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阅说到这里,叹气道:“说实话,江家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养不出什么良善剔透之人,
只不过,他在那里过了大半辈子了,也是该换换地方了!”
“我最初的计划姑且不说,事情之所以会这么顺利成功,其实全在二弟的这一步棋。我不知道他是
怎么认识的赵宣,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账本,但是他就是把账本给了赵宣。”
屋子里小小的一阵沉默,李君逸长舒了一口气,道:“总之,你们算是逃出了江家这个囹圄。”
“对!”江阅连连点头,咧开嘴笑起来:“所以是值得庆祝的!”说着冲李君逸举了举小酒壶,往
嘴边送去。
李君逸伸手拦下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双桥县?”
江阅来双桥县是为了找人,找的这个人不是江汀,是贺闵郁。
“贺闵郁?”李君逸皱眉:“他在这里?”
“这个我不确定,我只是想他是阮肇的人,进兵虎牙关的也是阮肇的兵,说不定他就在这里了!不
管怎么说,反正他肯定死不了就是,那既然活着,那到处找找,总能找到的。”
“你找他做什么?”
江阅理所当然看着他:“跟他打听我二弟的下落啊。”
“闵郁知道?”
江阅摸了摸下巴:“我只是碰碰运气,万一他知道呢!”
李君逸沉默,想起钱正泽说的东齐的王位继承人来,但是又想了想贺闵郁是靖安王阮肇的人,又觉
得不大可能:“这个贺闵郁,是靖安王阮肇的什么人?”
“贺闵郁?”江阅“嗯”了一声:“阮珩虽然只有个女儿,但是阮肇有个儿子,不过呢这个儿子小
时候因为他老哥俩打架给弄丢了!好像听说是给一家姓贺的救了,后来就跟这贺家的小姐成了亲,
然后就生了贺闵郁。贺闵郁两岁的时候他爹就回了家,但是贺闵郁还是一直住在他外公家,也没换
了姓。后来呢因为他一不姓阮,二阮肇他那老皇帝哥哥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正合了阮肇的意,加
上又是至亲,就放到江家来了。”
李君逸点头,这么看贺闵郁跟赵奕没什么关系了,他想到贺闵郁就忽然想起了褚日持来,抬眼瞅着
江阅,细细打量了他一遍:“早上在酒家,不是你故意跟着我的吧?”
“不是不是。”江阅摇头:“我跟着你干什么?你又没贺闵郁的消息!再说你就算知道我光明正大
的问就是,鬼鬼祟祟跟着你干什么?”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刚到啊,要不然我怎么路上正好就碰上了周行之他们。”
李君逸伸手捏了捏眉心:“你……没去过虎牙关吧?”
江阅哼哼哼笑了起来:“小遥师弟,你是在怀疑我什么么?”
李君逸微窘:“我只是顺口问问。”
“对了,听宋家的三公子说,有个人一直黏着你不撒手啊!”
李君逸顿时觉得自己额角在痛,江阅还四处张望:“人呢人呢?我怎么没看见啊?啊!”说着说着
恍然大悟:“不会是对面屋里那个黑榆树枝儿吧?”
“不是。”李君逸说:“那个人叫林七,是……是褚门鬼车卫的首领之一。”
“对了!宋三公子也说了,那个人叫什么褚日持,是丰州褚门的门主。”说着咦了一声又四处张望
:“怎么没看见呢?”
李大人头疼的不得了:“不知道哪里去了,今天一天没见过人影了。”自己说完了,忽然也奇怪起
来,褚日持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了?
“啊……”江阅忽然拍了拍桌子:“忘了告诉你了,今天早上,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李君逸很好奇江阅在早上见到了什么人,但是江阅似乎也没有仔细再告诉他的意思,这个话题也就
不知不觉的给差开了。其实江阅见过不少有趣的人,但是因为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知不知道也无
所谓,但是既然江阅跟他说了,那这个人必然是跟他也有什么关系的。李君逸冥思苦想,琢磨了大
半宿也想不出江阅见到的会是什么人。而且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褚日持没有回来,并且在双桥县剩
下的几天里,也一直没有回来,仿佛就是忽然间消失了一般。
李君逸想问林七,但是想了想林七少言寡语的,估计是问也问不出来,也就只好作罢。
临离开的时候,李君逸去拜访了钱正泽,江阅跟着他也去了,并且还很意外的认出了钱正泽,这时
候李君逸才知道,原来江阅七岁的时候因为拜师,在西州王府住过一两年。
李君逸只能撇嘴,感叹这师兄眼力记忆力原来也还是不错的。
从钱家庄出来之后,江阅忽然决定跟着他师弟回京城去,贺闵郁也不找了。
李君逸很是奇怪:“刚才在屋里,你是不是跟钱老爷偷偷的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江阅笑:“互通有无,顺便叙旧而已。”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该去找闵郁么?”
