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米——千本樱明

“你少他妈跟我这废话！回你屋去！”

“好……好好好……你不就是嫌弃我妈么？那我还这么跟你明说了，我是同性恋，你想指望我给你传宗接代那你就甭想了，你别那么看着我，嫌我恶心了？我也走不就得了？”

深深呼吸一口气，多久之前的事了？多久之前的对话了？范凛本以为那些伤心的事情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但是，似乎有些事情相反的，会越来越清晰。

“李……李哥……”余光瞥见李天成微微侧目，范凛张嘴想问些问题，却又不知如何说起，“算了……没事儿，我以为你睡着了……”

“那你就当我睡着了，说吧。”

“没事儿，刚要说的忽然忘了。”

李天成看着范凛微微透着忧伤的脸，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不管是谁，说起来都比较艰难。

那就当不知道，算了吧……

“我没事儿，你先回吧，老太一人跟家也不方便。”

“不行，今天就算你轰我我也得等姚隽大哥来了再走。”

“嗯？你怕我寻短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范凛给李天成推进楼道，“你这人啊，粗枝大叶的，遇见什么事都火烧火燎的，再加上出事儿的是小李焱，我是怕如果真有绑匪给你打电话，你得跟疯了似的跑出去。”

“没想到你把我看的还挺透彻。”

“我看啊……不行还是先报警，如果真是绑架，那也好让警察提前做好准备。”

正说着，到李天成家门前了，李天成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一下被打开了，传来小李焱天籁之音。

“爸爸～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啊？啊……范凛哥哥好～”

李天成盯着儿子，举着钥匙僵在那，眉毛渐渐拧成一团。

小李焱一看爸爸的脸阴惨惨的像个黑锅底，就知道这下完了。

范凛看见小李焱平安无事又是惊又是喜，再转头一看李天成已经阴转多云见七八级风外加雨雪冰雹以及准备台风，赶紧挥手挡住李天成，一把抄起小李焱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跑进屋里，就被李天成一记降龙十八掌拍在大腿上，给范凛一身冷汗都疼下来了，这要是打在孩子身上，不得给孩子打骨折了才怪呢。

李天成没想到范凛突然冲过来，也没想到自己下手那么大劲儿，一看儿子惊慌的表情跟范凛痛不欲生的样儿，自己也冷静了。

哆嗦了半天，李天成还没说话，范凛先摇晃了一下小李焱，“你上哪了？让你爸爸跟全家人都很担心哪，怎么都不说一声？”

“我……我……是……”

“我带儿子吃顿饭，怎么？不允许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洗手间那边传过来，范凛和李天成同时转头，一个……只能用妖娆来形容的女人站在门厅的墙边，一脸慵懒的看着俩人。不用说，这就是李焱的妈，李天成的前妻了。

范凛再一看李天成，本来已经熄火了，此时被前妻那话一激，俩眼的火苗又熊熊燃烧了，范凛放下小李焱，手刚要拦李天成，这回是没拦住，被李天成阿童木似的铁臂一下拨开老远。

“你丫有病啊？！”没头没脑的，李天成蹦出这么一句。

“你丫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

“你带儿子出去干嘛不跟我说？！你丫吃饱了撑的诚心吧？！”

“瞅你丫那cao行！至于么？你换号了又没告诉我，我哪知道你手机号！”前妻指着小李焱，“瞅你把我儿子饿的，都皮包骨头了，养不起甭养！成天就知道带他去肯德基麦当劳，你丫敢认识必胜客么！”

“养得起养不起是你关心的事儿么？我跟我儿子饿死你都管不着。”

“谁他妈管你啊！你死了别带着我儿子。”

李天成大怒，一巴掌拍在饭桌上，地动山摇，“袁梦妮，我告诉你，我看你是孩子他妈才让你进的这门，你下回要是再敢一声不吭的给孩子带走，别怪我告你啊！”

范凛一看这架势，俩人一见面儿跟看见杀父仇人似的，难怪得离，只是不管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当着孩子这么吵总归不好，就想上去打圆场，谁知刚要过去，就被李天成前妻袁梦妮指着鼻子。

“你给我在那呆着少添乱，我知道你们一个鼻子眼出气。”

09.回响

李天成一看袁梦妮连范凛都骂，更怒了，“你丫怎么越来越牛逼了？”

“我牛逼不牛逼你管不着，我还是那句话，”袁梦妮指着小李焱，“如果你没钱，你甭养孩子，如果你没时间，甭养孩子，如果你尽不了当父亲的义务，甭养。你刚才的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如果你让我儿子受苦，别怪我告你。”

“你少他妈跟这废话！你少他妈拿钱说事！你少他妈拿话压我！”李天成彻底的怒了，“以前我缺过你一分钱吗？你丫跟KTV门口看见你大学男朋友了，看见人家开上保时捷了，就又屁颠屁颠往人身上贴，给我戴了锅盖儿似的绿帽子，末了知道丫就他妈是一开保时捷的司机，就又恬着大逼脸回来找我，滚你妈逼的吧，你以为你范冰冰啊？”

