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背心,居然是温热的,难道昨天晚上的一切并不是自己的梦?
金明池感觉到有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师傅已经醒了。他大喜,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伏在床边睡了一晚,身子都麻了,居然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天一道长清醒了,倒是有点害怕了。
“师傅,我那天掉下悬崖被人救了,所以我并没有死,不信,你摸摸看,我的手和脸都是热的呢。”金明池象从前那样抓住师傅的双手,然后高高兴兴地伸过去让师傅摸,他师傅慢慢地伸出了手,一触之下,手上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他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你,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上天有眼啊。” 天一道长又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他,又哭又笑。
他一张老脸又瘦又黑,头发胡须也长期未整理,所以哭起来时发须乱动的样子很是滑稽。98A76254FA我的剥:)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金明池看见师傅不过两年功夫,已经老成了这个副模样,不禁心痛无比,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开解于他,否则自己走后,师傅一定还会犯病:“师傅,你的心意,我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我很高兴你能够这样的待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会记得我说过的话!弟子金明池,永远的感激师傅的栽培和养育之恩,我这一生都会尊重和敬爱师傅的,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怨恨和责怪师傅,?????所以,师傅,你不要责怪自己了。就把这一切都当做天意吧。……如果有一天,弟子真的遇见那魔王的使者来索命,我也愿意尽全力与他一较生死,死而无怨!……我生为道家弟子,除妖降魔本是天职,就算真的不幸牺牲,又有什么可遗憾的,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所以,师傅你千万不要再为我伤心,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来做你的弟子。”
(五十六)
“你,你……什么都知道了。”天一道长拉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不停地哆嗦。
“是的,我本来误会了师傅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了解了师傅的苦衷,知道师傅是真的对我好的,我心里再也没有遗憾了,我一直把师傅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的看待,只希望今天我走后,师傅可以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弟子于愿足矣。”
“你,你不是才回来么?怎么又要走?你还是怪师傅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只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一定要先离开。师傅,徒儿如今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师傅成全。”
“什么事,你说吧,师傅能够做到的一定帮你。”
“我想到灵山派的藏书阁,也是后山的天书石壁去一趟,去借一本书,日后一定归还,最多不出一年,请师傅恩准。”
“你要什么书?……你要看书,只管去那里看就好……天书石壁的书按祖训,是不能带到外面去的,这个……。”
“所以,我才想请师傅一道手谕,希望师傅可以成全我的要求,师傅,求你了。”
“你,唉,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天一道长心一横,也点了点头。他已经自觉欠这个小弟子太多了,在他最后的日子为他做点什么也好。
金明池大喜,连忙下拜磕头。
他想了想,终于决定向师傅坦白:“师傅,徒儿不肖,犯下了大错,请师傅开恩,暂免责罚。等我的事情了了后,再来领罚吧。”
“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说吧,现在,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你的呢。”天一道长凄凉地开了口。
金明池又不断地磕头:“师傅,徒儿该死,违背祖训,与妖狐贺新郎私通,不日他将产下麟儿。”
“什么?你,你居然……”天一道长大吃一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金明池心里又慌又怕,急忙又磕头,把头碰得砰砰直响。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金明池依旧不肯起来,额上已经都出现了血痕。天一道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走过去将他搀扶了起来。
“那只狐狸精与你素有缘分,在很多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但是人妖相恋毕竟不是正途,我也不想你日后为世所不容,所以曾经一度很想拆散你们。但是到了今天,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你与他真心相爱,也是你们彼此的福气,你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那孩子,那孩子,我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师傅,你真的原谅我们了,师傅——。”金明池再也忍不住眼泪磅礴,心里十分的安慰。
