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磊你…」十分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只因这石头几乎是整个半身都密无间隙地紧贴著自己,温暖的肤触虽然舒服却也让封擎云血气又是一阵翻涌,双颊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别动,再痛也给我忍著…可恶,这样子怎么弄嘛」怎么算也不过两只手,既要撑著床面又要捻针扎穴,莫磊歪了大半的身子再怎么挪动调移总是觉得不顺位,索性双手在封擎云腰侧一撑挺起了上身,俯视打量著该怎么办。
趴著不能动手,坐著硬床板又实在对不起自己…两眼彷若有仇般死盯著那片殷红血渍,莫磊难得转动起平素不太常用的脑袋瓜子…其实最方便动手的方法就是跨坐在小鬼身上,可惜他现在别说是张腿了,连挺腰坐直点对他来说都是酷刑。
「小鬼,你还有力气坐的起来吗?」山不转路转,路再不转人转,他莫大神医就不信没法子解决两人体位上的问题。
才为莫磊抬离了身子而舒缓口气,谁知道下一刻他看自己的模样就像估量著砧板上的鱼肉,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即使有满腹的疑惑封擎云也只能点头应允。
「抱我坐起来…对,就这样…等等,我侧一点,你右腿曲起来帮我撑著背,喂,左腿打开点别碰著我那儿,会痛」如木偶般听著指令摆弄著姿势,封擎云的脸颊却没因为坐起身的不适褪去点红彩,反是越来越显嫣红,只因两人现在肢体交缠的模样实在太过暧昧,而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这下子也越发感到晕眩,叫他下意识甩了甩头想让神智清醒些。
「乖,撑著点」望著封擎云不甚舒服的样子,一股怜惜的情绪瞬即涌上过心头,莫磊轻轻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温言柔哄著「我知道你发烧难受,加上失血体力复又流了那么多,坐起来一定头昏脑胀,再忍会儿,我很快就会弄好了」边解释著边落穴扎针,莫磊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针落麻痹了痛觉後紧接著飞快地运针将部份已结的血痂挑起,尤其是那五个指洞的边缘,鲜红的热液再次如小蛇般披洒而下,莫磊急忙拿起一旁封擎云之前带来的净布大力压上。
拿起另旁的药瓶,趁著布掀血流未溢时迅速将药粉洒覆在伤口後再紧紧压著,得空的另只手又捻起针再钉了只封脉止血,最後摸著一旁不知是谁的中衣扯碎了当绷带,把整个肩头前前後後严严密密地包缠妥当才满意地停下手。
「呼…好啦,够快吧」轻吁了口气,这么一忙和下来,莫磊的面庞已是布上一层薄汗,所以就算是裸了半身未著被也不感到冷。
「睡著啦?」看著那双已然阖起的核桃眼,莫磊正想顺便也下针治治,却是叫封擎云恬静的睡颜给锁住了视线。
许是发烧的缘故,封擎云该是苍白的面容上反常地染了抹酡红,两片唇瓣也是红艳欲滴般的可人,密长的眼睫随著呼吸轻颤著,整张漂亮的脸蛋都散发著诱人一尝的媚态。
想到就做一向是莫磊的行动原则,想当然尔这次他也不会违背脑里涌起的念头,双手捧起这张惑人心动的俊颜,在两扇睫羽掀起的同时,莫磊已是贴近脸将唇凑上。
「…」蓦然一凛,封擎云才张眼就感到自己唇瓣被片温暖包覆著,片刻的震愕後又是羞窘地不知该做何反应,原本就是因为莫磊太过亲匿的举动才乾脆阖上眼好平心静气,谁知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顾忌著莫磊身上的伤势,封擎云再不愿意也不敢大力推拒,只有僵著身子任他吻噬,然而却是极不明白莫磊此举的意思。
