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出书版)by 引线木偶

作者:  录入:11-08

示意两人入座,霄低头径自弄壶,温茶清烟,怜渶只注意到霄态度微恙,没发现霄几句对话下来,

他却是没正眼瞧过辛脸庞。辛则因自己错见人物,觉得奇窘,对霄如此态度,倒像已习惯。待得情

绪平稳后,依旧是那粗蛮急性。
「兵部说你计划筹措军备,还要攻打南夷!」大剌剌地,辛不使用敬称,直接破题道。
「有何不可。」不是问句,轻幽的语调,听来很是不在意。
「当然不行!你脑子窜绵花虫儿,疯了不成!」一股急性子,进入正题后,辛几乎视怜渶为无物。

从袋囊中掏出几卷羊皮地图,摔摊在石桌上,若不是怜渶护住茶具,恐怕桌上要成一片水乡泽国。
对辛如此态度,霄美眸微蹙,语句却依然温和,「你就不能沉稳些吗,符合你的身份……」用绸巾

帮怜渶拭手,霄仍不瞧辛一眼。
「符合侬身份?你要说的是符合侬长相吧!」辛反呛回去,此话一出,总算将霄激起。但正面瞪着

辛的绝色面容,却是刷成悲惨死白。
那白,凄凉地,将无法恸哭的沉,浓浓纠结在心,用一种绝望的美,直叫人心怜。
虽然不解所为何,但那是张怜渶看了都要疼极的表情,扯着辛的衣摆示意他别讲了,不过辛就个老

粗性子,那里停的住。视线全集在地图上,更没有查觉霄的异变,依旧涛涛不绝说。
「侬不解兵法,也知道南夷沾不得,从中土出发,军队一路长万里的霞山环峻谷激流,光越山岭,

恐就要花上几年工夫,而南夷要塞都城所在还要经过酷热大漠,这一路上会折损多少兵力,抵达后

又要长久抗战,可不是十年二十年的功夫。现今大将中,都介在中年,短程征战可,遥久驻战,你

根本没有一个可信任的年轻人才!」
辛虽不像霏王高野及耿帝的策谋高深,但身为自幼便投入战场的草原武士,不论是对战势判断或武

技应用,都已经是一种天生直觉了。
霄也并非是不听谏言的昏君,他当然懂这道理,但他有他的理由:「南夷逐年逼近的尺度,是不明

显,但等到他们越过霞山,就退不得了。霞山是挟耿朝命脉最重要的关隘。而据政光……」提到这

个名字时,帝君顿了顿。「郝国师当年收集的资料,若不阻止南夷,他们攻入耿的时间,将会在岚

儿他们的年代,朕不能不防!」
手还给霄捏在绸巾内的怜渶,在霄提到某人名字时,尤其感觉到他握紧的力度。像一缕孤悬灵魂,

非得握紧什么,才能讲出的话……
听闻那人名字从霄口中脱语,辛整个人也像给大锤重击一道,脸色铁青,一扫桌上地图,调头就走

,走到园景拱月门时,还不忘回头大喊道,「随便你,反正侬一直是愚人,侬不像你的天才国师!

你就好好实践他留下来的版图理念吧!呸呸呸,不需要等侬反你,你耿朝就烂烂烂烂光了!」语气

直是倔强地。
幼稚的牛脾气,怜渶早看习惯了,就唯恐身为帝君的霄会发怒,正想着要帮辛如何开脱时,霄却反

而笑了出来。
「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往日他在霏国也是这德性?」不再是尔雅温醇的笑,帝君似乎是真被辛逗乐

,大笑问道。「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在战场上是个骠悍斗士啊!」
这句话其实怜渶也听好几回了,可多半是像父皇带点懊恼的口气,或是其它因为追求辛面相漂亮、

战绩卓越的女性,知道他个性后,带着埋怨的讲法。
有时候他也能理解父皇的懊恼,那是多带点无可奈何的亲近讲法。而那些女孩是因为不符合自己期

待,所以带毁谤意思的,这时要给怜渶听到,他一定为他的辛师傅生气反驳。
『他可能是憨矬粗野了些,但不是愚笨残暴,辛的认真豪爽,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懂得人才是