袁梦妮也怒了，挥手把手袋甩一边去，“我爱钱？我爱你妈呀我爱！当年你爸那市场差点被政府征地的时候，我有过一句怨言没有？你大学毕业没管你爸市场的时候你有一个子儿么？我说过什么了？你好，你多牛逼啊？”袁梦妮指着范凛，“有俩臭钱了跟你那帮狐朋狗友出去花天酒地，我坐月子孩子发烧家里一个人儿没有的时候你知道么？我们娘俩死屋里头估计你还抱着你那蜜玩小蜜蜂呢！”

“我他妈什么时候包过小蜜了？我哪次不是应酬谈生意？我挣钱还不是为了养家吗？”

范凛抱着小李焱，两只手紧紧捂住小李焱的两只耳朵，努力不让父母吵架的声音进入小李焱的耳中，但是他知道这种方法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从小到大，紧闭着的房门后面，那种刺耳的声音总是像急速飞驰的箭一般穿透层层阻碍刺中范凛的内心，直至千疮百孔，直至麻木。

小李焱的两只胳膊互相抱着，小小的手捏成拳头，紧紧抿着的嘴唇似乎在咬紧最后一道牙关，只为了不让那毫无意义的泪水涌出。

到底是谁的错，竟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承受这一切，默默担下所有言语的伤害，然后再慢慢消化所有的痛楚长大，有谁知道这对孩子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范凛松开了手，将李焱的身子扳过去，对着正在吵架的那对前夫妻、李焱的父母大喝一声：“都他妈给我闭嘴！”

李天成和袁梦妮吓了一跳，似乎谁也没想到范凛也能底气十足的骂人。

范凛平复了气息，指着李焱，“你们想过孩子没有？”

李天成和袁梦妮顺着范凛的指向，同时望向李焱，李焱一瞬间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哭成个三峡，于是两人被反制了。

范凛擦掉李焱的眼泪，牵起李焱的小手，“乖，不哭了，咱们走。”说完，就领着李焱出门了。

范凛带小李焱在他家小区里边遛遛弯，事情前前后后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就是小李焱放学，袁梦妮去接他，说要带他去吃饭，看看儿子最近过的好不好，小李焱以为妈妈已经跟爸爸说了，就放心的走了，谁知道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袁梦妮以不知道李天成手机号为理由不告诉李天成自己接走了儿子，其中肯定是有赌气的成分，毕竟家里座机她肯定是知道的。范凛也不想想那么多，毕竟那是那夫妻俩的事儿，确切的说是前夫妻俩，他俩到底是因为什么积怨那么深从刚才的对话也能听出一二，只是让外人听来，只能是一个感觉：事情过去那么久，婚都离了，至于么？

范凛笑着，“小焱，我突然觉得你爸爸妈妈还爱着对方呢～”

“嗯？”小李焱抬起头，“为什么呢？他们俩一直吵架……”

“我倒是觉得，正因为在乎对方，所以才会这样。”范凛点了点小李焱的脑门，“不是有句话说，恨的越深，爱的越深么？”

“会是这样吗？”

“你可别跟你爸爸说我把你教坏了就好。”

小李焱摇摇头，“电视上都演过，我知道。”说着，小李焱叹了一口气，“不过，如果他们俩还喜欢对方的话，怎么能说出那么伤害对方的话呢？”

“倒也是……”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李天成家楼下，范凛蹲下身，拍了拍小李焱的肩膀，“辛苦你了……”

小李焱轻轻摇头，“我没事……”

“那个谁～”楼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是李天成前妻袁梦妮。

范凛想起袁梦妮跟李天成吵架时候的样子心里就发怵，但看见袁梦妮跟自己挥手，不过去又不合适。

范凛一过去，袁梦妮就冲范凛轻轻鞠了一躬，“刚才跟他爸吵糊涂了，对你态度不太好，不好意思啊。”

“啊……没事儿，我没关系……”

“其实我想想就能知道，你这么年轻，一看就知道不是跟他爸混在一块儿的……嗯……总之刚才是对不住了……”袁梦妮说完，又低身捏了捏李焱的小脸儿， “还有你，宝贝儿儿子。”

小李焱抱着范凛的裤腿，小嘴扁成条线，“我不想你们一见面就吵架……”

“嗯……妈妈以后不跟他吵了。”袁梦妮直起身叹了口气，对范凛，“再麻烦你一下给小焱送上去吧，我不上去了，怕见了他又吵起来。”

范凛点点头，跟袁梦妮道别之后，又给小李焱送上楼去。在家门口，小李焱一直跟范凛那嘀咕，“范凛哥哥，你说爸爸会不会打我呀？爸爸是不是特别生气呀？”还没等范凛说话呢，李天成家的门就打开了，李天成气势汹汹的插着兜站在门口，也不言语。

“爸……爸爸……”