如果除去那场荒唐的情事不算,就记忆所及这是莫磊第二次吻自己了,而且竟还是在自己强行侵犯了他之後…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开开玩笑只是闹著玩而已,但这一次呢?莫磊是故意轻薄报复他吗?思绪至此,身子不自觉变得更为僵硬,一股冷意让面上的嫣红褪回了苍白,然而心底有股声音却甚是坚定地倾诉著…不会的,莫磊不会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存心要羞辱自己,又怎会在不经意间做出如此多让心暖到泪流的事情?「…小鬼…放松点…别怕我」柔声诱哄著,莫磊意犹未尽地伸舌窜入红唇间的缝隙,轻撬著紧阖的贝齿要求进入,在封擎云失神的片刻立即趁隙侵入,毫不客气地开始汲取那份属於自己的沁甜。
缓缓地闭上眼,不论莫磊的动机为何封擎云都不打算再抗拒,只因为此刻唇舌相濡的感觉是如此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也跟著一分分沦陷,沉重的躯体似是再也不存在,只剩下四唇交叠双舌交缠间,一波波让心狂跳的战栗快感。
「呼哈…?什么…吻我?」结束这缠绵的一吻,封擎云已是顾不得羞地只能将头枕在莫磊的肩头上直喘,不若上一次仅止於轻尝,这次莫磊可是把他吻的整个人虚软无力,连小腹都热流隐窜,十足勾起了欲望,是身上的药性仍未退尽吗?要不然怎会只一个吻就酿成险些失控场面…这一次没有赘言、也不再需要思索的等待,莫磊立即就给了答案。
「笨!这还要问?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由心(三)
『我喜欢你』被人说喜欢,尤其是从喜恶爱憎如此直接、评断标准又如此不近人情的莫磊口中说?,应该是要感到万分荣幸与高兴吧,但如果这一句喜欢是出现在一个旖旎缱绻的热吻之後,那么情况就有点诡异了。
「喜…欢?可是…」这石头的喜欢可能不光是喜欢什么青菜罗卜的这么简单吧…
然而更莫名其妙的却是自己的这颗心,竟为这隐隐浮现的禁忌答案雀跃著,就彷佛在期待著答案落实。
封擎云迷惑地轻咬起微肿的唇瓣,他从没想过自己对於莫磊这一份特殊的情感究竟属於哪种,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就只是不由自主地眷恋上了他的温暖,不知不觉地沉溺在他无心织起的柔情里,只有在他身边的日子自己才曾忘了她给予的束缚,忘了未愈的伤痛,才能够毫无压抑地展颜畅笑与落泪。
「你呢?喜欢我吗?」扬著一脸坏坏的笑意,莫磊一双大眼直瞅著眼前面红耳赤的人儿猛瞧,其实不用多问,两人肌肤是如此亲匿地相贴著,自己臀丘早感受到小鬼那玩意的变化,这让他得紧忍著才没得意到笑裂了嘴角。
如果这小鬼对自己没半点喜欢的感觉,如果那个吻只是因他的抱歉所以忍受自己的妄为,那么此刻摆在面前的就不会是眼前这张染著情欲的羞窘样貌,该是羞愤交错的抑郁难堪才对。
不过这小鬼未免也太过?情了吧?都二十的人了居然才一个深吻就如此失控,看来就算没有药物的影响,这小子的热情也该不亚於昨晚,以後的日子可以想见有多有趣了…笑眯了眼,莫磊越发佩服起自己择伴的眼光,小鬼现在这模样简直可爱到不行。
「喂,别又装聋作哑」想蒙混过去?这小鬼是忘了他的名里有三块石吗?随便拿一块开砸也够看了,想当年连墨离那样高竿的老头都拿自己没办法,何况是小鬼这么点道行。
「…喜欢」答案无庸置疑地该是喜欢吧,喜欢与他一起时的轻松及自在,喜欢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与温暖,喜欢快乐时有他在身旁分享喜悦,喜欢悲伤时有他在旁拂去愁雾拨云见日。
太多太多的喜欢已汇成了浓浓爱恋,叫自己枉顾理智的警告,舍不下放不了手,哪怕是会再尝到失去的痛楚也想鼓起勇气一搏,尽管…心里头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喜欢是不是跟莫磊的有著同样份量。
原来,他似乎早就恋上了…这个名叫莫磊的怪家伙──一个石头般直爽的男人…「刚刚那个呢?舒服对吧」大眼轻眨,莫磊急於印证自己的天份有多少,毕竟老头再神通广大很多事也没法子教全,尤其是这种极需身体力行的事情,瞧昨晚这小鬼遭透的表现,他没敢期望这小子在这上头能比自己懂多少。
