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以晓

“定昂。”站在一边，从进门开始就没开过口的余定宣在此时说话了。　
“干嘛？”唐定昂望向余定宣，陆翔引也跟着看过去，两个人的双眼，都注视着双手抱胸，背靠墙壁的人。　
“你这房间──”看着唐定昂，余定宣的眼底滑过一抹深意：“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说话的不是唐定昂，而是站在他身边的陆翔引：“我觉得很正常啊，和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没两样──啊，有啦，是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唐定昂的心跳在此时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做贼心虚的身体也更向后挪了些。　
“多了一个盆栽啊。”陆翔引看向窗台，语气再自然也不过：“定昂，那一盆白菊花是谁送来给你触楣头的啊？”　
“翔引，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听到陆翔引的话，唐定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不是什白菊花，那个叫玛格丽特。”　
“看起来跟菊花差不多啊。”陆翔引不觉得那盆玛格丽特与祭拜死人用的白菊花有什么分别。　
“拜托，那差很多好不好！”摇摇头，唐定昂决定不和陆翔引废话：“除了这个之外，没什么不一样了吧？”　
“有。”冷沉果断的声音，来自于杵在一边的余定宣：“定昂，你这里……”　
“我这里怎么样？”心脏漏跳一拍，唐定昂很害怕余定宣会说出惊人之语。　
“是不是多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不速之客？”余定宣放下抱胸的手臂，幽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唐定昂。　
“怎、怎么可能嘛，这里只有我一个而已，哪来的其它人？”唐定昂的语气满是心虚。　
糟！他竟然忘了这只狐狸有阴阳眼，以前好像也看过死神，这下惨了，不晓得狐狸会不会看到床上的笨蛋……　
我不是笨蛋！不要再骂我了！　
一个声音，从唐定昂的脑海里响起，那是凉的声音。　
唐定昂瞪大了眼，没料到会听见让棉被盖得死紧的死神的独特童音。　
刚、刚才，该不会是那个笨死神在说话吧？　
我不是笨死神，跟你说过我叫凉，不要笨死神笨死神的叫我！　
气呼呼的声音，回应了唐定昂心中的疑问。　
给我安静点，不要在别人的脑子里大喊大叫的，吵死人了！　
与第一次听到声音的反应完全不同，唐定昂不再害怕，而是火大的吼了回去。　
只要你别再随便骂我，我就不会吵你。　
清脆若银铃的声音，一字一字的敲在唐定昂的耳膜上。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笨蛋死神也敢和我谈条件？　
在心中哼了一声，唐定昂的语气极为不屑，也极为挑衅。　
就在唐定昂忙着在心里和凉拌嘴时，陆翔引开口附和唐定昂方才所说的话：“对啊，定宣，这里明明就只有定昂一个人而已，哪来的其他人啊。欸，定宣，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　

目光飘至陆翔引身上，余定宣给了陆翔引一抹别有含意的笑容：“翔引，看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它就是不存在的。”　
“吭？”不解的皱起眉，陆翔引不懂余定宣为什么会冒出这样子的话来：“定宣，你什么意思？”　
微微一笑，余定宣摇摇头：“没什么……定昂。”玄色眸子望向唐定昂，出声唤了他的名。　
正忙着和死神斗嘴的唐定昂，对余定宣的呼唤声是置若罔闻。　
“喂，定昂。”见唐定昂没有反应，陆翔引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喂喂，你是睁着眼睛睡着啦？”　
被陆翔引这么一推，唐定昂才回过神来，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两位好友的身上：“推我干嘛？”　
“定宣刚才叫你你没听到吗？怎么没反应啊。”纳闷的看着唐定昂，陆翔引觉得很没道理：“你刚刚是神游到哪去了你，居然没听到定宣叫你。”　
“呃、啊、那个喔。”张口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声音，唐定昂总算想到了借口：“我刚刚在想事情啦。”　
“想什么？”余定宣走了过来，嘴角，噙着一抹狐狸般的狡猾微笑：“定昂，你是那种说话说到一半会神游的人吗？”　
“呃……”谎言被人戳破，唐定昂只能干笑以对：“大概是因为住院住太久了，所以，欸，你也知道嘛……”可性度极低的理由。　
“定昂，我看你还是快点出院比较好，再这么住下去，我怕你连脑子都会住坏。”还是会有像陆翔引这般单纯的人相信。　
“对、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唐定昂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嘴角微微抽搐，没料到这么烂的理由也能让他混过去。　
“定昂。”余定宣冷冷的声音飘入唐定昂的耳内。　
“做、做什么？”听见余定宣那似乎是很愉快的语气，唐定昂没由来的觉得头皮发麻。　
“都要出院了，你还坐在那边做什么？”不怀好意的狐狸眼飘了过来。　
“对欸，定昂，你不是一直很想出院的吗？怎么刚才都坐在那边不动？”余定宣这么一说，陆翔引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呃、这个、”唐定昂支吾其词，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才好：“那个……欸………因为我、因为我头还有点昏昏的啦……”情急下，唐定昂表情不自在的扯了个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谎言。　

