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放了不到两个水爆,老实说,天实在黑,虽然火把和着火的箭枝偶尔会照一个亮,但是这些忽隐忽现的光亮并不能让我看清楚目标,本来也不是擅远攻的战士。
但是不可能看着兽人们就这样踏破古鲁丁。
毕竟不久前矮人村那惨烈的只剩焦土的废墟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不是侵略,不是洗劫,不是征服。
那是屠杀和毁灭。
那是无理智的,地狱开口倾倒也来的恶火。
毫无人性的毁灭。
城上城下响成一片。
灵力耗了快一半去,可是远远看到城下仍然象黑色潮水一样不停涌来的兽人,扛着巨木,开始撞击攀登。不知道哪里的火,燃起了烟,呛得人喉头干干的痛。可是谁又顾得了这些,浑身的血好象一下子冲进了脑袋里,手和脚好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会动。巫师们念咒的声音,战士叱喝的声音,弓手那崩紧的弦突然弹回的声音,箭象有生命力一样的飞出去寻找敌人攻击的破空的声音……耳朵里象是万马奔腾又象是惊雷疾至,什么也不能想脚好象也不会动,麻木的,狂燥的,热血的,惶恐的……
就在这一夜!
不停有当先者惨叫着中箭仆跌,但是后面的兽人象是不知道怕死惜命这些字是怎么写,一意的冲。
靠,我真是糊涂了,它们本来就不知道这些字怎么写!
似乎有人在它们的身上拧了发条。
也许是在他们的脑子里刻上了字,只有两个。
前进。
忽然后面有人抓着我背心把我向后拉了一把:“别占地儿!”
身子不由自主向后跌,踉跄了一步!那口音好熟,我猛回头,那个拉我的家伙已经占上了我刚才那个缺口,一张弓,银色的箭就如流星赶月一样射了出去。
好凌厉!
我呀了一声:“小井!”
他一面连珠放箭,一面冷泠的,用那招牌闷骚的声音回嘴:“我不叫小井!我叫白风!”
我哦了一声,挤到他的身边,一边朝城下放混乱之咒。
平时真的不知道,古城里如此卧虎藏龙。竞技场里永远只有小猫两三只,在广场上破口大骂四处挑衅的也真没几两货色。
可是真拿出本领来。
叫人不够看。
站我们身旁不远是个死灵巫师,点住一个爬上城头的兽人,一下催眠两下吸血,那兽人立即送命。他念咒的声音极低极哑,听得清也是快速念法:“魂飞神留。”
那地上的兽人皮破肉烂,发出极难闻的烟雾来,青蓝光里,血肉横溅成粒,白骨森森的立了起来,仍带血肉粘着皮线的骷髅,被巫师加了两个强化咒语,魔杖向城下一指,那骷髅立即跃下城去,与兽人们拼杀在一处,当者立仆!
好强悍的咒师!
谁说咒师脆弱!谁说咒师只能躲在战士身后呻吟?
暗骑士的豹子,法师的独角兽,死灵们的骷髅兵……
血腥味由脚下席卷上来,身周的杀气越来越强!
不知道是何人站到了城头上组织防御,调度着城上的一切力量!
弓手们退下暂歇,佣兵和刺客们纷纷跃下城头,似猛虎下山般扑入敌海!
那些左冲右突势如狂风荡落叶的战士,那种拼出一切不要性命的气魄!
兽人的攻势明显不如刚才强。
我给小井加了个魔力恢复。他刚才放了不少带冲击力道的魔法箭,灵力大损。
城下仍然是杀声震天,各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动静都有。小井一下子坐倒在地,靠着墙喘粗气。
“喂,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你叫什么的?”我嘶嘶两下撕开法袍的边,给他裹臂上不知何时划出来的伤口。
“进城的时候。遇到认识的人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好象我正在捆啊捆的不是他的伤口一样!
“哦。”我打开补血水丢给他。
要不说我的江湖阅历就是比他丰富,这些补给从来都是随身带着以备不测。
比如刚才出来的时候,我顺手就拎了来。
自己也喝一瓶,站起身来,魔杖一挥,对着已经逼到了城墙角下那一小撮兽人念混乱咒!
看它们象没头苍蝇一样互相乱打,越打越乱,越乱越打。
还真是怪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一个一看就是刺客的战士好厉害,手里红光闪动的一把魂体分了器象是要横划破夜空那样的舞动,血光四溅。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一句水爆念到一半,突然变调,尖声喊:“死葱头——”
他百忙中还回手对我比个“V”字,一个侧踢又飞了一个兽人出去。
死东西真的没走!
早该想到了,这种地方哪里少得了他!
顺手一杖,敲在一个爬上城楼的兽人鼻子上。那毛脸儿家伙嗷了一声,栽下城去。我一边继续念刚才念到一半的水爆,一边分出神来看葱头在城下拼杀!
