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且停驻——色如空

“刘欣！？”徐言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你还好意思问！”他食指一指楼顶，“小贤现在快不想活了，你这个混帐居然还在这儿问我们怎麽了？”
“怎麽可能？”刘欣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董贤！”

 

57

董贤呆呆地坐在楼顶上，看著万里无云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双脚悬在空中，看得楼下的人胆战心惊，就怕稍有不当他就会一命呜呼。
从刚才就一直盯著董贤的刘航，却在听见某个声音的时候有了反应，“董贤！”
他慢慢转过头，看著一脸担忧站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在他封存已久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一副情景，可那个时候，他是从上向下俯视，而那个男人应该是……“阳……”
“……！”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却被刘欣听见了，他睁大眼睛猛然回头，果然看见刘航正直直地看著他！“刘航……”
在听见那一声呼唤的同时，刘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彩，“大……哥？”
相隔甚久的两兄弟在这个时候相逢了，刘欣的心里五味掺杂，刘航至今仍然记得他这个大哥，他应该很高兴，可是董贤却……刘欣再次抬起头，看著楼上的董贤，他丝毫没有离开下楼的意思……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刘欣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刘航身上，对那充满疑惑的女佣微微一点头道：“我是他哥哥，请好好照顾我弟弟！”
“啊？恩，哦！”女佣还是一时不能反应。
一旁的朱诩负责联络傅後和王莽，医院也打电话通知相关救援队，徐言焦急地注视著楼上董贤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真会这样跳下来！这个时候，就看刘欣走到门口医生的面前。
“医生，请放我进去！”他严肃地请求道，“我去带他下来！”
“诶？可是……”医生似乎不太愿意，医院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这位先生不能劝病人下来，反而……那可就糟糕了！
“刘欣，你不要添乱，小贤真受不了你了，你还是快滚吧！”徐言的口气差到极点。
但刘欣不为所动，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视线落到了一边朱诩的身上，“朱诩，为我做见证人吧！”
“诶？”朱诩没有听懂。
　
　只见刘欣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然後接起了电话：“喂，周律师吗？你好，我现在就要办离婚手续和财产转让手续……是的，现在就办……我名义下刘家的全
部财产转移到我弟弟刘航名下……对，然後对於绮娅，你做我的代表将离婚协议书交给她，相信她会签字的……对，好的，证明人是朱诩……好，就这样了，拜托你
了，现在就开始办吧，麻烦你了！”说完就将手机合上，扔给了朱诩，“待会儿，律师会找你确认，你按实回答就好！”
“等……”朱诩不明白他要做什麽，可是她却有不好的预感！“刘欣，你要去哪里？”
刘欣不顾医生的劝阻，笔直往楼上冲去，“虽然晚了，可我还是要去接我的圣卿！”随著话音的低落，刘欣的人影也消失在楼道里。
剩下一脸忧愁的朱诩和满面疑问的徐言，“这个刘欣……到底怎麽回事？”
……
刘欣坐著电梯直达顶楼，然後奔跑到天台上，东张西望了一番，终於找到了董贤的的位置，他悄悄靠近，就怕吓到了他……
董贤只是看著天空，也没有其余动作，逐步靠近他的刘欣产生了疑惑──他到底在干什麽？
“董贤？”过多的疑问使刘欣不禁叫出了声。
坐在那边的董贤闻声回头，看见刘欣的那一刹那，他笑了！
“先生，你也是来找出路的吗？”
出路？刘欣听不懂，可是他强装笑意靠近董贤，边走边试探性地问道：“董贤，先下来好不好？出路哪里都可以找，那里太危险了！”
“我不要！”董贤固执地坚持己见，然後他拍拍身边的空处，“先生要来坐吗？在这里坐著很舒服的！”说完他闭起眼睛，贪婪地呼吸著空气。
刘欣考虑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董贤的身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双手尽可能地护著董贤，以免他掉下去。
“呐……”待他坐定，董贤闭著眼睛忽然开口问，“先生，我是不是很可笑？”
“恩？”刘欣不知该如何作答。
董贤转头看向他，神色很是迷茫，“明明已经知道那个人不会来，可还是傻傻地在等，即使欺骗自己，心底深处也渴望再见他一面，这样的自讨没趣换来的也不过是旁人藐视的眼光和金钱的侮辱……我是傻瓜吧？”话到这里，他再也无法维持笑容，脸色黯然下来。
“不是，当然不是！”刘欣万般爱怜地搂住他的肩膀，“圣卿怎麽可能是傻瓜？傻瓜是我才对！”
“唔？”听见那个熟悉的词语，董贤瑟缩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望著刘欣，“……为什麽？”
他想表达得更清楚些，可是根本无法开口，面对这位“先生”的称呼，他完全失措了……
“圣卿，是我啊！”刘欣用全身的力量搂住他，完全不将危险看在眼里，“我来接你了！”
“为什麽？”董贤只是在他怀里不断重复。
已经选择忘记，已经决定重新开始，这个时候为什麽又要来打乱他的思绪！？
“欣……”真是过分啊，“是你？”
“对，是我！”刘欣没有注意董贤古怪的表情，只是一味地搂住他。
没有愤怒，没有欣喜，没有怨言，没有哭诉，董贤有的只是淡淡的平静……从刘欣怀里缓缓挣脱开来，董贤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著面前的男人……
“圣……卿？”此时的刘欣也不得不注意他的怪异，颇带不安地问，“怎麽了？”
董贤看了他一眼，然後还是闭眼抬头朝向天空……
“我在寻找出路，即使没有刘欣，我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他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我坐在这里听著风的声音，寻找著那条通往未来的道路……可是我找不到。”
“圣卿？你胡说什麽？”看著他的样子，刘欣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董贤苦笑，“前世我就说过‘我不能为你而生，亦不能为你而死，但是却愿与你同生，与你共死’……可我错了，原来我是那麽脆弱，被欣抛弃，我根本不想继续生活下去……”
“我没有抛弃你，没有啊！”刘欣在一边大叫，“真的，我和绮娅协议离婚，财产也不要了，我要你，只要你啊！”他拼命想引起董贤的注意，可是没有用。
董贤没有理睬他的解释，眼神也更加淡漠了，“恩，如果是之前，我愿意相信你……可是，太迟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相信你的勇气……欣，对不起。”

