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且停驻——色如空

绮娅拿著手机，看著出租车司机在面前奋力地换轮胎，她真是起急，“大事不好了，爷爷知道你去看董贤的事，现在去找他了！”
“什麽！？”怎麽可能知道的？刘欣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现在车子在郊区抛锚了！”这也是她迫不及待要找到刘欣的原因，“你快点开车去啊，谁知道爷爷会把董贤怎麽样！？”
她这般焦急使得刘欣不解了，“绮娅？你也知道董贤和我的事？难道你也……”傅後他们告诉了刘欣关於他们的前世，可就是没有提到“绮娅”！
“对，没错，我也是你们前世的一员！”绮娅豁出去了，“这些事等今天完了再说，你快点赶过去啊！”
“明白了，那我先挂了！”刘欣合上手机，二话不说就拿著外套走出办公楼。
董贤……等我！
董贤被人叫醒，面对一个陌生老人，他有些无所适从，不安地看向四周，想从周围找到熟悉的身影，可是让他失望了……
“你就是董贤？”负责人一走，向老爷就显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居高临下地问道。
“啊，恩……”董贤似答非答地道。
向老爷不满他的回答，感觉好像看不起他似的，於是严厉地说：“董贤，你不用装腔作势，医生说了你现在神智非常清晰，甚至可以和我出去走走，我们出去谈谈！”
“诶？可是……”不容他反抗，向老爷毫不留情地将他拉了出去。
董贤就穿著病号服和拖鞋来到花园里的小亭子里，一坐下，董贤就忐忑地观察四周环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个，老先生……”董贤轻声道，“我们能不能进屋谈？我要等先生。”
向老爷一闻言更加不悦了，他很讨厌董贤的惺惺作态，更讨厌他的虚伪，“等等吧，我和你说一会儿就走！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说著，他拿出一本支票簿和钢笔，然後放在小石桌上，“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和刘欣一刀两断？”
“啊？欣？”董贤没有听懂。
“少给我装糊涂！”向老爷的厌恶再添几分，“你们的事我都查过了，你不要搞错了，刘欣因为对你的内疚，所以天天来看望你，换句话说也就是‘可怜你’，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什麽意思？我听不懂！”董贤直冒冷汗，感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在胸口堵著，好难受！“欣他……说要来接我，可那是八月底的事，现在……”
“你有完没完？现在已经快年底了！”向老爷已经受不了他了，不耐烦地在支票上写了个数字，“八百万，可以吧！”
“等……”董贤还有话要说。
可向老爷不想和他多废话，直接跳过他说道：“不要多虑，刘欣就是因为你救了他的妻子，被卖到花街受了些苦，对你有些愧疚而已，不要妄想他爱上了你！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先走了！”说完就留下了董贤，自己离开了花园。
他的那些话董贤险些消化不了，当他离去，过了好久董贤才缓缓回过神……

