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雨——欧阳秋新

“琉，”我突然意识到了一样东西，“你好象把这个拿反了。”因为信纸上方的空白会比较大。
“是吗？”他倒过来看了看，“好像真的是这样，因为暗夜的文字对称性很强，所以……不过，好像倒着读更有意义；我还说怎么文法不通。”
“那么正过来呢？”
“是标准的预言诗。不过……好难懂的文字，似乎是讲什么……力量之传承？”
“……那就继续倒过来好了。”
“倒过来？”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还是继续下去：
“没有后悔，因为更大的失望接踵而来。
终于有一天，那个男孩，不再想要任何东西。
那一天在下雪，所有的梦想和眼泪都已经冻结……”
我一把抢过那张纸。
“这是我曾经做过的梦。”
“什么？”琉不懂我的意思，“那上面还有下文，你不要看了吗？”
“下文，是故事的继续吗？”我捏紧了手中的纸。
“好像是，因为我还没有看到，但是似乎还有一行字，应该是个结局。”
只有一行了吗？
结局。
我笑了。
我将手中的纸丢进壁炉；那么渺小的东西很快在火焰中消失无踪。
“雨然，你怎么啦？”琉晃动我的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不想知道结局。”
“可是正文还有很多深意的样子，你不想知道了？”
“我不想再要别人给我安排的结局。所以，这一次，让我自己选择吧。”我笑着推开他的手。
“雨然，”琉拉住我的手，“你……就要离开了吗？”
“怎么会，我答应过你吧？在春天的时候我会帮你作玩具。”

春天也许不是那么容易就到来的。
但气温终于有所回升，虽然积雪并没有化。
“我一个人没有问题的啊。”我一边换鞋一边对琉说。
“但是我不放心，还是不要去了吧。我知道总呆在屋里很闷……”琉把烟蒂在窗台上灭掉。
“我没那么不可靠吧？不要小看我，我很厉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琉握住我的手臂，“至少让我陪你。”
“算了吧。”我笑着指指琉身后的小孩子们，“他们等着你的故事呢。我很快就会回来，很快。”
“等一下。”琉对我说，又转过头，抱起最前面的女孩，“优，我有话要和雨哥哥说，马上就回来，你们到屋子里等我。”
“琉哥哥很快就回来吗？”女孩子的眼睛很亮。
“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女孩点头，其他小孩闻言乖乖回去了。
琉把优抱进屋，再跑到门外：“说过让你等我吧。”
“我怕你不让我出去。”我笑答。
“怎么会，有谁能强迫你干什么吗？我只是想和你说，至少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琉，”我略略诧异，“你今天好奇怪，好像婆婆。”
“你自己应该清楚吧，不要再一个人承担一切。下回你晚上吐血的时候，至少要找个人帮忙洗床单。”
“……你都知道。”
“我又不是傻瓜。”琉帮我把围巾系紧，“你自己去吧。”
我微微点头。
琉真的很奇怪，明明外面很冷却不肯回去，直到我走出大门。
“雨然。”
突然，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回头，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叫住我。
“其实……你给我看过的那个预言诗，我看了最后一行，却没有告诉你。”
我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用这么无奈又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我转身走出大门，这次没有再回头。

我不介意那个答案是什么；因为我的梦并没有在那里终结。
我还梦见那个男孩一个人走在没有人的积雪的路上，身后的教堂越来越远。在白色的雪上，有人的脚印留下。
不只是一个人的脚印。
那个男孩抬起头，用手接住一片雪；那雪已经不能在称之为雪，因为气温稍高，它在落下的过程中就化掉了，有点像下了小雨。
那粒晶莹的液体从男孩的指尖滑落。
那种感觉是什么？
温暖吗？幸福吗？好像相差太远。因为那触觉很冰凉，很绝望。

雨然。
有人叫起这个名字吗？用那种声音，在这么静寂的街头？
我看向路的另一边。
我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海蓝色的眼睛。和最初的相遇已经不同。
应该哭还是该笑？

“雨然。”
向我伸出的双臂，淋湿的外衣，已然沙哑的声音。
我跑过去，紧紧抱住那份熟悉的温暖，将自己的头埋进那个人的臂弯。
可以幸福吗？一个人，两个人？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想要什么一定会实现的预言，我想要的只是……
不会惊醒的，梦境。
尾声

“如果你那么喜欢雨然的话，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你能做到的吧？”源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窗外。
雪景很漂亮。
“我怎么能做这种变态的事呢？”终于摘掉了自己一直不离身的眼睛；其实他的眼睛是很美丽的蓝色，挡住了实在可惜；“再说，如果我只是在雨然的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对他来说太过分了吧？”

“……你已经做得很过分了吧，为什么不去见雨然，他可是为了见你才到那种地方去的。”
“但是，”楚水澜笑笑，“如果我见了他……就没有办法放得下。”
“是谁？是他还是你？”
“那无所谓。到是你啊，也太坏心了吧，特地掺一脚就是为了看我儿子的笑话？”
“怎么会，最坏心的还是霏吧。竟然把所有的人都骗了，还开了那么大的玩笑。真不知道月影那家伙会怎么想。”
“她只是为别人想得太多。因为知道得太多又想得太多，所以一直都不幸福。”水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应该放下一切。”
“放下一切？”源苦笑，“也包括放下你吗？和我在一起的话可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只有那个不行。”
水澜喝了一口咖啡。
“……你这老头真敢说啊！”
“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放手。”
“其实最像你的人就是月影。”
“你这么说我会很高兴的，”水澜笑眯眯，“毕竟那是我和霏的第一个小孩。”
“你是不是想打架？”
毓走了进来。
“两位老人家，年纪不小了就不要在别人的书房里吵架；我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把自己家借给你们玩的？”
源作委屈状：“我可是你爸爸……”
“你去死吧。谁稀罕你们这些恶质父亲？”
“说得对。”水澜欠起身，“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去见我可爱的儿子了。”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对雨然说实话了吗？”毓问道。
“他已经知道了。而且，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去帮他，无论在那里，什么时候，要付出什么代价。”
源转向他：“但是那个也不告诉他们吗？关于两个人彼此都有属于对方的专属契约的事。”
“他们自己会懂。”水澜拿起自己的外衣，“我也要告辞了。”
毓送他到门口：“你要去哪里？回教堂？”
“那里有琉就够了，我要去旅行。”
“旅行？”
“也许……霏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不可能。”毓淡然，“我们暗夜一族不像人类，可以得到神的恩宠和轮回的灵魂，我们死去的时候就是永远的消失。”
水澜的脸上闪过奇怪的笑容。
“谁知道。”
他就这样消失在门口。

“老头子，幸亏你没有想到在我的身上留下契约印什么的。”毓给源倒了一杯热的咖啡。
“当然，”源端起杯子。
“我可不想和你分享生命，万一你比我早死我就亏大了。”
“臭老头，谁会早死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