“真的吗？你还好吧，定昂？”陆翔引担心的眼神，让唐定昂的良心开始过意不去。　
“呃……”无言以对，唐定昂只能干笑着，想要就这么混过去。　
“定昂，我看你还是再住院住一阵子好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忧心忡忡的看着脸色苍白，额际冒着冷汗的唐定昂，陆翔引非常的不能放心好友的健康：“我看，我去找你舅舅过来一趟好了，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语毕，陆翔引转身就跑出了病房，动作迅速的让唐定昂连喊都来不及。　
不过，这不是最糟糕的，对唐定昂来说，最糟糕的是──　
“定昂，我看不到，并不代表我感觉不到。”扬起一抹怎么看都很邪恶的微笑，余定宣倾身靠向唐定昂，在他的耳边低语着：“那位不速之客，就被你藏在棉被里吧？”　
“你──”唐定昂倒抽了一口气，没料到余定宣竟能将笨死神藏身的地方摸得一清二楚：“你看得到？！”　
“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得到。”拍拍唐定昂的脸，余定宣退回了原来的位置：“那个死神像不像一般人？”　
“不像，很像电玩里面的妖精。”才说完，抗议声便无法抵挡的传入唐定昂的脑中。　
我不是妖精！！我是死神！死神！！　
凉大声抗议，非常认真严正的捍卫他身为死神的自尊。　
“闭嘴！”没把面前的余定宣当做在场者，唐定昂立即破口大吼：“不要在别人的脑子里乱叫你听不懂是不是！！”　
“定昂，这里是医院，你安静点。”大掌巴了唐定昂的脑门一记，余定宣面无表情，就连眼神也没泄露出半分心绪。　
“狐狸，不要打我的头！”唐定昂转回头，火大的瞪着给了自己一掌的人。　
余定宣微微一笑，表情像个局外人：“看来，你那位不速之客是很罕见的天然死神。”　
“天然死神？”唐定昂的注意力，迅速从被人巴了一掌的微愠，移到这个问题上来：“死神还有分天然和人工的？”　
“不是天然和人工，是天然和人魂。”余定宣浅浅一笑，视线飘向隆起的薄被：“死神分成的两种，一种是人类的灵魂，一种是靠着地府能量产生出来的，那个死神，如果有着不像人类外表的模样，它就一定是天然死神，因为，人魂死神仍旧保有原来的样子，看起来就和一般人类没有两样。”　

“这有差吗？”唐定昂不以为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不都一样是死神，还分天然和人魂做什么？”　
“人魂死神，原本就是人类，所以，对于人类世界的生活都很熟悉，不会做出有违常理的事情，可是，天然死神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它们对人类世界都相当陌生，甚至从来没接触过，所以，如果没看紧一点，那就会发生很多你想不到的意外。”余定宣的视线，移到了唐定昂一双锐利的眸上：“定昂，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和翔引帮你拿东西吧？”　

