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 上——安迪

“别一本正经的像那么回事儿，相信我们不会有分歧。”陆申的声音依然爽朗，但没有伴随平时纵情的笑声。
“对于这个项目，你认为我的结论是什么？”蒋晖微笑。
忍不住做这种无聊的猜谜游戏，也许，是希望借此确认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还在？
“同意设计部那个预算计划，牺牲项目超额利润，抢在北京地产业界那帮老狐狸们醒过神来前，巩固我们的前列位置，提升行业进入门槛。”陆申干脆地判断，“怎么样，跟你的决定一样吧？”
蒋晖有点不甘心，还有一点被默契的两个人摒除在局外的无力感觉。
他振作一下，尽量让语气像在开一个玩笑：“你并没有听见后来我和艾德华的谈话，为什么会这么判断？……难道，你们之前约会的时候，已经聊过了？”
“这好像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吧？”听出蒋晖语气中微妙的不悦，陆申可不想老友怪自己把荒唐事的余波带到工作里面来，顺便解释，“你生日聚会那天送他回去的路上，是聊了一些他在德国工作的经历，和他对目前公司状况的一些看法什么的，可哪有时间聊那么细？咳，再说那也算不上什么约会，看你说得怪肉麻的。”
“看来，你确实比我适合创业，我是在香港人劝说之后才真正想通的，你在会上，当时就已经有很清楚的判断了。”听见陆申的解释，蒋晖知道自己的关心和追问已经有点过了，转而只说工作，“我还有一个决定，提升艾德华做总裁特别助理，合适的机会升做公司的执行副总，相信对合盛将来的发展有好处。”
陆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相信你用人的判断力，就按你的想法决定吧。我明天要去一趟多伦多，陈致平说那边有一些新的投资机会。”
“什么？你走多久？这里一摊你就扔开了？”虽然一向知道，胡永红跟陈致平的太太林婉文是美国留学时认识的同学兼好友，也知道陆申和陈致平之间的交情也非常投契，常常和妻儿一起到多伦多林家老宅做客，两家也常常一起约着到处旅行。但是陆申这么突然地说要去加拿大，事先一点安排都没有，蒋晖还是有点意外。
“有你在，我犯得着为公司担心？”陆申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自信，“看那边的需要吧，我也只是去看看市场，可能也就个把星期的事儿。”
望着对方已经挂线的电话，蒋晖不容易察觉地轻轻摇头。
相交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弄明白过，陆申敏锐的生意眼光哪里来的，以及他天马行空的决定背后有什么原因。
这一次他能做的，不外乎是像以前一样，忠实执行命令，留守他的后方。
第二卷：被他拥抱的一切变作光
○八 再遇
为什么不听从本能的需求呢
谁有兴致苦心预计将来
……………………
虽然只在北京工作了100天左右，但和当初面对陌生城市不得其门而入的处境相比，艾德华已经感觉到天壤之别。起码在合盛，已经是公认的前程似锦——每个人都知道的官方说法，是一开始他就属于预定的高级管理人才，到设计部实习两个月以后，顺利升调总裁办公室任特别助理，冲击高层职位大有潜力。
工作履历也开始被重视，最直接的反馈，是不时接到猎头公司的邀约或者联络电话。
稳定下来之后，把新的工作地址电话通报父母，弟弟回答的Email里面，一片为他欣慰的言辞背后透骨的冷漠与客气，不是看不懂。反正当初避到这个地方来，为的是让父母家人可以忘记这样一个儿子，这样遥遥致意，也就算做到让家人不再为他苦恼了。
营营役役的忙乱里面，谋杀生命是很快的。最困扰的问题，是巨大的寂寞。像怪兽。
