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忙碌结束后,作为高级管理者的慕田也有了许多的空闲时间,得到保障的休息日使单独相处的机会大大地增加,比起以前各自为阵的淡漠相处,似乎为了找回从前的"友谊"的目标,心意相通的两人更喜欢在一起做些琐碎的家务事。
从没有做过饭的男人会跟着一起到超市拣菜料,不过决策权全部落在了北崎手中,强势的家伙只能任凭摆布,做着提包推车或利用身高帮忙取架顶货物的工作。偶尔会问些让家庭主妇大为摇头的零常识问题,不过基于他诚恳好学的态度上,北崎还是耐心地一一作答,譬如鱼的种类和酱汁的用法等等。
两个大男人的居家组合会引起不少好奇的注目,甚至会被大胆的促销小姐直接臆测起关系。
享受起支配感的北崎自作主张地归罪于男人出众的相貌,认为他无疑是只招摇的雄性孔雀,却从来没有觉悟到自己攫住对方袖管的举动过分明白地表达了可笑的独占欲。
比起乱轰轰的超市,孤僻的慕田总监最喜欢的事是看同屋人做菜的过程。
他安静地坐在餐桌前,注视着纤瘦而多活的男人化身为神奇的魔法师,让长相各异的蔬菜和斩切成块状的肉类变成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并啰哩八唆地向自己解释第一道菜的做法。
因心血来潮地帮过一次下手却把指头给切了条缝后,被惊吓到的厨师最大限度的让步是允许"没有用处"的家伙坐在旁边观看。
重新一起生活的北崎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活泼,恨铁不成钢的懦弱表现已经荡然无存,这个值得欣慰的改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温馨美好起来。
晚饭后的节目通常是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这也不再是一个人的娱乐。
缺乏品味的快餐娱乐自然无法让眼光高于标准的慕田觉得有趣,但他还是固执地陪伴着会被无聊的搞笑逼出眼泪的北崎。
不小心睡着也是常有的事,醒来时正倚在单薄的肩膀上,对方毫无知觉地专注于电视屏幕。偷窥着白皙细致的脖颈,慕田有着喜悦和忧伤并重的复杂情绪,和睦相处的快乐让他体会到了更多美妙的情绪,心中被黑云笼罩的地方因此显现出光明的金色。
从小寄养在拥有庞大地产的外公家中,物质方面绝对是令人惊羡的优厚,可是对于孩子成长最为重要的人情却淡薄得比纱帛还不如。
当初倔强的母亲为了坚持和不名一文的父亲结婚而脱离了富有的本家,可是甜美的爱情很快因生活问题变质成苦涩的果实,除了善于甜言蜜语的特长外,没有养家糊口能力的男人花光了妻子的积蓄后动起了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预收了地下贩婴集团的订金。
妻子挺着大肚子逃回本家后,在父母的白眼和兄长们的冷嘲热讽之下生产了孩子,又因不堪抑郁症的折磨从六英呎高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有着高于普通孩子的才智,慕田在读书的时候终于得到发外公的赞赏,王子一样被捧在手里呵护着。外公逝世后却遭到了痛恨他取得一定遗产的舅舅们的严惩倾轧,要家族中开始了孤立无援的生活。残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失去了与人正常交往的心态,并习惯于带着戒备的轻蔑目光去注视周围的人事。脱离家族的独立磨练加上和北崎生活一段时间后,阴暗的性格终于有了很大的改观,而身边单纯的家伙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体会到无法离开这个笨拙到令人焦躁的人是在什么时候呢?