53

偶尔呼啸的寒风吹上脸颊，冰冷的触感使人不禁一颤，董贤呆楞著坐在亭子里，手上拿著那张八百万的支票不知所以然。周围的绿色显然淡去，被萧条的枯树枝所代替，过了许久他终於发现了不对劲！
是啊，周围环境已经是冬天的模样，可为什麽日历上还是八月呢？为什麽明明已经过了八月，欣还不来接他？还有刚才那位老先生的话，到底又是什麽意思？一切的答案，董贤似乎都知道，可是无论他怎麽想都想不起来……
“欣，欣！”一系列的问题压得董贤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抱紧自己，口中反复地喊著这个名字！
但是这并未舒缓他的痛苦，胸口的堵塞反而更加严重，身体正强烈排斥著这个名字，汗水从额际滑落进眼眶，而後又从眼中流出，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珠……硕大的庭院中，就看一个孤单的身影蜷缩在亭子一角，瑟瑟发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惹人注目。
“董贤，董贤，你在哪里啊？”刘欣焦急地跑到後院找人。
　
　他到达之时向老爷已经离开，他怒斥那负责人，怎麽可以如此不负责任，随意放外人看望带走董贤，谁知那个家夥居然还答得自有道理，说什麽不妨碍董贤的健
康，真是气煞了刘欣，也顾不得与他的争吵，他直接跑到後院，希望董贤没有明白向老爷的话，希望董贤再看见自己时，还能绽露那样的笑颜，甜甜地问一句：“先
生，你来啦？”
然而……
找到了！刘欣在亭子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往那里跑去，边跑边大声喊：“董贤，回答我啊！”
“……！”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董贤又是一惊，可是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他再也不敢了！
“董贤！？”刘欣带著欣喜跑到了他的身边，可是走近他的时候却感到了董贤的异样。
为什麽蹲在这里发抖？为什麽不回应他的叫喊？为什麽不注视他的存在？为什麽不再像之前那样欢笑？还有手上的那张……是什麽东西？
“董贤，看看我，是我啊！”刘欣不放弃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逼著他与自己对视，“先生，我来带你回去，走吧！”说著就要拉他起来。
“先……生？”董贤对这个词有了反应，终於抬起了头，可是那双眼睛却让刘欣退缩了！
与婚礼那天同样的眼神，充满期待，希望被人肯定，但是期待的深处却无处不流露著哀怨与绝望，似乎主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渴望将被无情地否决！
“对，是我！”刘欣低下头不敢看他，伸出手牵起他略带冰冷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董贤乖乖地站了起来，也听话地随他走出亭子，可忽然迎面而来一阵狂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同时也吹开了董贤心中的迷雾……
刘欣牵著董贤走在前方，董贤跟著他的脚步，他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以此逃避！可这样走了没多久，身後却响起了董贤的声音：“先生，今天好冷啊。”
“啊，是啊……”刘欣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压根儿没有听董贤的话。
“恩，已经是年底的了呢！”董贤终於抬起头看著那只剩树枝的大树和满地飘落的黄叶，“我都没有注意……”
“年底也……！”这个时候刘欣才幡然醒悟，急忙回头对上了自己惧怕的那双眼睛，“董贤，你？”
不能确定他是否想起所有事情，刘欣不敢莽撞回应，只得用探视的眼神看著他。
而时间得到证实的董贤有些惶恐地看著眼前的先生，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直到董贤的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露出了一副欲哭却又无泪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的……”董贤看著刘欣笑了，而眼泪也在这个时候再也抑制不住，“先生，您早知道欣是不会来接我的对吧？”
“我不……这个……”面对这样的董贤，刘欣僵住了。
他的迟疑让董贤完完全全明白了，梦到深处，也是该醒的时候了……
“董贤，你去哪里？”董贤不理睬他的呼喊，甩开他的手，迅速地冲了出去，“等一下啊！”刘欣放不下他，也即刻跟随上去。
董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箭一般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看著陌生的长廊，陌生的大楼，甚至陌生的大门……看见门牌上清晰地写著“董贤”二字，他停下了脚步，喘著气颤抖的手缓缓推开已经半开的房门，“吱”的一声，一切熟悉的环境又回来了！
“董贤！”终於追上他的刘欣此时也是气喘吁吁。
没有听他说话，董贤直接走进了房门，平静地有些可怕。
他抱起了床上的娃娃，走到了那日历之前，一张、两张、三张……随著日历一张张地撕下，盼望的日子也逐渐接近，然而在撕下八月最後那一天，迎接董贤的却是……
“八月一日吗？”头发挡住了董贤的眼睛，让刘欣看不清他的容颜，可是那声音透出的凄凉与自嘲却使刘欣心慌起来，“原来，大家都知道……那一天欣是不会来的！”
刘欣眉头深锁，不禁走上前去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劝慰道：“董贤，不要多想了，休息好不好？我陪你啊！”
“假的！”董贤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刘欣也感到自己的胸口──湿了，“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刘欣大声想唤回他的神智，可是没用，董贤的眼睛只是越来越弥离，渐渐地已经找不到焦距了。
“欣早就不要我了，大家都知道的……”董贤在刘欣不断诉说著，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欣结婚了，那位老先生叫我不要去纠缠他，他还说我有被卖到过花街，说欣可怜我……”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啊！”刘欣捂住董贤的耳朵，希望他能忘记，这些话连他也听不下去了，董贤这般脆弱又怎麽承受得了！？
“他还给了我这个……”说著他拿出了那已经快被攥成纸团的支票，“奇怪啊，欣已经不要我了，他还给我这个干什麽？难道我连想欣的权利都没有吗？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呢？”
眼睛因为泪水而变得晶莹透亮，看他用那般无助的眼神看著自己，刘欣觉得自己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触动了。
“不是这样，一切都不是他说的！”刘欣紧紧搂住他，眼中也不觉地流出清泪，他又是在为谁哭泣？“刘欣……是喜欢你的，他是……非常喜欢你的！”
“先生，谢谢你！”董贤感受著他的体温，心中有了些许慰藉，“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你真是个好人。”
“我才不是好人，我是畜生，畜生啊！”刘欣眼泪落得更凶，真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

