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晃这么激烈,是不是遇上什么问题了?”
“……”
“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帮他?我……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呼救……”
“……不用。”
“啊……”
白继欢终于忍不住了:“又怎么了?”
李泉方颤抖地指着那方向道:“我刚刚看到一个公子,衣不蔽体从那帘下探出半个身子来,随即又被人拉回去了,身上好似还有伤……”
“你还不明白?”
李泉方听到这奇怪的话,一脸茫然:“明、明白什么?”
“他们这是在——”白继欢本欲脱口而出,却在看到他那表情时,生生将话止住,换了个自认为含蓄的语调,俯身凑到他耳旁轻声道:“交欢。”
这二字,只怕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李泉方顿时哑然,一张脸慢慢地涨红,堪比猴屁股。
白继欢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脸蛋:“为什么突然会这么红?”
李泉方立即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不不不,你肯定是在骗我,这船上没有女子啊……”
白继欢稀奇地看着他:“谁规定只有男子和女子才能做这事?”
“这~这太奇怪了,他们要怎么……”
“我以为这年代是个人都懂这回事的,你总不会以为那些人养了娈童就只跟他们牵牵手摸一摸吧?”
“……”
白继欢不由笑眯起眼睛,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有空不妨试一试,很好玩的哟~”
李泉方抬头,眼睛睁得有些圆:“……玩……这种事……”
白继欢看着他纯情的脸,蓦地竟也感觉到一丝不妥,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这个话题我们到此为止。”
两人遂又坐稳,各自倒酒。
些许时间,船又不知飘到了何处,白继欢酒喝得也似有些多了,端着酒杯的手晃了一晃。
李泉方见状问:“公子?你不舒服了?要不咱们上岸吧。”
白继欢把杯子放桌上,指着李泉方身后道:“把你那边帘子拉下。”
“呃……”李泉方半疑半惑地转身拉帘子,这么一眼,就给他看到又是一艘船上,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亲嘴。忙用力去拉,却因用力过度,帘子竟就这么被整个拉扯下来,坏了……
李泉方扯着那一根线,一脸尴尬地看着白继欢。
白继欢不理,抓着个杯子探出脑袋,想也没想就将杯子朝着那方向扔了过去,随后迅速坐回原位,重拿了一只倒酒,口中嘀咕:“做就做了,还抱着互吞口水,恶不恶心。”
李泉方一时无语,他忽觉得白公子的思想不是他一介俗人能理解的。
*** ***
二人上了岸,已是金乌西坠,入目青山楼阁皆染了一层金红色柔光。
白继欢道:“此地离家甚远,不如在外用完饭再回去。”
李泉方道:“一切都听公子的。”
方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便见一酒楼名曰‘烟波’,大红金字映朱漆红木,楼层甚高,一金色旗子迎风作响,半面临水,半面临树,近旁一株红枫,枝干与楼等高,半红半绿的叶子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空中亦飘舞着稀稀落落的枫叶。
此地一看便知是个奢侈的场所。
李泉方内心正盘算这一顿花费,听见有人朝这边方向招呼,抬头一看,是个华服公子带着若干随从正和白继欢说话。
华服公子满脸堆笑,冲着白继欢道:“我们真是有缘千里——哦不,有缘!继欢啊,我们真是有缘啊,吃个饭都能走到一起。”
说着,这二人带头,拖泥带水拉扯不清地进了楼,身后一众小厮跟着。
楼中小二殷勤服侍,华服公子对着一众小厮挥了挥手,那些小厮便自觉找了个位置坐下,剩李泉方站在一旁,不知进退。
那公子与白继欢落座,眼睛便在李泉方身上来回打量,心想哪个不知趣的混小子,杵这儿当灯笼?
却见白继欢道:“泉方,你站着作甚,快坐下。”
李泉方与那华服公子皆微微一怔,随后李泉方笑容满面拖出一椅子,在白继欢身旁坐下。
华服男问道:“继欢,这位是……?”
白继欢道:“我的管家,唔,他以前是你们府上的。”
李泉方一听此言,手便抖了,原来面前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诚王爷。
诚宣道:“哦,虽是我府的,之前倒也未曾见过。”
李泉方睃他两眼,支支吾吾道:“嗯……这个,因为诚府太大了,王爷又经常不在府中,我也是儿时曾见过王爷几次,现今见了都不大认得。”
“你是何时离开的,又怎会到继欢府上做事?”
“……”李泉方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却被白继欢接了话头,浅微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人口普查么?”
说话间,菜已陆陆续续上来。
三人吃了一阵,却见李泉方咽下口中食物,摆下碗筷,抬起眼睛略有些郑重道:“那个,王爷……”
“嗯?”
“诚敏郡主,她怎么样了?”