中学时代就从对方身上觉察到了不同于其它人看怪物似的亲密感,遵循本能地接近自己的北崎有不可思议的固执。表现维持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其实慕田麻木的心灵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在艰难在同本家决裂的大学时代,收到没有条理的信变成了唯一能感觉人情温暖的乐趣。
如果生活在一起会很有趣吧?这样的念头盘踞在脑子里久久不散,等蓄存到一定的实力后就不顾前途地向总公司提出愿意回到国内工作的请求。[星期五出品]
不过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希冀着能像中学时代一样被无条件亲近着的美梦很快破碎了,成年后的北崎更热衷于带着敬畏却努力保持距离的目光看待同一屋檐下的朋友。
无法得到亲近的困惑久久地困扰着慕田,拥有高智商的他并不知道如何改善这种状况,而对方纯净的性格磁石般地吸引着每天处于机械工作中的他。
日久天长,烦恼又渐渐变质为对平板的身体产生了无法克制地想占有的心理,鄙劣欲望像野草一样在饥渴的心田上疯狂地滋长,因此会发生硬上的馍事也不能全部归罪于酒精。
不过难以被认同的欲望是无法大白于天下的,酒后乱性的借口会更合理些。
这具没有戒备的身体就像在熊鼻子下的蜂巢,充满了危险的诱惑力。
湿润的嘴唇正咧开单纯的笑容,缺乏肌肉感的胸部在电视屏幕的光线下有着晶莹的光泽,小小的黯色乳核随着呼吸起伏,平脚短裤的裤带没有系紧,松垮垮在缠绕在细腰上,有种无法言喻的性感。
无法控制的手指轻轻在勾住了那条裤带的结口,慢慢凑近的皮肤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呼吸。
"呃?"有了怪异感觉的北崎正巧侧过头,两双嘴唇戏剧性地擦拭而过,然后不约而同地弹跳开了。
霎间的美妙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之门,甜蜜而淫媚的滋味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着,热浪就不留情地袭击克制了好久的身体。
慕田惭愧得涨红了脸。
"时间太晚了,还是早点去睡吧,晚安!"为了不让难堪的事发生,他迫不及待地掩饰着。
"哦......"享受着暧昧,呈现痴呆状态的北崎有反应不过来,怅然若失地以为自己看搞笑节目的举动又让高品味的朋友心烦了。
不想再让在意的人看轻自己,这样的念头已经成了生活的重心。为了能配合对方的生活习惯,北崎努力注意同屋人的穿著和生活用品,了解得越多就越是能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可怕的差距,他甚至连对方喜欢的衣服牌子也无法顺畅地念出口。而始终在冰箱里放置同一品牌啤酒的男人让他意识到在过去的生活中很多具有重要意义的细节。
原来一直被慕田体贴地照顾着。
得出这样的结论,北崎常常睡不着觉,一年多的郁闷生活换种角度去回忆就会发现更多甜蜜的事实,他惊讶于从前的自己竟完全没有发觉到这些明显的蛛丝马迹,竟愚蠢地认为被讨厌着。
原来他是个温柔的家伙啊。细心地了解过对方后,北崎在夜里的自我抚慰变得越来越大胆,意识中的对象除了睡在隔壁的屋主之外已别无人选,可是要他主动用身体去勾引男人还是件怎么也做不到的事,毕竟那晚被强暴的主要原因是酒精的问题。
洗完澡后习惯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的裸体,除了柔软光滑的皮肤外,瘦到连肋骨也看得出的样子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北崎想不出男人在清醒的情况下会有抱这具身体的理由。
而且一向严谨稳重的男人开始显现出烦躁不安的情绪,他会长时间地偷窥着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暂住者,在对方有所发觉地望过来之前调开自己的目光。
北崎察觉到了对方的注视并产生了甜美的颤栗。想到目光里可能有的做含意,他像被剥光了衣服的处女般地羞涩,并期待着幸福时刻的发生。可是坚守誓言的慕田从来没有地行动上逾越过任何界线,相反地产生了疏远的态度。
远望的期盼像一种恶毒的咒语,时时缠绕着北崎得不到安慰的身心,男人若即若离的态度似乎预示了快被讨厌的下场,他又开始处在绝望的痛苦中。两人的美好时光似乎相当短暂。真正让关系再次堕入低谷的是北崎在收拾衣服时闻到似曾相识的甜甜清香,那像毒气,让他有种晕眩的错觉。
任性地提出让对方不结婚的要求,其实是件可笑到极点的事,而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当事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男士来说,慕田似乎没有继续单身下去的理由,说不定在刻板而严肃的大公司里,保持单身的状态会给上司留下一个难以负责任的印象吧?
