啊......说了有消息就来给您回报的嘛......"
公子最近是怎么啦?老这么反常的,自个儿交代过的事也不记得了......向禺微蹙着眉,担

忧地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单纯如向禺的乖宝宝,就是想破了头也猜不透鬼般机灵的主子现下的主意。
"喔?有消息了吗?"一听及此,向罄书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样,精力十足地活跃起来。"禺儿

你真棒......真打听回来了!"
当场又把王小二看傻了眼--这就是刚刚那个抱着帐本儿打瞌睡的少爷吗?
"算吧......他刚刚进了门,现下正回到‘翡翠谆缘'歇着。"向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开

心又满足,"其实也不算是我找到的啦......"
公子好久都没这般称赞他了耶......
"没关系......还是有功......"向罄书眉开眼笑地不计较功过实处,他现在的心思完全在别

的地方--从那天起,他已经有三天没有看到他的"保镖"了耶......"走走走,我们快回去,

免得又被他溜了!"
向罄书一举手就按上矮他一个头的向禺的肩,轻松地将向禺调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方向,急急

地就往门外推去。
不过王小二这回倒是比向罄书眼明手快了。
"等等等等......我的少爷......您现下还走不得呐......"王小二摇着头,撑开了双手影是

把两人在门前拦了下来。
"又怎么着?"向罄书不耐地叹口气;不是货也点了帐也记了么?还有什么事啊?
"辛爷有交代......就要您跟车发完这批货才算完事。"王小二也很无奈;他也不想在这么可

爱的少爷面前扮黑脸啊,可是拿人的工饷就得听命于人,管事儿的这么交代,他也只好照半

罢了。"就是让您亲自看看出货的程序,顺便认识认识我们的老主顾。"
照例,辛大总管的话是合情合理、掷地有声,就算是经由旁人转述的也一样。
"......知道了啦......"就算满心的不情愿,向罄书现下也只有乖乖地照办;一肚子的闷气

正在夏日的燥热中膨胀发酵。
"没关系......少爷......我陪您。"向禺打小跟着向罄书,怎不了解主子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的含意?马上就出声安慰。"有我帮手,一定可以赶不少时间,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向禺适才受了赞美,现下正急着想表现他可以有的回馈。
"是吗?"可是向罄书这回好像没这么容易被安慰,还是恹恹地看了王小二一眼--再发现王小

二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后,也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就快点把事情办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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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谆缘"的夏日午后,是恬静闲适的:刻意被营造的乡居风情,现在显现出最佳的效果--

池中游鸭、竹影清风,伴随着雅洁的竹屋花硅,硬是在华丽的向家各庭园中演出朴实之美而

比之毫不逊色。
而在这样的池塘边有着一双俪影说来也是符合画面的一件美事儿--只不过他们是一对兄妹:

辛若和辛岑;而且两人的脸色均僵凝沉重,一点都不符合四周的情调,所以引不起旁人的半

点暇想。
"哥哥,你难道不会觉得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爹,是过分了?"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前几天发生

的事儿的辛岑,在听见失踪三天的哥哥终于出现时便连忙赶到"翡翠谆缘"来,意欲了解这位

其实生疏感还很重的兄长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辛若还是一脸的漠然,连眼光都远瞟在和辛岑视线不同的方向;但可以明

显地感受到,他对待自己妹妹的态度是要比见到他父亲的样子要和善得多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见了哥哥的无情,辛岑的眼眶不禁泛红--她从小就听着父亲每每叨

念着这个她其实没什么印象的哥哥,听得久了,自然也培养出和父亲一样的期待,总盼着这

样优秀的哥哥可以早日回来和她们团聚。
但愿望真的实现后,却没有大家预期中的欣喜。
"不然呢?"辛若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我们总是一家人啊......做妹妹的总可以关心一下哥哥罢?做父亲的总可以关心一下儿子

罢?"辛岑虽然红了眼,但仍振振有词地;不为什么,就只凭着她和爹日夜思念牵挂着他这

个人,难道就不值得一些温情良善的对待吗?
"是吗?"结果这一席话让辛若嘴角边的笑意更形森冷,几乎让周围活泼的夏色都快冻结了起

来。"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
"难道不是?"辛岑不解地望向辛若的眸中,那样的冰寒无情让她不解--他们是一家人,用同

一个姓氏,现在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奇怪?
"一家人......"辛若终于收回了远游的目光,将之定在辛岑的脸上。"基本上,应该是住在

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家里,才叫做‘一家人'吧?"
眼神里隐含着控诉,语气里弥漫着凉薄,辛若不看着辛岑还好,这一看把辛岑看了个噤若寒

蝉,愣得只任着眼泪啪答啪答地往下掉,确应个声也发不出来。
"你晓得我的喜好吗?你知道我的口味吗?你了解我的习惯吗?"辛若再向前逼近了一步,惊

得辛岑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跌坐在一棵树边的青苔大石头上才止住了褪势。
"你看......你还会怕我......我对你而言,跟陌生人有什么两样?"
辛若却没有放过已然受惊小鹿样的辛岑,硬是一直地逼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辛岑现下除了掉眼泪,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这么久没见,难免生疏,难免需要培养感情--可是转念一想,至亲的一家人还需要"培

养"感情......这种自打嘴巴的事儿令眼下的辛岑是怎么也做不出来。
所以除了无言以对,她又还能怎么办呢?
"俩位在聊些什么啊?"此时尴尬的场面闯进了一个破坏者--向罄书一头的汗,带着也气喘吁

吁的向禺,一前一后地跑进了"翡翠谆缘"。
向罄书此时开心的不得了--在向禺的帮助之下,他好不容易摆平了辛誉交办的工作,三步并

做两步回了家,见到久违的辛若,一颗患得患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赶上,所以心情极好;可是在看清了两人脸上的表情后,向罄书不由得打住了高昂的情

绪,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
"呃......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向罄书忍不住用了"又"这个字--三天前,他最后一次见到

辛若时,他正在跟他父亲翻脸;而三天后的现在,三天来第一次见到他,他又面红耳赤地在

园子里跟自己的妹妹闹别扭......
这男人真是......有一套啊!
"没事。"辛若见了向罄书,一时间竟好似有点尴尬,忙深呼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脸。
"没事儿?"向罄书瞪大了眼--他平日看起来很笨吗?长了一副好骗样儿吗?
可是辛若对他无言的抗议无动于衷。
"岑妹子,你说说吧......"见"保镖"又拗起脾气不理他,有经验的向罄书决定转向比较好说

话的辛岑下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辛岑早就哭了个泣不成声,能时不时地抬眼望一下向罄书已经算很给面了,要不然怎么

处理满脸的眼泪鼻涕?
"岑姑娘......"向禺在一旁见了,也不忍心,上前递了手巾,换掉辛岑手里那条早已湿了个

通透的。
"是呀,你别一直哭啊,这样我哪知道是什么事儿啊?"向罄书也急了起来;打小到大他没见

过几次女孩儿哭--他那个冰山似的妹妹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这样的口吻听在辛岑的耳里,却像是指责一样难受了;她偷偷抬眼见着向罄书急躁的样

子,便认定了向大公子在不耐烦、在嫌她了。
也许是她心中长久以来所认定的一些想法,致使她将向罄书的意思解释成了她所以为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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