诚宣摆下筷子,拿一旁丝帕擦了擦,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李泉方微微低下脑袋,想到昔日种种,有些感伤道:“郡主是个好人,若不是她收留我与母亲二人,只怕……她心肠好,后来进府之后也常常关照我们,所以……”
话说到这里,便停下来,望着诚王爷。
诚宣默然片刻,摇摇头,苦笑道:“她生来便带个心口痛的毛病,好不了了。”到这里,又想起白继欢来:“白兄,你医术高明,不知对这一方面可有研究?”
白继欢看了一眼李泉方,又转过脸对诚宣道:“我也很遗憾……”
……
……
第七章
二人离别时,屋外已是月明星亮,树梢的灯笼红得煞是喜庆。
李泉方衣衫单薄,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白继欢道:“看样子时辰不早,你我若还照着来时路线走,唯恐要走至深夜,不如抄小道,你觉得如何?”
李泉方擦了擦鼻头,道:“公子心里头拿捏罢,这路认不认得,怕不怕黑,你且先要去想。”
白继欢笑道:“我不怕,你怕么?”
李泉方亦笑道:“公子不怕,我也不怕。”
一路上微风飒飒,树影婆娑。
走至一座小山半坡,草木见长,生有寸尺长,近乎没至膝弯,虫鸣蛙叫,飞蚊萤火,扰地人心烦躁。
李泉方腿上被蚊子咬的难受,使劲跺了跺脚,快跑几步,跟上白继欢。
白继欢回首一望,打趣道:“想必是你血甜些,蚊虫只顾盯着你咬。”
李泉方咧咧嘴,无奈道:“这时节,蛇虫鼠蚁出没最多了。”
一并走了些路,二人皆默默无话,李泉方觉得如此情境有些荒凉,不由想打破这情境,便开口道:“公子,我有一个疑问。”
白继欢道:“哦?”
李泉方道:“公子你既然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为何却对郡主的病情退避三舍,连看都不看就下了无能为力的定论呢?”
白继欢脚下缓了缓,望了一眼天际那轮明月,轻轻吸了口气:“你这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泉方觉得那轮月亮皎洁明亮,此时公子负手望月,长发飘飘的样子,真是好看到极致,因而竟一时忘记说话。
白继欢转过脸,看着他又道:“你可喜欢看故事话本啊?”
李泉方揉了揉眼睛道:“嗯……看过一些,挺有意思的。”
白继欢道:“那你可有看过九尾白狐的故事?”
李泉方想了想,点点头:“看过一点。”
“觉得如何?”
“嗯,书上都说狐性本淫,修成了精狐狸常要靠吸人精气来维持人类样貌,因而他们通常长的美貌魅惑,以此作为勾引人类男子的手段。”
白继欢冁然而笑:“那你信么?”
李泉方抓抓头发:“我……我不知道……公子怎么突然说到这上面来了?”
白继欢只摇摇头,又迈步向前走。
李泉方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公子,外面很多人都说,你和诚王爷在一起了,是真的么?“
白继欢头也不回:“假的。”
“啊!我就知道,那么,诚王爷喜欢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刚刚怎么不问他?”
李泉方自讨了个没趣,焉了,不过旋即又道:“公子,你长得好看,心地又好,是个人都会喜欢你的。”
这话听得白继欢齿牙春色,一时忘形。忽听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神思一凛!心道什么蠢物,竟连本大仙都敢偷袭。
还未作出反应,身后李泉方先扑了过来,惊叫一声:“啊!公子小心!”
眼前一条手腕粗细的蛇‘哧溜’一声窜过去,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蛇,它已没入草丛,瞬间不见了踪影。剩李泉方跌倒在地,捂着脚踝一脸痛苦的神色。
白继欢也是脸色大变,料不到眼前这傻小子竟会为自己去挡,一时间心头颤动,未细想那令他颤动的是个什么情绪,便急忙蹲下身,撩开他脚踝处裤管仔细查看。
李泉方以往做惯粗活,手生的不太好看,而那脚却因常年不见阳光生的白皙干净,细细的,堪比女子了。也正因如此,那脚踝上的一个个红通通的蚊子包格外显眼,蛇咬的那一处,三个细口子正往外渗血,着实让人心疼。
白继欢一时竟也有些无措,见伤口颜色变深,只怕那蛇有些毒性。
想起以往自己受伤时,用术法皆能令伤口迅速愈合,可这伤里头包着蛇毒,恐怕这一招暂是无用,要先去毒才是正经,可去毒,他也没什么好法子。
想到此处,便只能用土办法,伸手欲将李泉方伤口中的毒血挤出,刚一下手,就见李泉方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在月色下疼得煞白煞白。
白继欢见他疼,略微一想,便低下头,将嘴唇附了上去。这伤口本就疼,用手指掐就更疼,白继欢吐出一口毒血,复又凑上去吸允。
虽然还是很疼,可唇舌温软,比起被手指掐要好上很多,可一想到是白继欢……李泉方的身体又迅速颤栗起来。
白继欢以为他又疼,口下便放轻了些力道,用舌尖轻微舔过,似安抚一般。
随后再次用力一允,一口血吐出,那血的颜色就变得正常起来,白继欢擦去唇上血迹,将手盖在他脚踝之上,轻轻揉了揉,手下伤口开始逐渐愈合。
李泉方已然魂不知所归,更不知白继欢正施用法术替他疗伤。
只叨想,白公子对他真好,真好……
……
*** ***
话说那天二人回去之后,没过几日就到中秋了。
街上气氛浓烈,玩花灯,吃月饼,猜灯谜。
白继欢与李泉方上街游玩,第一次见这热闹情景,心中欢喜,跟个孩子似的,两人手上包大小包的,混在人群里,看街边人说着嫦娥奔月的故事。
见白继欢听的全神贯注,李泉方不由笑道:“公子,你第一次听到这故事么?”
