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印。果然,明云渐渐地不敌,智慧宝剑的光芒也愈来愈黯淡。
「给你最後一次机会,大自在佛国的菩萨,只要你放弃带走玉螭,我就给你一条生路,送你回娑婆
世界。」天王打算手下留情。
明云虽抵御的辛苦,却不愿就此撤手。
「再跟你强调一次、臭老头,叹喜是我的人,为了不让他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会
拆了这座琉璃殿、毁了整个阎摩宫,让他连老家都没得回!」
「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血红色的阴郁布满天王的脸上,沉默的杀机跃然而出:「为了保卫
我阎摩天的身家安全,杀死一个发了疯的菩萨应不为过吧?」
再度执起灭情掌,蕴积十二万分的功力,阎摩天王以自己的月牙杖架开明云的智慧剑,在他露出整
个空门的胸膛上,重重印上比从前加诸玉螭身上更厉害十倍的掌劲。
狼狈地吐出一口血,宝剑脱手,明云向後跌撞出十几步,脸色苍白的像十二月天的腊雪。
曾经嚐过灭情掌苦头的叹喜脑中一片茫然,眼睁睁地看著眼前发生的情事,他无能为力去阻止,只
能怔怔站在当地。
「叹喜,我没事的。」濒死的菩萨半坐半跪著,由口中喷溅出的鲜血让四周的场景看来格外的怵目
惊心。
「我害了你……」眼光紧锁住明云,叹喜喃喃。
他知道,打从自己出现在净照日菩萨眼前的那一刻起,就完全颠覆了他原该顺遂修行成佛、普渡众
生的命运……
此刻只想奔到明云身边,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远远离开阎摩天,到人间的那座公寓里,两人相依
相伴的过日子。他早已不留恋锦衣玉食的王族生活,只高兴存在於一方小小的沙发椅里。
真恨现在的自己只是个飞天啊!明云伤重之时,他却只能在一旁无奈,被身为侄子的玉虺制住,连
移动脚步的自由也没有。
只听阎摩天冷冷的向受伤的他撂下话:「看在妙庄严大佛的面上,我原想手下留情,只可惜你嘴贱
,让我连个全尸都不想给你留著……」
明云呸了一声,将口腔中的馀血吐掉,瞪著他。
「刚才的灭情掌用了我十成功力,即使是净土的菩萨受了这一掌,也只能撑过一个时辰,更何况是
你这种半调子?我估计不到一刻钟你就会化为一滩血水、永世不得超生……」
阎摩天王阴阴地说,故意不去理会身後王弟绝望的表情。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一劳永逸了吗?幸好,托你将我逼入死地的福,让我想起了自己究竟为何人…
…」明云的嘴角泛起了诡异的冷笑。
阎摩天王察觉到某种不对劲、某种矛盾的融合与秩序开始崩解。
「不愧是三界廿八天法力第一的魔王啊!身为半调子的菩萨的确毫无与你匹敌的能力……」即使脸
色已苍白如纸,明云的眼仍闪著奇异兴奋的光。
阎摩天王有预感,眼前的菩萨即将说出惊人之语。
「要降服最最冥顽的阎摩天王,还是得以最最恐怖的破坏魔神才捧得出台面吧!」明云冷笑:「摩
诃迦罗天……如何?」
久远前传说中的名字由濒死的菩萨口中说出,阎摩天王不禁全身一震,狐疑的望著他。
摩诃迦罗天原是异教中有名的毁灭之神,是拥有强大权利与狂暴性格的大魔王。这位原本雄据一方
的毁灭之王,曾经极力的抗拒皈依佛下,最後是大日如来派遣降三世明王将他降伏,才终於同意皈
依。
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摩诃迦罗天恐怖与愤怒的形象依旧让廿八天的诸天王及其眷属听闻
其名时震颤不已。
「……为什麽提到那位魔神?」阎摩天王有些惴惴。
