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也无甚要紧, 老师给我寄去参赛的东西听说获奖了, 总会有人喜欢的.
不过我不一定真的喜欢而已.
有时我会把玩那只戒指, 放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那银光依旧, 亮而美丽. 只要不去想它存在的目的, 也是颇赏心悦目的.
究竟有几多的算计包含在其中? 只怕那是你我永远难说清的话题.
不过也不是你计算得尽, 只是我自己愚笨而已. 经验告诉我要小心, 预感告诉我会完结, 可惜忠言永远逆耳, 是我自己忘了, 又能怪谁?
现在我确实知道我们不长久了.
所以当每一次我仔细看你时, 希望你不要再回避.
我只能透过做爱确定你还是温暖的, 所以请不要再逃过我的目光. 不, 也许还是我错了, 不该说做爱, 那样并不确切, 应该说是性交.
爱并不在过程中存在, 也许我不该这样说.
但是啊, 当我能自然地碰上你的长眉, 吻上你的嘴唇, 在交缠间抚上你的背, 用双足绞上你的腰, 那时我就会觉得快乐. 这点我不用说谎.
由此我们还是维持这样吧. 不久, 就八年而已.
已经过了二年了, 多忍耐一下子, 转间就会过去了, 所以请不要满眼痛苦的看我.
很快你就会得到解脱, 请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痛苦.
我已经向你笑了.
我和你就像一个久远的长梦, 既然是梦, 就终有醒来的时间.
请让我做做梦.
我想我真个是醉了.
拖移着脚步走路, 在楼梯间又留下一道酒泉, 我在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 可只能落在柔软而寒冷的床上.
就算是一只宠物, 亦渴望有人来陪伴.
真的是醉了吗? 我用脸擦着床单, 粗糙的触感却让人安心. 我每天都喝酒, 只有这样我才能把自己留在他身旁, 否则我将无法再忍受.
有人说, 这是无必要的卑微, 俗一点说, 就叫犯贱.
嗯嗯嗯...说这种话, 就是因为你不明白, 人终归无法永远都清醒.
如果一切都能理清算好, 那就简单多了. 你不懂,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过, 那是你的幸运.
世界并不是加一减一就能算好的.
也许是因为我比较伟大, 不就说施比受更有褔?
突然一股酸气涌上口腔, 哗啦哗啦就如洪水一样奔腾而出, 然后眼前一黑, 没有什么再和我有关了.
如果就如关机一样理清一切纠缠, 那多好.
不过我明白, 不是不能, 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我根本不愿亲手切断一切.
我情愿等待, 那就该付出代价, 或者说, 接受报应.
然后我醒了, 一身酸臭. 各种的污物滞在床单上, 发出阵阵异味. 挣扎着去拉扯那压在床下的一角, 半揭起的的歪成一个三角. 糟糕, 好死不死全都吐在床上,
难嗅死了. 一想到这样我越发的用力扯着, 我不想让人发现, 我不想让人知道. 手劲越来越强, 我感到自已快要成功了, 突然一阵晕眩, 空白一片.
最后我发现自己连人带被滚在地上, 那痕迹都干掉了, 也不知道其实过去了多久.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脏兮兮的坐在地上, 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
喂, 我多久没有看到你了?
38:聞君
料定最终会变成这样, 但仍竭力的去否定, 是看不开? 还是根本就口是心非?
分不清楚, 到底是知道了才做, 还是做了才知道.
就要无法呼吸了. 我放下才刚刚举起的相机, 虚弱地按摩着自己的心脏. 明明想东西的是脑子, 那为什么痛的还是心?
不知道, 不知道, 或者是不想去知道.
在镜头后我看似一个全神贯注的捕猎者, 然而心思却在数数目, 363, 364, 365... 要来的终需要来, 很快又再一年了, 令人感到鼓舞.
现在, 我根本搞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原来那已经是不错的了.
日子越来越少, 我感到暴懆起来, 明明也没有可以干的事, 但我就在那里团团转的不知要为什么. 老师叫我要放松, 咪咪叫我不要喝酒, 不清楚没做到那件,
可是世界依然混沌.
也许应该承认, 我不行了, 我就要不行了.