 

58

 

“说……什麽？”刘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圣卿你……”
“欣对我的好，我不能忘记；可欣给予我的伤痛，我也不可能遗忘……人类就是这样啊！”董贤扯起一抹释怀的笑容，“我不是圣人，我也会恨！恨你的无情，恨你的无信，我不想骗你，我不能原谅你，对不起，欣！”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刘欣怜惜地抚上董贤的脸颊，“圣卿没有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啊……”
多麽温柔的人啊，尽管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可在这个时候，却仍然不停地道歉著……
董贤没有阻止他的触碰，静静地闭上双眼，感受著对方的体温……一下子，一下子就好，之後……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下方的人们就看得胆战心惊，王莽、傅後和救援队相继赶来，连黑狼都听到的报道，有些担心刘航，而特意赶来。
黑狼趁人不注意，默默地靠在刘航的一边，而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楼上两人所吸引的时候，他悄悄地蹲在了刘航的轮椅边说起话来：“航，看见了没有？你哥哥被整成这样，很痛快吧！”
刘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也是意料之中，然而……
“阳……我想回去……”看著上面的两人，刘航轻声说道，“跳下去……我就可以回去了……”
“航？”黑狼动摇了，痴痴地看著眼前的人，都不知该说什麽好！
重合了……楼上的董贤与在刘航眼中，与过去的自己重合了，那个时候，刘航在楼顶，黑狼在楼下，看著他直直跌落下来，却什麽都做不了……
没有什麽比看著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陨落更加痛苦的了！
许久，以冷酷而闻名的黑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紧紧抱住刘航，带著眼泪微笑道：“好啊，不用跳下来……我们也能回去……回去吧……一起回去……”
回到那段只属於他们的幸福时光，那个时候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担心，围绕在他们身边永远只有──幸福！
旁人已经无暇管他们的事情，只知道这天以後，刘航就离开了病院，去向不明，可听说是位青年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小岛上，两个人过著幸福的生活……
“喂，好像有了状况！”救援队长拿著望远镜眺望楼顶，“大家准备地快点啊！”他吩咐著正在准备气垫的同事。
“怎麽了？”傅後问向同样有望远镜的王莽。
只见王莽拿著望远镜，可脸色却不对劲，“他们好像分开了，董贤似乎把刘欣推开了！糟了，董贤站起来了！”王莽拿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千万不要是他想得那样……A69929A6在见:)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董贤站了起来，把刘欣也一并拉了起来，“欣，下去吧！”
刘欣闻言，惊奇地站了起来，“好啊，下去！”他兴冲冲地跳下了高台，然後伸出手，“圣卿，我们一起……”
可他话还没有完，就看见了令人诧异的画面，董贤笑看著他，双手缚在自己的背後，只是一味地在笑，那个笑容就是那次──他们刚见面时的笑容。
“欣，我很喜欢你啊！”这句一直以来被当作戏言的话语，此时听来却是那麽富有震撼力！“可我不想原谅你，也不再相信你！”