“是的!我原谅你们!因为天道不公,致使魔长道消,如今不能得天意,只能得人意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师傅都不会再拦你的,师傅相信你为人处事自有原则。所以,在不违背你的原则的条件下,你就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师傅现在,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了。”
“师傅!你的大恩大德,弟子来生再报。” 金明池又垂下了头抹泪,天一道长轻抚着他的头微笑。
现在金明池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得了师傅的祝福,又可以立即回到爱人身边,他已经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其实,金明池此次回师门,除了想向师傅和妻子辞别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灵山派的“天书石壁”上一趟,寻找妖狐产子的书籍和解决之道。
“天书石壁”被谕为道家最大的藏书阁,他曾经在书库里见过一本《群妖志》,上面似乎有着远古时期男性体的妖精产子的记载。
但是因为他当时最感兴趣的还是关于道家法术内功的修炼的书籍,对那些介绍妖怪习性的书也只是匆匆一瞥,已经记不太真切了。
现在,这书关系到贺新郎的生死存亡,他不能不再来这里一趟,他想把这本书暂借一段时间,日后再还回来。
他也知道与人类相恋的妖精产子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所以,此次回山,得到师傅谅解后,他就讨了师傅的一道手谕,然后,急匆匆地赶来了这里找书。
他到处翻看查阅,偏偏那本《群妖志》一时竟找不到了,因为天书石壁里的书简直是浩如烟海,那书,他也是好几年前看过,当时,随手一放,也不知道放哪里了,所以只找得他满头大汗,心急如焚。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离开贺新郎是不合适的,他的产期将近,情况十分不稳定,而且自己这一走,他难免会胡思乱想,万一忧虑成疾,又或是惊动了胎气,提前生产,那就大大不妙了。
金明池本来也是向他保证了的,一找到书就会立即赶回去,而且是此次主要也为了他才回来的,因为必须得在贺新郎生产之前,找到让他顺利产子的方法。
贺新郎本是七窍玲珑心,心思百变千转的,反而不易安心,自己不在他身边,贺新郎一定是坐立难安,不得好过,所以,自己如果在这里耽搁得太久的话,他不知道又要多吃多少苦。
金明池现在不用想也估计得到,贺新郎最近一定是吃不下也睡不好,天天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盼着他回去呢。
“太好了,找到了,就是它了。”许久,金明池终于从一大堆道家杂记里爬了出来,站直了身子,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了几页,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那本《群妖志》,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书第358页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关于妖狐产子的经过,一看之下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他以前都想差了,估计别人和他想得也差不多,所以才使得妖狐产子几乎变得不可能,尤其是男性体的妖狐。
他大喜过望,把那书往怀里一放就准备走,他想,反正跟师傅说过了,不如先拿走,回去细细看明白了才好,事了了以后再还来就是了。因为事关贺新郎生死,可半点也大意不得。
他正准备离开,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金师弟,好久不见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转头一看,脸色顿时微微一变,身后的人居然是掌门师兄宁玄远和现在的大师兄,两人旁边跟着好几个俗家弟子,手中倒提着长剑,做出攻守之势,人人的眼神里都露出很强烈的戒备之意。
他苦笑了一声,心想,看来这次是要真正的叛出师门了,幸好早已经取得了师傅的谅解,也算无撼了,只是这书关系到贺新郎的生死,就算是强抢也要把它抢回去,以后还书的时候再来陪罪好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身后的包裹一抖,一炳特长的桃木剑就显现了出来,他一声清啸,先行攻击,边动手边大声说道:“师兄!得罪了!”
他明显地是想夺门而出,其他人看出他的意图,立即赶过来来阻挡,一场苦斗开始了。
不过他们又怎么是归心似箭的金明池的对手,本来他在这灵山派就是顶尖的人物,连他师傅现在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以,不过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金明池拿着书逃之夭夭。
剩下灵山派弟子一干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连掌门人宁玄远也动弹不得倒在一棵石柱旁,他气得破口大骂,可惜那人已经去得远了。
宁玄远想着自己一生都是对这个人的嫉恨中度过,就忍不住气得想吐血,先是父亲对他宠爱有加,胜过亲生,然后他又天资过人,修行法术都远远超过了自己,他后来娶妻,娶的女子也是道门中最美丽的女子。到现在他居然还恋上了狐狸精,准备叛出师门与妖精永相厮守,最离谱是是,自己的父亲天一道长竟然默许了他的行为。他可真是道门之耻啊。可恨自己竟然拿他无可奈何。真是气杀他了。
金明池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恨不能腋下生出双翼来,能尽快赶到贺新郎身边才好。
扬州城外的林中小屋,贺新郎正惨兮兮地地躺在一张大床上,有气无力地低低呻吟着,一阵剧烈的阵痛刚刚过去,现在身子稍微好过一点,他闭目养神,抓紧时间休息。
从开始发作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他已经吃尽了苦头,但是孩子还是一点生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毕竟还是太早了些,孩子竟然提前了三个月出生,这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作,痛到今天还是不能顺利产下胎儿。
此刻,为了防止贺新郎在挣扎时伤到自己,他的手脚都被人用白色的长布条捆在床头,修长健美的身躯完全赤裸着,结实的腹部微微有些隆起,他的脸无力地歪向一侧,脸上青白一片,身子早已经虚弱无比。
