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云笑:“昨日,我在贵妃楼喝酒,看见你了。”李君逸一愣,宋启云又说:“不过看见你身边
有位美人,所以没有冒昧打扰。”
“哦……”李君逸看了看厅内,落到江阅身上,江阅抬腿站起来:“宋大人,听说贵妃楼的红绫醉
不错,不如那天你做东,请我一请?”
李君逸撇嘴:“你什么时候变成好酒之徒了?”
江阅装模作样看他:“还不是因为你!”
李君逸沉下脸来,看见宋启云在一旁笑,高声叫道:“小刀小福!给我把院子里的驴宰了腌成肉干
给昭亲王府送过去!!我看不吃死他!!”
江阅扬眉:“那林七呢?”
“林七?”李君逸怒视他:“林七到后门看大门去!”
江阅闭上嘴,挑了挑眉毛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倒回来:“后门……好像拴着条狗?”
李君逸愤愤道:“是少了条狗!”
江阅失笑:“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李君逸自知理亏,还嘴硬:“谁让他主子让他跟着我!”
江阅点点头:“也对!”说罢转身走了,到了院子里,还帮小刀小福撵了撵那两头驴。
厅里一时静了下来,宋启云看着那三个人把驴牵走了,对李君逸说:“这驴何其无辜,你有火气也
不要迁怒在这驴身上。”
李君逸对着他也不好发火,讪讪的说:“也不算迁怒……”
宋启云微笑,如春风抚柳:“你有事瞒我。”
第四十五章
李君逸很是苦恼,他知道瞒不过宋启云,但是有些事情他还不想让宋启云知道,比如说他是卫鹤起
的徒弟,但是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他的,比如贺闵郁跟那个所谓的正月十五。他把这事儿挑挑
拣拣把重要部分说了,宋启云渐渐蹙起了眉,一言不发。
李君逸就问他:“你说,这个正月十五,会有什么事儿?”
宋启云微微一笑:“正月十五,元宵灯会。”
“灯会?”李君逸不明白:“灯会,怎么了?难不成东齐的靖安王还想放火烧了梧京?”
宋启云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笑:“正月十五的灯会,陛下要与民同乐。”
李君逸皱眉啊一声,大惊道:“难不成!东齐靖安王要刺杀陛下?!”
宋启云不语,细细赏玩着玉佩的流苏。李君逸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对啊,刺杀陛下
对靖安王有什么好处?他不专心争他的皇位他这是干什么?”宋启云挑了眉看他,笑眯眯道:“你
有瞒我的,我自然也有不能告诉你的。”
李君逸怔怔看着他,想了半天觉得要从他嘴里套话没什么希望,就就此作罢,反正他也已经知道了
贺闵郁的大体计划,到时候让天天姑娘守在赵玦身边,应该是没什么闪失的。他暗自点点头,决定
暂时放开这个话题,就说:“听师兄说,回京的路上有人刺杀你们?”
宋启云点头:“也没什么事,都过去了。有你师兄救了出手相助,况且我们也没受什么伤。”
他这个态度让李君逸觉得又有些不对,按宋启云的个性这种事情,不追究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这事牵扯更大的一局。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满面笑意的宋启云,忽然觉得这京城背后有什么事情要发
生,是赵玦知道的,宋启云也知道的,但是他却被隔离在外的。
李君逸觉得自己一阵不安:“启云,是不是陛下有什么事情……”他还没说完,门外小福进来:“
大人,又有客人来了!”
李君逸停下话来,看过去:“什么人?”
“不知道!”小福说:“没见过的人,说是姓周。”
“姓周?”李君逸脸上一僵,用发梢想也知道是周行之了,他其实不是很想见他,但是微微一犹豫
就看见转过头去要笑不笑的宋启云,于是一时气起,大声道:“我自认没什么亏欠他的!我堂皇坦
荡的很!”说完了,对傻在门口的小福道:“还愣什么!请他进来!”
小福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不一会就把周行之周侯爷领了过来,李君逸挺着背站在那儿,后面站着
面如春风的宋三公子,小福瞅了瞅这三人间微妙的气氛,扭头跑的飞快。
周行之看着小福转眼跑的没了影儿,回头对李君逸笑了一笑。李君逸看着他的笑,忽然间就有些沮
丧,他自认是没什么亏欠的,但是看到这人,却又觉得是自己负了他。这算什么?分明是他当初出
手伤了歌若他才……
想到这里李君逸不免头疼,这情感的事情就如一团乱麻,谁欠了谁的,谁又伤了谁,怎么可能三言
两语就说的明白道的清楚?猛然间想起褚日持那日的质问,他说:“你其实已经没那么在乎他了吧
?五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或许心里还有他一席之地,但你如今既然可以坦然面对他,是不是说明,你
早就已经把他放下了?”
