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听见了娇柔清脆的鸟鸣声,盛开在门边的花朵也传来芬芳的香味。
「奶奶,我已经决定要成為一名警官,对於若树的任性,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轻啜一口茶,总是身穿高雅和服的奶奶坐在垫子上,逕自看著窗外的景色。
有蝴蝶翩翩飞了进来,停驻在奶奶置放水杯的桌上,『我』面对眼前家族裡最受敬重的老者
,低垂眼廉静待回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天空已被夕阳染红一片,才听见她一声沉重嘆息。
「若你真的忘不掉过去那段伤痛,就去做吧。记得无论发生什麼事,丸山神社不能没有你,
即使目前拋开继任神主的职责,有天还是要回来的。」
「谢谢您。」得到了她老人家的首肯,我内心激动不已,外表却依然表现稳重的神色,这是
丸山家的家训,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能失礼。
我倾身向前磕头以表感谢,起身时却发现总扳著严肃面孔的奶奶眼角湿润地望著我,再缓缓
掏出手帕拭泪。
「………那时的意外至今,已几多久了?」
「将近二十年了,奶奶。」
「是吗?过了那麼多年,就连最初承办这件案子的警官们也都放弃了。现在的你,仍执意捉
出那场车祸的造事者吗?」
「身為丸山本家的长孙,对於前任神主逝世一事,我认為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虽然您
口中说那是意外,但是………」
说到这裡,我不禁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再说下去,见我这副模样,奶奶摇起手中的扇子嘆道
:
「如今你已得到我的允诺,丸山家便没有人会再去干涉你的行為,你心裡若打定主意将杀害
骏与智子的兇手绳之以法,就放手去做,待你捉到兇手之日,便是你父母在墓裡真能安息的
日子了。」
「再次谢谢您。」
只见『我』点了点头,眼前的景色顿时消失一空,换成另一个位於街角、熟悉的场景。
* * * * * * *
夕阳西落,我站在神社通往闹区的矮巷口,看著周遭人群来来往往,逕自穿梭在面前。
没人看得到我,我便自顾张望,发觉周遭建筑物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样,来往路人也穿著
不合时宜、略為老旧的服装,正当我审视著这些不同点时,发觉巷口有二个年少的男孩正朝
我走来。
站在右边的少年看得出来年纪略长,相较於左边依然穿著便服的男孩,他已经换上国中生特
有的黑色制服。制服的顏色看起来十分新亮,应该是刚升上国中的新生吧,原本稚气的脸庞
一脸骄傲的模样,正向一旁的男孩展示他的服装。
「帅气吧!有没有很羡慕?你还要再等一年才能穿到啊。」
随著两人谈话,我看向那名较為年幼的男孩,只见他穿著浅蓝色的上衣和短裤,白净的脸庞
冒出憧憬的红晕,兴奋地跟在少年身边走著。
「诚哥哥,唸国中好不好玩?等到明年我变成你学弟,放学时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笨蛋!哪有学长学弟会一起走路回家?既然都上了中学,当然要学会独立自主啊!」
「是吗?唸中学后就不能一起回家了吗?」
被敲头的男孩一听到便难过地垂下眼廉,惹得少年瞬间慌了手脚,连忙好声安慰。见两人缓
缓由我身边经过,我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拖著夕阳橙红的步伐,少年与男孩来到附近一间托儿所,此时正值放学时刻,不少父母前来
迎接孩子回家,然而当两人走进托儿所时,裡头却传来幼童嚎啕大哭和大人斥责的声音。
「妈妈……呜呜……妈妈……」
「实在是太没教养了,丸山神社的孩子,行為举指竟然那麼的粗野!」
托儿所的玄关站著一群人,身型微胖的男孩紧紧抱住身边的妇人哭得不停,另一旁是则老师
们和二个年纪很小的小女孩,只见她们低著头,正在聆听妇人的责备。