明云斜睨他一眼,逐渐涣散的眼神开始漫出黑暗的光:「这可都是你逼得哦!阎摩天臭老头,谁教
你要将我的菩萨分身给打死?……」
暗的旋涡在空中成形,强烈的低压让人透不过气来,天变了。
那边厢明云兀自吃吃的笑,神情恍惚的可怕:「怎麽从来都没人怀疑摩诃迦罗天到哪去了?都说他
成为佛法的守护者,守护到哪个天去了呢?」
阎摩天王心一凉,是呀,那个曾经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的死亡之神,自从皈依之後就再也没有下
落了,只留下久远世以前的那场神佛大战供人津津乐道而已。
带著邪气的暴风开始弥天漫地的压迫而来,粗暴的破坏阎摩宫的草木砖瓦。奇怪,到底发生了什麽
事?阎摩天王突然想起那位恐怖的魔神拥有掌控雷电风雨的力量。
「摩诃迦罗天後来跑到大自在佛土,拜在当时还身为菩萨的妙庄严门下、潜心修习佛法,後来蒙世
尊授记印可,称为净照日菩萨。」
此言一出,阎摩天王脚下一个踉跄,指著他脱口惊呼:「你、你就是……摩诃迦罗天……」
倨妄的笑了,明云身周释出的冷意让犹是夏日的节令摇身变为寒烈的北国。
「所以我说都是你害的,阎摩天臭老头,我好不容易苦修亿万劫的菩萨道用来压抑自身的魔性,却
在你小小的灭情掌下破了功……」
明云说完,喘了好几口气,一番话说得邪佞狂傲,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豆大的汗珠
布满了全身,咬著牙像极力在控制什麽东西似的──
「叹喜,快离开──离得愈远愈好!我……我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了……」
几乎是费尽全身的体力转头向飞天交代完,明云整个仆伏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身体处却传出了霹
雳啪啦雷电交会、火光炽击的声音。
阎摩天王见状,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向著弟弟及儿子大喊:「玉虺,快带著你王叔远离阎摩
天,愈快愈好!」
还来不及确定那两个人是否已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萧飒的金铁相击声盖地而来,很快就将整个阎摩
天笼罩住;属於阎摩天皇族的一万两千人及臣民四十八万人仓皇奔逃哀嚎的声音响彻於须弥山的南
方,惶惶地猜测这肃杀之气究竟从何而来。
阎摩天王只能严阵以待,看著倒卧地上的身躯不断地放射出惊涛巨浪般地残戮杀气。他想上前趁明
云尚未完全回复本来面目前先一击攻的,却被对方身周的可怕斗气所阻隔。
「我是摩诃迦罗天,我是湿婆,我是楼陀罗──」金铁交鸣般的鏦铮话语由明云的嘴里吐出,是凛
冽到让人闻之肌骨皆寒的恐怖。
「我是伊舍那天的统治者,是掌管死亡与时间的大时天;只要我想,我就能破坏万物至无形,也能
将世界终结於脚下──」
一身的金刚鬪气圈绕在不久前还摇摇欲坠的身躯上,饱受阳光炙吻而呈现淡棕色的肌肉也开始有力
的涨满,使得明云的身体渐渐增长,力量一波接一波填充而来,直到他以狰狞忿怒的瞳眸锁著阎摩
天王时,属於魔神的身躯已暴长至比原来的更为高壮。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吐气就成风,魔神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摩诃迦罗天?好恐怖的魔神,只是被他不在意的轻扫一眼,就有种想要卑微地屈身
於前的冲动。
