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以晓

“真的，没有关系吗？”为了保险起见，凉怯怯的又问了一次：“我是死神喔，虽然现在还是实习的，可是，我是死神喔，你真的确定愿意让我和你一起生活吗？”　
换来的是唐定昂的吼声：“你要问几次啊？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不要再质疑我说的话！走了！”　
大手一伸，也不管凉的愿意与否，唐定昂抓了人就往外走。　
被人拖着走的凉，定定的看着捉着自己右手的大手，他微微一笑──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会高兴，可是，他喜欢这种双手交握，有人相伴的感觉。　
凉不知道，捉住自己的这只手，代表着他今后在人类世界里，不会再孤单的机会。　
※※※　
“唐定昂，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呀？”捉着唐定昂的衣角，凉像个从没出过门的大小姐，好奇的左右张望着。　
“超市。”一手提着购物篮，一手挑捡着今日特价的蔬菜，唐定昂的目光没有从架上离开过。　
“超市？”凉的细细紫眉皱了起来，一脸困惑：“超市是什么东西？”　
“就是贩卖各种日常用品的地方。”挑了两条茄子放到购物篮里，唐定昂又转向下一个目标，看也不看凉一眼。　
突地，他顿住了脚步，抓了凉便往没有人的死角跑，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看：“你！”　
“我、我怎么了？”被唐定昂的样子给吓到，凉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别人看不见你吗？”浓眉皱得死紧，唐定昂的脸色很怪异。　
“对、对呀。”用力点点头，凉不懂唐定昂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我不能随便在人类面前现身的。”　
那他从还没进到超市到现在，一直都在回答这笨死神没完没了的问题，其他人是怎么看他的？！难怪他刚才老有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妈的！真他妈的丢脸丢到家了！　
“喂！笨死神，你现在马上现身。”他可不想再让人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　
“可是……”凉为难的看着地板，接着仰望唐定昂：“我长的不像人类，现身会吓到别人的吧？”　
这倒也是……就算这笨死神长的一点也不可怕，不过，他如果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现出原形的话，也会引来别人的注目……“你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外形像个普通人类吗？死神应该会魔法之类的东西吧，你就把头发、眼睛都变黑，然后把你的尖耳朵藏起来，这样你应该办得到吧？”　

“可以是可以，可是……”凉迟疑着：“这样子真的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就给我弄成那个样子，还有，顺便换一套正常人穿的衣服。”唐定昂的态度，摆明了不接受好之外的答案。　
“我知道了……”看着眼前那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凉知道自己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乖乖转过身，双手结印，他喃喃念了一串不属于人类世界的语言。　
奇异音调停下的那一瞬间，凉的双脚离地，全身上下被有如月光的银白光芒包围，约莫过了两秒，白光消失了，而凉也缓缓降下。　
看着冰蓝发色在瞬间变成了深黑色，唐定昂不无惊奇的望着凉，很好奇笨死神会变成什么德性。　
脚尖轻触地面后，凉转过了身，映入唐定昂眼中的，是一名黑发黑眸的美少女；精致秀气的五官，小鹿一般无辜的黑色眸子，长及腰背的玄色直发，纤细窈窕的身段──没想到，笨死神把自己变得像人类之后，他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了。　

