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老衲请问姑娘——段庄主是否为你所杀?」
「虽然我很想亲手将他千刀万剐,但他确实非我所杀。」
段明珠愤怒地瞪着她:「非你所杀?我看是欲盖弥彰。」
「小女子纵然想杀人,恐怕也会力有不逮吧?」
慈航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你轻功虽不错,不过武功确实比不上段庄主。」
赵平冷笑一声:「以她的武功自然不成,有别人相助的话,恐怕也并非难事。」
秦重怒喝一声:「赵掌门,我敬你是青城少掌门,才对你礼让有加,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指鹿为马,休怪秦某无礼。」
假李青点点头:「秦公子说得对。南宫公子出身世家,天生一副好心肠,自然不会为了我李青而杀人。」
秦重寒着脸:「毓弟说你并非李青,那我也不会认为你就是李青。」
假李青做了一个鬼脸:「秦公子唯南宫公子的马首是瞻啊。」
「我相信南宫兄弟毓弟。」
「你相信我么?」
「一点也不。」
假李青吃吃笑道,也不言语。
「秦大——公子,你相信他有你的道理,」段明珠怨毒地盯着南宫毓,半晌将目光转到秦重的身上,表情显得哀怨无比:「但我们不怎么相信南宫公子。」
赵平忙着点头附和:「不错,南宫毓相当可疑。」
南宫毓苦笑不已:「虽然她说得没错,可她确实不是李青,而且我确实没有动段庄主一根毫毛。」
虽然他这种坚持在别人看来是死鸭子嘴硬,但他自己却明白,他的坚持并没有错。
「南宫毓,你分明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被她的谎言所蒙蔽,所以才对我爹爹痛下杀手——」
「段姑娘,你的想像力丰富了点。」
「这难道仅仅是我的想像力么?我——」
「——昨晚我和毓弟喝了整个晚上的酒……」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秦重的身上。
「昨晚我和毓弟喝了整个晚上的酒,」秦重说得很慢,似乎害怕别人听不清:「今早还是你的仆人唤醒我们的。」
「秦兄,你想为他作证?」段明珠满面泪痕:「昨晚三更前,你明明和我在一起……」
赵平面色倏地变得惨白,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秦重,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嫉妒。
静心师太缓缓说道:「秦公子,我知道你想为南宫公子洗刷冤情,不过你的谎言会令事情越变越糟糕。」
秦重呆了呆,低头道:「师太教训得是,可在下还是坚持,毓弟不是凶手,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熟睡。」
「熟睡和假睡都是睡。」
秦重抬头望着赵平,目光蕴含怒意:「毓弟真睡还是假睡,我比你更清楚。」
「段姑娘说秦公子是四更回房,也就是说秦公子只能给四更后的南宫公子作时间证人,那我想请问南宫公子,你四更前身处何方?」
秦重黑着脸:「赵兄,我的行踪无需向你汇报,而南宫老弟的行踪更不劳阁下过问。」
「阿弥陀佛,秦公子无需动气。」磓un*jiao夯核档溃骸改瞎樱慊鼓芄徽页鏊髦ぢ穑慷巫魃砩献钪旅囊坏妒抢湓碌端斐桑谒苤湓碌断衷谝压槟瞎铀小!?br />
「我可以作证,我刚才不是说了——」假李青再次插嘴:「因为我的关系,他昨晚确实有与段雄见面,曾交过手,段雄手中的刀也是他砍断的,但我们离开时,段雄确实还活着。」
大厅上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眼神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刺向了南宫毓。
南宫毓苦笑不已,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这美丽女子究竟是帮他,抑或害他。
段明珠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冲过去揪住南宫毓的衣襟:「你竟然真的和我爹爹交过手?」
「段姑娘,你爹并非为我所杀。」
南宫毓不愿意撒谎,可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牵扯出李青,毕竟那是属于私人秘密,况且他相信李青不会是杀死段雄的凶手。
「你什么时候回到段家庄?」
假李青抢着回答:「三更后,四更前。」
「据仵作检验,段老庄主出事的时间是三更后,五更前。」
南宫毓微微愕然:「非常遗憾,我确实不知道段庄主出事,更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凶手。」
除了他,难道还有别的人跟踪段雄?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能够跟踪而来,而又没让他发现,看来那人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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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抢着说:「不过这个丫头并不可信,她必须留下。」
「想留下我?恐怕你得问过一个人的意见。」
段明珠扬了扬眉,冷笑道:「原来你还有靠山,难怪这么嚣张。」
这人一进来,就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她极为讨厌。
假李青走到南宫毓的身边,亲亲热热地拉住他的手臂,撇了撇嘴,眼睛斜睨着段明珠:「是吗?即使我不用靠山,凭你就能够抓得住我?」
段明珠表情淡然:「我一个人自然抓不了你,只不过你以为这么多武林名宿,侠道中人在这里,仅仅是摆设的话,那才错得离谱。」
「我的胆子很小,只不过你口中这些武林名宿,侠道中人似乎不怎么吓唬得了人啊。」
「希望你的靠山对得起你的信任。」
「我的靠山自然可靠,不容段姑娘费神。」
这两个女子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让南宫毓的头大两倍有余。
自称李青的女子凑近南宫毓耳边:「我叫阿晴,晴天的晴,虽说李青确实与我毫无关系,不过他现下正身陷险境。」
南宫毓讶然看着她。
「想救他,就必须带我走。」
南宫毓沉默片刻,长长叹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秦重不动声色地瞧一切,嘴角悄悄泛起了微笑。
果然如他所料,那人云淡风轻的躯壳蕴藏着颗好胜不服输的心。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惜赌上一切呢。
这究竟是疯狂,还是愚蠢?