「发生什麼事了?」身著蓝衣的男孩立即向前奔去,原本低头不语的小女孩们发觉他来了,
也跑著小步伐扑了过来。
「哥哥!哥哥!」
三个人抱在一起,男孩不解地抬起头,望向方才厉声斥责自己妹妹的妇人。
「来的正好!你是这两个野蛮女孩的哥哥吧?看看你妹妹将我家的健太打成什麼样子,整张
脸都肿了!」
妇人一把将自己哭个不停的胖儿子推向前,男孩圆滚滚的脸颊上浮著一个清晰可见、红冬冬
的小手印,一旁的老师们则慌张地安抚著妇人的情绪。
「请您别太在意,这只是孩子间玩耍时的一些小动作………」
「妳们说这是什麼话?居然任由其他孩子殴打我的小孩,这间托儿所怎麼能够容许这麼暴力
的事情存在!?」
一听见老师们这麼说,妇人更不满地高声咆哮,穿著蓝衣的男孩则蹲了下来望著自己的两个
妹妹,轻轻握住她们的手问道:
「发生什麼事?没关係,慢慢和哥哥说。」
见男孩那麼温柔地询问,留著一头乌黑长髮、相长白净宛如日本娃娃的小女孩首先哭了出来
。
「对方欺负我,园美就帮我………打他。」
听其中一个妹妹这麼说,男孩转过视线看向另一个外表活泼淘气、头髮扎成两隻辫子的小女
孩,一直没掉泪的她,此时依旧紧咬著牙不说话,小小的眼眶却早已泛红一片。
「园美,告诉哥哥,妳為什麼要打健太?」
园美一开始扳著脸不说,在男孩不断询问下,最后才抽抽噎噎地说了出来。
「健太他不停拉樱子的头髮,还掀樱子的裙子,我骂健太,健太……健太他就说………」
「说什麼?」
「说我们家爸爸妈妈死光光,樱子和园美是没人要的孩子……呜哇哇……呜哇哇………」
园美说到这裡终於忍不住抓起哥哥的衣摆嚎啕大哭起来,听见妹妹们那麼委屈的哭诉,即使
身為哥哥,国小还没毕业的男孩也忍不住眼角噙泪。
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们哭泣的我,晓得那男孩是过去的我,当时园美和樱子哭得那麼伤心的
模样,像被利刃划过的伤口,一直深深烙印在我脑海裡。
感觉后头一阵暖风吹来,我转过身,发觉自己正站在神社内的樱树下。
丸山神社位於池袋,佔地广阔,内植不少樱花,每到四月,娇艳的粉红与雪白的白色樱花便
会盛开,形成一片美丽壮观的花海。
我站在其中一株盛开著白花的樱树下,看著不远处正在玩著足球的小男孩。
有了先前的经验,我一开始便知道那男孩又是『我』,只见他开心地和站在后头的双亲玩著
接球游戏,一脸幸福快乐天真的模样。
那麼许久前的记忆,早在我脑海中消失了,不晓得是不是因為这关係,我看不清站在那裡父
母亲的面孔。
「这是你记忆的最深处,似乎也是你自身灵气封闭的原点。」
艾勒理斯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不,应该是说他从头到尾都隐身在我身后,领著我回顾记忆裡
每一段重要的过去。不晓得他是怎麼办到的,此时的我也无心过问,只是默默的将视线投注
在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中。
我看见『我』开心地在父母亲身边玩耍著,他们欢愉的笑声也不时传来。突然间我不小心跌
倒了,痛得在地上哇哇大哭,父母亲焦急地查看我身上的伤口,发现我膝盖受伤,鹅黄色的
长裤上沾满血跡。
「呼呼~不痛不痛喔。」父亲轻声地安慰我,还让我坐在他的怀裡靠著,母亲则焦急地跑回
屋内拿出急救箱,等到他们捲起我的裤管,却发现原本撞伤流血的伤口竟然早已癒合,连一
点伤疤也没留下。
父母亲的脸上流露出复杂困惑的神情,年纪尚小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什麼事。
「伊莉诺斯虽然将你自身的灵气封印,但随著你在那世界诞生后,封印随之解除,因此只要
找出你能力再度被封闭的原因,我便能轻易解开加诸在你身上的束缚。」
「是吗………」应了他一句,我默默望著父母呵护著我的焦急表情,心裡不禁涌出阵阵酸楚
。
相较於当时那麼幸福的自己,我更加疼惜没见过父母面貌的妹妹们。
原本轻风吹拂的神社间突然刮起阵阵寒风,强大的风势吹落了大量的樱花花瓣,让原本佈满
绿意的地面顿时成了雪道。此时乌云遍佈,眼看就要下起大雨,父亲护著我和母亲想将我们
带回神社内,却在屋前约莫二十公尺的距离被一群从天而降的怪鸟拦住了去路!
