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向罄书应承了这个命令,所以向一展露出了今天的第一道微
笑,之前的怒气消逝地无影无踪。
"既然如此,还敢请向老爷准可在下陪令公子一同上京,好有个照应,毕竟京城我也熟门熟
路,"就在讶异的众人还来不及有反应时,辛若竟又丢下了一记惊雷,"也算是辛某回报向老
爷这几日的盛情招待。"
这次众人讶异的眼光中也有了向罄书的参与。
辛若摆明了要帮他的这个事实,让向罄书的眼眶酸涩了起来--他当然不会只为了这么一点小
事就硬咽......他从一进门就一直忍到了现在啊......忍很久了耶......
"是这样么?"这次连向一展都有了点意外的表情,不过在迅速地盘算了会儿后,便也干脆地
点头,"那就有劳辛公子了......总管,你不反对吧?"
一旁的辛誉,此时的震惊不会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少,直觉的反应只能木然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你们明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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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万里长城是中国人在地面上最伟大的成就,那么大运河就要算水面上最了不起的成果
了;从余杭一直到洛阳,先经江南河、邗沟、再到通济渠,后由陆路经洛阳出远阑,便可到
达京城长安。较之全途以陆路的方式,不知方便了多少程序、节省了多少的时间,所以称大
运河为"水上最了不起的建筑"怕是当之无愧的。
而向罄书和辛若,便是由这条路上京。
不习惯不远门的向罄书,平时在自家附近坐坐小舟画舫的也就罢了,这下要他坐上十天半个
月的客船,一路由江浙一带上到洛阳附近,可说是把他给结结实实地折腾了一顿。
不习惯水路再加上水土不服饮食不适,一路上他不是晕吐就是昏睡,恍惚中一直都是见到辛
若在船舱内进进出出的照顾他;而他虽然总想跟辛若说些什么,最后却总是因为晕眩和无力
而作罢。
就这样。两人单独旅行的前十天,其实是根本没有一句交谈的--但不知为什么,向罄书在饥
渴求助之际,辛若也总是会适时地出现在他身旁。
一直到上了岸后,辛若找到一家小客栈让向罄书好好地睡了两天两夜,一路上病恹恹的向罄
书才总算恢复了点人样。
这一天,向罄书起了个好久没有的大早,带着好久没有的爽利精神来到了垰栈的饭堂。
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早了,没想到一下楼便看到早已经张罗好早饭等他的辛若。
"你真早啊......"向罄书又惊又喜;惊讶的是辛若的早起与细心,这样的辛若让人觉得好有
安定沉稳的感觉......仿佛外面的风雨再大也不用怕......
而喜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了......
"你不也是?"辛若微笑,示意向罄书落座,自己则伸手去盛白粥。
饭堂里因为时间尚早,除了两三个落单的旅客外,也不过就向罄书这桌,和两个跑堂一个掌
柜这些人而已。
除了偶尔的食具擦撞声,和偶尔从伙房里传出的一些杂声,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结果令向罄书坐定了之后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时间竟无措不安。
因为他的脑中突然忆起了过去这些天辛若对他的照顾--就一如辛若现在正坐在他旁边所做的
事:替他盛粥、为他布菜、安顿一切......
而这些举动是那么的贴心......温柔......亲密......
向罄书无端地自个儿就脸红了起来--亲密啊......
"怎么了?"辛若马上就注意到向罄书的异样,立刻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莫名地,向罄书感到自己的视线竟然焦锁在辛若说话时微微扬动的
两片厚实唇瓣上,吓得马上低下了头。
而脸,也越来越烫......想必一定已经红到可怕的地步了吧......
"还说没有?脸红成这样,不是又发热了吧?"说着说着,辛若便伸手探向向罄书的额头。
"不是......"突如其来的接触,惊得向罄书先是无措,不一会儿便慌慌地别开了头,躲掉了
辛若微温厚实的手掌。
因为从那手上传来的温度,着实引出了他一阵的颤栗......
"怎么了?"向罄书的反应让辛若愣了愣,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没什么......我没什么事儿......也许是太热了......"而向罄书也发现了自己刚刚的反应
似是突兀了些;像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是他不是讨厌或厌恶啊......
"是么......那,趁热吃吧!"辛若迅速地收回了手,开始低下头来吃东西。
一下子,辛若这方好像也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你......生气啦?"看着辛若默默进食,向罄书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怯怯的语气显露出向罄书的不安--他不希望辛若误会他什么;他刚刚的闪躲只不过是不习惯
的下意识,并不是不喜欢啊......
其实,现在想想,那样的接触,感觉还蛮好的,像是之前辛若在船上照顾他时给他的那种感
觉......那为什么现在他会先不由自主地抗拒这样的行为呢?