考虑到这些,北崎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充满了焦虑不安,回乡的念头也就产生了。假期已经不多了,懒散的日子早点结束也不算坏事。可一想到生活在看不到慕田的地方就觉得无法忍受,好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而且又想到自己走了以后,这个男人说不定很快地和一个女人结婚的可能性,他更是烦躁不安到了极限。
突然来敲门的小季带给让这一切都可以终止的契机。出了差又渡完假回来的朋友兴奋地邀请北崎到自己屋里去喝酒,意识到离别的时间将要到来的朋友对于阳光般的笑脸无法回以同样的热情。
无法大方地向沉默的男人表示祝福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可是找不到借口继续过着依赖别人的生活,从前的心安理得因为环境的改变而丢失了,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理由再牵绊在一起。
洗完了澡后就接到告知今晚不回家吃饭的电话,这是最近经常发生的事。
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北崎把两条腿随意地搁在扶手上,暖气充沛的客厅里,他可以只套条短裤,舒服地窝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上的搞笑节目很精彩,可心思沉重的他根本提不起精神,被抛弃的无助感泛滥全身,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全部专注猜测男人会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样的人一起吃饭的事。
慕田回来得不算很晚,心情似乎很不错,俊脸上挂着愉快的笑意,他甚至还给北崎带了美味小巧的和式点心。
可讨好的举动让北崎的心情更加糟糕,他似乎闻到了香水的味道,而且精致的点心不就说明了这个家伙极有可能是在和女人约会吗?这种猜测结果让全身都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不穿衣服,"慕田见了他光着身体,不由皱眉,"生病才好就应该注意一点。"
他把已经挂好的大衣又取了下来,披在了赤裸的身体上。
心里闹着别扭的人却将实在的关心扭曲成"一点也没有可观性的身体还好意思暴露在外面",他发现对方美丽的凤眼垂得很低,更进一步地有了"男人的身体上过一次就腻了吧"的怨慰。
他重重在扔下手中的点心盒子,愤怒地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怎么了?"慕田惶惑地提出疑问,谨慎到连多看一眼的动作小心收敛,为什么还会把北崎惹到勃然大怒呢?回答他的是杯子被摔碎的声音。[星期五制作]
紧关上卧室的门,北崎一把扯下身上的大衣,把袖子和肩膀的部位放在鼻子下拼命地闻着,像缉毒犬查找毒品,无法闻到香气后又不甘心地在光洁的面料上寻找可疑的头发或口红印子。当确定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生气地撕了几下外套又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流下几滴可耻的眼泪。
虽然不至于像笑话般怒斥"花心男人连秃头也不放过",可这种行为大概和疯子没有多大区别了。
回乡下去吧,总比将来要面对被抛弃的可怕现实要好。
把皱巴巴的外套还给手足无措的男人,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薄棉外套,裤子和袜子也穿好了,头上和来的时候一样围着厚厚的围巾。
"我现在就要回乡下。"北崎下定决心般地大声宣布。
惊疑中的男人看着他的装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小心地点头。
对方全无挽留的反应让北崎感到自己真的被彻底地抛弃了,他庆幸围巾可以掩藏许多无法作假的表情,没出息的眼泪布满了布料后面的脸。
"你去和叶丽小姐结婚吧,"为了不让酸楚的哭腔大白天下,他故意提高音量地说话,"任性的要求不必理会的,撤消婚礼的事一定让你很为难吧?"