酸涩的痛楚在抽动着, 我皱起眉来停定, 手仍是留在胸口不断的搓揉. 路旁的行人问我可好, 我摇摇头表示无恙, 她拖着的孩子歪起头看我,
还好有一个小小的生灵牵挂, 突然令我倍感安慰.
某程度上我任性极了.
可幸生在不合适的地方, 有不合适的际遇, 不然那种长着高鼻子眼睛长在头颅上的人, 一定是我.
对他人而言是好事? 不对吗?
啪啪啪, 照着的东西终在某日消亡, 所谓的恒律. 但是, 我还是想要天长地久.
发傻.
看着天色, 已经是不得不回家的时间了. 但我蹉跎着, 压根儿就不想迈开脚步, 我不要回去.
很快我就知道那是某种预感.
最后我的目光亦是随着车窗外的景色移动, 所有风景都在后退, 瞬速的离我而去. 邻座的老太太笑咪咪的看我, 我便替她照了一幅, 她笑得更是开怀,
容易满足的老人家, 幸褔的人.
然后呢? 锁匙从口袋中掏出又往匙孔伸去, 我无心的听着咔的一声, 门大大的打开, 我惯性地把锁匙掉在玄关的鞋柜上, 那是我最后一次那样做.
接下来我才意识到, 灯早已亮了.
急步的走入屋内, 我四下张望, 不料他竟在大厅内來回绕着圈子转, 放在身后的手上垂着今早我才喝空了的酒瓶.
「怎么来了?」我一手抚着墙壁作支撑, 另一手就去抽着刚才来不及脱掉的鞋子. 随意的掉在一角, 我走近他, 袜子和地板摩擦出的静电啲啪在响,
恰成周遭沉默的陪衬.
「哦, 刚刚经过就来了.」他用着极平常的语气说话, 一边苦笑着举起手上的酒瓶.「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般海量.」
我把膀子上挂着照相机取下收起, 背向着他从柜子中又取出一瓶.「要来喝一杯吗?」动作间我问道.
「好.」他显然有点呆住.「不过我们喝啤酒就好了.」
于是我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入厨房, 用脚踏上冰箱的门时我想, 这是怎么了? 这样就算是我们经已和好了吗? 迟疑着, 双脚突然不肯跨过这重门坎.
直到他喊一声:「霜秋?」
「来了.」我双手摇动着啤酒罐, 冷冰冰的湿润顺着手指流下, 在地上一点一滴的化成圆状. 一会该擦地板了, 我想着, 又快步的走入客厅.
把罐子伸向他, 他生疏地接过后拉开就灌了一口. 我抱着罐子看他, 微微的低头只敢把眼睛上瞄.
我们是和好了吧?
「霜秋.」突然他的声音变了, 我浑身一抖, 就好像全身的毛被逆梳了一様战栗.
不安的看向他, 我细细的问:「怎么了?」
觉得他把我上下的仔细看了一遍, 最后把目光凝定在我双瞳间. 然后他冷冷的声音告诉我:「霜秋...我要结婚了.」
手上的酒溅出了一些, 我别过他的眼睛说:「是吗? 那就恭喜了.」
良久的沉默在酒与酒间凝定着, 他一直盯着我半背过去的影子看, 晃动罐子的声音传递着液体的滚动.
「你就不介意吗?」突然一个问题打入耳窝.
介意?...我几曾得到这种感情的配额? 我摇着头否定一切, 然后听到自己说:「没有那种问题吧? 反正, 你结了婚后一样可以来我这里.」
「不, 我不会再过来的了.」低呤一声, 他依着梳化椅背平缓的说着.
「为什么?」抬高头来, 我毅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目光深邃地看我, 我甚至不能动弹. 酒罐已滚到落寞的一角, 流溅的液体滚了一地, 我呆住了, 就为等一个宣判.
「房子我为你留着, 你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他瞄了墙角的酒罐一下, 又把目光移回我身上.「不过今后我不会再过来的了.」
「为什么?」我偏执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那不像我.