李天成一把拽过李焱的小手，给李焱拽回屋里，嘴里叨咕，“今儿非得给你屁股打成八瓣儿……”

范凛一听心就寒了，这人怎么能这样啊？孩子那么小打坏了怎么办？就赶紧跟进屋里。

李天成给李焱拽到沙发边，自己坐在沙发上，还是那样气势汹汹的盯着儿子，小李焱害怕的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忽然，李天成一把把李焱抱在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下一秒儿子就不见了。

小李焱眼泪哗哗的，“爸爸……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范凛站在门口，看到这个情景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留给他们独处吧，这样想着，范凛就想悄悄回去了，谁知刚一转身，李天成浑厚的声音想起。

“门口那孩子，站住。”

孩子？范凛哭笑不得的转过身，只见李天成表情严肃的冲自己勾了勾手指，范凛走过去，李天成抬起头，“刚才我打你那下疼不疼？”

范凛笑着摇摇头，心说真疼死我了。

李天成腾出只手，捏了一下自己打在范凛大腿上的那块地方，给范凛疼得当即就“哎呦”一声。李天成放开儿子，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柜子里把药找出来，给你范哥哥抹上。”小李焱去了，李天成给范凛拽到沙发上坐下，“这人一放松了就饿，你晚饭也没吃吧？等会儿。”

范凛一见李天成要给自己做饭，赶紧拽着李天成胳膊不撒手，“你别忙活了，我这就走了，小焱，别找了，哥哥不用上药。”

“嗯？”李天成眼睛一瞪，“我说让你在这吃你就在这吃！”

范凛早就知道李天成这强迫人的毛病，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在这吃，我在这吃还不行么？但是我求你个事儿，我做饭行么？”自从跟李天成这吃过一回饭，范凛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奇特的味道。

李天成心中恍然大悟，看了看范凛，又看了看自己儿子，尝试的问道，“我……做饭真那么难吃？”

范凛和小李焱同时点头如捣蒜，“比你想象的还难吃。”

由于时间挺晚的了，范凛就简单炒了个菜，煮了点面条，俩人将就着吃。可能是自己做的饭会对自己的味蕾有一定的麻痹作用，所以李天成平时也没感觉自己做的饭有多难吃，但是一吃范凛做的这个吧，味儿还就是不一样～

“嗯……”李天成胡撸着面条，“我想起来还有啤酒呢，你喝不喝？”

“我不喝酒，你拿你自己的吧。”

李天成放下碗筷奔厨房了，正巧门铃响起，范凛去开门，是姚隽送完人回来了。

“怎么样？小焱有消息没有？”

范凛才想起来小李焱平安无事的事儿还没跟大伙儿说呢。

“嗯？什么味儿啊？吃什么呢还挺香。”姚隽进了屋，端起李天成那碗面条就开始往嘴里胡撸。

“啊……随便弄点吃的，”范凛看姚隽也是饿坏了，就准备一会儿再炒个菜，“小焱没事儿，是他妈带他吃饭去了，母子俩好久没见一时间忘了联系李哥了，虚惊一场。”

“cao～～”姚隽哭的心都有了，“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

“嘘……小焱都睡了，小点声儿。”

李天成从厨房一出来，看见自己那碗面条被姚隽几口胡撸到底儿了，怒了，“我还没吃呢！”

“今儿这菜不是你炒的吧？你丫做那饭跟猪食似的。”

“面条给我！”

范凛笑着，“行了行了，我再给你炒一菜去，姚隽大哥也忙活半天了，让他吃吧。”

“不行，他只能吃我做的。”

姚隽翻了他一白眼，接茬儿吃。

10.调整

小李焱平安无事，第二天高高兴兴的坐着爸爸车上学去了，一上车，小李焱发现车后面的座上放着两大袋子东西，洗头水肥皂酱油醋一堆生活用品，有点奇怪。

“爸爸，咱家洗头水不是还有吗？怎么又买了？还换牌子了？”

李天成也有点纳闷，转头一看，忽然想起来这是昨天范凛买的，估计是晚上回去的时候给忘了，“别动，那是你范哥哥的。”

“噢……”小李焱乖乖把袋子系好，想起昨天晚上范凛那么替自己着想，心里就是一阵感动，“爸爸，我觉得范凛哥哥真是个好人～”

“嗯，确实是个好人。”

“爸爸，我问你一件事。”

“问吧～怎么还弄得挺正式？”

小李焱抿了抿嘴唇，“你还喜欢妈妈吗？”

李天成没想到儿子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来，自从他和袁梦妮离婚之后，小李焱似乎就再也不在李天成面前提起妈妈了，说是懂事儿，可这懂事儿也确实挺让人心疼。

“怎么突然这么问？”

“昨天，范凛哥哥说，你和妈妈应该还是喜欢对方的，否则不会那么在意以前的事情。”小李焱虽然这么问，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不管爸爸妈妈是否还爱着对方，似乎都不是小李焱想要的答案，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