“喔，不用了，我又没带什么东西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唐定昂摆摆手，眼角瞥向良久良久都没有出声的笨死神。　
怪了，这笨蛋是怎么回事，居然都不说话了？　
“那，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你先回去吧。”余定宣直起身，打挺了腰杆便往门外走去。　
踩着稳健的步伐，无人能看出余定宣向来无波的心湖，在此时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终于出现了吗……定昂命中注定的祸水……　
没想到，祸水竟然会是一个天然死神，这样子，到底是好还是坏？　
无声一叹，关上病房门扉的余定宣，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人见过的落寞。　
第五章　
直到余定宣带上了房门，唐定昂才将方才盖得死紧的被子掀开，不过，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抱着膝盖，全身缩成一团，表情茫然无措的笨死神。　
“喂，”纳闷的推推凉细瘦的肩，唐定昂没由来的竟觉得这个笨死神看起来很可怜：“没大脑的，你是怎么回事？”　
凉没有给唐定昂任何回应，只是愣愣的、定定的望着前方。　
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闷太久，现在闷出问题了吧？　
心中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唐定昂再次推了凉的肩：“喂，笨死神，你还好吧？是不是刚才闷坏了？”　
凉还是没有半点回应，还是一样像具木偶似的看着前方。　
唐定昂皱起了眉，索性一口气把人提到自己的面前，让两人的视线对上：“喂，笨死神，说话。”　
被人拎在半空中的凉终于有了回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定昂被凉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那个……”眨了眨眼，凉一双雾紫色的眸子盈满了泪水：“你的朋友看到我了……”　
“他没看到。”唐定昂想也没想的便把凉的话打了回去：“他只是发现了你的存在。”　
“还不是一样……”吸吸发酸的鼻子，凉的声音好不可怜：“他知道我躲在被子里面……怎么办？”　
“知道了又怎么样？”唐定昂可没有凉的担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死神了，不差你一个。”　
“我……”望向唐定昂，凉欲言又止。　
“怎样？”眉一挑，唐定昂洗耳恭听，想知道笨死神有何高见。　
“我突然想起来……”眼泪开始往下掉：“闇引老师以前好像说过……不可以随便在人类面前现身……怎么办？”　
“看都看到了，还能怎么办？”没想到会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唐定昂摇摇头，完全不以为这是个问题：“我不也是人类？你也在我面前现身了，不是吗？”　
“啊，对喔！”像是突然发现的，凉低呼，漂亮的紫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更加的紧张了：“那、那，怎么办？”　
唐定昂的眉皱得更紧了：“你该不会现在才想到吧你？”如果是的话，他真的不得不说，这种人也能当死神──地狱真的没人了！　
被人抓在半空中的人儿点点头，一脸无辜。　
“这也未免也太扯了吧你……”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唐定昂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狐狸他们还没有进来之前，我就问过你了，那时候你没反应过来吗？”　
小小人儿摇摇头，一脸羞愧。　
唐定昂白眼一翻，简直无言以对：“哇咧……地狱真的缺人缺到这种德性吗？像你这种货色居然能当死神？简直没天理。”他在嘴里低喃，不过，距离他不到几公分的凉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我、我、我知道我很迷糊，很笨手笨脚，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不让自己惹出麻烦了……”扁扁嘴，眼泪如大雨一般，滴滴答答地落在唐定昂的手臂上。　
“拜托你，不要连这种事情也能哭得这么惨。”无力一叹，唐定昂扔下了凉，不掩厌恶的甩开手上的眼泪：“把眼泪给我收起来，走了。”　
“走？”困惑的看着唐定昂，凉一面揉着被摔疼的部位，一面忙着把眼泪擦干净：“要走去哪？”　
“我今天出院，你跟我回家。”唐定昂的语气理所当然。　
如果放着这个反应慢n拍、没有半点智商、根本不识人间的笨死神在医院里，不晓得会惹出什么事情来，搞不好还会吓死其他病人，这种祸害，不带回家看着的话实在良心不安──唐定昂，是这么认为的。　

“我跟你回家？可以吗？”傻傻的看着唐定昂，凉没料到他竟会要自己跟着他回家。　
“不然呢？”浓眉高高挑起，唐定昂一双鹰眸射出了不悦的视线。　
他都已经要不嫌麻烦的要让这笨死神跟着自己回去了，这他还有什么意见？　
“可是……”凉还是有些犹豫；虽然说，能跟着一个人类生活是件幸运的事情没错，可是，他真的能去吗？　
“可是什么？”唐定昂的脸色愈来愈坏；“耐性”两字对他而言一向只存在字典，不存在他的日常生活：“不要啰嗦啰嗦的，要去不去一句话。”　
唐定昂没说出口的是，不管答案是要还是不要，他都会把这只笨死神拖回家──放在医院不管只会祸害别人而已，带回家还比较安全点，最起码不会有病人半夜死于莫名其妙的心脏麻痹。　

不管怎么说，医院的人这么多，既然这只笨死神独独挑上了他说话，他就有看顾他的义务。　
“可是，我跟着你回去你家，这样好吗？”凉跪坐在床上，雾紫色的大眼睛向上抬望，模样极为惹人怜爱：“人类都有家人，我跟着你回去，你的家人、你的家人不会骂你吗？”　

他知道在人类的眼中，死神是很不讨人欢迎的东西，因为，一旦有死神出现，就代表有人要丧命……不过，这个唐定昂虽然老是骂他笨，可是，却不是很厌恶他的存在……？　
“我一个人住。”怎么想也没想到笨死神竟然是为了这个理由犹豫不决，唐定昂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好了，没其它问题的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