硬压下强烈涌出的恐惧,阎摩天王道:「摩诃迦罗天,我是阎摩天现任统治者,也是下手杀了净照
日的人,一切冲我来吧!别为难我阎摩天王的眷属与臣民!」
「净照日菩萨?就是那个把我压制在凡人躯体亿万劫的人?哈哈哈,他死了倒好,再也没有什麽东
西能困阻我,我自由了…………」
狂暴的笑声向上穿过魔王制造的风雨雷电团,向上飘升至暗不见顶的天际深处。阎摩天王暗愁,没
想到死了个菩萨、却招惹来了一个绝对惹不起的混世大魔王。
「摩诃迦罗天,既然恢复了自由之身,是否就此回到您位在恒河彼岸的伊舍那天?」
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阎摩天王还是希望能在刚苏醒的魔神手下抢救回几欲分崩离析的阎摩宫及琉
璃殿。
「这里是……须弥山附近吧?」魔神狂妄地笑,睥睨的神情大有气吞天下的态势:「既然来到这里
,不好好发泄一下从前被降三世明王打败的鸟气怎麽行?」
不妙了………
令魔神瞋恨到只想毁了一切的记忆列列条条回到脑里,魔神愈来愈愤怒,眉间嘴角含著残暴到不行
的笑。
「……就先毁了欲界、色界、无色界里的廿八天吧!接著杀上所谓的西方净土,将三千大千世界闹
个鸡犬不宁後,才能消我亿万劫来累积的愤恨!」
一听到魔神开口说到要歼灭廿八天,自己的阎摩天自然首当其冲。阎摩天王深吸一口气,凝聚体内
所有的法力,在一声大喝之下,所有的力量塑成一支无坚不摧的箭矢,穿破屏障在前的雷电光网,
直向魔神的心口穿刺而去。
连手都不用动,魔神一个眼色瞥向疾飞而来的箭,坚韧可比金刚石的法箭立即起火燃烧,连颗灰都
不剩。
「大胆!在我面前耍些雕虫小技,有用吗?」
身子一转向,连带鼓起一道劲风,将阎摩天王狠狠地摔向宫墙之外。魔神不屑的哼了一声,手掌轻
柔的一拂,四周响起砰砰磅磅的声音,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魔神双眼所及之处,尽成一堆瓦砾。
「哈哈哈哈,嘿嘿嘿,呼呼呼……」畅快至极的笑不绝於耳,魔神似乎因发泄了些许情绪而显得畅
快。
「接下来上哪个天呢?我记得阎摩天之下应该是仞利天吧!」
心中描绘著破坏所有天宫的快感,站在瓦砾堆中的魔神作恶作得愉快,仗著一旦开始搞起破坏就再
也无法抑制原始冲动的个性,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找到下个标的物狠狠地给予一击,来满足
撕毁扯裂一切事物的欲望。
正欲离开,一道彷佛清流般好听的乐音响起,浇熄了心头上狂躁无以止歇的欲念。
「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摩诃迦罗天王啊!请容我这小小的飞天爲您的勇猛英武来献舞散花吧!」
「摩诃迦罗天如何?」
从明云不再像明云、被黝暗的灵魂附身、问了句奇怪的话开始,叹喜就紧闭著嘴,睁大眼不发一语
的看著事态以怪异的形势发展下去。
居然……如此的邪僻乖戾、如此的让人移不开眼去;充满力量的身体,凌厉的彷佛只要手指头动一
动,连日月星辰都将爲之倾颓──
这就是摩诃迦罗天、是那个远在叹喜还身为玉螭王子之时、听宫中的诗人及画师传颂赞美的破坏大
神摩诃迦罗天!
头一次看到这麽气焰盖世的魔神,让叹喜心中不禁爲之动悸。这真是明云隐藏住的另一面吗?是那
个偶尔不正经、老说些莫名其妙却又甜到心底话的明云吗?是那个情愿坠入无间轮回、也要让自己
笑著活下去的净照日菩萨?
在这麽个紧张危险的当口,飞天居然微笑了起来。难怪身为菩萨的净照日如此嚣张、如此不羁、对
看不顺眼的人嘴巴很坏、脸上常常露出邪放的笑容,却原来他的前身是一位恶名昭彰的魔王……
自己身为阎摩天前王子的身分跟他比起来是真的小巫见大巫呢!