我应该当面感激他的大方, 我应该微笑着送他出门, 甚至我应该开一个单身派对, 宣告着我的自由和快乐. 但我没有,
我只是像个傻瓜一样问着毫无意义的问题:「为什么? 我并不介意.」
「霜秋.」像极了向不懂事的孩子训话.「总有人会介意的.」
介意? 是谁? 父亲? 丈人?妻子? 亲信? 还是你自己? 我没有再问下去, 反正不在意的只有一个霜秋, 哈哈, 我.
我想哈哈大笑, 跳起来指责着他的不是和自私, 可是我不能, 单是说出那三个字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甚至没有赶上在他关门前送出一拳, 只是坐在这里,
标示着我已遭受遗弃.
傻子.
笨极了.
应该做的事很多, 要把地上的酒抺抺, 要收拾一下地方, 要打电话给老师说明天不能来, 要...突然我发现, 最该做的是离开这个家.
我无需再等待了. 八年? 哈哈哈嘻嘻... 一场笑话.
然后我想起我对你真的已毫无用处, 我挥手把脸上的东西抺去, 太傻, 我以为自己是你的什么人.
三年, 八年又怎样? 其实我根本不会放手, 想都没有想过.
我... 话呜咽的卡在喉咙里, 使人无法呼吸.
我不想放手.
迷蒙的走着路, 我七歪八倒的只带了一袋子东西远走. 阿右和阿左上前栏我, 我轻轻的推开他们, 我说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没那个价值.
我走在泥陷了似的路上, 低垂的枝头阻着了我去的路, 厌恶的伸手拨去, 却被尖锐处割伤了虎口, 血流逝着, 但我却不感到痛.
事实上我已不能再有什么感觉.
印象中我拨了一通电话, 当日那个小信封皱在手心, 我开口说:「妮妮, 我们吹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霜秋, 我来找你, 你一定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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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因为缺少另一个人而死亡, 这句话, 我完全同意.
不过那只是在活着是活着, 望天打挂, 闲所无事, 过了一天是一天的和平日子下成立的句子.
一旦在必须争取, 甚至是争夺生存的权利时, 比如是疾病, 比如是战争, 失去了另一个人, 就没有生存的劲儿了.
现在说来, 日子倒是颇安逸的.
所以我还活着.
很奇怪, 真的割断了以后, 反而没有等待时的痛. 后来我明白, 那是那时我预支掉分手的苦痛的縁故.
债,我已还清了, 今后孑然一身.
在妮妮的安排下, 加上我少少的积蓄, 我们终于在以往向往的林村租住了一间村屋. 一幢三层的西班牙式建筑, 我们占掉了最顶上的一层. 下面是我们的邻居,
陈伯和何太.
认识他们时何太怀着宝宝, 孩子生下的那一年, 我二十八岁, 在离开他的第一年, 活着.
陈伯和何太多年来始终搞不懂我到底是以什么为生的, 美其名, 他们叫我艺术家, 非常的抬举, 亦叫人有些汗颜.
事实上我并不以什么頼以维生, 只是闲着也是闲着, 才继续在老师里帮忙帮忙而已. 对了, 在老师那里, 他们叫我独立摄影师. 一切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是老师还是不满意我拍的东西的色彩.
他说, 那色彩的名字是悲伤.
我在那间小屋独居, 然后一年就过去了.
老实说也不是没想过干回老本行的, 不过咪咪一声令下, 我马上就不合格了.
她说, 我眼睛里没有客人.
也罢, 反正住在楼下何太的宝宝也够吵了, 我也不用再去什么吵闹的地方混着.
第二年在无聊时看看天空,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那时我问过妮妮一个问题.
我问她:「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恨啊?」
她默默的看着我, 摇着手中的酒杯道:「如果那真是爱, 就永远不会变成恨.」
「嘻嘻, 不是说因爱成恨吗?」我无所谓的低头喝酒, 那颜色是淡淡的粉红, 很不像酒的酒.
「哦, 那是因为爱消失了.」突然妮妮变成一个智者.「真的爱一个人, 就不会恨他...」
我替她接下去:「真的恨一个人, 就不会爱他.」
天空里的星星很多, 你知道嘛, 那三类最闪亮的, 叫作金腰带, 是这种季节, 这种时候才能看到的星星.