真傻蛋。』怜渶总这样讲,而当时最赞同他这话的人,就是姑姑。此时霄的口气,在笑声中却充满

爱怜,正让他想起从前姑姑讲起辛时的态度。
「皇叔,可否请问,您与郝国师是…?」
在画轴藏的信笺上,怜渶得知前朝国师郝政光与辛似乎是生的同一张脸孔。而在霄与辛两人对话中

,这人又是如此深不可测,仅管已经不在人世,但似乎还留下极深影响力。怜渶实在好奇他与霄的

关系,也好奇霄因为他而如何看待辛。
怎料,此话一出,霄沉默了。
不知经过了多久,宁谧中,似透有一股水气。没有人哭泣,却弥一抹泪水气息,幽幽。
松径长寂寥,风动扉轻叩。
耿帝的话,不像朝着怜渶说,语句淡的几乎要辨不清。「郝政光啊,他是一个我必须用一辈子去忘

记的人,一辈子啊……」哀愁,却是那么浓郁。
「渶儿……你觉得朕这么做错了吗?朕似乎总走错路,仅管朕如此惊骇抉择,却总有绝对的正反选

项降临,关于这个天下,关于朕这个人微不足道的人生……」
他看来是那么无助,纤弱的颈子,苍白,好象不抓住他单薄的膀子,就要灰飞似的。怜渶一个冲动

,可就真诚地拍胸腔道,「皇叔,您不要难过,不论您的决定如何,我们总归是支持您的!」
这句『我们』,怜渶是在脑海中将自己跟岚归作一块,像种伟大到不行的宏愿,只要他跟岚在一起

,都有勇气实践的。
「渶儿,你是好孩子,有你在霖儿岚儿身旁,朕也就安心了。只是就现今体制,难安插爵位给你。

」在霄诚恳语调下,眼底闪过的一抹光辉,也就不是那么显眼。「你自己有那个欲望吗?如果拜相

封侯了,或许朕可以将公主嫁给你,你也能更接近的扶佐皇子。有个不困难的方法,你可愿意试试

?」
「我愿意!」
能否将美丽绝伦的霖姐姐嫁给自己,不是那么重要,怜渶想着能帮上岚的忙,可就无比欢欣。自然

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前者条件,而一起鼓动兴奋的内心。
一颗心内,隔个小小薄膜,彼此揣测,曾以为那分鼓动,是都朝同一方向的……
【第五章】
时值腊月,入夜银河伸手可及。冬日晨光会来迟些,在固定鸡鸣时分,熠熠星光,便依旧澄彻。
九盏星曜当空孤悬,此时,在夜幕掩饰下,花木鸟兽是都还宁静沉睡,一柄火箭修地划破长空,人

声鼎沸,八十圈百里围场在渐现的火光下照亮。随着栅门后放出的诸兽奔驰,后头策马而逐猎的是

年轻贵族与官兵。怜渶正也是其中一名。
今日,便是耿帝提议计划的第一步。
『每三年举行的冬狩祭典中,有两项主要的项目。一是骑射考查;二是剑术稽核。若能取得前面名

次,这便是晋爵封侯的好管道。』
骑射对怜渶来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何况冬季草滑,对一般中原子弟来说,光是控马都很困难

,相对自幼在雪原奔马的怜渶便极具优势,师承霏原第一弓箭手辛所教的箭术,更是卓越非凡。
劲弩搭弓,每一箭矢毫不虚发,在这之余,怜渶还可以分心顾盼。藉每一个策动马辔时,用视线余

