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 上(出书版) BY 岩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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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一己之力迎战我们?」

一直保持沉默的天机道长突然开口道:「他属于我的后辈,而且还身负重伤,这样吧,如果他能赢慈航大师,那就算我输,我和他这场就不必比了。」

静心愣了愣,不由得暗骂一声老狐狸,但这似乎是最可行的法子。

眼睛扫了另外几个相对武功不错的帮派代表,每人的面上都只有一种表情,和天机一模一样的表情。

静心立即拿定主意:「南宫公子,方才道长所言你听到了吧?」

南宫毓点点头。

「其实他说的,也是我们想说的,只要你能赢慈航大师,那就当我们输,李青就让你带走。」

南宫毓微笑:「多谢各位成全。」

阿晴冷笑道:「嘴巴说得漂亮,他们实际上是担心万一你真死掉,把南宫家给开罪了,那可不得了,可如果因此放走我,他们的颜面又何存?所以就推了当中最厉害的,少林寺的老和尚出来,好让你知难而退。」

大厅上的人谁也没有反驳,或许谁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无论少林寺五当六大门派,还是其他三家世家,加起来恐怕都不敢开罪权势滔天的南宫世家,毕竟他们只不过是江湖中人,因为区区一个段家而和朝廷结怨,实在不值得。

「姑娘,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答应了你带你出去,就绝不食言。」南宫毓神色虚弱,声音有气无力,言辞却充满了让人心折的魔力。

阿晴凝神看着他,半晌才喟然一叹,轻声道:「你这个傻瓜——」

秦重慢慢松开手,看着南宫毓走到慈航面前。

「请大师多多指教。」

慈航沉默:「南宫施主,你身受重伤,原本老僧不应动手,可事关武林正义以及一条人命,得罪之处请见谅。」

他缓缓道来,说得似乎很平和,但传入南宫毓耳中后,每一个字变得有如洪钟巨鼓,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南宫毓默默运气抵抗,口中却笑道:「大师自有大师的坚持,在下也有在下的坚持,在下出手不会留情,还请大师出手也不必留情。」

骄傲,充满自信的南宫毓,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秦重发觉,他的视线已经移不开。

其实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他,也并非一椿坏事。

在焦点之中的南宫毓浑然未觉,静静地站着,心在瞬间便得静若止水,宛如完全没有感觉到自身的疼痛,反手执着的银枪与他成为了一个和谐的整体。

秦重笑了,他知道他不会输。

很明显,秦重对他的信心比他自己对自己的信心大。

虽然很想赢,可南宫毓并不认为自己就能赢。

比武之前,礼仪还讲的,何况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得道高僧。

南宫毓抱拳,客客气气地道:「请。」

慈航面带微笑:「南宫公子不必客气。」

「大师小心了。」

南宫毓引枪一穿,一道银光,穿过他自己抖出的枪花。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南宫毓的枪法丝毫不受影响。

银枪疯狂地转动着,二尺多长的枪缨如一抹飘忽的红云,时绽时收,枪尖耀眼夺目,寒光闪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如一条翻江倒海的银龙,挟着凌厉的风声,把慈航缠卷在其中。

眼见自己身陷枪阵,慈航不避不闪,催动真气,只见他全身的僧袍鼓囊囊的,尤其是两个袖子,犹如扬起的船帆,仿佛在身外一尺处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南宫毓的枪竟不能欺入半分。

一攻一守,一动一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天机道长面带敬意:「慈航大师的内功在少林寺首屈一指,南宫公子的枪法虽妙不可言,不过到底内力稍逊一筹。」

少林与武当这百年来,一直为六大门派之首而明争暗斗,但慈航被誉为少林寺近五十年来少见的天才,他的武功确实让他佩服。

静心颔首道:「能够看到南宫枪法对阵少林寺闻名天下的罗汉伏魔掌,确实不枉来段家庄这一趟。」

青城当家墨先生接口叹道:「南宫家的枪法刚劲猛烈,扎、挑、缠、架、挡,招数灵动,变幻莫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所向无敌,所向披靡,与武学高手对敌,看来也不处于下风。」