而且,现在他完全恢复了,辛若好像也就不再必须那样地"照顾"他了--刚刚拒绝了辛若的手
的向罄书此时又多了好多的失落感......
"生气?"辛若抬起头看了向罄书一眼,眸色黯沉却没有明显的喜怒哀乐,"为什么觉得我会
生气?"
老实说,他刚是有点愕然,当然,也有点不是味道......
最后,是一阵阵涟漪似的心揪......不过,生气?
怎么会对这样的人儿生气呢?
眼光巡梭了会儿向罄书白净秀丽却已见清瘦的脸庞,辛若在还忍得住没从脸上泄露心情之前
又低下头吃他的早餐。
"我......"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有那惊鸿一瞥,向罄书一时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了。
怎么办?他是怎么想得啊?
他不想辛若以后就一直以这样的疏离对他啊......
"有话直说无妨。"辛若沉静地夹菜喝粥,这次连眼光都难得瞟动一下了。
是讨厌我这样对他么......可是之前在船上......
是了--因为那时的他根本连自己进食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会有力气拒绝他呢?现下当然
不同,他万事又可自行处理,所以对自己的感觉当然可以表露于态。
这样的认知让辛若觉得嘴里一片苦涩,竟不知自己到底吃下了什么......
"......我......其实......本来......"见到这样的辛若,向罄书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自动
给结上了,半点不听使唤。"......我......你......"
向罄书此时真是后悔--早知道不该贪赶路时人简方便,而把向禺给留在家里,要不然像这样
的时候,总也可以让向禺做点什么事儿,好化解这样的场面。
也免得自己把场面越弄越糟--因为他好像已经"开始"把情况弄糟了......
"算了,快趁热吃了吧,等会儿还要赶路呢。"结果这一次的辛若对向罄书不如往常一样耐性
有加,硬是打断了向罄书残破不堪的句子。
然后也完全不再关注向罄书的反应,转头就向着店小二交代:
"等等把我昨天买妥的马匹和马车备好,我们用完了就要赶路。"
"没问题,您老慢用,一切等您吃完就给您备妥在门口。"跑堂的小二哥也是精神奕奕地--本
来嘛,这是个清爽的早晨啊......
只是向罄书在见到这样的场面后,便觉得自己像是被独自排除在外,遂沉默了下来,不再多
置一词,静缓地开始吃了起来。
辛若寻常的交代,让向罄书长久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清醒过来的脑子想起了一些事--包括他
们俩为什么身处这儿......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才低头,白粥的热气便迎面扑来,薰得向罄书的眼眶一时几乎睁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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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答答,回响在黄沙弥漫的石板路上。
这是潼关附近的官道。虽名为官道,其实往来的行旅寥寥可数,大概是因为夏时酷热环境所
致,除了必须往来的商旅之外,一般的行人是不常见的。
而现在,风尘乱舞的路上只有一辆蓬车,唯一的伴侣就只是夹道两旁土丘上偶而起来盘旋一
下的枭鸟而已。
一切都是那么地干荒,荒凉地令人沮丧--一如向罄书现在的心情。
他是不是故意要这么拉开距离的呢?
独自坐在蓬车内的向罄书一直不断地这么想着。
这些天来,辛若一直坐在蓬车前驾驭马车,独留向罄书一个人在蓬车内;一帘之隔,两人鲜
少交谈,除了每到一个驿站打尖投宿,甚或是因为赶路而必须露宿山野荒林时,辛若都只是
和向罄书做必要的交谈。除此之外,辛若不要说是开口,就连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一定的范围
。
这让向罄书越来越抑郁--不是他不想主动化解这样的气氛,而是每次一见到辛若那默然的表
情,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想......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
终于,向罄书再也忍不住这样的沉默,掀起帘子就朝着辛若的背影问去--本来只是想小小地
表示一下心中的委曲,却没想到一开了口,便是横冲至极的语气,仿佛压抑了数天的怨气一
下便化成了愤怒,向着出口排山倒海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其实对向罄书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
清......他只不过是强逼着自己营造不在乎的外表来掩饰心中的起伏。
但太多陌生或巨大的感受压抑久了,便酵化出负面的情绪--若是有点风吹草动的,很容易就
爆发出来了......
"怎么?"辛若看来是被向罄书的举动给怔住了;他迟疑了会儿,便又回头正视前方,以平时
的口吻应着。
"我们已经这样地走了很多天了,够久了吧!"见到辛若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向罄书的
怨怒更是嚣长。
"长途旅行就是这样,你只有忍耐。"辛若平视着前方,依然故我。
"忍耐?这车篷根本就是个蒸笼!"见了辛若的态度,向罄书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些天来林林总总,已让他的满腔情绪满溢至极限;现在有了发泄的管道,就连主事者竟都
无法控制了。
辛若背对着向罄书坐在篷车上控制着僵绳,不发一语。
"再这么‘蒸'下去,我就要昏了啦......"见到自己的大喊都无能动辛若于半毫,向罄书委
曲更甚,一脸的白净被怒气染得通红,倒似真的随时要晕厥的样子......