光搜索,远方祭坛处,他可以看到衣着月牙色祭袍的耿帝端坐正位上,靠坐于他右下方有两个位子

,一个坐着公主霖,另一个则是空的,再下阶左方才是站着现任文武大臣们。
但任凭怜渶怎么看,他却没寻着皇子岚的身影。不自觉中,他调转马辔的频率高了,这焦虑的心情

,让他在第三声骡响时,漏了一只雪兔。
所幸这不影响到总成绩,怜渶还是以高分成绩通过第一轮的考核,但困扰他的,是最近这种无来由

的情绪波动。
一种莫名的情绪,希望能让岚看到他的表现,希望能获得岚的称赞,一个笑容也好。欣喜期待着,

而当他遍寻不到岚时,失望也就相对的重。
结束射骑考查后,参选人有一段休息时间,大部分的人是都离开围场,各自去觅休憩之处。但怜渶

是还留在马圈,牵着他方才所骑的牡马兜小圈子。
为求平等,一律从皇宫运来的马匹,突逢异地,又随即要在竞选中狂奔,心脏往往会超出负荷,此

时若直接顺它意饮水进餐,反而会造成伤害。但中原马官似乎全然不知,怜渶查觉这情形了,他没

法一一顾到每只马儿,至少这匹帮他得胜的小马,他不能坐视不管。
刚好此时他心情也乱,正好趁这时平静一下。「雪风,你认为如何呢?为什么我会一直挂念他啊?

」轻抚马儿颈侧,怜渶百般无奈,竟是向马儿说起话来了。
刚刚骑上马背时,他发现这匹马儿的鬃毛上有点点白斑,还以为是天落雪,后来才发现是这匹小马

天生毛色,好不可爱。所以他便随意唤它作雪风,马儿也通灵性似,仿佛了解主人困扰什么,轻啼

两声后,竟是咬着怜渶领子逼他往后转。
这一回头,身后来人可不就是怜渶在寻的人!
只在后方几步,也作武术装扮的岚正笑盈盈走近。一袭白色猎袍,滚石青缘线,金黄缎里,左右垂

带各二,与一般贵族无异的衣裳款式。那白,却如此皎洁,随正午光辉将岚的身影带入怜渶心中,

叫他一生难忘……
「怎地又呆了,骑射冠军?」有些打趣,岚如此称呼怜渶。
「你不是应该在祭坛那边吗?」怜渶一对木槿灰的眸子滴溜溜直望着岚,十足傻劲地,却也另外有

种专注的可爱。
见其如此,岚也觉得有趣喜欢,轻拍在怜渶脸上的手温,可是暖和。「傻蛋,我也是皇子皇孙之一

,理当要下场参加啊!从第一声骡响,我就一直在你身后,不知道你在东张西望些什么,别以为没

人看着,你漏射一只雪兔,可都给我瞧见啦!」
岚开心地调侃怜渶,却没注意到这话完全给自己漏了馅。
一般人见怜渶的射骑技艺皆高超,为免可猎走禽数量减少,都会刻意闪避不与他骑同一线,不过岚

却是始终跟在他身后。没敢遗漏怜渶身影一瞬,到头来其实他自己漏的猎物,撑开手还比怜渶多了

好些匹。
一路上,岚说服自己,是担心怜渶,他憨憨矬矬的,势必表现不好,那给父皇、其它臣子看了总不

好。他是他举荐的人,他将来的左右手,怎能让他跌股呢!这当然不成,他这是在看顾他,是哥哥

照料笨弟弟啊!
岚给自己这么解释,此时的他,却全然还不解另一种在心里漫延的情绪,依着视线的跟随,那甜蜜

为何而来……
「那,那是……」
可是憨厚如怜渶,当然没有听出岚口中的破绽,只想到刚才自己一心希望岚看到他好的表现,现下

岚瞧见了,可却是他唯一出糗那一箭,顿时脸都红透到耳根了。
「怎么突的脸红了,身体有那儿不适么?」不解怜渶羞臊原因,岚还顺手帮忙理过怜渶领子,此举

更是让怜渶僵作一团,整个人只差没再一触,就要化成表子板直里子虚软的硬豆腐壳了。
「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下午还有剑术考核呢!好好加油哦,可别连我都碰不到呦!」
还没反应过来,岚这话是给怜渶一个迎头棒喝,他得要跟岚对战?
*****
第二轮竞赛,剑术考核,是过了午时后开始。地点便在祭坛前不远处,桧木扎实筑有百尺宽、十丈

高的矩形搭台子,正中峰架上则居放锣鼓与奖赏,采分组淘汰制。
午后阳光,辉映那胜利奖品,一只镂雕山岑天景的夜明珠,盛在红绸绢布上,藉其本身明亮特性,

反照阳光,竟在廊台上投射出一山林影像,如此希奇的绝世珍宝,可是好不耀眼。
怜渶初见时,便只有一个想头──『这夜明珠衬岚,一定好看极了。』
不管怎么着,他认为总比岚攥藏怀袖中的玉坠好。那藏有九颗星石的坠子,好看是好看,希罕也是