丐帮莫问非笑道:「按我说,大师是采取以静制动的打法,更占上风。」

静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静为以意守气,以不变应万变,动以快速、刚劲、勇猛,以凌厉攻击瓦解对方于顷刻,动和静,我看一时间还分不出孰高孰低。」

「是么?不如我们打个赌,」莫问非似乎存心要和她抬扛:「三招之内,他们必能分出胜负。」

「三招?」

「师太莫非看不出慈航大师占了上风?」

静心冷哼一声,正想出言相讥,却见到那正在比武的两个人影子的距离靠近了,然后倏地又分开,她的心不禁一沉,难道她的武学造诣竟比不上那老叫花子?

南宫毓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胸膛急剧地起伏,慈航的面色平和,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若一座大山。

两人之间的胜负立判,起码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

秦重抢上前扶着南宫毓,出手点了后者的穴道止血,迭声道:「毓弟——」

阿晴面色惨淡,喃喃自语:「难道静真能克制动么?」

段明珠喜道:「慈航大师好厉害。」

莫问非得意地望着静心:「老尼姑,这下你可服输?」

静心凝神注视着南宫毓,心中一动,懒得理睬那莫问非。

天机没想像中的喜悦,他看了眼南宫毓:「南宫公子,那女子和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为她与慈航大师以生命相搏。」

南宫毓此时才勉强回过起来:「在下自知无法取胜,所以只有出此下策,请大师和各位见谅。」

话音说落,却只见到慈航的两只袖子「哧」一声裂开,整整齐齐地自手臂以下落在了地面。

「啊!」

低低的一声充满喜悦的惊呼,四下紧接着传来了此起彼落的抽气之声。

「公子枪法之厉害,尽得南宫家的精髓,确实不在刀法之下——」慈航微微一笑,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坦然:「老僧计算错误,所以输了。」

就是因为他一心想着以静制动,所以才让南宫毓迸发出无限的勇气,从而把南宫家枪法中的刚猛狠发挥淋漓尽致,而刚猛狠又恰巧是南宫枪法中的精髓,原本属于冲锋陷阵,与敌人拼过你死我活的武功,加上南宫毓重伤之下激发出的斗志,以及他的心存顾虑,所以才得以让南宫毓在两人皆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险胜了一招。

「大师,你是故意输掉的么?」

堂堂的少林寺高僧居然输给了身负受伤的南宫毓,段明珠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秦重几乎把南宫毓搂在怀里,抬头看着慈航,笑道:「能够将胜负看得如此淡漠,少林高僧确实与众不同。」

慈航淡淡说道:「老僧输得心服口服,秦公子也不必给老僧台阶下。」

南宫毓苍白的面上飘起朵红云:「大师手下留情,否则在下断不能站在这里。」

他这话不假,假若慈航在中枪后用内力震开他的话,虽说不至于丢掉性命,但肯定会受重伤。

「老僧没有留情,反倒是南宫公子留情了。」磓un*jiao夯核档溃骸改阏娜屎瘢还桥涌峙挛幢亍?br />
天机接口道:「不错,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你始终欠段姑娘和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他们之所以愿意放南宫毓走,是因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可对他的怀疑始终还存在。

南宫毓沉声说道:「一个月后的今天,我会亲自把凶手带到各位面前,无论他是谁。」

段明珠两手紧紧捏住了衣带,厉声道:「如果你找不出凶手呢?」

「在下任凭你处置。」

段明珠敛襟行礼,神情肃穆:「希望你不会忘记你今天所说过的话。」

南宫毓慌忙抱拳还礼:「在下以南宫家的名义担保,绝对不会失信于姑娘和天下武林。只是在离开前,在下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

「恕在下冒昧,姑娘可否愿意让在下看看段老庄主的尸体。」

段明珠愣了愣,目光转向了厅中的慈航以及其他人,在众人的脸上留连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好。」