「…」这次沉默的更久,若不是那双核桃眼还留著一道缝,莫磊还真要以为这小鬼话说一半又梦周公去了。
「小鬼,给我老实说」「…不讨厌」终还是?不过莫磊殷殷企盼的眼神开了口,然而承认归承认,封擎云却是捡了保守的用词,不想让这石头太过得意,他已经瞥见那弯扬的唇弧快裂到耳根去了。
「那…这个呢?」好啊,小鬼头,明明都快被我吻晕了还只说不讨厌而已?大眼半眯,莫磊不怀好意地笑的更是畅意,左掌随著微扬的语声挑逗似地在封擎云背腰上抚弄起来,虽然昨夜的结果是自己不小心沦为下头的那个,不过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这小鬼身上的敏感带他可都摸的一清二楚了。
「莫磊!」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自背脊骤袭而上,小腹上的热流被这么一刺激也奔腾更剧,封擎云是把脸全埋在莫磊的肩窝里才没让丢脸的呻吟声泄出,酥麻感掺著晕眩让他的人几乎是坐不住地瘫软在莫磊的臂弯里。
顺著势,莫磊缓缓拥著人滑倒,就他们如今的状态而言,躺著远比坐著来的舒服的多,再说坐久了也挺冷的,还是窝回被里抱著这个高温暖炉来的好。
「那不就结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嘴对嘴很舒服,抱一块也很舒服,那还有什么问题?我知道男人跟男人搅和一起是有点奇怪,不过我不介意呀,你…该不会说你介意吧?」这石头…就知道他的世界里全是单条直行线,还是说是自己的太过弯曲复杂了?好气又好笑地轻叹了口气,这下子封擎云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有个恶名昭彰的娘亲点缀,泷帮就已经很精采了,若是再加上个断袖之癖的帮主,只怕这臭名是舀尽长江水也洗不清。
断袖…之癖吗?居然想到这层上去了,看来自己意识深处已默认与这石头纠缠不清了,想来也只能请烨多包含,就算事了後自己只怕也不会收回这沉重的担子,对莫磊的情愫即便是弟兄们不在意,他也没办法忽略外人的眼光,禁忌终归是禁忌,自己的选择不该拖累全帮的声誉。
「喂,需要考虑这么久吗?」瞪著那双眼里浮起的空茫与怅然,莫磊正式宣布自己的耐心已告用罄「敢跟我说介意,我保证衣袋里的这些小玩意马上全会往你身上报到!」「我没说,我只是在想…」再不出声恐怕又有哪块皮肉得挨刮了,封擎云赶紧启唇解释,却不冀望这石头能懂自己为难的心思,谁知话还没讲全就被莫磊挥手打断。
「你这小鬼,就是老爱东想西想的自寻烦恼,想那么多干嘛,有话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数十载,顾忌这担心那的,活那么累还不如乾脆直接跳河来的省事」跳河?看样子如果照这石头的标准算,自己大概早跳遍了南北水域所有川流了…
撇唇苦笑,封擎云真不知道该羡慕莫磊的单纯还是忌妒他无牵无挂的孑然,如果那夜落湖失去的不是视力而是记忆,或许一切就真能这么简单吧。
「干嘛学老太婆裹脚绑自己?我这无名小卒都敢把日子过的这么随性了,你这做大帮主的还有什么不敢?大不了混过头也只是早点见阎王而已,可活的每一分每一时都全依自己的心意而行,这样难道还不值得?」「说来容易,天底下能如你这般潇洒的又有几人?莫磊…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像你一样简单,很多人生来就背负了许多赖不掉的债要偿」低语喟叹著,封擎云已是苦到笑不出来,莫磊所说的何尝不是他由衷盼望的自由,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
「在说你自己吗?好吧,有什么不开心的说来听听,我倒想知道是谁那么有本事惹的你睡著了还泪眼汪汪」想到这小鬼竟在自己看不著的时候哭的这么伤心,莫磊就觉得肚中有把火在烧,过份轻柔的语调就像是准备卷袖把这有本事的家伙抓来毒打一顿出气。
赧然偏首回避了莫磊相询的目光,封擎云又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自己被逼?