“闵郁在这里恐怕找不到了,二弟那么聪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就算有事儿这几年了也
不差这几天!而且钱老爷告诉我,说你可能需要我帮忙。”
李君逸根本不信他:“没有什么好处,你是不会跟着我的……”
“小遥师弟,我是你师兄,亲师兄!”
李大人阴沉了脸:“对,我是你亲师弟。”
“好吧!”江阅把刀抱在胸前:“我跟钱老爷互通有无之后呢,得出一个结论,比起找我二弟,还
是先照看好你的小命比较实际。”
“?”
“毕竟,你是师傅最疼爱的弟子,我是最孝敬师傅的弟子,要是你出了什么差池,我百年之后见到
了他老人家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啊……”
李君逸冷哼一声,快走几步跟他拉开距离。江阅抱着刀立在路中间,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遥师弟,你难道没有发现,师傅是特意教了你盈月心法,才又废了你功夫的么?如果你没有盈月
心法护体,他哪有哪个胆子让你服下九死一生呢?师傅从来不会看错人,更何况与他朝夕相处的你
?他教你功夫是因为他确定你不会报仇,而他之所以废了你的功夫,也不会是因为他那时候才忽然
知道你的仇人未死。
“九年前在丰州……”江阅轻笑起来:“这么看来,师傅如此做的原因恐怕跟褚门大有联系了。”
那么,师傅跟褚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阅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却一根胡子也没摸到,扫兴的挠了挠腮帮子,迈开步子去追李君逸。
照钱正泽的话来分析,李君逸被褚门缠上了,而褚门是跟东齐有关系的,东齐又跟贺闵郁有关系,
这样一来,就算找不到江汀,他总算也是有点头绪了。
第三十六章
出了县城一炷香的路程,李君逸回头看了看天地间灰蒙蒙的双桥县,远远的还可以看见城边的一片
小树林,再远望,就是冬日里淡淡的雁回山。李君逸负手而立,长长的吸了口气。
“张之清,若是你等的起,九泉之下,李某给你赔罪。”
江阅驾着马车回过头来叫他:“小遥师弟,走快点,磨蹭什么?”喊完了,又冲马车上伤势还未大
愈的林七道:“你别总是沉这个脸么,这一路要走半个月,赶紧跟你家老爷套近乎,或许他一高兴
,你就不用喂驴了呢。”
林七白着脸不理他,径自运功打坐。
江阅看的无趣,转过头去又叫李君逸。
李君逸原本很沉重的离别之情给他搅合的一干二净,皱眉望了望双桥县,转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因为有江阅,也还算热闹,林七虽然不多话,但是也不碍事,李君逸知道让他开口挺困难,
索性就拿他当隐形人,跟江阅俩人胡拉海侃,从褚门的门主拿筷子用俩手指头到当今的皇帝睡觉露
肚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简直就是百无禁忌。
林七听着听着终于忍受不住,默默的说:“我们门主,拿筷子不是俩手指头。”
李君逸皱眉看过去:“难道他用一个手指头拿么?”
林七不说话,李君逸就转过头去继续跟驾车的江大侠胡说:“你拿筷子用几根手指头?四根?褚日
持比你厉害很多,他用两根。”
江阅点头:“他其实不用筷子,直接用手的吧?”
李君逸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的?”
这俩人目中无人猖狂大笑,车后面林七一口真气没提上来险些昏死过去。
这一日,三人到了胡家镇,天气格外的冷,天一冷李君逸就惦记上了这里的羊汤,临赴任的时候路
过这里吃了一回,这一次就非得请江阅尝一尝不可,江阅从来不用别人客气,师弟一说此处什么什
么好吃他就已经食指大动,更何况还有人请。俩个人都去,就不能撇了林七,林七伤也好的差不多
了,就拽着他也非得去。三人先找了家客栈把东西都放好了,然后两前一后的就往李君逸说的羊汤
铺子走,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前面官道上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骑马跨刀,好不威风。李君逸被北
风吹的缩着脖子低着头往前赶路,只是瞥了一眼也没怎么留意,但是他闷头走了几步就发现江阅林
七都站在那儿不动,看着官道上的那帮人都皱着眉。李君逸小跑了几步过去,问:“看什么?这伙
人哪里不对么?”
江阅蹙着眉,看了看林七:“看这打扮,是你们褚门的?”
林七摇头:“不是。”
“哦。”江阅点点头:“那他们就是冒充褚门弟子了。”
李君逸诧异的啊一声,有些好笑:“你们堂堂褚门也有人冒充?”说着转过脸去看了看那帮人,难
免有点幸灾乐祸:“你们猜,这伙人想干什么?”
