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太年轻了,不懂感情的事,现在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这点请放心。"明美腼腆地笑着。
"我相信......"看着摇晃在晨光里的细碎额发,北崎的心支持起来,可脑际还是会出现一个俊美得不象话的男人。
这个提议让母亲强烈地否决了,她尖锐地指责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怎么能存在着这样无耻的幻想。虽然对于母亲的话不能赞同,北崎又深思熟虑了好久,到底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想法,自己只是不知道该怎样不让明美受到伤害而已。幸好放了年假后就不必再乘早班车,就失去了再度面对明美的机会。
逃避事情的作风让北崎再一次地自我厌恶,而担心儿子存有旧情的母亲积极起来,晚饭后闲谈有了新的内容。
"这是什么?"北崎看着母亲把手头的照片一一摊在桌上。
妇人笑瞇瞇地回答:"这是我让别人介绍的女孩。你已经二十八岁了,结婚的事不能再拖了。"
全部是附近的未婚女生,有几个还是从小玩在一块儿的,北崎不好意思在推开了照片。母亲急迫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二十八的乡下男人应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否则难免会让人在背后有古怪的猜测。
"我们哪来的钱办事啊?"
作为男方来说,结婚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以北崎家目前的状况,大概还要努力个两三年才能勉强达到吧。
母亲笑着摇头:"你用不着操心钱的事,礼金和操办婚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是嘛?"北崎并不觉得家里会有一笔能供自己结婚的费用,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家底。
"我本来就有一些积蓄,再加上你寄回来的钱,应该可以了。"母亲宽慰地拍着独生子的肩膀。
北崎更是惊讶起来,自己明明一年来都是依靠着别人,啊会有什么余钱寄回家?
"我寄来的钱吗?"
母亲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本存折递给他。
"这些钱我可是全部存起来,你自己清点一下吧。"她骄傲地微笑。
手里沁出冷汗的北崎急切在翻开小册子。
果然,十六个月里都有存钱的纪录,每一笔数目在大都市里相当于初级职员的月薪,累积起来倒是笔可观的数字,以乡下不高的消费尺度,是可以应付结婚的事了,怪不得母亲会这么确信自己的儿子有在"勤劳工作"。
"我们还可以给未来的孩子存下教育的费用哦。"母亲没有发觉儿子的震惊,高兴地在一旁算计。
北崎心里很清楚,这世界上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人只有一个......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表面上是个蛮横冷酷的,其实是个很痴情的人,他只是不太会表达内心的温柔罢了。女人这么说过。
他是在对谁痴情啊?
拼命地咬着嘴唇才能把眼中的酸涩逼了回去,北崎把桌上的照片都收拾好还给母亲。
"对不起,妈妈,我还不想结婚。"他慎重地道歉,因为这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用这笔钱来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母亲接过照片,忧伤地问:"是为了慕田吗?"
"啊?"北崎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最近来过这里。"妇人垂下了头,幽幽在苦笑着,"真是越来越出色的人啊,一开妈我都认不出来,他就站在那里。"她指了指门口。
北崎屏住呼吸地听着,想到男人开车花了好多天跑来这里来寻找自己,胸口就觉得很堵闷,有胃病的家伙可能是忍着病痛坚持到这里的。
"他一来就对我道歉,说是伤害了你,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的。"母亲低声地说,"还问我,愿不愿把你交给他,他会很珍惜的。"
"妈妈......是怎么说的?"北崎紧张起来。
"你们都是男人,这样的事是会被人笑话的。"妇人脸色难看地捏紧了存折,"所以我自告诉他,你一定不会答应这么奇怪的要求,如果你选择离开就请他放弃,不要再纠缠你。他答应了,还在我面前慎重地发了誓。"
北崎的指尖一阵阵地发凉,怪不得母亲看到自己回家会出乎意料地高兴,原来如此!
"你......没有对慕田产生奇怪的感情,对不对?"母亲反复地询问着,"所以你才选择回家,是吗?回答我,北崎?"
面对焦虑的母亲,北崎只能沉默地点下了头。
"我......"
可是讨厌男人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也许,痛恨的情绪早就消失在再见到慕田的那一刻吧。
复杂的烦恼已经不能用习惯性的逃避来解决,知道回乡下的举动让慕田和自己关系断裂的消息后,心情越来越黑暗。
情绪雪上加霜的是一通电话,那是很久没有音迅的小季打来的。
电话里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小季爽朗的笑声和熟悉的荤话带来了意外的快乐。虽然两人谈兴不错,可是长途电话费是一笔让人肉疼的支出,所以在挂电话之前对方提出了年底要好好团聚一下的请求。
北崎的犹豫不决让直爽的朋友不高兴起来。
"害怕我侵犯你吗?"[星期五论坛]
心存芥蒂的北崎连忙怒斥他的口无遮拦。
"可是年底前你无论如何都会来一次吧?"小季用肯定的口气这样说。
"为什么?"旅费可是不便宜的,北崎也不想跑到让自己极度困扰的地方。
"不来参加慕田的婚礼吗?"对方抱不平似地大呼小叫,"别做得这么绝情好不好?你临走前把他揍得好惨的,再有什么过节也应该抵消了啊?"