的泪并不是因为被她刻划下的伤痕在作祟,那些蚀心的痛楚,都快已麻木成了习惯,虽然痛却是早无力泪流。
盈满眼眶的水液,全是因这男人而起,为他而坠,为的只是他无心的一语,只是…
一份对冰蛹而言太过烫人的温暖…「喂,我连人都让你吃乾抹净了,你这臭小鬼还东隐西藏地瞒我什么?给我把话全说清楚,既然决定黏你一辈子了,总该有权利知道你的事吧,我可不想哪天见了阎王还说不?自己是怎么被人宰的」才为“一辈子”三个字感到撼动,澎湃的心绪马上又被另两字掀起了汹涌巨浪,权利吗?莫磊要求的是身为恋人的权利吗?那我的呢…扯唇落寞地一笑,封擎云忍不住又想问问自己身为人子的权利究竟被遗落在哪个角落…其实并没有想刻意隐瞒莫磊什么,不论是戏剧般精采的身世抑或埋藏心底深处的怆痛,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些与另个人分享,或许眼前就是个练习的机会,练习把那些积藏已久的不快乐全部倾出胸口。
「…还记得你问过我?什么要当江湖人吗?我回答过你,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就是这种人,远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有人帮我铺好了该走的路,就连我的存在都是场精心算计…」试著将自己二十年来的点点心境说予莫磊,封擎云却是用著再平淡不过的语调,不想叫每件过往再掀起道道旧伤疤,就怕疤疠下仍是鲜血淋淋未愈合的创口。
「不...会吧」听的目瞪口呆,莫磊没想过朗朗晴天下也会发生这种足可以列入传奇的离谱故事「你是在告诉我…你有个没心没肺恐怖至极的娘?然後你这笨小鬼不但蠢不知死地不知道拔腿就跑,还乖乖的让她栓在身边当棋子摆弄?」「…」几分渺茫的愁绪立即被莫可奈何的笑意冲淡了许多,封擎云没想过一番想来痛彻心扉的往事会被归纳成这几句叫人哭笑不得的结语,这石头又一次让他开了眼界,或许在他眼里,天底下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哪天若是地崩了也许他还会嫌口子裂的不够大呢。
「等等,你心口上那一记要命的旧伤…不会也是她赏的吧?」当瞥见小鬼顶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点了头时,莫磊只觉得那把无名火在胸臆间烧的更加放肆了。
「拜托…别告诉我昨晚你的热情也是她的杰作」话才说完,就看见那张笑的更是难看的脸孔又是上下点了点,至此莫磊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笨笨笨笨笨!笨死了!你这小鬼?什么会生的这么笨?!」嘴角骂到快抽搐,莫磊连鼻都觉得快可以喷?火来,要不是看在小鬼人不怎么舒坦的份上,他一定不吝再多费些口水喊笨,看看能不能一棒子把他的笨脑袋敲的聪明点。
「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小鬼却笨到明知山有虎不但偏往虎山行,还大方到直接拿头往虎嘴里塞?!嫌命长怎么不找我帮忙把你剁成了肉块喂王八?」「…可悲吧,就像只扑火飞蛾,明知等在眼前的只有覆灭却仍傻傻地渴望那份不可及的温暖」不敢对上莫磊火灼般晶亮的双瞳,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愚昧,却总是在企盼与失望间挣扎,跳脱不出她划下的圈。
「去你的啥唠子飞蛾,乾脆说是蚊子算了,那也不用等火化灰了我直接先一巴掌成全你!想要温暖可以找我啊,干嘛非得跟那疯女人要?缘木求鱼懂不懂?如果树上真能让你找著鱼我看连猪都可以在天上飞!」「你也觉得…这是奢望?」语声轻颤,封擎云无法接受莫磊竟是这般完全否定自己的唯一希冀,他并不要他的怜悯也不稀罕他的同情,可是至少…至少…不要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不要真似认定他的希冀只是份奢望…「废话,不可能的事不叫奢望叫什么?我看异想天开更适合形容你的白日梦」「?什么?!?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亲情温暖在我就是奢望?我想要的不过是最平凡的一样!难道这也有错吗?我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她不要我?既然不要我又?什么要生下我!这样的人世我也不想来啊!」凄厉嘶吼著,从来只能捂心自问的怨语再也忍不住狂飙出口,紧扣著莫磊双肩,封擎云奋力撑起臂俯身瞪视著这个否定他全盘的男人,可那张脸却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楚,就像隔了层厚厚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