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现在怀孕身子不是很好,本来他是不想离开的,可是不离开又不行,和人相恋的妖精产子是很危险的事情,跟一般的妖精生子不一样,他必须寻找万全之策才好。
等他到这里找到了好法子就会立刻赶回去,否则,只怕贺新郎又会胡思乱想,明明自己都向他保证过,这次一定会回去陪他一起度过难关的。
但是,因为自己有不守信用的前科,所以贺新郎虽然表面上相信了他,心里一定很还是惶恐不安的,一想起了远方的恋人一定是秋水望穿,日日期待着自己的归去,金明池就有些着急,要是此行顺利就好了。
(五十四)
他打算先见邹师妹,见了邹师妹以后打听一下师傅的情况再去见他,因为邹师妹可能还是独居,身边没其他闲杂人,但是师傅就不一定了,他不想在师傅那里见到其他师兄弟。
于是,他见这院子里果然没有人在,很高兴的从屋顶跳了下来,然后就留在院子里等着邹雪碧回来。。
忽然,他看见远处的小路上人影一闪,好象有人往这边来,估计应该是她回来,现在也到了弟子们做完晚课回房休息的时间了。
因为不能确定,他还是很谨慎地躲进了一从高大的花木的阴影里,然后,偷偷地往外看去。
那人影来得近了,不是一个,却是两个,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人是位相貌甚美的年轻女子,正是他三年没见的邹雪碧。
她依然容颜如花,身形妙曼,气质竟似冰雪一般的高洁,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本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憔悴。
她身后还跟着一人,黑暗中看起来是个穿着宽大道袍的男子,边走边对她说话哀求,还想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却被她狠狠地一瞪,又讪讪地缩回了手。
邹雪碧猛地将房门推开,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将那男子就关在了门外。
那男子看她如此生气,倒也不敢冲进去再纠缠,只能呆呆地站在外面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好一会才叹了口气,终于转身离开。
邹雪碧一进屋子,灯就亮了,借着屋子里透出来的微光,金明池已经将那男子看得清楚,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人竟是灵山派现任掌门人宁玄远,也就师傅天一道长唯一一个修道的亲子。
他脑中顿时一片混乱,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到底想干什么?
估计自己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是过一会去见她的时候再问个明白吧。
见宁玄远确实已经走得远了,他才从草木中现身出来,然后走到房门前,轻轻扣门。
里面立即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然后立即大骂道:“你怎么还没有走?想要我给你好看是不是?”
金明池忍不住微笑,想不到三年不见,她还是这样有精神,估计她在这里过得应该也不算太差,因为在金明池眼里,她一直都是很强势的女子。
他又继续敲门,里面的人终于发怒了,一把冲过来将门拉开,却发现门前空空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邹雪碧冲到院外冷笑道:“你有种的出来,别在那里装神弄鬼的,我们今天就干脆好好打上三百回合,你若是输了,从此再别来烦我。”
她在院子里左右察看,发现确实没有人在,不由得哼了一声,怀着些许疑惑,又回屋子里去了,将门合上关好。
她一关上门,就听人喊了“妹子,是我!”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转身,用美丽的大眼睛四处搜寻,激动的喊道:“金大哥?是你么?你在哪里?”
“妹子!我在这里。”金明池这才从梁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笑微微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金大哥,你,你真的没死?”邹雪碧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明明就在这里,你不会看吗?无端端的,干嘛咒我?”金明池依旧看着她笑。
邹雪碧终于跑向前,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倒弄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见她真情流露,他的心里也是很感动的,金明池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对不起,走了这么久,让你难过了。你在这里还好么?有没有静心修道?”
邹雪碧依旧泪如雨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一直都不信。”
金明池微笑道:“我怎么可能有事情,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三年前来的那人是贺新郎,他怎么会对我下毒手呢?”
