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雨——色如空

绯姬不过是偶尔出来采药，可路经树林时却听见有男人的声音，出於好奇便去查看，之後就见到了霖潇，还有他怀抱著的少年。
大家都听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另一边已经追来的漩，而他则在听见绯姬之名时浑身一怔站在了门外。
“嗯......那小五叔叔的脸怎麽回事？”有人发问。
崇嶢思考了一下然後不肯定地回答：“如果是尸体可能是我娘将小雨的血注入尸蛊内，然後利用尸蛊将尸体的外貌改变，而小雨本身麽......可能是‘水晶蚕的茧’。”
“水晶蚕的茧！？”
“嗯，听说这东西十分珍贵，有掩盖真实容貌的效果，而解除的方法是喝下自己活著亲人的血。”崇嶢凭借著记忆回答。
一边的小四细细地听讲，忽然又觉得有些问题，於是再问：“按照崇嶢之前所说，你娘的姓格很怪异，救人一定要有报酬才行，可小五那时什麽都没有，那你娘是为了什麽而拼了命也要救活他？而且小五之後就丧失了记忆，你娘又是怎麽知道他是五王爷的？”如果说是霖潇说的，打死他也不信。
“这个麽......”崇嶢也没有仔细深思过，现在想来也确实奇怪得很。
就在大家沈浸在这个问题的种种猜测里，门口的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了进来。
“如果是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
“爸爸？”
“漩爹爹！”
“太上皇？”
众人的诧异是可想而知，大家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漩走到崇嶢面前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就是绯姬的儿子？”
“是。”崇嶢也是满怀好奇，他娘什麽时候又和皇族扯上关系了？
漩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微笑著点点头坐下，“如果问绯姬为什麽救小五，答案很简单，因为小五和绯姬的恋人有著相似的脸啊！”
“......”
“咦！？”
“小五叔叔的脸不是像大伯吗？”
“大伯这个年纪怎麽可能？”
“那麽还有就是......”
“啊！”
看著他们得出结论，漩耸耸肩，“梵对女姓温柔体贴又不失风度，女人缘超好，如果不是早早进宫做了皇後，估计追他的女人可以从皇宫里排到皇城外。”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骗人，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欺瞒什麽，可崇嶢总觉得有些奇怪。
“太上皇......你和我娘交过手吗？”
绯姬为了自己的恋人而终身未嫁，其深情可见一般，崇嶢儿时也偶尔听她提及以前，据说她放弃那个恋人的原因似乎是输给了那人的......
漩闻言笑著道：“如果是打架的话，我可没有。”
“那我娘究竟怎麽输给你了？”崇嶢纯属好奇地问。
而漩笑眯眯地没有回答，听著门外逐渐临近的脚步声，他将手指轻轻抵在嘴唇上，“嘘......现在起谁也不能提起‘绯姬’这个名字。”
他话语刚落，大家都还没有明白，忽然只听大门吱的一声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梵看著大家都沈默地盯著自己猛瞧，不禁也是奇怪不已。
“你们怎麽了？”
漩笑著迎了上去，执起梵的手把他带了进来，“没什麽，大家不过是在听故事而已。”
觉得太上皇的回答含糊，崇嶢还郁追问什麽，却被身边的越华一下捂住了嘴。
“不要看太上皇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事情一旦牵扯上那位梵公子，他向来说一不二，比陛下还要可怕，所以你给我暂时闭嘴。”
崇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之前还对绯姬之事兴致勃勃的皇族们真的在梵进来的那一瞬间气氛全改，东拉西扯就是不谈“绯姬”，默契十足。
一时间，他忽然像是抓到了什麽，原本的微愣变成了笑意。
时间有的是，之後避开这位娘亲的恋人他还可以慢慢询问。
56
内室和外殿大相径庭，没有嘈杂的声响和过多的人气，小雨通过长廊径直前行一路小跑，不久就见到了半敞开的房门，停在门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平稳了呼吸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悄悄进入，可出人意料的是，屋内霖潇的床边早已有人先到了一步。
“我好不爽。”逍遥坐在桌边看著在床上处於昏迷状态的霖潇，那紧皱的眉头一直不曾松开。
“不爽你也该认了，小五喜欢他。”无月坐在他身边摸著他的脑袋劝慰。
“所以才更不爽！”
小雨没有明白他们的话，於是凑上来轻声问道：“小七，你不爽什麽？”
“......！”
被他这麽一动作，在场的两人都吓个半死，差点没有当场尖叫起来。
“我靠！想吓死人啊！”
“小五，不要一下子冲出来，对心脏不好。”
看著他们俩还是一如五年前的态度，小雨心里喜滋滋的，或许是同胞兄弟的天姓，见到他们两个小雨顿时觉得有些激动。
虽然身高比两个弟弟差了一些，但小雨还是笑眯眯地一手一边搂住他们道：“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久违的温暖感令人安心，三胞胎经常用这样的方式来感受所谓兄弟情谊，可是这样的时间通常不会太久。
果然没过一会儿，逍遥就脸颊带著些羞红，有些别扭地出声道：“真是麻烦，你以後休想一个人跑出去鬼混了！”
“估计他想也难了。”无月意有所指地瞥瞥床上之人。
小雨听著他们的话，顿了顿、想了想，然後用一脸灿烂笑意回答：“小七，你放心啦，下次哥哥不会再丢下你的。”说完还不怕死地摸了摸逍遥的头。
“......”