段明珠不知道那女人究竟和南宫毓说了些什么,她也不屑去知道。
她要做的,就是把那女人留下来。
至于怎样处置,在她的心中早已想过了上万种的法子。
她笑,非常得意的笑。
只是单靠她,并不可能把她留下来。
求助的目光投在了少林寺的高僧身上,她知道,只有他,能帮她。
除了段明珠外,其实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慈航的身上。
少林寺德高望重的地位,并非谁就能轻易取代。
终于,慈航开口:「南宫公子可以走,不过李姑娘得留下。」
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和说服力。
段明珠暗自得意。
她心伤父亲的死,但更心伤秦重的无情。
所以她要报复,向南宫毓报复。
那女人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天机道长,静心师太等齐声附和:「不错。」
反正以南宫世家的声望,以及南宫老侯爷的铁面无私,假若南宫毓真是凶手,今天即使放他走,他日查明真相,也可以上南宫家要人。
南宫毓苦笑:「你们想留下她?」
赵平皱眉道:「南宫公子有异议?」
南宫毓笑着点点头:「原本没有,不过这姑娘是我朋友的信使,她前来这里只为了给在下带口信,告知我朋友深陷困境,必须由她带路才能相救,所以我只能违逆各位的意思了。」
赵平冷笑:「你以为我相信你说的话吗?」
南宫毓淡淡说道:「我不喜欢撒谎。」
赵平道:「想带她走,要问问我们才行。」
南宫毓面色不变:「这个自然。」
赵平仰天笑道:「好大的口气,一个人想对付我们整个大厅里面的武林高手?」
阿晴笑得花枝招展:「好一个我们整个大厅里面的武林高手,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身分拔高到与少林武当同等,可惜无论你怎样自抬身分,猴子始终是猴子,当不成老虎。」
赵平白皙的面孔,霎时涨得通红。
南宫毓淡淡笑了笑:「姑娘,这里既没有猴子,也没有老虎,全是人,在这里讨论老虎和猴子,在下并不觉得有这必要。」
这话虽说是为赵平解围,可在他听来却更觉嘲讽。
赵平面色由红转白:「南宫毓,我的名气是及不上你,武功却未必!你无需在这里说些夹枪带棒的话来讽刺我。」
南宫毓呆了呆,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并非恶意。
秦重面色一沉:「赵掌门,我毓弟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
赵平一向心高气傲,对于所谓的四大世家公子根本不服气,尤其是被求败老人收为关门弟子的南宫毓。
同样上到了泰山,他竟连见求败老人一面都不曾,已经够丢脸了,如今在意中人面前,他更不能失去了威风。
第十章
「呛锒」一声拔出了宝剑,赵平喊了声「请指教」,便提剑向南宫毓刺来。
他这一剑来势不快,剑身平平,看似刺向南宫毓的眉梢之际,没甚特别之处。
不过大厅上的大多数武林高手,包括南宫毓在内,都不禁暗喝一声彩。
这一剑表面看来平稳无奇,但其中所暗藏的变招,却是可以多达十种以上。赵平之所以一出手便是自己苦练了数年的剑招,只为自己正名。
六大门派之一的昆仑派,焉会不及所谓的四大世家?