一等一的,但实在是太阴太沉了。光只是持有,就像要将活人魂摁往死里拖似的。他好喜欢看到岚

难得才有的笑容,那轻轻淡淡,却温柔似水的清丽,叫人看一次便会着迷……
他想拿到这夜明珠送岚,想看到岚的笑容,用自己的力量!当时他是这么想,但他不知道岚竟然也

下场参赛,要拿到夜明珠,即是要取到最终胜利。那么,他不仅得要跟岚对战,要打败的人,便也

包括岚──
过关斩将,在剑术表现方面,中原毕竟有一定的历史,所以怜渶赢得并不能说轻松。只是越战往往

越能看出症结所在,中原人不弱,但是耐久度却极不足。与同样于烈日下激战数回的对手,怜渶的

体力是胜过许多。
终于,将最后一个对手以磨平不会伤人的锡铁剑抡下台后,便是怜渶与岚的对战了!
战鼓起响,声磅硠。逐步加快的声浪,扑咚,扑咚咚,声音随鼓锤直冲云霄,那,裹有包巾的红羽

箭直射峰架上锣钹。镗!尖锐巨响。
两方对手同时翻上台,怜渶居左,剑尚垂,而居右的岚,已将锡剑持平,蓄势待发,爆破便即将在

瞬间!
一座峰架分隔场地,但岚可以清楚看到怜渶,怜渶亦然。
虽知这剑不会伤人,顶多在重击下会有瘀伤,躺上个把月也就全没事的。但怜渶就是无法举剑与岚

相对,岚自然也是一样想法,但岚不像怜渶死脑筋,既然知道这剑不会真伤人,那么理当放手一搏


──他要告诉父皇,他有那个能力,他能文能武!
这才是岚参加比赛的最终原因,焦急地,在各方面,他都渴望能获得霄的认可,只为了一个目的!
『帮母后归还玉坠。』这是自岚见得母亲遗留的手扎后,始终第一顺位的目标。
但明明坚信不疑的意念,此时,却莫名显得摇摆不定。为不碰坏玉坠,岚没有将它带上场,不知是

因为握不到习惯的玉坠,还是因为与怜渶持剑相对,岚感觉自己握剑的手心正渗出冰冷汗水,直像

要从此处淹没人似的……
岚为了消除那纷乱的想法,狠心一咬牙,采取主动快攻,便直接绕过峰架往怜渶右侧袭去。
『一击,只要一击就好,怜渶你倒下吧!』挥剑当时,岚瞬间忍不住还是阖上眼睛了,等他再睁眼

时,跳开攻击的怜渶,已是换了副神情……
勾过那西域雪白脸庞的一抹笑,冷峻妖异。
「你还真忍心下得了手啊!」拍拍膝上灰尘,以只有台上两人听到的音量,讲来清晰的中原话,配

上嘻痞玩世不恭的音调。
在场没有人,或说这世间包括霏怜渶本人,都不知道的存在──他现在是霏英琏!
从上一轮竞赛结束时,岚说他有参赛,英琏便已预见会有如此发展,只是他没想到状况会那么糟!

怜渶不是在前面比赛就放弃意识,而是撑到与岚对战,上台后,看到岚举剑那一刻,才放开意识。
太赶了,完全没有缓冲时间,而且跟怜渶完全不想与岚对抗的意识有关,这次英琏出来,精神受创

的部分,让他的左肩暂时摊住了。若是岚方才那一击是从左方攻来,就算中途他心软,剑速放慢,

还是一定会劈到。
所幸就他观察,岚对怜渶似乎有一定程度的重视,由憨厚的怜渶口中讲出这句话,果然让岚傻住片

刻。他刚好可以趁这空档,帮自己挣取一点时间。
左绕峰台,换得右肩应对的空间,短时间内,在英琏脑中已转了几个念头。
『这不是比武,这是一场戏,一场必须演完美恰当的好戏。』
下任的皇帝是岚,这是无庸致疑的,所以自己必须输给他;但现任的皇帝不是岚,在圣上面前,要

推书 20234-11-09 :暗夜情隐(出书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