收回笑容,却听到魔神残酷地道:「……就先毁了欲界、色界、无色界里的廿八天吧!接著再杀上
所谓的西方净土……」
心头猛然一凛,叹喜重新正视著目前的情势。虽然化身为恐怖大魔王的明云是很帅没错啦!可是若
他真要六亲不认地毁灭廿八天及各个佛国净土,自己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再怎麽说,阎摩天是自己的故乡,况且这里有他的王兄跟侄儿玉虺,他一点都不希望摩诃迦罗天毁
了这一切。
到底该怎麽办?他想要明云回来,可是一个小小的飞天,如何能螳臂挡车的对付摩诃迦罗天、让狂
风暴雨的心再次沉睡於明云的体内?
「对了,如意宝珠!」一道灵光乍现,法会中世尊赐予宝珠的情景蓦然浮现眼前。
那一日,世尊佛陀亲至妙庄严佛国说法,叹喜为散花乐舞的天人之一,当时步至佛前,对著犹自垂
眉歛目、深深沉思的觉者叫了声:「世尊……」
佛陀睁开了眼,看著唯有穷天地之力方能完成的绝代飞天,摇摇头,道:「叹喜,你这一现身散花
乐舞,又要让我座下多少声闻者心慌意乱了──」
叹喜献上手捧著的摩诃曼殊沙华,以宝石无法夺其光辉的笑容顶礼。
「世尊,叹喜的存在,正是爲了要让大众体悟佛法的圆满微妙,正如莲花出水般的不染淤泥、清净
善美、最是稀有啊!」
佛陀也微笑了,摊开手掌,中置一颗封尘破出的如意宝珠。
「……完美的极致是衰败,我因此了解你存身於此世的因缘结果──不过欢喜你的曼妙乐舞以及伶
俐话语,我特别赐予这颗如意宝珠,或许不久之後,你会在特别的机缘中使用到吧……」
「我会使用它?」叹喜疑惑。
佛陀顿了一会,用某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道:「虽是能成就一切心愿的宝珠,但是……」
天人扬起头,好奇於佛陀究竟要说什麽,只见佛陀再度展露微笑,表情依旧莫测高深。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谨记:若想要宝珠帮你成就心愿,就必须放弃某些等值的东西……」
「可是,我甚麽东西都没有──」叹喜道。
「你有的。」佛陀点头,肯定地说。
天人沉默了。
佛陀续道:「有了失去了生命的觉悟,就使用这颗如意宝珠吧。」
说完闭目,彷佛一切对话就此烟消云散。
『……或许不久之後,你会将之使用於特别的机缘中吧……』
原来现在正是时侯!叹喜赶紧将耳上那颗圆润晶莹的珠子取下。曾经答应过明云,只要他帮自己找
到净照日菩萨,就将这颗珠子给他;如今将宝珠用在他身上,也算是实践了两人之间的约定吧!
突然想起了佛陀的告诫,叹喜紧握住手里的明珠,脑海里萦绕著他的话语。
『有了失去生命的觉悟,就使用这颗如意宝珠吧。』
若是明云回不来,空留一个能呼风唤雨的摩诃迦罗天在世上於他又有何益?他情愿再也不闻、不看
、不听!
小心翼翼地将如意宝珠捧在手心,身旁的玉虺好奇的凑过头来看,问道:「这是什麽?」
「是世尊欢喜我的乐舞,赐下的如意宝珠。」叹喜边回答、边纳闷著该如何向珠子传递心愿。
「呀,我听过这东西,是能成就一切心愿的如意宝珠……」玉虺轻呼一声,也开始研究起这颗小珠
子究竟有何能耐。
「如意宝珠啊,若是真有灵的话,倾听我叹喜的心愿吧!」他对著手中的珠子祝祷,传达自己的意
念。
祈求重复了三、四遍後,珠子起了明显的变化,围绕的光晕开始加深加亮,一阵刺眼的光照过後,
宝珠上方出现了一位小巧玲珑的天女。
「我是栖住在宝珠内的宝藏天女,爲因应你的请求而现身於此。叹喜,说出你的请求吧!」
叹喜遥望著远处立在交加雷电之中、魁伟雄壮的摩诃迦罗天,好一会,他回头轻声道:「宝藏天女
,我唯一的请求就是让摩诃迦罗天重新封印在净照日菩萨的体内,让菩萨继续完成他的菩萨道、回
归佛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