"没有的事,"互相交叉的手指颤抖着,男人低垂下的脸,"我不会和女人结婚的。"他承诺似地说着。其实从来没有过婚礼,寄出去的卡片和散布的婚礼谎言只是抱着赌一下的希望,所以再次见到蹲在门口大哭的人时,他简直无法形容内心的欣喜,可对方好像只是为了来约见朋友和要挟的态度粉碎了绮想。
"男人一定要结婚的吧,"沉浸在绝望中的北崎没有听到对方的低语,他继续喋喋不休的唠叨,"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上一岁,也不能再耽搁了。在我们乡下,二十八岁的男人早就应该是孩子的父亲了,只有像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才会迟迟找不到老婆。"
眼泪沾湿了围巾,他赶紧转个方向又用轻松的口气揶揄。
"我会用你寄过去的钱结婚,也算是对你强暴我的事作个了结吧。"
蓦然苍白起来的脸色让北崎有种郁闷得到发泄的快感。
"你一定希望我这样做吧?结婚以后我不会再计较你可耻的侵犯,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那些钱可以用来当封口费,你考虑得很周到嘛。"
故意用恶毒的话来发泄心中的惶恐,可是哭泣越来越无法克制了,他都能感到眼泪浸湿了围巾的沉重感。
"如果这是在报复我的话,恭喜,你成功了!请快滚吧。"听到忍无可忍,脸色铁青的慕田猛地站起身来,他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门之前又悲哀地注视着看起来洋洋得意的人。
"再见吧,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快乐一些。"
他沉重地甩上了门,没有看到北崎藏在围巾下把嘴唇咬出血的举动。
第八章
口袋里仅有的钱刚好够买车票,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红肿的眼睛,把脸全部包起来的北崎抱着膝盖坐到最里面的位置,躲避着车站的工作人员看乞丐似的目光。
脑袋昏昏沉沉的,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已经原谅了的事又重新放在嘴上伤人,其实一点也不想两人的关系走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要不在很久以前就斩断了纠缠不清的关系。
读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准时地寄出一封写得乱七八糟且得不到响应的信,只有节假日偶尔会寄来一张只写了几行老套祝语的明信片,这种没有情意可言的客套高兴得手舞足蹈,定要让全宿舍的人来观看被夸耀过头的秀美字迹。
单方面维持的友情在大学毕业后就主动中止了。
名流大学毕业的精英人物踏上社会就会理所当然地厌烦起这份没有用处的"友谊"吧?毕竟学生和社会人的想法是有很大的区别。
踏入社会遭受到不少的挫折,意识到两人之间无法改变的命运差距后,北崎有整整三年的时间和慕田同学断绝了全部的联络,直到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挺拔男人站在家门口时,他还是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我是慕田啊,你还记得我吗?"驾车而来的男人微笑着自我介绍,而被握着手的北崎好半天才咧开白痴一样的笑容。
成年的他们似乎有了个不错的开始。
因为附近有两片旅游景区,对方自称是来渡假的,却有在附近的旅馆里预定房间。北崎理所当然地邀请他住在家里。男人慷慨沉稳的气质也给母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她对儿子能有这么出色的朋友而高兴,并整理了家理最好的房间让给客人住。
慕田欣然接受了旧友的热情招待。当他发现北崎家的生活因当地旅游业的不景气而陷入困顿,大学毕业三年多的北崎甚至还没有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就提出让北崎和他一起到大城市里去的建议,并向妇人保证会尽力照顾她儿子生活和工作方面的事。
这个从天面降的贵人让母子都对未来有了无限的憧憬。
可跟着男人离开家乡的北崎没有预料到以后的状况,住在一起后,因脾气个性方面大相径庭的缘故,磨擦像滚石子一个接着一个,关系也日趋紧张,就像处在社会不同阶层的两个齿轮,不管进行怎么样的摩合就是没有办法默契起来。在最糟糕的时候又发生了那种难堪的事,于是让两人的关系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给两人的关系作了个总结后,北崎好像觉得漏了重要的方面,它如一层磨花的钢化玻璃隔亘在他们中间,看不透又打不破,挤破脑袋也不会得到对结论,他想得疲惫起来,睡意就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