"你不舒服?"辛若终于有点反应,侧过头细究着向罄书的神气。
虽然不太高兴向罄书公子哥儿似地乱发脾气,但要说完全不在意他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舒服得了?"向罄书气闷的不得了,但瞧见辛若的眼光,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直视
,遂假痴地别过头去......当然,还是强撑着之前的臭脸。
"那就再忍忍吧......下一个歇脚处就快到了。"辛若莫可奈何地转回头去专心驾车。
他还真没处理过这样的状况......只有先安抚一下了......
可是,在向罄书的眼中看来,辛若简直是冷淡无情到了极限了......
他奋力地钻出了车蓬,不耐地直挥着迎面而来的风沙,就这么蹲在辛若的身边。
"停车!"
他真是快气疯了......
"什么?"辛若不知在忙着什么,明知向罄书已经半个身子爬出篷外了,仍是将眼光放在远方
,就连刚刚那一点注意力都没了。
"我说停车!"向罄书气到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
"现在先别闹了,等等再说。"辛若头也不回地也吼了起来,声音净是满满的急躁。
这让向罄书完全抛掉了仅剩的一点点犹疑和恐惧--闹?凭什么说我是胡闹?
牙一咬,向罄书整个人就往外栽,奋力地跳出车外。
"罄书......"辛若没料到向罄书会来这一招,情急之下不禁叫了出来。
这是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辛若连忙勒住了马,翻下座位去察看向罄书的情况;但车停了好一会儿,飞舞的黄沙仍不见
平息......而这股黄沙竟是从辛向二人欲去之方向疾速而来。
而平日最激动的活动不过跑跑跳跳的向罄书此时可不好受--他以为跳车了不起就是掉在地上
滚他两滚......谁知道现下他全身每根骨头都像是要被拆了一样......只能躺在地上动也不
能动,了不起就是发出两声哀嚎了。
"你还好吧......"辛若急忙跃至向罄书的身边将他扶起。
"很痛......"见到辛若的关怀着急溢于言表,向罄书所有的怨气就像是泡泡般地一下子全消
失了;可惜一时冲动所带来的伤痛可不会就此消失,所以哀嚎还是有的。
"糟了,你扭伤了脚......"在大略地检查了一下后,辛若皱紧了眉头。"本来此时是不该随
意搬动你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能多做停留了......"
"怎么了?"向罄书虽然全身都痛得想掉眼泪,但仍注意到了辛若奇怪的话语和不寻常的紧张
--头先他以为辛若是在紧张他的伤势,但现在他发现事非寻常。
"刚刚我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群形迹可疑的人,一直隐藏于丘石间冲我们的方向鬼崇而来。"辛
若忙把向罄书的一只手臂绕上了他的肩头,意欲将向罄书整个人抬起。"而你跳下车后,我
急忙煞住了车,就见他们开始不顾形迹直朝我们这儿奔来了。"
"那你的意思......他们是......"向罄书不明所以--从不出远门、涉世未深的他并不是很懂
辛若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能遇到盗匪了。"辛若架好了向罄书的手,便伸手滑进向罄书的腰下,环
搂住了他的腰。"而且这些人通常不会只劫财而已,一定会斩草除根地永绝后患。"
"所以?"听了辛若的话,向罄书也不禁慌了起来。"噢......"
没有时间好再磨蹭,辛若没有选择地猛力抱着向罄书站了起来朝马车走去,使得向罄书疼得
叫出了声。
"所以我们没什么时候了,你要忍着点......"
向罄书忍着痛点了点头......
但说时迟、那时快,辛若才转过身,就见到一个面目猥琐的中年人挥着大刀向他们冲了过来
,而当头就是一刀劈下。
辛若迅速地低身回闪过,但另一波的攻击又马上来到,吓得向罄书攀紧了辛若的肩头,眼睛
都不敢睁开。
"抓紧了!"辛若朝怀中低低地交待了句,便开始转动着身子穿梭在刀光剑影之间,而向罄书
只能急急地点点头后将辛若攀得更紧。
辛若一心想要将两人再带上马车,好尽速脱离现场--要是换了平时只身一人,他可不怕这样
的仗阵;但现在他不但得带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者,当然是得走为上策。
大这些马上的绿林草莽也不是省油的灯,哪会看不出辛若的心思呢?于是一行将近七八个人
倒是有一半是围在马车旁看戏的,实际来对付辛向二人的只有四个人而已。
辛若渐渐发现了这个劣势--这帮盗匪知道一时间近不了他的身,便想耗掉他的体力,更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