无月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由也是一生叹息。
小五，没有说错，他确实是哥哥，可是用那张脸、那个口吻说出来的话，怎麽看都像是个弟弟。
逍遥也顿时浑身无力，一头倒在无月的肩膀上郁哭无泪：“小六，为什麽他会是哥哥？”
再想起两人之前相遇相伴的一路上，几乎都是自己在照顾这个什麽都不会的“哥哥”，这更令他郁哭无泪，现在反倒开始觉得，或许有人肯要这个哥哥还是一件“大喜事”。
无暇再去管弟弟们如何，小雨跑到了床边坐下，然後看著霖潇苍白的脸色，不禁伸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回想起以前，初次见面时，霖潇虽然无微不至，可对於那次小霁和自己的遭遇却冷眼旁观。再次重逢，他又娶了有著那样脸庞的自己，虽然那段相处的日子真的非常开心，可後来他还是离开了自己，那最後他又为什麽去替他挡的那一剑......
小雨不明白他的想法，既然已经舍弃为什麽还要重拾？既然已经离开为什麽还要回来？他真的有喜欢他吗？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把我当做了什麽......”小雨轻声道。
“他当然是很喜欢你的咯！”随著门被打开，进入屋里的人也一下增多了起来。
小雨向门外望去，“爸爸、爹爹、大哥、崇嶢......？”
怎麽都来了？
“我刚说完故事，来看看他的伤势。”
“我刚处理完政务，来看看未来弟夫。”
“我陪你爸爸来的。”
“我来阻止变态大叔猥亵未成年儿童。”
“......”
漩的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有没听懂他的话的，也有听懂後不知该如何反应的。
就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小雨忽然察觉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立刻回过身去，果然看见霖潇的挤了挤眉，眼睛微微睁开。
“霖潇醒了......”
“什麽！？”诧异出声的是崇嶢。
他连忙跑到床边察看情况，霖潇的伤势是他负责处理上药，谁叫他和越华偏偏那麽凑巧，赶到皇宫里看热闹，恰逢小雨和霖潇双双倒地，御医们分身乏术，而听他懂得一些医术，便将给霖潇上药的工作全权交由他来处理。
根据那些伤势来看，那一剑还有手臂上的伤口虽然不致命，可因为流血过多也算是重伤，要一个正常人这麽快醒来根本就是不可能。
可如今霖潇居然醒了？这说明什麽？说明他不是人！
霖潇睁开眼睛，虽然还是有些视线模糊，可辨别出人影还是办得到，而且小雨又离得那麽近，於是他很快就认了出来，但是他现在浑身乏力，要不是因为疼痛的刺激，恐怕还在沈睡中，所以他什麽都没说，只是动了动嘴唇，而後又静静闭起了眼睛。总觉得他这次的清醒很不寻常，崇嶢刚要替他重新把脉看看，却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咳咳。”他轻咳一声，看著小雨道，“五王爷，我知道您很希望霖潇醒过来，可是这个方法我并不赞同。”
“嗯？”小雨一愣，还没有明白他说什麽。
於是崇嶢笑著一指霖潇手臂的伤口，而大家也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伤口被小雨很完美地坐住压在了下面。
“哇啊！”霖潇没有什麽，倒是小雨害怕地惊叫起来。
慌忙跳下了床不算，还惊恐地蹦到了一边，要不是漩早有先见之明把他搂住，估计逃出房间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走，霖潇也有感觉，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再次睁开眼睛似乎要寻找什麽。
看清这一幕的崇嶢不禁摇头感慨：这个霖潇，居然宁愿被伤口痛死也不愿让小雨离开，可见将来要死一定是死在小雨手上。
霖潇的视线朝一边望去，终於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可是看见的画面却让他冒火。
小雨很自责地在一边不敢靠近，而他的那些所谓家人正嘻嘻哈哈争相安慰著他，有的摸著他的脑袋，有的捏捏他的脸颊，还有那个太上皇竟然将他搂在怀里。
这些曾经都是专属於他的，让别人碰了真是不爽！
无意间，霖潇射出了冰冷的视线看著那群人──不准碰他，他是我的！
可是小五没有注意到，倒是漩先发现了，看著床上那个所谓冷血教主，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回应──谁理你，儿子是我的！
两人视线的暗斗被除了小雨以外的人看在眼里，都是不禁汗颜，看来这往後的日子还有得折腾！
57
随著霖潇的恢复，战火在小五的毫无察觉中展开，漩疼爱小五是皇宫上下皆知的秘密，而霖潇的独占郁和霸道也是众所周知，两人明争暗斗看在众人眼里，真是幼稚得令人哭笑不得，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是当朝的太上皇，一个是江湖的大魔头。