那不是普通的鸟类,不但全身漆黑,身型约有一公尺那麼长,其中数十隻就这麼由天空飞降
而下,朝著父母亲发出一道道尖锐刺耳的声响。
「发生什麼事了?」
「智子,你先带若树进屋去!」
「骏──」
两人惊惶的呼叫声在耳间回盪,将年幼的我紧紧搂在怀裡,母亲快速地往屋裡奔去。
眼前一黑,我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父母被怪鸟攻击的画面。
第八章
「放开我!放开我!」
黑暗的迷雾中,我的身体不断地向上飘移,眼看自己就要由那一幕幕的回忆中抽离,我放声
大叫,试著挣脱艾勒理斯的束缚。瞬间,原本强加在身上的力量不见了,我向下跃落在一块
平地上,周围白雾迷漫,挥著手,我试著在其中寻找自己当初的记忆。
「刚刚那一段记忆在哪裡?為什麼他们会被攻击?那些怪鸟又是什麼东西?」
见我慌张地问道,艾勒理斯也由空中轻轻地落在我身边。
「什麼都不知道吗?对於当时发生的事情,你什麼记忆都没留下吗?』
「当然!我完全不记得发生过这些事。」
艾勒理斯轻描淡写地说道:
「自出生后,那是你第一次受伤吧,原本加诸於你身上的封印早已消失,身為菲奥的你不自
觉啟动自己潜藏的力量,而那惊人的灵气使你顿时成為四方妖魔覬覦的对象,那些怪鸟,不
过就是妖魔派来的使徒罢了。」
回想方才父母被攻击的画面,我心裡一颤。莫非……长久以来我以為父母身亡的事件,其实
另有谜团!?
六岁那年我与父母一同到京都的寺庙参拜,却在返回东京途中发生意外。父亲当时驾驶的车
子被人由一旁高速追撞,车身近乎全毁,父母亲也当场惨死,只留下坐在后座的我意外逃过
一劫,整件案件在警方的调查下被初步认定是蓄意伤害,二十年来却始终捉不到当时的兇手
………
「应该还有……应该还有的……」心头急速跳动著,我慌张地在迷雾中寻找当时可能存在的
真实片段。
「你在找什麼?」艾勒理斯就这麼站在我身后。
「有的,一定有的,让我看看我父母亲当时逝世的画面!」
「不。」听我这麼说,他倏然伸手挡在我面前不让我再进一步前进。
「為什麼?」
「当时的你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庆幸了,总而言之你不应该看。」
「这是我属於的记忆,我有探知的权利,若我身上真有吸引魔物的能量,那当时的车祸或许
根本就是因我而造成的………」说到这裡,我固执地看向艾勒理斯。「别阻止我,这是我长
久以来一直追查的事件,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我握紧拳头,心想若他不同意就出拳,却在他身后发现一道亮光,瞬间,我将他推开朝著那
光点奔去。
我越接近,那光点便越来越大,我投身进去,随即看见一辆行驶於国道的白色汽车。
我的双亲表情凝重地坐在汽车前座,『我』则躺在后头香甜地睡著,车子在无人的道路上高
速行驶,几乎是加足油门往前衝去。
那几乎是一百三十公里以上的车速,為什麼将车子开得那麼快?我发觉父亲的目光慌张地瞧
著后照镜,随著他的视线,我也转过头发现后方的天空乌云遍佈,不!那是一群大如乌云聚
集飞翔的黑鸟,正由后头急速地追赶上来。
父亲紧紧握住驾驶盘,母亲则泪流满面望著躺在后座熟睡的『我』,只见她轻轻抚摸著我的
脸,脸上尽是不捨的表情。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护这个孩子,智子。」
「嗯。」