54

 

“我好累。”董贤在刘欣怀里感到分外安心，眼睛不受控制地缓缓闭起，“我等欣等得很累了，先生让我睡睡吧……”
“恩……睡吧！”刘欣哽咽著，大掌盖上董贤的眼睛，“我会在你身边，不要害怕！”
“唔，在梦里……欣会来接我的吧……”董贤软绵绵地倒在刘欣身上，嘴角挂著期待的笑容进入了梦想。
那个笑容现在看来却是如此伤感，刘欣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际，温柔地将他放回床上，而自己拉过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两手交握在身前，双眼凝视著床上的“睡美人”。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冷静下来思考过问题了？刘欣扪心自问。好像自从看著疯狂的母亲为了报复而残害父亲的情人和儿子之後，“冷静思考”就不曾有过！
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後，刘欣对於人类所谓的“感情”不屑一顾，在他的世界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权利与金钱去衡量一切，在他眼里这就是人类的本质。
但在遇见董贤之後，一切似乎都变了，他做出的那些超乎寻常的举动经常让刘欣顿生疑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什麽愿意为自己做那麽多？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攀龙附凤的一种手段！
哎……现在想来是多麽可笑的一件事，董贤只不过是想陪伴在千年的恋人身边，希望看见恋人的笑容而已，那麽单纯的愿望却被自己给玷污了……
“我真是错得离谱！”刘欣苦笑著喃喃自语，顺手抚弄著董贤的发丝问道，“那个时候，心很痛吧。”
睡著的董贤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微微皱眉，似乎被触动打搅了……
“你在做梦吗？”刘欣继续低声问，“因为梦里才能看见那个肯为你断袖亡国的刘欣？”
“欣……”沈浸在睡梦中的董贤微启薄唇，“不要留下……我……”
现实中遭受的重创在沈睡时形成黑暗的梦魇依旧缠著他，梦里的刘欣很温柔地朝著他笑，但是无论他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董贤急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追逐他的身影……
“欣，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是很寂寞的……
“我不会碍事，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可是刘欣不曾靠近，还是犹如影子一般站在那里。
跑到後来，董贤累了，跑不动了，脚软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而地面也在此时变成了流沙，将董贤的身子紧紧吸附，任他怎麽动都无法挣开。
刘欣的影子一瞬间转移到了董贤的眼前，董贤欣喜地伸手想抓住他，可是那短短的距离却成为了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
“唔……”董贤咬紧牙关不愿放弃，拼命想移动可惜都是无用功，“欣，等等我，救救我……我不能动了！”
但是刘欣还是站在原地微笑，丝毫不为所动！
董贤一抬头看见他的笑容，忽然记起来了……
“对了，你不要我了！”紧抓地面的手指也开始放松，或者该说是放弃！“既然都不要我了，为什麽还要来见我对我笑呢？”
“……”刘欣依旧不语。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董贤强撑笑颜问，可他自己也感到泪水已经在眼眶中酝酿，“呵……没错，我真的很蠢，为什麽我会对你如此无怨无悔，甚至愿意陪你同生共死呢？”
看著刘欣一尘不变的微笑，董贤哭了，他低下头低语道：“如果……没有这一世就好了，如果我们只是‘共死’，没有‘同生’就好了！”
他後悔了，为何会相信所谓海誓山盟？为何会愿意永生永世？为何对这份感情要投入得那麽深呢？
“欣……为何最初选择了我，最後却要丢下我？”梦里的董贤问，现实的身体也先一步流下泪水。
“圣卿！”刘欣看见泪水愣住了，嘴巴也诚实地喊出了这个名字。E91F252CB透很:)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身体自觉地靠近董贤，从後面将他拥进怀里，手指拭去那多余的泪珠，刘欣在他耳边低喃：“圣卿，不要哭……我爱你啊！”
是啊，这个就是爱啊……只要这个人在自己的怀抱，就会觉得比得到任何珍宝都满足，所以宁愿冒著被发现的风险天天来看望他，因为自己和董贤一样，只是天天盼望著见最心爱的人一眼而已。
“嘟嘟嘟！”正在此时，忽然刘欣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依依不舍地放下董贤，刘欣走到门外，打开手机一看，“……！”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