江阅笑起来:“想干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条路是去京城的,而日落之前也只有在此处落脚,
这么大帮人,若不想睡在雪地里,也只有在胡家镇过夜了。”回头看了林七一眼:“想必,你也想
弄明白吧?”
林七不做声,眼盯着那帮人,就好像恶狼盯上了羊。
李君逸看了看笑眯眯的江阅,又看了看阴沉沉的林七,道:“怎么打探消息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的
事儿,我呢,是朝廷命官,现在呢,本大人肚子饿了,这里是风口,还很冷。”
江阅挑眉,回过头来一把把他师弟摁在了怀里:“小遥师弟,想撒娇你就明说么,师兄又没成亲,
没有嫂子要吃你醋的!”
李君逸给他吓一跳,一下就给抱了个结实,他想挣扎头又给摁的死死的,手脚并用的抓了半天才把
自己从江阅的衣服里扒出来,恶狠狠的说:“你想谋害亲师弟么你?”转过头去对林七道:“姓褚
的让你跟着我是看我被人闷死的么?”
林七微微侧过脸去,江阅笑嘻嘻的搂着他师弟不撒手:“人家林七不是给你喂驴的么?”
李君逸气的七窍生烟:“羊汤,不请你了!”
江阅连忙松手,讨好道:“我这不是怕你生病么?”
“那你不怕我给你气死?”
“啧!”江阅一本正经的皱眉:“那不行,你要是被我气死了,我怎么跟师傅交代?”
李君逸一生气也不觉的冷了,咬着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要是给你掏钱喝羊汤,我就不是你师
弟。”
江阅看着他扭头往前冲,跟着后面叫道:“那你就不做我师弟好了。”回头看见林七木着张脸慢腾
腾跟在后面,又冲他喊道:“赶紧跟上啊,我师弟不掏钱,你也吃不上这饭。”喊完了还自己小声
嘀咕:“一文钱难到英雄汉啊!师弟啊师弟,算你狠!”
第三十七章
月黑风高,夜深风寒。李君逸卷着被子窝在床上看书,时不时瞥一眼紧闭的窗户或者门,那两个人
出去才不到一刻钟,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儿,但是走的时候江阅动静大了点,把他给吵醒了。李君逸
一边翻着书页一边琢磨,这俩人搭档是有些突兀了,江阅毛毛糙糙,不拘小节,林七沉默寡言,谨
慎小心,这俩人性子完全的相反,算起来还有点小过节,林七的脾气他还不大清楚,但江阅他知道
,虽然豪爽但少爷出身,总是有点小性子的,遇到问题时千万可别自己溜掉。不过,估计以这俩人
的水平,就算是跑单趟也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别扯对方后腿就行。李君逸打个呵欠,合上书,裹了
裹被子听着外面的风声,耳中听到窗外几声脚步,然后就听“砰—!”一声,北风夹着寒气一下罩
了他一头一脸,顿时困意全无。
李君逸攥着书本看着江阅跟林七从窗子外面拖进来一个被披风裹成一团的人,阴沉沉的问:“这是
什么?”
江阅笑嘻嘻抬起头来,身边把脸上的黑布扯到一边:“顺手捡的,不要白不要。”
李君逸没理他,又问林七:“这是什么?”
林七把那个人靠在一边,一五一十的回答他:“那伙人里面的一个,刚才看见在客栈外面鬼鬼祟祟
的。”
李君逸皱眉:“在客栈外面鬼鬼祟祟?”
“对啊!”江阅踢了那人一脚:“林七说有话要问,我就小小的帮了一下忙。”
“把窗子关上。”
“啊。”江阅回头,把窗子关上。李君逸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衣服下了床,问:“你们夜探的如
何?”
“这不是么?”江阅指指那一团人。
李君逸耐着性子看过去:“你们……没去?”
“门口捡到了,还去干吗?这么冷的天!你想知道什么,问这个人不就行了么?”
李君逸去看林七:“你确定没弄错人?”
林七点头,伸手解开那人的束缚。那人也不挣扎,一动不动任林七解开了,一抬头露出一张脸来,
李君逸一看,有点面熟:“你是什么人?”
那人抬眼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冷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江阅呵呵一笑,狰狞着脸凑过去:“我们是青龙山的强盗!大冷天没粮食,抓了你准备开开斋!”
那人皱眉看着江阅,显然是半点也不信他。
李君逸拉开江阅,问:“你们为什么假扮褚门的人?”
那人冷哼一声扭开头,李君逸挑眉,还没动手,旁边林七抬腿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那人还想反击
,林七一步上前,手中刀“噌”一声就夹在那那人脖子上,刀光渗着杀气与寒气,直逼的那人动也
不敢动。
李君逸微微诧异,与江阅对视一眼,继续再问:“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