两人话还没说完,如乌云般的黑鸟已经追上来了,牠们用巨大的翅膀覆盖整辆车身,车子立
即打滑,就当我伸手欲向前阻止时,艾勒理斯倏然由后头搂住了我的肩膀,并一把将我由那
段残忍的记忆中拖了出来。
「放开!你快放开我!」
「那些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就算你想阻止也挽回不了什麼。」
听他这麼说,我沮丧到无法言语,整个人也虚弱地摊倒在地。為什麼会发生这种事?想起父
母亲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模样,我眼眶湿红,泪水不禁掉了下来。
见我不停流泪,艾勒理斯默默瞧了我一阵子,再伸手搂住我的颈子,将我拉置他的肩上依靠
。
我先抗拒,随后还是忍不住屈服在他的动作下。
「别难过了。」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没想到艾勒理斯竟然在安慰我。
「他们是我害死的………」
「即使如此,那也不是你的错。」
是吗?听他这麼说,我原本激动的态度才稍稍平復下来,人一放鬆,强烈的倦意便袭捲而来
,我就这麼失去了意识,昏厥在他的怀抱之中。
* * * * * *
不知过了多久,我躺在青绿色的草地上,缓缓甦醒。
抬起头,眼前是晨光映照下的多尔玛斯湖泊,我的手脚依旧缠绕著荷花花茎,魔王艾勒理斯
侧卧在我身边,那优雅浓密的长睫,在察觉我清醒后微微向上睁开。
昨夜留下的泪痕让我脸颊僵硬,四肢也因被綑绑过久而红肿疼痛,见我一副狼狈的模样,艾
勒理斯轻声一语,原本綑绑著我的荷花茎蔓便自动退回湖泊裡。
一被释放,我随即起身活动身体,却没想到一没站隐,整个人又往后倒了下去。
在我跌落草地前艾勒理斯伸手接住了我,我没想到自己竟然疲累到连他抚摸我头髮的手指都
挥赶不走,就这麼倚在他的肩上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再看向他时,发觉他也同样用著那美
丽的绿色眼眸望著我。
「舒服些了吗?」
嗯,胸口已经不像昨天那麼刺痛了,除了极度疲倦外,体内似乎没有其他特别疼痛的地方。
只是我太累,一时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点头示意。
「你体内的毒素已散,身体会逐渐恢復成原本的状态。昨晚没成功解开你身上的封印,你的
内心又被我来回地入侵,如今感到疲惫是必然的,休息一会后就没事了。」
艾勒理斯话说得轻鬆,想起昨晚他对我做的那些残忍的事,我忍不住朝他挥拳,却没想到自
己最引以為豪的『一击必杀』,此时竟然只是软趴趴地落在对方的脸颊上。
「你生气了吗?」见到我的反应,他显得十分好奇。「菲奥,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固执的傢
伙,别再抵抗,就这麼留在圣山吧。」
「留在圣山?」
「是啊,你本来就应该待在这裡,待你体力恢復后,我会再次解开封印,只要直接与你交合
,就能吸取你体内的灵气了。」
交合?我没听错字吗,他说交合?睁大双眼,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身為正常男性,虽然因这张充满气概的面孔收到不少同性赠送的礼物与爱慕信件,但碍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