"慕、慕田的婚礼吗......"北崎被石头砸到了,思想出现了无法弥合的空白。
"慕田和叶丽小姐在年底结婚啊。"小季嘀咕着,"他说会给你寄请柬的呢。"
北崎全身冰冷地在地上,他像被踢到了外层空间般地充满了动荡不安的无助感,呼一口气就会从空中掉下去,跌得脑浆都会溅出来。
电话那端的人无知无觉地继续念叨:"你认识叶丽小姐啊,那个呆板的家伙还真是幸运,让人眼红得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这样的事......"北崎费力地挤出应和。叶丽小姐就是他那天在慕田公寓门口遇到的女人吧,想到折成心形的纸条是自己拍手扔在慕田脸上的,心脏被中踩到似地痛楚起来。
"喂,你会来吧?"小季热切地游说,"说真的,好久没见到你那张像女人一样的脸,还是蛮想念的。你住在我家吧,我们可以喝一整夜的酒啊?"
不,我才不会去看那个该死的混蛋得意地娶个女人回家!真正能从喉咙里迸出的只是一串自己也听不清的音节。
"嗳,你没事吧?"终于发觉到电话里的安静,多话的人连忙关心地询问。
"没、没事,"使劲揉着鼻子,北崎用开朗的声音回答,"我可能来不了,因为工作很忙......所以,请代我向他问好,他能幸福就太好了......"
"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你还是亲自给他打个电话比较好吧?"小季积极地提议,
"这是人家的终生大事耶,就算人不能到场,打个电话祝福一下比较有礼貌啊?"
"我......"实在回答不出这个合理的问题,北崎匆忙挂断了电话后,连忙捂住脸防止眼泪洪水一样地冲下眼眶。若无其事地要结婚的男人再一次让他尝到了痛苦到快死掉的滋味。
为了不让母亲疑心,迅速地躲到卧室里,咬紧牙根的哭泣很快让被子湿得无法睡人,他像个弃妇似地痛哭着睡过去又流着泪醒过来,最后索性光着身体坐在床上扯自己的头发,反复地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就患上了严重的感冒而不得不请假。急坏的母亲请来医生打了针又喂了药。
这样过了三天,脑袋还是昏沉地要掉下来一样,想到"慕田"这个名字,连心脏都会*了似地停止跳动。
"找个女人结婚吧,那样我是死了也会安心的。"守在旁边的母亲唉声叹气地握着削瘦到像根竹竿般的手腕。
这样的情形让北崎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到了极点。
请柬果然寄来了,粉红的硬纸质上印着银白的玫瑰,简单的设计有着不俗的品味,既符合叶丽小姐的身份,也透露出慕田严谨的气质。
婚礼就安排在两个月后,寄请柬过来的男人其实不会指望自己去参加吧?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是要让母亲放心,完美的慕田先生是绝对不会食言的。想到两个月后就会重生一样地得到完美幸福的男人,北崎疯子似地把纸放在嘴中狠命的撕咬,满腔的怒火浇了油似地熊熊燃烧起来--不能让他得逞,一定要告诉叶丽小姐他强暴男人的真面目!不能让他幸福,如果他幸福了,被强暴的我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偏激的念头像阴暗的蝙蝠,一遍遍地盘旋在脑海里,啃噬着所剩不多的理智。
第七章
从华丽的意大利餐厅里出来,女人的脸颊右满了艳丽的红晕,她靠在宽厚的肩膀上撒着娇。
"你一口酒都没有喝啊,作为答谢人,这样做就太没礼貌了哦。"
"对不起,我已经戒了酒,这一辈子都不会碰的。"护花使者温柔的声音让女人充满了陶醉又失落的复杂表情。
"吻我一下吧,慕田。"其实没有一丁点的醉意,不过她有借酒索吻的理由。
男人俯下头在樱唇上很轻地吮了一下。
"没有激情的吻对未婚妻来说太残酷了。"女人挤了挤眼,捉弄着脸色不自在的男人。
"太晚了,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对方扶着她的香肩,彬彬有礼地打开车门。
"啊,慕田,"端坐在车座上后,美人翻弄着自己的包包,啧了一下舌头,"恐怕得先回你的公寓,我的隐形眼镜盒大概忘在你家的洗手间里了......哦,没有它,明天我就会无法工作的!"