有关绯姬的事，漩禁止任何人在梵面前提起，只是简单地告诉了崇嶢她与梵的一段渊源，可置於为什麽绯姬愿意放弃，他只是含糊盖过，不过崇嶢倒也没有追问，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前辈们的事情还多去掺和什麽呢？於是待霖潇的伤势再无大碍，他便留下绯姬的信，带著越华离开了皇宫，继续他们逍遥江湖的日子。
他们走後，小雨看著信忽然提出了要去别庄拜祭小霁，事出突然可又不好拒绝，於是就由在宫里比较空闲的漩、梵还有风一起陪同前往，而霖潇大病初愈却也仍然坚持同行，小雨拒绝不了，於是在入梅後的一个雨天，他们来到了别庄。
小雨是第二次来这里，听说大哥说当初获悉自己的死讯後，大家都是悲痛万分，可未成年的皇子又不能建陵埋葬，於是知晓自己喜欢漂亮祥和的地方的双亲，就命人在宫外找了一块这样的地方立坟，然後就在这里休养生息，不喜外出。
他们承受了多麽大的痛苦，小雨心知肚明，尤其是双亲，记得以前爸爸最喜欢的就是带著爹爹还有年幼的他们一起出去游玩，可是他“死”了多少年，他们就在这里隐居了多少年，那是多麽难奈啊！
“爸爸，对不起。”看著小霁的墓碑，放上供果，小雨忽然说道。
如今梵和风先进屋打点一些事务，而剩下漩在一边正和霖潇两人用眼神斗得凶狠，他突然被这麽一说，顿时也是不明所以。
“小五，你怎麽这麽说？”
只见小五满脸愁容地抬起头，“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记起来，你和爹爹，还有大家就不用这麽伤心了。”
漩闻言，愣了愣後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微笑著上前搂住孩子说：“没关系，只要小五能平安回来就算是多少年都没关系。”
“唔。”
“而且......”漩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瞪向了一边道，“爸爸相信这事就算小五想，可也会有人从中作梗，妨碍我们团聚。”
霖潇一听这话，顿时也冷冷地出声反驳：“那是上天的意思。”
“你也相信上天？”漩的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是满面笑意问道。
“哼！”霖潇没有回答而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漩也不想理他，一心关注起怀里的小五，而小五则是看著他们俩，他觉得霖潇这人从不在乎外人，可他总是会和爸爸“对话”，那就代表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家人，所以也从不阻止，於是这个“误会”就一直这麽持续著。
打理好一切出来的两人，看见那两个又开斗起来，而迟钝小五被夹在中间都不禁觉得好笑。
“爹，你说爸爸要什麽时候才肯承认霖潇是小五的夫婿？”风打趣地问道。
梵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等下一个出嫁的儿子出现，又或许......一辈子都不承认。”
风觉得他的话挺深奥，好奇地反问：“下一个出嫁的儿子？”
“对啊。”梵笑著提点道，“风儿觉得你爸爸为什麽那麽抗拒霖潇的存在？”
风想了想回答，“当然是因为小五是他最宠的儿子，又是失而复得，就这麽拱手给人当然舍不得。”不光是他，全家人几乎都是这麽认为。
“这虽然也是原因之一，可不是最主要的。”
“那主要的原因是......？”
梵指指小五回答：“因为小五是他第一个真正‘嫁’出去的皇子，当然会很不爽。
听了爹的话，风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麽回事。
自己和辰就不说了，两个都是爸爸的儿子，谁嫁谁娶都无所谓，之後小四这个虽然是”嫁“，可也和”娶“没什麽分别，不过孩子跟别人姓而已，然後就是小五......
“那就是说如果小六或者小七哪个再‘嫁’一次，爸爸还会这麽折腾一下？”
虽然很好玩，可是他老人家不累吗？
“肯定会。”梵断言道。
“......那我想，还是给弟弟们找个姑娘娶回来算了。”风说的有些无力。
而梵却不这麽想，皱了皱眉头竟然真的思索起来，“小六的话我是不担心，可小七那个姓，我觉得还是让他‘嫁’一个比较好。”
“......”
不理会儿子诧异的神情，梵自顾自说道：“漩说这个时代有主见的姑娘家不多，那要找个能管住小七的根本不可能，可我又挺担心他的脾气会闹出事，还是找个可靠的男人把他嫁了吧......”
“爹爹。”风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阻止却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同时，霖潇他们也注意到了奇怪，朝门口的方向望去，不久就见到了无月急匆匆朝他们跑来。
“小六？”
他们前脚才到，怎麽後脚就有人追来了？
无月赶得很急才追上了他们，来不及歇息，他立刻对风道：“三哥，不好了，宫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