南宫毓当下微微一笑:「好剑法!」
赵平面带得色,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傲气:「这一剑能令冷月刀出鞘么?」
南宫毓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里有银枪么?」
赵平面色顿变。
阿晴咯咯笑道:「你的剑术不够凶,不够毒,无法激发南宫毓的杀气,一把不带杀气的冷月刀和普通的玩具刀没有任何分别。」
「南宫老弟,接着。」
秦重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光华闪动的一支亮银枪。
南宫毓接过银枪,枪头在太阳光线照射下,闪着冷耀的光芒。
阿晴笑嘻嘻地道:「你们还真心有灵犀啊。」
「姑娘,我原本就是用枪的。」
李青笑容渐敛,惊讶地反问一句:「用枪?」
「不错,而且在下自认为枪法远在刀法之上。」
南宫毓面容沉静,声音亦沉静,既非示弱,亦非逞强,似乎只是简单地说出一件事实。
这般冷静的神态,冷静的言语,让赵平觉得非常不舒服。
静静站立的他,竟可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动感。
秦重看了南宫毓一眼,笑着说道:「南宫家原本就是擅长枪法,毓弟十多年的枪法,自然比习了一个月不到的刀法强。」
赵平面色稍霁,道:「如果我赢了南宫毓,秦公子你会否出手?」
秦重微微一笑:「南宫老弟既然许诺,输了就任由诸位处置,我自然不会插手。」
「你自然如此说了,那我今日惟有先领教南宫公子的枪法,他日再与秦公子切磋一下技艺。」
假李青咯咯笑道:「哇,一下子就想挑战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两大年轻高手,有志气。可惜武功并不是有志气就能赢。」
赵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手执银枪向地下一点,南宫毓颔首道:「赵少侠,请。」
赵平手中「青虹」宝剑舞动着,刹那间但见上百朵光芒闪动的剑花,弥漫空中。
南宫毓双手握枪,手腕轻轻抖动,随手一扬,看似不经意,却幻化成一道耀目的银影,枪尖正好击落到赵平的剑柄上。
看来十分平淡而且没有变化的一式,却正好将赵平的剑势完全制住。
利器破空之声,赵平感到眼前一花,手中一轻,南宫毓的银枪已经把他手中的宝剑击落在地。
他竟然接不住他一招。
赵平身子不断地颤抖,胸口作闷,几欲想吐。
他知道,这是一种对死亡恐惧的自然反应。
南宫毓只是沉默地望着他,并没有如他想像中的讥笑打击于他,就像是早已猜中了他的心事。
可这样的他,比开口羞辱他更让他觉得羞辱。
南宫毓与他赵平,就如高高在上的洁白云彩与卑贱无比的地下泥土。
「你杀了我吧。」
比死亡更难受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脏。
羞辱,原来羞辱比死亡更难令他接受。
南宫毓皱了皱眉头,将亮银枪抱在怀里,弯腰捡起宝剑,双手奉给地上的赵平:「承让,赵少侠。」
赵平看着他,白皙的面容变成灰白不堪,他默默地站起来,呆呆地接过宝剑。
「废物。」
段明珠不带感情的声音,让赵平整个儿如掉进冰窟。
他是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
脑子里响起童年时候严格的父亲谩骂他的句子,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对不起父亲对他的期望。
他污了昆仑的威名。
猛地,他张开双眼,只有死了……自杀非常窝囊,他宁愿死在对手的手中。
赵平突然将宝剑向前一送——只要南宫毓用内力震开他,他就可以得到解脱。
意外地,宝剑刺入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他整个儿都傻住了,被吓傻。
傻的不光是赵平,大厅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傻了。
武功高绝的南宫毓竟躲不开那随随便便,软弱无力的一剑?不可思议。
只有秦重没傻,他飞奔过去,扶着血不断从腹部涌出来的南宫毓:「别动,我帮你止血——」
南宫毓勉力吸口气:「不,不必。」
止血需要把腹部周围的穴道给点了,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他的下一场比武。
秦重又急又怒,恨恨地瞅着赵平:「堂堂的昆仑派掌门,居然是如此厚颜无耻的卑劣小人。」
赵平脸色苍白,白得比流血中的南宫毓更白:「我——不是故意的。」
慈航、天机、静心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地下,面无表情的脸容上分明带着一种如释重负。
段明珠不屑地将头转过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却分明流露了喜悦。
阿晴走上前,伸手撕下了自己的裙摆,帮南宫毓包扎好伤口。
「赵平,你还想动手的话,就冲着我来。」秦重的面色阴暗:「从这一刻开始,南宫毓的对手就是我的对手,南宫毓答应别人做的事就是我答应做的事。」
「这是我的事情,你别插手。」南宫毓微笑着,勉强直起身子。
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包扎的白色缎子
秦重愤怒得像一头狮子:「闭嘴,你这样子怎能继续和别人比武!」
南宫毓固执地看着他:「我不碍事,赵少侠是无心之失,并非故意要加害我。」
「你——」秦重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秦兄,你的心意我明白,谢了。」南宫毓握住秦重的手,柔声说道。「今天的比武结果尚未明朗,或许我会背上一个见色忘义的罪名,假若你代替我出战的话,是将自己的声名作为赌注,弄不好会身败名裂。」
「我不在乎。」
「我在乎,况且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秦重沉默。
南宫毓望着他,面容写满了坚持:「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这一切。」
「毓弟,我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秦重反手握着南宫毓的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大厅里面的其他人,加重了语气:「绝不会。」
大厅上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静心师太缓缓开口:「如果是往日,或许就会让你带她走,可今天情况牵连太多,这女子是李飞的女儿,不但牵涉到段庄主之死,说不定还与近年来多宗劫镖案有关,所以只好得罪了,请三公子莫怪。」
「她不是李飞的女儿。」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南宫毓并不能确定阿晴是否确实和这些事件有关,而且这趟浑水被她越搅越浊,但无论真相如何,他首先要救的是李青的命。
静心定睛望着他:「你决定救她走?」
南宫毓笑笑:「我既然答应这位姑娘,就必须带她出段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