白继欢扬着嘴角道:“是啊。”
此情此景,桂花浮玉,月满天街,虽夜凉如水,却是花好月圆。
两人在外兜了大半天,酉时半刻觉得肚子饿了才回去。
快到家时,却在白府附近看到了两个乞丐,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身上很脏,看不清脸,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走近了,李泉方猜测这是一对母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这样。上前推了推,竟然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泉方道:“他们好像是睡着了,中秋节别人都团团圆圆的,这对母女却在街上这副模样。”不由心起怜悯。
白继欢蹲下身,只探看了一眼就略微变了神色,这二人大概撑不过今夜,他们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看李泉方的样子,是想帮助他们的。白继欢心想,今天心情都很好,莫要让一些事情坏了心情,你想救,我便救她们罢,起身对李泉方道:“你去白府唤两个家丁来,将这母女二人抬进屋。”
救人前,他伸手刹那还是有一丝犹疑,若这两条命又换出去,就只剩三条命了。
不过随即他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现如今除了一条命是自己渡劫时用去的,剩下五条皆是为了李泉方那小子,要报的恩总归是够了,等我成了神仙,便是有了与天同齐的寿命,要那么多条命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处。
当夜救完人,又给了那对母女不少银两,且嘱咐她们往后可以做些小生意,尽量善待自己。
嘱咐完之后,白计划逐渐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难受,连晚饭也没吃,便早早回屋睡了。
李泉方知道白继欢花了大气力,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可也不能不吃饭啊。如此想着,便特地煮了些夜宵给他送去。
在屋外敲了敲他房门,没人应。
他道:“公子,你睡着了么,我做了点夜宵给你送来。”
见还是没人应,便有些奇怪,不知公子到底是不是真在房里,轻手轻脚推开门。
床上白继欢正躺着,月色照进来,一头乌发像蜿蜒的河流,铺展在枕上,脸庞在月色照耀下更显静逸柔和,双目闭着,睫毛纤长。
“睡的这么沉。”
屋内不点灯也够明亮的,不想打扰他睡觉,就干脆没点。李泉方把夜宵放桌上了,轻轻走到他床边上,压低声音说:“公子,我给你做了夜宵,就放在桌上,你要是晚上饿醒了,可以吃……”
白继欢其实并未睡着,只是身上热的难受,身体也好像不受了自己控制,只能尽量压抑自己。
而此刻李泉方凑近了,那声音挠的他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就抓住了李泉方的手腕,呼吸声渐渐清晰。
李泉方呆愣了一下,见他起身,随即道:“公子,你醒了?我——”
而接下来他又愣住了,白继欢想也没想,就用那种极为亲密的姿态拥住了他,嘴唇缓缓地在他颈间锁骨流连,手指也触碰到了男子最为敏感的地方。
今夜月圆,刚才又花去精力救人,等白继欢想到这一层时,已经晚了,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现出原形。
……
李泉方动作僵硬,起先一时反应不过来,些微有些抗拒,可一想到对方是白继欢,感觉又有些不一样,心思杂七杂八,最后竟也给他撩拨起了感觉,开始生涩地回应。
……
……
一夜过后,李泉方睡在他枕边,嘴唇鲜红潋滟,面色略微有些发白。
白继欢转醒,见一旁李泉方静静沉睡,心道昨夜应该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不然他哪会这么安静睡着,不由松了口气。
现在看着他的睡颜,竟越看越觉得可爱起来。想来,自从李泉方来白府之后,好像一直都对自己很依赖,不知道要是某一天他走了,李泉方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