等我灵力差不多快见底,城上指挥的人见机好快,一招手儿,弓手们又都站了起来,力气恢复了不少,箭枝也在刚才被矮人们给补得足足的。
城上大喊的声音道:“战士退回——倒数,十,九,八……三,二,一!”
这声音如此威严,带着不可抗拒的魄力,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想按他说的做。战士们纷纷且战且退的退回城上,指挥者喝道:“弓手预备——放箭!”
轰隆隆的动静象是城塌了似的。我吓了一大跳,才看到城门开了一线,居然……
居然……
一个野猪加农炮不知道何时冒出来,从城门那条缝里挤了出去。
狂汗!
矮子们也不能小视!
虽然野猪炮常在攻城时用,但是……谁说反攻城就不能用!
兽人虽然一根劲似的冲,可是野猪一现身,也是骇得不轻,立马儿阵型大乱。
不乱不行啊,那么大的一个大家伙压了过来,不闪等立马儿等着压死!
攻城不怕死是一回事,被这么个恐怖的东西逼近,产生的未知的要灭顶的恐惧,才更要命吧!
即使是发狂的兽人,也要惧这加农炮!
好厉害的矮子们……
汗一个,赶明儿再跟他们砍价的时候,我可得悠着点儿……
等到那加农炮沿着城墙根儿驱逐攻击兽人们,经过我跟前的时候。
一斜眼儿……
加农炮上居然骑着个矮人MM,扎着两根羊角辫翘天式,一件末日重盔,手舞大锤兴奋无比,正拼命尖叫吆喝着,指挥着大野猪!
汗……
狂汗……
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不是白天卖我魔灵弹的那个小MM么?说话气低声柔,一句话要叹三叹,未语脸先红,跟我羞答答的:“哥哥,真的已经是成本价了,再低我真的血本无归……哥哥可怜一下MM吧,我早饭都没吃就出来摆摊子了……”
当时心一软,买了她所有的弹弹咧!
真是……
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说。小绵羊似的小姑娘,一转眼变得……
这么,这么,武则天!
我回过了神儿,手圈在嘴上,大声朝她喊:“MM,你叫啥名儿————我崇拜你啊————”
她远远招手儿:“别客气——我的——我的——”
我急了,一边替小井加魔力恢复一边喊:“别光我的啊,说名字啊——”
突然身后葱头的声音说:“她的名字就叫‘我的我的’!”
我愣一下,回头一看,可不是葱头咋滴!
他身上也有伤,我赶忙的掏药掏绷带。
“这么怪的名儿?”我一边给他扎伤,一边随口问。
“QY商家中一代后起之秀,长江后浪赶前浪!有回骑士团大采购,往商店街一站,刚问,谁家最便宜!马上就有一个小不点儿跳出来,嗓门儿高得吓死了人,叫得就是‘我的我的’。后来真名儿叫啥都不知道了,就喊这个外号儿!”
汗——
原来上了小丫头的当,居然这么会做生意,今天还跟我装可怜抬价钱!
抬头一看,那野猪已经赶着兽人们退去,城门已开,战士们纷纷乘胜追击出去。
好……好个我的我的。
就算你生意再精,一个野猪唤出来,起码下了你小半年的积蓄啊!
这个……这个MM,够味儿!
天边微微的一抹白,小井,啊,不是,白风,抹一把脸,疲倦的靠着墙慢慢坐倒。
我也累得不行,葱头看看我,我看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
33大团圆
城上的人渐渐少了,天也渐渐亮了。
我困得两眼一线,死活睁不开,头搭在胸前一下一下的晃,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了旅店,也不知道是怎么进了房上了床,只知道这一觉睡得真是香,一直睡到日偏西。
醒过来的时候夕阳正照在床头上,我眼上。懒洋洋的翻一个身,看见有人坐在床头。
翻过去,翻过来。
我睁开眼,看到有人坐在床头。
这次是真醒了。
“青,青溪?”
以为是在做梦。
可是伸手出去摸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绝不是幻影。
“你,你怎么来了?”
他微笑着,在夕阳里笑容温和:“我昨天就来了,夜里兵荒马乱,倒没有和你遇上。”
我一下子坐起来:“开玩笑,你跑城上做什么去啊!你以为你能打吗?”把他拉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没有伤痛,才松一口气,问最重要的问题:“你来出差啊?真不是时候,正赶上这个。你进来多久了?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叫得醒才怪。”
葱头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来叫过你三次,你都嗯嗯唔唔不睁眼,非得睡足睡够才能自己醒。”
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过面子上还是有点下不来,狠狠剜他一眼,和青溪挨着坐在床边,一双手老实不客气就抱了上去:“唔,青溪,你腰又细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他回手抱着我,口气温柔如旧:“你也没长几两肉,是不是还是只吃树叶子?”