“圣卿……”刘欣害怕了，他伸手接近董贤，连声音都在颤抖，“不要闹了……你不原谅我，我可以等，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我会有让你相信的那一天，可现在不要开玩笑，我们下去吧！”
“下去吧。”董贤对著天台的大门一指，“回去你的世界，如今你已不是属於我的刘欣！”说罢，董贤轻盈地转过身，迎风而站。
“圣卿！”刘欣已不管什麽尊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要，只希望董贤能够平安地和自己走出这里！
“圣卿，我错了，我不要你的原谅，不要你的信任，你要怎麽样都可以！”他的语气充满恳求，就差没有磕头谢罪了，“求求你，下来啊，我接你一起回去，我们可以永远一起，圣卿！”
“晚了！”董贤张开双臂，迎著太阳，抬起了脸庞，“爱一个人的同时也恨著那个人……这样太累，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欣……这就算是我最後一次任性吧……我想先休息了……”
虽然看不清董贤的表情，可刘欣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样哀伤却又充满著期待！
“圣卿！”
随著他的一声呼唤，董贤的身影飘然落下，仿佛尘世中的一片绿叶缓缓坠落……
落下的距离，董贤感觉不到，他应该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看不到，可是此时耳边却响起了那个声音：“圣卿，我们一起去看并蒂莲……”
随後是一个男人温暖的怀抱，炽热的体温包围著他，宛如前世的记忆一涌而上……爱情在那个时候燃烧地炽烈，也在那个时候注定了他们的纠缠与离别……
“如果有来世……圣卿可愿与我一起？”
啊、啊，真是个自私的男人！董贤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如有来世，圣卿愿与你永不分离！”
“不後悔吗？”
“决不……”
……
十年後，当一切已成往事，难以磨灭的记忆却深刻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永不退去……
每年的今天，一群人都会围坐在这里，开著茶会，回忆著属於他们的记忆，诉说著他们的存在……
“已经十年了啊！”傅後为在座的每一个人倒上茶，然後自己坐回位置上。
“是啊，十年……”徐言已长成俊朗的青年，性格也比以前稳重不少。
朱诩笑著接过茶杯，语气依旧略带调侃：“徐言啊，你这个企业家太抠门了，每次都来傅後家，什麽时候你也请请客啊！”
“你还好意思说！院长夫人！”徐言面对朱诩，以前的脾气又不知不觉地冒了出来，“你和你老公什麽时候请过客？也不是顿顿来这里搓！？”五十步也敢笑百步？
“你们啊……”傅後笑了起来，“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绮娅的来信？她在非洲那里做了什麽大使，前些日子还来拜托我捐钱给那边的孩子。”
“有，那个女人怎麽可能漏了我们两条大鱼？”两人在这种时候默契得过分。
王莽在一边搂住爱妻，笑得好得意，“傅後，你什麽时候举行婚礼啊？”
“我？”傅後有些迷茫，她什麽时候要结婚了？怎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与她相反，徐言在一边拍案而起，“什麽？你要结婚了？”他颇有找人单挑的架势，“是谁？住哪里？什麽背景？什麽身份？你们怎麽认识的？”那样子还真像在捉奸夫。
“哈啊？恩……”傅後被吼得一愣一愣，被他这麽一问，她还真怀疑自己是有了男朋友──可是忘记了。
“噗！”朱诩见他那傻样儿就好笑，“哈哈哈哈……徐言，江山易改，秉性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