阿晴走出了段家庄,神色一点也不轻松。

南宫毓跟在她的身后——被秦重抱着跟在她身后。

阿晴皱眉看着秦重:「我只想带南宫毓一个人走,你跟来干什么?」

秦重冷冷看着她:「毓弟身负重伤,怎么能够去救人。」

「……」

「虽然你目的是毓弟,可现在多我一个当帮手,不是便宜你了?」

阿晴跺脚说道:「既然你来了,将来吃什么亏可别怨我。」

南宫毓悠然说道:「能让姑娘认为会令秦兄吃亏的人,我倒也想见识见识。」

「你们不怕?」

「我怕,就不会答应你;秦兄怕,就不会跟着来。」南宫毓笑了笑:「我虽然与这家伙认识不到一个月,不过对于他的脾气倒也略知一二。他决定了要干的事情,哪怕用八头牛,都拖不了他回头。」

阿晴一双妙目从南宫毓的身上转到了秦重的身上,再从秦重的身上转回到了南宫毓的身上,半晌后才道:「你们这两个人真奇怪,说是朋友吧,朋友恐怕没有你们那么亲密;说是情人,你们又都是男的。」

南宫毓笑笑道:「我们是好朋友。」

阿晴的笑容变得诡异:「昔日武林至尊『天绝』和『地灭』也是好朋友哟。」

南宫毓呆了呆,苍白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

秦重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姑娘,我与毓弟情若手足,比朋友的交情更深。」

「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阿晴目光奇特:「难怪你死命抱着受重伤的南宫毓,而非那个刚刚死去父亲,极需别人劝慰的段明珠。」

南宫毓低声叹息。

那段明珠看样子是认定了他就是杀害其父亲的凶手,段雄虽说死有余辜,秦重舍下了她,而随自己与阿晴一道,只怕更加深了她对自己的敌意。

目光触及那张隐隐怀着内疚的脸庞,秦重非但没有将南宫毓放下,反而搂得更紧:「我们男人之间的情谊,你们这些小女人岂会明白?」

阿晴目光利得像把尖刀:「莫非所谓男人之间的情谊,就值得让你拼上性命,哪怕我可能将你们带进龙潭虎穴?」

「正是。」秦重一脸肃穆:「毓弟能去的地方,我秦重为何不能去?别说龙潭虎穴,甚至十八层地狱,想去就去,又何必顾虑那么多?」

阿晴沉默了片刻,突然露齿一笑:「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既不是龙潭虎穴,更不是十八层地狱,而是能够钓到很多鱼的地方。」

能钓很多鱼的地方很多,这附近就有一处。

南宫毓面色微变:「姑娘难道指的是垂钓庄?」

「答对了。」

「不知道李青因何缘故得罪了刘庄主?」

「他今晨五更闯入我们山庄,被刘庄主擒拿,正等候发落。」

秦重冷哼一声:「据我所知,垂钓庄的老庄主业已过世,李青哪怕要报仇,也没任何必要去闯庄。」

南宫毓目露沉思之色。

垂钓庄的老庄主当年虽曾参加捕杀李飞的行动,却没有与李飞正面交手,武功在武林中也只属二流好手,按理李青不会找他或者他后人的麻烦。

阿晴笑了笑:「李小公子的想法如何,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得知,我只知道他的莽撞让庄主震怒不已,不过凭着三公子与庄主的交情,庄主说不定会放他一马。」

南宫毓道:「我和你们庄主并无交情。」

和刘玄有交情的是他二哥。

阿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有没有交情,是我们庄主说了算。」

南宫毓叹气,除了叹气,他实在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太阳终于落山,煦暖的光芒渐渐消退,寂静的天地间被灰白色充斥着。

三人来到伊水河边,远远就看到一叶小舟停靠在那里。

小舟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摇橹。

南宫毓柔声问到:「去垂钓庄,我们需要蒙上脸?」

阿晴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吃惊:「蒙面干啥?」

秦重看了她故作天真的样子,冷冷地道:「你难道不担心垂钓庄的秘密被我们泄漏出去?」

垂钓庄是按照一定的五行术数建在湖中心,去的人必须熟悉路径,否则就会在湖中迷失方向,导致无功而返。

「连李青那傻小子都知道了所谓的秘密,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阿晴吃吃笑着,说完便跳上了船,俐落地解开了系在岸边石头上的绳子。

「两位公子,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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