“唐定昂……衣服要怎么办？”对人类世界完全没概念，凉根本不晓得自己应该穿上什么样的衣服才好。　
“就照我这样子穿啊。”稍稍低下身，唐定昂仔细的看着跟前的凉，表情很是怀疑：“你真的是男的吗？怎么看，你都像个女的。”　
“我是男的！”性别遭人再次质疑，凉跳脚：“你要我说几次，我是男的！不要把我当女孩子看好不好！”　
“没有一个男人的肩膀会像你的肩膀这么细。”伸手捉住凉的肩，唐定昂的表情很是纳闷：“喂，你到底多高啊？”　
“以人类世界来算的话，大概是一百五十公分。”气鼓鼓的瞪着唐定昂，凉拍开搭在肩上的手，迳自换上一套和唐定昂一模一样的衣着。　
看着瞬间就换了一件长袖蓝色V领T－shit与一条深蓝牛仔裤的凉，唐定昂忍不住伸手以掌心贴上凉的胸口，上下抚摸。　
“你在干嘛？”困惑的看着唐定昂突如其来的举动，凉并没有拍开大手，只是纳闷着。　
“你真的是男的。”皱着眉，唐定昂发表感言：“不会有女孩子的胸部这么平，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男的。”　
“我本来就是男的！！”小脸因为怒火与羞辱感而染得通红，凉的大眼闪动着怒火：“唐定昂，你、你、你！”　
“我又怎么了？”好笑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凉，唐定昂的心中，连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面带微笑的转身走开。　
“你是个坏蛋！！”没有骂过人，一时也想不到半个骂人的辞汇，凉在想了好半天，才想出这句话来。　
“你没骂过人？”听到这句不像骂人，反而像撒娇的话，唐定昂停下脚步，斜睨追在自己身边的凉。　
“没骂过人又怎么样！”气呼呼的双手抱胸，凉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不好到想要跳起来咬人。　
伸手勾过凉的下巴，唐定昂看着凉因怒气而染上两抹晕红的秀气小脸，他放声笑了起来，笑容嚣张而张狂，完全没把旁人的存在放在眼里。　
“你笑什么？”不悦的瞪向唐定昂，凉用力的拉开扣住自己下巴的大手。　
唐定昂没有回答凉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笑着，自顾自的挑选特价品，不过，他笑声收敛了许多。　
“喂，你到底在笑什么！”跟不上长脚的步履，凉小跑步着追在唐定昂的身边追问，不问个水落石出不甘心。　
“你刚才的样子很像一种东西你知道吗？”忍着笑，唐定昂同时放缓了步伐，终于愿意回答凉的疑问。　
“像什么？”捉住唐定昂的衣角，凉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金鱼。而且还是一只笨得要死的金鱼。”　
※※※　
“喂，唐定昂，现在要去哪里？”捉着唐定昂的衣角，凉好奇的环顾周遭景物，同时开口发问。　
“回家。”双手都提着超市的塑胶袋，唐定昂的脚步却是意外的轻快自在。　
“欸，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啊？”跟着唐定昂走进一条岔路，凉继续发问。　
“没为什么。”唐定昂的回答，明白的表示他不想多谈。　
可惜天然死神不懂这个道理，仍是问个不停：“为什么没为什么？”　
唐定昂皱起眉，心情开始不爽了起来：“笨死神，没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想知道嘛……”见到唐定昂皱眉，凉可怜兮兮的低下了头：“因为，我读到的书里告诉我，人类都有家人，大部份都会和家人住在一起……”　
“那是大部份，不是全部。”哼了声，唐定昂继续向前走。　
“唐定昂，告诉我嘛……”扯扯唐定昂的衣服，凉哀求的眼神望着他不放：“为什么你没和你的家人住在一起？”　
瞥了眼凉，唐定昂不说话，在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下了来，而不晓得唐定昂会突然停下来的凉则是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呜……”双手捂住了自己撞得通红的小鼻，凉痛得低声呻吟。　
唐定昂的背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肉，反而像一堵墙壁，好硬！　
“你搞什么鬼？”听见压抑的呻吟，唐定昂转过头，一把将凉拎到自己的面前来：“把手放下来。”　
被人提在半空中的凉，乖乖的放下双手，露出了他红通通的鼻尖。　
“笨蛋，走路不看路就是这样子。”嘴上是这么骂没错，不过唐定昂的手却抓了塑胶袋里的冷饮为凉冰敷。　
“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凉的表情好不委屈：“唐定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　
“你这么想知道？”对于凉的好奇心，唐定昂真的是甘拜下风。　
凉忙不迭的点头点头再点头：“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也没什么啊。”放下了凉，唐定昂从裤袋里掏出钥匙，转身打开一扇门：“进来。”提着两大袋东西的人朝凉喊道。　
“喔。”原来，这里就是唐定昂的家呀……难怪他刚才会停下来……　
学着唐定昂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后，凉便赤着脚的跟在唐定昂的身后走，直到他又再度撞上一堵肉墙。　
“痛……”再次捂上自己的鼻子，凉的一双大眼盈满泪水，眼白瞬间泛红。　
“你真的不是普通的笨欸！”对于“笨”这个字的定义，唐定昂在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刚刚已经撞上一次了，你就不会小心点吗？”　
“我、我、我……”无法反驳唐定昂所说的话，凉只能低着头反省自己的迷糊：“我下次会小心的……”　
“把头抬起来。”没好气的捞起跌坐在地上的笨死神，唐定昂的语气很无奈。　
凉听话的抬头，对上了唐定昂关心的眼神；眨了眨眼，凉不由自主的又低下头去。　
“叫你抬头，你干嘛又把头低下去？”扣住凉的下巴向上抬，唐定昂叨念着。在确定凉的鼻子没啥大碍后，他松了手，开始把采购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到冰箱去。　
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低头呀……为什么呢？只不过是对上了唐定昂的眼睛而已，为什么他会反射性的就低头？　
困惑的抓抓自个儿的后脑勺，凉甩甩头，决定不再和这个想不出答案的问题过不去：“唐定昂，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个人住的原因。”　
“不准动！”眼角瞥见凉就要跳下椅子，唐定昂连忙按住他：“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边别乱动，不然，天晓得你等一下又会撞上什么。”　
被人看轻到这种地步，但也没什么立场能反驳的凉扁了扁嘴，不甘心的又坐回了椅子：“为什么？”　
“你还真有耐性。”认命似的摇摇头，唐定昂转过身，塞了支汤匙到凉的手上：“其实也没什么，还不就是我爸妈他们离婚，你知道什么是离婚吧？”说着，又把扣在盘上的布丁塞到凉的手上。　