他不介意为付出感情的对象做任何事情：当伴侣柔弱需要怜惜，乐意借出肩膀供依靠；当对方耽溺罪恶感，会不惜笑骂，把人从自虐里面拉回来。但，仅仅因为爱和欲的对象都是男性，一样没有机会得到真正可以厮守的真感情。
从中学时偷回隔壁班俊秀男生的照片心狂跳着珍藏、享受惊惶而苦涩的初恋，到昏天黑地的旺角小电影院的午夜场被人偷吻乃至接受抚摸口交开始知晓性爱滋味；从应中环至天星码头轮渡上邂逅的男子要求、开旅馆房间约会尝试插入别人体内，到不甘心又失魂落魄地看着曾经最爱的男子携笑吟吟女子踏入教堂立在洁白芬芳花钟下；留学生涯血气方刚的寂寞异乡，禁不住欲望折磨勾引街边英俊洋人，简直是被强暴，苦楚得呼天抢地基本不肯再试………辗转成长路上，痴心地投入过无数次，心血被绞干过无数次，为某人不肯爱他嚎啕痛哭过，为某人不再爱他伤心欲绝过，也为再不能爱上某人黯然神伤过。
一次次爱或被爱，艾德华热情投入全身心地一次次大量付出柔情，换来的却都是打击与失望：一旦试图接近另一个人，总努力让对方开心。要命的是，肉身的相见欢还算容易，当种种外界压力陪着激情减退袭来，就会连打个电话都懒。也许是他有问题，也许是他们的问题，也许这个圈子里，感情注定就是这样的轨迹。
近来百炼成钢，技巧渐臻化境，心却开始结茧，不敢轻易付出感情。奔波磋磨中，年纪算不上风霜，感情的触觉却已经渐渐苍老。可是，人总不能天天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款款深情，总需要另一具身躯另一双眼睛呼应和回馈。所以，才会酒后触犯多年以来一直小心遵守的禁忌，主动引诱不是同道中人的陌生男子，并放任对方进入自己的身体。身躯的伤口痛楚原是早知道的后果，后来公司大会相见，陆申眼中的困扰令他歉然不已，惆怅的，是没有机会道歉了。
所以，从图纸、预算表格与工作报告中被铃声惊起，毫无预备地接听电话，从线路那一头自报名字的声音和从容爽朗的笑声，居然来自影踪不见许久的陆申，刹那间，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这个名字和自己此刻安身立命之处的牵涉，满腔都是因这个声音激起的惊喜，令心都突然抽紧了。紧接着，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没来由的委屈：“还以为你一去不会回头……甚至没有你的任何联系方式。”
陆申的声音清楚传递着通透的喜悦：“好像不高兴啊……谁惹你了？今晚请你吃饭吧，出来放松一下。”
艾德华本能地觉得愉悦，很快决定，做人不必时时刻刻理智，就算为这份不智换工作，也未必就世界末日。更何况，终于有了机会向他当面道歉——随便勾引不是圈中人，究竟不妥。于是带笑回答：“何必这样隆重相请？折煞我。AA好了。”
那头好像听到外星语言，语气颇不悦：“我跟人AA过吗？甭损我了。”
办公时间，不可以为私事争执或者细细讨论，只回答是是是，匆匆纪录他说的时间地点。
放下电话之后，居然没来由微笑起来：在这个文化感觉生活习俗统统不合拍的都会，没有时间力气和适当的心情约会，又不喜欢应酬客户同事，连个可以一起喝酒聊天唱K的朋友都没有。上班事情繁多，还不觉得；下班回到公寓房间，只能天天埋头在书本里，开着电视，让从内容到编排都有资格入选喜剧大全的电视作为背景声，填充多余的空隙。最大的娱乐，不外乎间或ICQ里面同远在耀眼繁华地的安迪调笑几句，频频听他的哭诉或者牢骚，简直羡慕他那些奢侈的感伤——生活在一个陌生城市的枯燥清寂，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
虽然陆申多多少少也算陌生人，甚至是本来应该划入不能碰名单的人物，但是想起那夜的激情，简直连皮肤都有反应。为什么不听从本能的需求呢？
谁有兴致苦心预计将来？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刻，一刻欢喜。