李君逸心里明白,彻底放下那是不可能的,歌若的死会是他心底一直的伤,而只要这伤存在,周行
之就不会与他只是路人。
可是……不是路人的情人,没了当初虎牙关的契机,他忽然不知道与周行之该怎样相处。
周行之看着他,他却去看宋启云:“启云是什么时候到的?”
宋启云默默叹口气:“比你早不了几日。”
“啊!”李君逸点头,然后就没了话,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还是宋启云先开了口:“我看行之兄与
你似乎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君逸一听他要走,就有些慌:“你要走么?才刚到!你看这雪也没停!”
“不碍事。”宋启云说着就要走人,李君逸想拉他还不好做的太明显,眼角瞥到周行之,道:“不
如这样!咱们一起去赏雪吧!”
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来的自在些!
他是这样想的,可是宋启云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他俩独处,道:“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仔细
考虑,以防到时候出事。这雪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你就在家里呆着吧!我真是还有事的,就先告
辞了!你陪着行之兄,也不必送我!”说着对周行之拱手告辞,转身也没容李君逸在做挽留就披上
披风走了。
登时屋里就剩下李君逸与周行之两人,李君逸殷殷切切的目送宋启云走了,回头来对上周行之不由
轻叹。
周行之也不说话,只是苦笑一声。
李君逸想了想,俩人总得有个先开口的,就悻悻道:“你来看我?”
周行之点头:“昨日听说你回京了。”
李君逸沉默一下:“……一切还好,就是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意外?”周行之急切看过去:“也有人行刺你?”
“那倒没有!”李君逸琢磨这正月十五的事情跟他说了也许有用,就把跟宋启云说的话如实跟又他
说了一遍,他说完就去看周行之的表情。
周行之也是不说话,拧着眉头半晌没动静。
李君逸瞧了瞧他,问:“你想到什么?”
“没什么,”周行之皱眉:“我只是想,为什么东齐的内乱会牵扯到这里,就算是牵扯上,也不该
是动杀念的。”
“对,我也是有些怀疑。”李君逸道:“就算是东齐争位与赵有什么联系也该是争取赵的支持才对
!靖安王为什么就要动手行刺呢?”
“有一个可能。”
李君逸看过去:“什么可能?”
“陛下支持的是东齐的太子。”
李君逸登时愣住,周行之不知道东齐的太子是赵奕,但是他知道。赵奕是西州王之子,是当年谋逆
的罪人,赵玦恨西州王入骨,怎么会帮赵奕争取东齐王位?!
“可是……”
“没有别的原因了。”周行之盯住李君逸:“你说了,褚门是帮着东齐太子的,但是靖安王的人却
假扮了褚门的人要进京行刺陛下!这不就是陷害东齐太子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到赵来陷害东齐太
子?”
李君逸皱眉:“可是……”
“什么?”
“可是……”李君逸看着周行之,可是了半天终于心一横:“可是东齐的太子,是赵奕。”话说完
,明显看到周行之面上一愣:“哪个赵奕?”
“……西州王之子,赵奕。”
第四十六章
周行之愣愣看了他半晌,终于回神:“他……没死?”
李君逸点头,索性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他没死,并且在别人帮助下建立的褚门!前段时间靖安王
意欲进犯虎牙关也是他的杰作。”
周行之又愣了愣:“你还知道什么?”
李君逸吁了口气:“阮珩选的继承人是赵奕,靖安王阮肇的继承人是他的外甥贺闵郁,这场东齐的
王位之争,其实是贺闵郁与赵奕之间的较量。”
“贺闵郁?!……越州江家的?”
李君逸沮丧的低下头:“贺闵郁……其实是……江家也不是……”他心里彷徨,江家的事情他不想
说,但是不说,似乎也不好解释,撒谎容易,但是这一个谎话说出去,天知道他还得费多少时间来
补这个洞。
周行之似乎从来也不会勉强他,见他是在是为难,道:“没关系,他与江家的关系,想必也不是很
重要的。”
李君逸低头苦笑,就是因为这个人待他太宽容,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心虚吧。抬头看见周行之嘴角
的笑意,但是那张脸却满是落寞,李君逸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失神。
“你……没受伤吧?”