他全身上下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好象是泡在水里一般,而腹部早已经痛到麻木,忽然,他心一慌,感觉那阵痛仿佛又要开始了。
尽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痛得大声呻吟起来,他很想把身体蜷缩起来,让痛苦减轻些,却因为被绑住了手足做不到,只能无助地任凭身体在剧痛下痉挛颤抖,手指头则死死地扣住床头的布条,不断的用力拉扯。
忽然他一阵剧烈的喘息,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痛苦一般,他嘶吼了起来,他不停地摇头挣扎,惨叫一声连一声地从他口中发出。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颤栗发抖,替他难受。
花犯在一旁泪如雨下,抓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见,此时,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这要命的疼痛了。
他长长的头发此时也象被汗水洗过了一般,乌黑发亮地散落在他赤裸的身体旁,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左右摆动,还有几缕黑发湿粘在他脸颊上,更衬得他的脸青白得可怕。
他猛地一仰头,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徒然地抖动了两下,颓然松懈下来。
贺新郎很辛苦的忍耐着身下传来的隐痛,这痛已经比刚才好多了,他闭着眼睛休息,心想,太好了,终于又挨过去一次了,要是孩子快点出来就好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得住。。
他实在觉得很累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已经到了极限。他都有点不想动弹了。
身边有人看见他的惨状,痛哭了起来,他知道,那人是花犯。只有花犯会一直都陪在他身旁。他感觉花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并且不停地哭叫着他的名字。
可贺新郎实在是没一点力气了,连想开口安慰花犯都做不到,他需要休息。
昏迷中,他感觉身边依旧有人走来走去,屋子里有花犯请来几个大夫,好象还有一个产婆,但是他最要看见的那个人此刻却不在身边。好想他快回来啊!他应该没料到自己会早产吧?难道自己真的会死吗?甚至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不要啊。眼泪从贺新郎紧闭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屋子里的这些人有好几个是昨天被花犯在情急之下胁迫来的,现在都有点惶惶然,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明明就是男人,男人产子,他们是听都没听过的,何况现在还是亲眼看见,惊吓是难免的,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们看见花犯急怒之下对人又踢又打的,还不停地喊着要杀了他们,这当然是看见贺新郎最难受的时候喊出来,可是却依然把那些大夫吓得不轻,人人心里都是又急又怕,觉得这屋子里的情景实在诡异无比,只想早早的离开了就好。
那男人显然是难产,眼看就要不行了,而请他们来的男子急怒攻心,一直用他不行了你们也给他陪葬的语气跟大夫们说话。其实,这怎么能够怪他们呢,一来给男人接生他们确实没有经验。二来,男人的身体构造实在是不适合生孩子的,产道太小了,孩子根本出不来嘛。
后来,那产婆被骂不过,便胡乱出主意了,她看床上的男人左右也是死路一条,便对花犯说不如剖腹取子,保住大人也就算了。
话一落音,便被花犯一巴掌打飞了去,那产婆立即晕死过去。
其他人看他如此凶恶,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花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起一名老大夫的衣领摇晃,贺新郎的虚弱模样已经把他吓坏了,他只能不停地怒吼道:“你们快给我想办法!一定要给我想出办法来!孩子没了没关系的,救到大人就好。”
他这样一吼,倒把贺新郎吼醒了,他一醒来便又觉得痛得厉害,立即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声把花犯给弄回了神,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他的手又惊又喜道:“你醒了么?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么?你别怕,没有关系的,我一定要他们救你。”
贺新郎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好一会才看清楚是他,不禁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花犯眼一红,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在心里把金明池骂上了千百遍,眼泪不禁哗啦啦地就流下来。他轻声道:“他已经传信过来了,他马上就到了,你要坚持住啊,没事的。”
贺新郎尽力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对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我刚刚都听见了……你就听他们的吧,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好吗?保住孩子就好了。其他的,我也不想了。”
他这个话一说完,花犯立即尖叫道:“我去杀了金明池那个王八蛋。”
“不!不要!”贺新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不,你别去,我想要你陪我。我很害怕。”
他这样一说,花犯那里还强硬的起来,立即抱着他的身子哭道:“你别死,你别死,我也害怕,你死了我一定要他给你陪葬的,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也别挂念了,到了那边,自然一家三口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