“嗯，我在书上看过。”一手抓着汤匙，一手端着盘子，凉显然不懂唐定昂的用意：“唐定昂，这是什么？”　
“布丁，给你吃的。”小鬼都喜欢吃布丁，这笨死神应该也不会例外。　
“喔……”应了声，凉还是盯着盘上的黄色物体不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你在干嘛？”忙完了自己的事，唐定昂转过身来，却发现笨死神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布丁。　
“呃……怎么吃？”求助的视线看向表情奇特的唐定昂，凉的微笑有些靦腆。　
“用汤匙吃啊你。”唐定昂白眼一翻，索性拿过凉手上的汤匙，亲自挖一口布丁：“嘴巴张开。”　
凉才微微张开嘴，唐定昂便不客气的将汤匙送了进去：“就这么简单，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会吃，死神不用吃东西的吗？”　
“不用啊，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不吃东西一样能生存，不过，还是有些死神会吃东西。”满嘴布丁的死神说的模糊不清：“这就是布丁呀。”　
“对。”把汤匙塞回凉的手上，唐定昂拉了张椅子坐下：“我爸妈他们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两个人都不想要我，所以，我就跟着我爷爷他们住，不过，毕竟爷爷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所以，我从国中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了，至于这栋房子，是我爸妈送的。”　

“你为什么不和你爷爷住在一起？”吃布丁吃得津津有味，凉埋首盘上，头也不抬的继续问。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爷爷他们很喜欢到处旅行，我不想绊住他们。”好笑的看着凉的吃相，唐定昂向来锐利的眼，在此时柔和了下来：“你喜欢布丁？”　
“嗯。”吃完布丁的凉放下汤匙，表情相当的满足：“原来布丁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呀，难怪牙那么喜欢吃。”　
“牙？”抽了张面纸，唐定昂倾身靠向凉，帮他清掉嘴边的布丁屑：“也是死神吗？”　
“嗯，牙是我的好朋友，他很厉害，和我不一样。”凉点点头。视线在附近转了圈后，他的目光回到了唐定昂的身上：“唐定昂，这里，是不是厨房？”　
“对。”勾唇一笑，唐定昂起身走出厨房：“过来，笨死神。”　
“就告诉你我不叫笨死神了，你不要老是笨死神笨死神的叫我好不好！”短短的腿追着唐定昂的一双长脚，凉一心二用的抗议道。　
“你话还真不是普通的多欸。”理也不理凉的抗议，唐定昂迳自打开每一扇关起来的门扉：“这里是浴室，洗澡的地方。这里是书房，看书的地方，你如果闲着没事的话，就待在这里。这间是卧室，我睡觉的地方，你就跟着我睡，反正床够大。”　

“那这个门呢？”凉的眼盯着走廊尽头处的门瞧。　
“这里是花园，我种花的地方。”打开门，一片灿烂的景象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到花园要换其他鞋子，还有，没事别把门开着，蚊子会跑进来。”　
才说完，唐定昂便又把门给关上：“这就是我家，你记清楚了吧？”　
“记清楚了……”仰首看向唐定昂，凉有些踟蹰，不过，他还是开口喊了人：“欸，唐定昂……”　
“干嘛？”往厨房方向走去的人头也不回。　
“一个人住，你不寂寞吗？”　
第六章［之一、之二］　
一个人住，你不寂寞吗？　
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唐定昂没由来的想起凉昨日无数个问题的其中一个。　
寂寞吗……？　
或许吧，不过，就算感到寂寞，那又能怎么样？　
眼中毫无笑意的扯出一抹笑，唐定昂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就算觉得寂寞，他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不能改变！终究，他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把他当成累赘了，还有谁要他？　
爷爷吗？奶奶吗？他们老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不可，再说，爷爷他们也陪了自己一段时间了，他不该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