邹雪碧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估计那天来的人就是那只小狐狸,心里倒挺佩服他的,居然敢来灵山派抢人。而且你又是真心喜欢他的,跟他一起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可是,你知道吗?你师傅他,他还给你立了衣冠冢,那天,我那衣冠冢前听到他说……?”她一时都说不下去了,只是不停的抽泣。
“是吗?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一别三年,居然一点音信也没有,害他伤心了,真是该死。但是这三年我真的是另有隐情的,因为我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了,所以也没给你们托信。”
邹雪碧看他真的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心里更加愤怒:“不是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害死你的人不是贺新郎,而是你师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算你现在没事,以后,以后,……”她一伤心,又开始大哭起来。
“什么?你胡说什么呀?”金明池连忙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师傅怎么可能害我呢。”
“是真的,我开始听你掌门师兄宁玄远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后来,我看见你师傅在你墓前痛哭?????我才知道……”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
“哦,说起掌门师兄来,我还真的想问问你,刚刚我在门外就看见了,他好象对你,那个……”金明池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了,赶紧转移话题,要他相信师傅会害他,除非天下下红雨,所以他根本不想听。
“什么?你刚刚都看见了?那个人,那个人,我真是讨厌他透了,他要是再纠缠我,我就离开这里回太清派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七师兄不是有妻子的吗?怎么会……”
“他和七师嫂一直感情不和,前年的时候,七师嫂已经收拾起行李回了娘家了。他,他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好几次,好几次纠缠于我!真是不知道廉耻。”邹雪碧一说来就气愤难当,脸颊通红。
“什么?那宁如果和宁可以两个小家伙呢,难道也跟……”金明池想不到自己离开不过三年,居然有这样的变故,七师兄以前好象并不是这样的人啊,估计师傅现在一定是伤心得很。
“那两个小姑娘并没有跟她们的母亲一起离开,毕竟她们是道门中人,只是她们现在也不在山上了,你师傅天一道长在发生变故后,就将她们送到我师傅六如师太那里修行,我也觉得这样对她们反而要好些,在那里,她们不受家庭变故的影响,可以专心修炼,我师傅很喜欢她们两个,说日后必有大成呢。”
金明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也放心不下那两个小丫头,一向以来,灵山派里,和我最投缘的反而是她们两个。……你,你刚刚说七师兄纠缠于你,甚至……这可怎么说的,你一定也过得很辛苦吧。”
“辛苦不辛苦的,我倒也不在乎,我只是替你不值,一想起你来就觉得心里难受,怎么还可能……。这无耻的男人早对我有非份之想……我估计他早恨不能除了你。在你走后,他一直跟我说,要我别再等你,说你一定难逃一死,我本来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就算我再也见不到你,但是只要你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我也就很安慰了。……我一直都想好好的修行,对你也是敬如师友,又怎么会答应那人肮脏龌龊的念头。所以,有次我被他纠缠得不耐烦了,就要他拿出证据来,如果你确实已经死了,我就从了他。”
“邹师妹,你别说了,我……”金明池一阵心慌意乱,忽然心里害怕,不想再听下去了。
可是邹雪碧却偏不让他如意:“金大哥,这事压在我心里已经三年了,其实,我也不想说的,怕你听了难过。可是,你不能逃避事实真相啊,知道了只会对你有好处的。……那天,他把我带到你衣冠冢前,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你师傅在你幕前哭泣,说是他害死了你。……确实,你师傅天一道长是很疼爱你的,可是,尽管他那么疼爱你,还是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你知道吗?那十年一次的道家修真大赛,其实就是向魔王献出道门弟子做祭品的一种仪式,每一届的修真大赛的优胜者都会在十年之内死于非命。这是所有的道家掌门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将我们这些年轻弟子送进了魔界森林。”
“你胡说,你胡说,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师傅他绝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骗我!你骗我!”金明池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没有骗你,你掌门师兄也是知道这个事的,所以他说你必死无疑!你还有一位从没见过面的大师兄,也就是上一次大赛的优胜者,他也是这样,好象都不到十年就没了的,据说是魔王的使者出现了,但是他们还跟外面说是病故。然后……这次就轮到了你。用你这一条命又可以换来灵山派十年荣耀,让他们继续占据道家宗主的位子,留在这天子山上驻守。……你说说看,是不是很合算?……只是,这山顶之上,又有谁是为你真正着想,是真正想对你好的人呢?我如今,也准备离开这里了。你又还回来做什么?……你不如和贺新郎走得远远的,去过几天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能幸福多就幸福多久好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你,希望你别再迷惑于这些虚假的温情了,尽量对你的小狐狸好一些吧。”
“你,你骗我,你……”除了这几个字,金明池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一时间,他只觉得肝胆俱裂,痛澈心扉,不由得颓然坐倒在地上,用双手抱住了头,头怎么又开始痛了呢,不是已经好了的吗?。