刚六点，已经把办公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心情轻快地赴约。走进包间，发现里面坐着的人除了陆申，居然还有一对气度不凡的璧人。
艾德华顿时呆住。
笑吟吟示意他入座，陆申对那男子介绍：“致平，这就是回来飞机上跟你说起的艾德华……这位是陈致平先生，我认识了很多年、常常有合作的好朋友，多伦多华人圈子里第一门第的大家族掌门人，呵呵。”
陈致平轩雅冷毅，一看就是出身教养一流的贵族气质，和意态豪雄的陆申坐在一起，风格截然不同，各自各精彩，一言一笑之间是多年老友的形迹，默契得不得了。那女子则美得像一张中国仕女图，笑容温柔到骨子里。
艾德华错谔地坐下。想象中浪漫的晚餐居然变成社交格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沉默是金，全心全意对付食物。一边听陈致平与陆申笑谈双方共同的老友此刻境况，或者国际金融的起跌，以及北京目前地产市场的种种动向，后海从寂寞变得酒吧喧嚣、情趣荡然……原来陆申并不是真不会说话的人。侃侃的他另有一种自信，跟心目中那个口齿木讷、动作刚劲的情人身影颇难重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女图小心翼翼地开口：“原谅我打搅，艾德华，可不可以认识一下？我是林婉仪……”声音动听到叫人不忍心用“莺啼”这样俗气的词形容，语气却带一点点困惑，“你和我想象的样子，出入太大。”
“你以为我会是什么样子？”从聆听中抽回注意力，艾德华趁机观赏美女，笑着回应。
“唔，”她微笑，“对不起，是误会了。在多伦多这段时间，申哥没事就谈论某个令他困扰的男子，连这次急急忙忙飞回北京，也是因为……可能是我听的时候搞错了，居然以为你是他的新宠。一见面，就知道自己全部理解错了……我实在太笨。”
美女即使很窘，一样赏心悦目。区别的只是，女性的美丽令他赞叹，却不动心。被这歉意引出来一大堆怀疑，也就直接问：“你想问的，是否我和陆申之间的关系？为什么用新宠这样听起来暧昧或这贬义的字眼？……或者因为从小就上英文学校，长大又直接去英国念书，我的中文不够好，没有弄明白这个词的真实含义？”
“你，真是申哥的……”她再度困窘地停顿，把玩手中的筷子，借此解窘。
一向知道海外华人的教育非常传统保守，艾德华勉强算是猜中了她的困惑，忍不住笑出来：“你觉得我不够年轻鲜嫩，还是不够美丽，跟你想象中陆申的男性伴侣有差距？”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直率的回答，她脸更红，垂下头去。
正在这时候，见陆申拍着陈致平的肩，笑骂：“陈致平你太不像话，既然跟我一起飞过来的，还说要去订酒店，这不是当面骂我吗？”
艾德华饶有兴味地想，噫，这算是出名豪爽的本地风味邀约了？陆申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恍惚间，思绪刚飘到这儿，陆申的温热有力的手居然拍到肩上，令他惊跳了一下：“阿华，你那里交通蛮方便，也没住别的朋友，是不是？”
什么？陆申竟邀请朋友住在他家？艾德华还没有从刚才身体的震撼中醒过身来，正怀疑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陆申已经挥手结账。
艾德华带着一肚皮岂有此理走出酒店，不由奇怪，怎么会在沉默中接受他的荒谬安排？是因为陈致平与林婉仪属于那种人人都渴望结识的上等人物？还是因为陆申邀请客人时候那种理直气壮的诚恳，简直让任何反对的理由都显得小气？他的私人空间、他仅有的小安乐窝，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贡献出来？真觉得搞笑。
四个人都在客厅里坐下了，斟出大量冻啤酒，又榨好橙汁递一杯给美女，放一张弦乐四重奏的CD，艾德华退回沙发深处，默默出神。