周行之一怔,马上又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回京路上被行刺的事:“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李君逸点头,忽然想起一直忠心耿耿跟着他的郑青来,就问道:“郑青呢?我记得他是跟着你们一
起走的。”
“那晚刺客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把他跟大部分侍卫调开了,不过幸好也没大碍,只是被放了一记冷
箭,伤了肩头。”
“啊,这样。”李君逸心说怪不得没跟来,原来是受伤了。
周行之看了看他:“郑青这次回来,是为了要与自幼定亲的姑娘完婚的。”
李君逸闻言很是诧异:“咦?是么?我上次还问他他是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他怎么也没说?”
“是么?”周行之笑:“郑青是个老实人。”
李君逸默默想了想郑青木讷的那张板凳脸,好奇问:“是哪家的姑娘?”
“说是户部程大人的千金,也算是门当户对。”
“户部程大人?”李君逸在脑中搜索一遍:“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程大人?据说他家小姐才貌双全
,是个才女!与郑青是不是可惜了?前几年还有传言说宋二公子对程小姐一见钟情,可惜是落花有
意流水无情,最终宋启昙宋二公子娶了右相家的五小姐。”
周行之怔怔听着,颇有些意外:“你知道的还挺多。”
李君逸摆手:“哪里,在京城呆久了,这些家长里短的,你不听也有人絮叨给你听不可。”说完了
,他忽然站在那里停了一停,抬头对周行之笑道:“你看郑青都要成亲了,你这个平靖侯是不是也
该考虑下这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周行之似乎是一下愣住,李君逸清楚看到他脸上僵住的笑,心底里狠狠的揪了一把,继续笑吟吟的
道:“右相家不是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小小姐么?听说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若是去提亲,只怕
右相大人也是巴不得的!咦,对了,这样你还跟云州宋家成了亲戚了!”
周行之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直到李君逸讪讪的闭上嘴。说周行之不恼火那不可能,可是让他对着李
君逸发火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没那个立场。两人一时间就这么再次僵在那里,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
窗边,一个看着桌上的花瓶,一个看着窗外静静的落雪。
良久,周行之才长叹一声,淡淡道:“周行之心中已有人,要我去娶别人恐怕是做不到了。”
李君逸只觉得的眼前一阵发白,恍惚回神才知道自己是被气的:“可是就算你不娶,你心里那个人
也不会嫁给你吧!你傻了吧!”
周行之瞥过他一眼,几步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
“只求相守一生,我未曾想过别的。”
“那你也想多了!”无论从哪方面来想,他似乎都没有再重提当年那份感情的理由,“虎牙关的时
候我说的那些都不算!你心里也该明白我的意思!”李君逸看过去:“你是平靖侯周行之,就算…
…就算我的身份暂且放下,你又能以什么理由让我站在你身边?”更何况,他也更没理由放下他现
在的身份。李君逸低头,恍然觉得他说出的这些话刺耳的很: “李家与你周家一样是忠义之臣,你
不管你周家的名声,我也要顾及我李家的名声。我说过,除非哪天我不是李家子孙,不然……没可
能的。”他说完,抬头看了周行之一眼,苦笑道:“……就算我不是李家子孙,你不是周家长子,
或许也没什么可能。”
周行之不语,只是看着他,李君逸被他看的心虚皱眉,转身背对他:“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
负你。你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歌若,你我迟早也会分开。”
无关别人,只是命不由人而已。
如果周行之不是周行之,李君逸不是李君逸,或者他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竭力拉着他一起,或者他
或他自私一点不管不顾这江山社稷也是可以携手逍遥于四海,可是李君逸知道他不能,就算他抛弃
了李姓,他也还是希望周行之仍然是周行之。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卑鄙也好,他承认,他就是自私就是卑鄙,他就是仗着周行之对他心存的旧情无
理取闹,因为他知道,周行之与他是一样的人。
周行之走后,李君逸站在大门口外望着眼前的一片雪白失了神。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站的是林七,举
着伞,直绷绷的立在他身后,半点声息也无。李君逸因为他是赵奕手下的事还耿耿于怀,看也不看
他一眼扭头往里走。林七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道:“门主在京城。”
李君逸脚下一顿,继续走他的路:“在不在,与我有何干系?”
“……”
李君逸转身,冷冷道:“你告诉他,让他等着我去宰他。”
林七垂首,直到李君逸进了屋子关了门,才抬起头来。回廊处,江阅笑吟吟站在哪里,吊儿郎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