这么多年来,师傅一直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不相信师傅会这样对待自己,师傅不是一直夸自己很聪明很有天份吗?师傅不是说自己是他最得意最心爱的弟子吗,师傅还说想把掌门人的位子传给他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师傅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有一天可以让自己用性命去换取灵山派的荣耀吗?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金明池终于痛哭流涕,不能自己地捂住了面孔。
师傅给予他的父爱般的关怀一直都是金明池长期以来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可以说,师傅就是他心中的温暖的家,而现在,关于家的神话已经在他脑子里破灭,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孤儿啊,从来没有过家,也没有过亲情,根本就没有人象父亲一样关爱过自己,所有的那一切不过是个梦,是自己的幻想。
邹雪碧走过去,抱住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摔开了去。邹雪碧知道他心里难过,也不怪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而金明池从来没有象这一刻一样讨厌她,为什么她要告诉自己这些呢,如果他不知道这些,就算死了也是开心的。可是,他也了解她必须说出来的深意,她是为了自己不平。
他实在不想去怪师傅恨师傅,他真的不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他心里偏偏又很清醒的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阮郎归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了,因为他是魔界的特使,是因为魔王的命令,他才来杀自己的吧,他上次看在贺新郎的份上,饶过了自己一次,可是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魔王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而自己迟早是祭品。
如果自己死了,贺新郎怎么办?他对自己情深似海,一定会痛苦死的。
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幸好,幸好他们还有孩子,如果有孩子陪着他,他也许就没有那么难过了,所以他一定要找到让他顺利生产的法子,让他们的孩子顺利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好代替自己在未来的岁月里陪着他,这样,他就不会感到孤独了吧。
他从来没有想现在一样如此思念贺新郎,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是真正爱自己的人吧,为了自己竟连死也不怕了,只可惜,自己不能陪他很久了。
他轻轻地在心里呼喊着恋人的名字,不禁想起了过去,自己曾经那样的伤害过他,先是游戏一样的对待他的感情,然后又无情无义将他抛弃,可是他一直都毫无怨言,一直都相信着自己是好人,不会对不起他。
现在,自己总算是遭了报应了,这是自己曾经负心负情的报应,只是,这个报应既然是自己的,为什么又要贺新郎来承受其中的痛苦呢。贺新郎!我真的对不起你。要是你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就好了。
远在扬州的贺新郎此时正在和花犯说着话,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惊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软倒了下来。花犯赶紧扶起他歪斜的身子,才没有让他倒下。
他刚刚好象听见金明池在喊自己,可是他的声音为什么那么难过,出什么事了吗?
花犯发现贺新郎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一摸他额头,湿漉漉尽是冷汗,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很难受么?我扶你到床上去歇着吧,还有四个月就到了产期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贺新郎强笑道:“我知道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刚刚忽然好象听见他在喊我,声音很是凄凉,吓了我一跳,但是现在已经好了。”
花犯也笑道:“我看你是白日里发梦了,他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你怎么可能听见他的声音。估计是你想念他的心思太重,才有这样的幻觉。他不是答应了你一找到让你顺利生产的法子就回来的么?他绝不是那种在危急关头丢下你不管不顾的人,所以,这次你要相信他,他一定尽快会回来的。”
贺新郎点了点头,歪在床头,闭目养神,心里那一抹不安依然不能散去。
花犯见他好象睡着了,就过来扶他躺好,并给他拉上被子,忽然看见他的脸似乎有一线亮光,一摸他眼角,果然是泪。
贺新郎梦中的眼泪让花犯觉得心都被拧痛了。金明池!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啊,否则他快支撑不住了。
花犯伫立窗前,夜已经深了,自从那日阮郎归给贺新郎带来金明池的消息,要贺新郎安心等待金明池的归来,一说完,他也随即离开。
看见阮郎归没有杀金明池,贺新郎和花犯都很高兴,可是,花犯依然有一些担心,阮郎归没有遵照魔王的命令办事,会不会有事呢?
他真的那么生自己的气么?为什么见了自己竟连话也不说一句,匆匆忙忙地交代了贺新郎安心等待的话就离开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对不起,你快回来吧,阮郎归,我想跟你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呢,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吗?我离开你是不得已的,你应该可以体谅我当时的心情吧?你现在在哪里?快回到我身边吧,别让我不安好吗?
魔王居住的魔界宫殿在天边,也属于天上,它与人间相连的通道在魔界森林里。这一天,魔界的白衣特使阮郎归回到了魔宫,求见魔王。
至于为什么魔界竟然会在天上,那是因为魔王冥翔其实是玉皇大帝的嫡亲兄弟,只是因为治世理念不同,魔王冥翔才反出天庭去,另外建立了魔界小朝廷,在天上偏安一隅。
与天界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我必犯你。
据说魔王冥翔的法力无比高强,高强到连现任天帝玉皇都忌惮三分,虽然天帝一直都很想把魔界铲除而后快,却迟迟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