两个男人开朗的笑声同林婉仪细细的声音高低浮动在音乐里，这间房子从来没有这样温馨得像一个家。他简直没办法开口问陆申一句：这公寓为什么需要根据他的意愿，接待他的朋友？
既然已经完全没有机会提出疑问，也只好接受事实，找出备用的床单被褥枕头，一趟趟先把书房布置妥当适合客人住，把里面随手乱放的手提电脑和书本杂志之类搬出来，临时安置在客厅。林婉仪笑微微帮忙。他们忙忙碌碌安顿行李与起居的琐碎事，那两个男人就喝着啤酒等着，连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客房这边也有卫浴间，只是没有浴缸。”一边说明，艾德华回卧室找出没用过的纯棉浴巾出来递给林，“我自己在家习惯裸身，从来不穿浴衣或者睡袍，家里实在没有备用这些。你们只能暂时忍耐，明天带你去旁边的超市买好了。”
她连连道谢着接受他的安排，一瞥眼看见腕表，轻轻“呵”一声，温柔地转头问：“致平，有没有觉得累？”
陈致平先是一怔，然后不禁失笑：“申哥你们也该休息了。长途飞机最最折磨人。”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客厅里，陆申长长伸懒腰，毫不掩饰满意：“嗯，地毯好像换过了。”那自在的笑容，就像今天早晨才刚刚离去，当中的两个星期索性蒸发。
想到这些天来加班之余夜晚的寂寞，想到陌生城市疏离人群的生活和惘惘然的滋味，艾德华叹息一声，缓缓低头。
不知不觉，已经被陆申揽在怀里。
注视着艾德华表情的反应，一直涌动在内心的渴望与焦急倒是缓解了，占据陆申全部思维的，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一个动作的茫然：真的不清楚，面对着一个居然令自己有情欲冲动的男人，可以主动做些什么。
只能把这个这些日子令他在多伦多心神不定这些天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头深深埋在被双臂箍紧的颈窝里，闻着艾德华身上淡淡古龙水和隐约皮肤味道混合的气息，心里一阵激动、一阵安恬，夹杂着说不出来、暂时也不想面对的沉重和恐惧。
耳边陆申急促有力的呼吸声，加上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拥抱，令翻腾的歉意就此消逝，燃烧成为汹涌的欲望。何必再问你为什么消失为什么出现？何必在意他究竟是公司的老板还是一个路过的男人？
那一次烙在身体的情欲记忆浮起来，变成鲜明的渴望。艾德华条件反射地在令人全身陶醉的怀中挣扎着，竭尽仅有的理智，指着卧室门：“不要在这里……他们……”
从关上门的一刹那开始，艾德华就开始脱衣服随手扔在地上，不回头地一边走一边地问：“我先去淋浴？”自3由6自88在
这份自然让陆申放松了一点，也就跟着爽快地把束缚身体的多余东西统统扔了一路。两个星期反复的挣扎和不能自控的渴望令他实在没有耐心再等，直接尾随着艾德华进了根本没扣上门的浴室。
水汽氤氲中，不等正揉了一头洗发香波的艾德华惊呼出声，已经再次被陆申紧紧抱在怀里。
怀中年轻而有弹性的男性躯体全淋湿了，格外光滑柔韧，手感和女性身体的绵密柔软非常不一样。紧张而无措地抚摸着怀中越来越紧绷的身体，陌生而剧烈的冲动让陆申又热又紧张，随着毫无技巧可言的抚摸范围越来越大，花洒下，两个人的喘息都越来越急促。
艾德华清楚感觉到身体里像小提琴的高音华彩段落一样的跌宕回旋，放松身体倚靠在身后坚壮的胸膛上，很自然地闭上眼，享受着这力量和激情，同时凭直觉抓住了一只正探索着自己身体的手，把它引向早已经充血坚挺的性器，示意用指腹轻轻摩擦最敏感的末梢部位。不知什么时候，身体后面的孔道也有手指小心翼翼地侵入，慢慢随着熟练身体的暗示，找寻到可以摩擦前列腺的位置搓揉着，前部本来游弋在阴茎和阴囊之间抚摸的手忍不住紧紧握住阴茎，动作也改成了强烈的套弄，还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