相对笑一笑。
能在睡足一觉之后,见到阔别已久的朋友,心情真是说不出的满足畅快。
“青溪青溪……”头整个埋进他怀里:“你真香……嗯,我正好饿,你就舍身饲虎,让我咬几口行不行?”
领子一紧,被葱头向后扯出去:“哎哎,少借酒装疯啊你!”
他用力拉我,我就死死搂着青溪不撒手。
听青溪轻声的笑,还有葱头破口大骂的声音,觉得一切好象都回去了。
真好。
34白风
“小……白风。”向远处那站着的两个人挥手。
真是,黑白分明哦。
一想到当年我和沧海站一起,别人看起来的视觉效果一定也差不多是这样,就觉得有些想笑。
真是黑白分明,表现出众!
等我走近了,白风居然一脸板板的表情,象是我欠他十顿饭钱不还,而且还打算继续吃他白食似的臭脸。
“请叫他华丽丽的射杀过兽人头领的银月弓手白风!”
吓一跳,闷骚的小,嗯,白风,居然会会会这么说?不过声音不有点不太对耶……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样板着一张臭脸的葱头在说话。
白风一副不屑的样子,看我一眼又看葱头一眼。只有青溪也走过来之后,微笑着说:“嗨,最近好吗?”
他才算是勉强找回一点礼貌:“还可以。你呢?”
青溪温柔的笑容杀伤力真叫一个强,白风这样的冰山也照样攻克:“也还不错。”
可是我觉得这种对话好虚伪好无聊哦。
直接别过头:“黑皮!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
沧海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嗯,江江还是瘦瘦的。”
看白风和青溪在客套,我踮起脚,沧海很配合的向我微微俯下身。他比我高一些,以前每次说悄悄话的时候,他都要这样向我微微鞠躬。
“你和小,嗯和白风,在谈恋爱啊?”小声的问,我的求知欲绝对不是盖的。虽然觉得我问这个可能给人不太好的联想,可是还是忍不住问。
他似笑非笑的直起身,手指在我鼻尖上重重掸了一下。
“哎——不说也不要欺负人啊。”一手捂着脸,一手控拆地指着他:“小心我告诉你的新欢你对旧爱多么翻脸无情哦!还有,当年在精灵村,你一用毛巾就面容抽搐……唔……”
嘴巴被沧海一把捂住往一边儿拖,葱头抱着肩靠在一边儿看,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自觉。青溪和白风不知道是失聪了还是怎么了,看都不朝这儿看一眼……
“小江江!”他口气恶狠狠的,可惜唬得住生人唬不住熟人:“你不要给我乱说!”
“哎呀呀,心虚啦?害怕啦?”我眉毛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也有这么一天哦……到底是遇到了真爱的男人就是不同啊,以前从来看不到的面貌现在也一一呈现……”
“你行啦。”他叹气:“当年突然送了那么一封信给我,就知道你个小心眼儿一定在记仇。”
我笑出来:“你还真明白啊。老实说,当年在狼营,你一声不吭的跑掉,我多少会介意一点啊。你以为我的心就是橡皮糖,揉揉踩踩咬两口都不怕啊?”
无言了一刻,风轻轻吹过我们之间的沉默。
“对不起,江江。”
“嗯,收到。”我笑一笑:“原谅你啦。当年都不大懂事,情情爱爱也搞不清。其实,我们算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吧?不过,都搞错了。友谊加好感,它不等于恋爱。”
35谁是谁的谁
“不想知道他在狼营那里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吗?”白风冷沉沉带挑衅的声音在身后说。
他知道?
我倒是真不知道。
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虽然那个问题在分别的六七年里想了又想,想到痛苦难受,这三年里也时有想起。
但是沧海既然不肯说,我的个性绝不会去死缠着问,你当时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不光是因为天生个性就这样子,也因为牵涉到后来他和青溪和遭遇都那么惨烈,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向沧海问出来过。
这种事又有什么好问的呢。已经不在一起了,也不相爱了。再追着问问题,不是我的风格。
我不回头,向前走。
白风声音提高了,在后面远远说:“你装什么清高?我不信你就不想知道!”
抬头看的时候,太阳好象在坡顶一样,耀眼的很。青溪的身影好象已经翻过了坡。
笨蛋,你又没功夫护身,找一点草就行了啊,还跑这么远。
“沧海他从来都没喜欢过你——”白风大喊的声音:“他喜欢的一直是我!我刚出生就遇到他了——他去精灵村也是为了再见到我——”
我愣了一下,继续爬坡。
长长的枯草,干黄的在风中哗哗作响。
“他不告而别是因为他不想再骗自己说喜欢你——他不过是在你身上找我的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