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戛然而止,沈默的心脏突然浸在了三九天的寒冰里,僵冷得不能跳动。他死死地盯著楼梯口,身边是重重围住他的记者,他每根神经都像拉满的弓,紧绷,随时可能折段。
只过了五秒锺,或者更短,一个人影出现在楼梯口。几乎只听脚步声沈默就知道那是陈扬,他的左手还拿著枪,看到那群剑拔弩张的记者,他只停顿了一瞬间,然後他像一只敏捷的野兽,飞快地跑下楼梯,沈默奋力挤出人群,拉住陈扬拿枪的手,带著他向车库的方向跑去。
身後嘈杂一片,沈默顾不上回头去看,只顾拉著陈扬跑进车库。车就停在门口,沈默拉开门跳进副驾驶的位置,陈扬用单手拉开车门,在驾驶座上坐好,沈默把车调到五挡,急促地说,“直接开。”
陈扬把左手的枪扔到沈默身上,“拿著。”然後他狠狠地一踩油门,就只用左手握著方向盘,把车箭一样开出了车库。门前的马路不繁华却很宽敞,沈默克制著自己不去看窗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枪。
车速开到了一百,陈扬胡乱地转著弯,不辨方向地开著。穿了几条胡同之後,後面尾随的车辆逐渐被甩掉,沈默刚刚松了一口气,陈扬却突然对他说:“找一辆车。”
沈默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刻打电话给李梦昕,才响了一声那边就立刻接起来:“沈默,你没事吧?”
“昕昕,你现在开车──不,你让卢剑开车来亚运村这边接我。”
“我去。”
“听话,让卢剑来。我现在开的是A8。”
“好。”
沈默扔下手机,对陈扬做一个完成的手势,陈扬点点头,“亚运村怎麽开?”
“前面左转。。。。对,一直开。”
陈扬没再说话,专注地目视著前方,他仍然只有左手握著方向盘,沈默终於有时间看一眼他的脸,却发现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沈默的视线顺著他的肩膀滑下来,聚焦在他右臂的一大滩血渍上,“扬哥,你受伤了!”
“别管它。”
十分锺以後,他们到了亚运村附近,卢剑今天在家休息,他家离这不过三分锺的车程,沈默老远就看到了他那辆拉风的MINICOOPER。
“扬哥,在那边。”
陈扬猛地一转弯,开出了几百米後把车停在了周围的胡同里,和沈默徒步走回亚运村。卢剑远远地开车迎了过来,两个人飞快地上车,卢剑把车向西开去。
“沈默,到底怎麽回事?”
“以後再说。”沈默从口袋里把陈扬的枪掏出来握在手里,“扬哥,我们去哪?”
“挑个安全的地方。”
沈默想了几秒,果断地说,“卢剑,你下车吧,车我改天还你。”
车子猛地刹住,卢剑转过头来,“沈默,这到底是──”
“卢剑,卢爷,我求你别问了。快走吧。”
卢剑的目光狐疑地扫过沈默,落到陈扬的脸上,後者半靠在後坐上,脸色惨白疲惫,但神色仍然镇定稳健。他抬起眼睛看著卢剑,语气温柔而专制:“谢谢你。尽快离开这里,不要逗留。”
他的声音和眼神有种独特的魅力,惯於发号施令的人总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得服从与他。有那麽一瞬间,卢剑感觉一股电流窜过全身,他说了声再见,跳下车去。
陈扬疲惫地半阖上眼,薄削的嘴唇是失血後的惨淡颜色,“沈默,你开吧。”
沈默点点头,从副驾驶的位置换到驾驶座,硬著头皮踩下油门。人在压力中总能爆发出无限的潜能来,沈默竟然稳稳地开著车,甚至还能够抽空看一眼後视镜。
镜子里是陈扬青白色的脸,更後面的是仍站在原地的卢剑。他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对著渐行渐远的车子挥手,英俊的脸迷惘深沈,沈默不合适宜地想起来许多老电影,卢剑就是里面的主人公,在退色的胶片上望著远去的恋人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