后来她问:「霜秋, 你还爱他嘛?」
也是在这种时候, 我才会答这种问题:「也没差, 反正...」神秘的一顿, 我站了起来昂首看着天空.「我还记着他的.」
爱一个人会记着他的可爱, 恨一个人会记着他的可恨. 如果什么也记不着, 那就是陌生人.
「你呢?」最近林公子的桃色新闻甚为炫嚣, 我低头晃着杯子中的液体, 一下子就变成透明的摇动.
「哈, 你知道嘛, 秋?」她好看的额角平添上许多无奈.「女人可以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 但不该嫁给一个不尊重你的人.」
她过的并不好, 我亦从许多八挂的途径上略有所闻. 多少年了, 当我收到那个信封以后, 她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我没有问她, 反正那快成过去.
在那以后妮妮三不五时就在我这儿住下, 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我们两个人挤在小小的一角睡着, 安稳又可靠.
接下来许多的传闻风涌而至.
有一回我拿起杂志笑着指向她:「『名媛密会摄影师男友』? 喂喂, 我的清白何在?」
「那把你也搞得不清不白不就成了?」她笑着把脸靠向我, 然后我们接吻了.
那是轻轻的一个吻, 收音机上放着愉快的音乐, 我没有拒絶那样的一个吻. 但当我把手放到她肩上时, 她却回避了.
擦着嘴吧, 我笑着规劝背过身去的她:「妹妹别怕, 接个吻又不会大肚子的!」
她只半侧过面脸来苦笑:「可是接吻就是怀孩子的前奏.」
然后我们都没说话, 呆在原地, 彷佛全神贯注就为听那溢出的音乐.
后来我问:「那是谁的歌?」
她彷如在笑我的无知:「你不知道吗? 已经好些年了, 那是蕾丝的歌.」
「原来那丫头真的去唱歌了?」我好奇的道.
「是你自己老古板不知道而已.」她吃吃笑, 好像刚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我们之间并没有些什么.
只是后来妮妮不再那么常来了.
后来她和他离婚了.
我的屋子倒没怎么改变, 只是墙纸脱落了一点, 壁上陈迹多了一点而已. 不过第三年确实有点波折.
一场小车祸, 把咪咪变作归家娘了. 人们把这叫作什么?
患难见真情?
不管怎样, 霍先生除了破掉一点皮以外也没怎么了, 但咪咪可是吓坏了, 又哭又叫又跳的, 苦了我这个当沙包的. 不过惊险并不是没有的, 就是接到消息的一刻,
教我想起很不好的回忆.
想起那种冷却了感情.
幸而很平淡地, 半躺在病床上的霍先生再次作出他不知第几次的求婚宣言, 哭得乱七八糟的咪咪终于答应了. 旁边的医务人员都笑着鼓掌,
为急症室内少有发生的开心事祝褔.
他们的婚礼也很简单, 草草的换过西装领带, 咪咪甚至连婚纱也没有穿, 就在那红棉道上的婚姻注册处举行了. 可怜我这个当证婚的还要特地去置装, 想起也真是冤.
没有其它的客人和来宾, 他们小心的交换过婚戒, 签过结婚证书, 在吻新娘的时候, 倒是霍先生哭了. 咪咪也没他的办法, 只是笑着把他的领带扯上来印着.
还好最后工作人员递上的纸巾把救了他们, 不然最后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虽然咪咪满不愿意, 但最后还是被我接扯出来在花圃旁拍下他们俩的纪念照. 霍先生哭得鼻子通红的没什么形象, 咪咪在旁边拉着他的手随意的站着.
他们俩看来并不像刚刚有喜事的新人, 反而像不知从那里来的游客. 但是那笑客还是一样的甜, 一样的幸褔.
突然我感到很刺眼, 四下探视, 才发现原来是我手上的戒指反射过正午的日照.
我看着他们站在阳光处等着, 不知他们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感受.
我觉得日子过的很慢很慢, 还幸终于只剩两三年了.
很快时间就会过去.
40: 覆水
世界就像是一条小手帕, 因为对大部份人而言, 一生会接触到的人, 也不过是那三数百人.
可是我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时间, 那样的地点, 重遇那样的他. 就像当初我没想到打开那度门以后, 会看到那样的眼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