"真是个没有头脑的淑女啊!"揉着太阳穴的慕田不断地苦笑。
如果不是相处时间久了,否则也不能相信在职场上左右逢源的叶丽小姐个性是如此丢三落四,只要稍作停留的地方就会留下零碎的纪念品,譬如唇笔手绢什么的。有一次甚至粗心大意到把卫生棉袋丢在下属的家里,使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差点因误会而被女朋友甩掉。
两人回到慕田的公寓,还是没有找到行踪莫测的隐形眼镜盒。
苦丧着脸的女人在偌大的屋子里翻找了好半天,又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把它带出公司。
好笑地安慰着喋喋不休的道歉,慕田只希望赶快把多事的女人送回家后,就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了。
自从北崎离开以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明明才二十七岁的青年才俊却过早地出现了精神颓靡的迹象。只要想到北崎对自己的痛恨,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好几回,这样的痛苦严重地困扰着他的身心。
"慕田,如果......那个小心眼的家伙永远不出现,你会怎么办?"叶丽曾经同情地问过。
慕田沉默地摇头,他知道对方因为爱慕而偏袒着自己,所以才会把北崎称为小心眼的家伙,而对于被强暴的北崎来说,这种事的确不是能随便原谅得了的。
返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孤独的感觉啃噬着他忧伤的心灵。
刚走出电梯间,突然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一个全身包得像恐怖份子的家伙故意撞在他的身上,用力过猛使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趴倒在身上的男子已经颤抖着爬起来,然后远远地蹲在墙壁的另一侧,手背使劲抹着眼睛的部位。
"是你吗......"慕田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强行剥开包得像包袱的脑袋,厚重围巾下竟是副哭到鼻涕和眼泪一塌糊涂的悲惨表情。
这个哭得很伤心的大男人就是从前的同屋人,久违的北崎。[星期五出品]
"我......真是没用,"北崎习惯性地扯着自己柔软的头发,"我看到那个女人......呜......我没有勇气告诉她......你有多坏,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呜呜!"
处于惊讶中的慕田终于听清了语无伦次的自责,似乎还是一场不光彩的阴谋,不过胆小的家伙一口气地冲到这里却又临阵退缩了。
他不由笑了声。
这样的举动让被沮丧包围的北崎哭得更悲伤起来。
疯子似地赶到这里,看到很般配的身影亲热地进出,他能做到的只是躲在了电梯间后面为自己的怯懦而委屈,冲动地撞了过去,现在恐怕要面临的是被羞辱的下场。
在开足量暖气的房间里,颤抖的不速之客紧张地捏着衣襟,局促不安地看着男人挂上给母亲的电话,好半天才响起断断续续的道歉。
"对、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太多......"怒火和勇气被空气冻结了,只剩下可怜的畏惧。
害怕会被嘲笑,害怕会被扔到街上,害怕会吻过自己的嘴唇里听到结婚的事。
"不要那样说......"慕田蹲在好像很害怕的家伙面前,轻轻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北崎紧咬嘴唇,不愿泄露了心里的秘密。
男人捧起他冰凉的手,把把嘴唇柔软地盖在充满泪水气息的手心上。
"我该怎么补偿你呢?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你要求吧?"
"不要结婚......请不要结婚,如果你敢结婚的话,我就去告诉别人你强暴我的事。"带着哭腔的威胁。
真是个任性到极点的人啊,慕田瞪大了好看的凤目。
鸵鸟似地把脸重新埋地围巾里,北崎看到了保证的点头后,胸口的沉闷得到了全部的释放。
虽然没有什么理由必须留下来,不过回去的愿望也难以实现了。
衣着单薄地赶了两天火画的鲁莽家伙又发起了高烧,差点演变成肺炎,只能连夜进医院吊针。
要养病又想等出差中的小季回来聚一场,所以两人暂时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唯一改变的就是北崎不再被迫接受可怕的面试和刻薄的挑剔,和谐的相处让他隐密地高兴着。
能马上习惯起熟悉的生活方式也算是件幸运的事吧,自然地回应近乎本能的爱好,北崎比以前更愉快地做着收拾房间买菜烧饭洗衣服之类的家务活,仅有的娱乐就是看电视和逛街。
没有起死回生的生活让体力恢复得很快,圆润白皙的脸上甚至有了两只浅浅的酒窝,使镜子中如小季所评价的像女人一样的脸更趋于现实化,让他难免有些郁闷。
除了屋主小心翼翼的放任,生活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于是理所当然地再次沦落为了依附品。不过在闲暇之余,他还是会去找教学方面的书来看,作为一个老师是负有教书育人的重担哦。
慕田看到这个举动就会露出让人迷惑不解的忧伤表情。
"看起来真不像你这种人会做的事。"有的时候还会出口讽刺。
"是啊,"北崎没有像从前一样觉得自尊受伤。"如果让小季看到了他一定会尖叫的。"
没有达到某种企图的男人抿起了嘴唇,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的态度让北崎觉得很奇怪,有了正式工作的自己好象还是没有让挑剔的家伙高兴起来,在这一方面他们似乎永远达不成一致。
除此之外,生活变得意外地美好起来,两人的关系处在微妙之中,对于那件不愉快的事情都默契地闭口不谈。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原谅让北崎觉得遗憾,却又因被高傲的屋主对待珍宝一样地宠溺着,跌在蜜罐里的幸福生活无论如何是害怕被破坏的,他自私地想让对方保持这份可贵的内疚。
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如果慕田知道自己被原谅后,进而会提出和女人结婚的要求,没有理由拒绝的事实让北崎不可遏止地烦躁,一想到那具美妙的身体会被陌生女人占有,他就无法控制满腔怒火和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