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武阳侯的独子死在这里,那我们还何谈什幺辱人计划!事有轻重缓急,我看就别再考虑了!人都要咽气了,拿出来吧--」态度强硬的挥手阻止了同伴的抗议,另一位使者的地位似乎更高一些,见他心意急决,前者虽有不满还是喏喏的应承下来,抄起故意随随便便地放置在桌上的银杯,用力捏碎外面包裹的那层剥银!
淡灰色的朴银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了藏在其内的玉质杯身!藕荷色的光滑杯面,映着月色散发出柔和的光韵,正是方天宇棵寻不到的玉脂龙杯!
「......」诡计得逞的狡猾一笑,楚怀风故意贪生怕死的催促道:「快救救我......好痛......呜......」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他的疼倒还真不是装出来的。「离恨散」不愧为十大奇毒之一,现在他的五脏六腑均像被辣椒油浸泡过一般,疼得只恨不能挖出来用清水洗几遍!
见状,高瘦的使者不敢再耽误,连忙把玉杯内侧的银膜处理干净,抓过桌上的酒壶,将醇香的美酒倒进了温玉杯中。透明的液体顺着光滑的杯壁漾起一阵涟漪,当水波沉淀之后,在月光下透出一丝神秘的奶白色。
俐落的抱起楚怀风瘫软的身子,高瘦的使者将玉杯抵在后者颤抖的剥唇边,缓缓倒入杯中可解百毒的琼浆玉液,滋润了楚怀风没有血色的双唇,一时间,唇若涂脂,艳红欲滴......
「嗯......」仿佛是在沙漠里摸索到了绿洲,楚怀风本能的吮吸着唇齿间的甘甜,恍恍惚惚地,似是醉在了那酣酒的余韵中,双手本能地扣紧西夏使者的衣襟。然而,就在对方松懈下来的刹那,他半眯的双眸骤然大睁,突如其来的反手击打在玉脂龙杯上,前者没有抓牢,龙杯应掌斜飞而出,被一道不请自来的黑影腾空接在了手里!
「天宇!快走!」欣喜的望着神情复杂的来者,楚怀风不顾自己被反过位来的西夏使者按倒在地,急忙扭头拼尽余力的吩咐还默立不前的对方!只可惜,他千算万算,不该漏算了自己在方天宇心目中的重量......
抖手出剑,方天宇人若白虹,贯日而来,剑影飞舞,衣袂翻飞间便制伏了较矮的西夏使者,左手持玉脂龙杯,右手握青锋三尺,与挟住楚怀风的高瘦使者对峙两方!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戒备地扣住楚怀风的咽喉,高瘦的使者明白了,只是明白的晚了些。也许他作梦也想不到,赫赫有名的武阳侯,居然会有一个为了朝廷甘愿冒死与自己周旋的儿子吧!所以他输了......输地并不算丢脸......
「放开小侯爷!龙杯的事......在下可以禀明皇上,不与你们计较!」剑锋稳稳地横亘在半空,方天宇的手没有抖,但心却揪了起来。他不信聪明如楚怀风,会想不到现在的这幕。他恨......他恨对方的计划里,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生死,他的心情......
但恨归恨,怨归怨,他会等救下心爱之人后,慢慢地听完对方解释,再和对方算帐!
「哈哈哈哈!我呸--你们中原人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呆了呆,高瘦的使者疯狂的纵声大笑,抓住楚怀风的手又加了些力道,使得后者呼吸困难的苍白了刚刚恢复血色的俊颜:「玉脂龙杯交过来,我也许可以考虑考虑放过这小子!」
「天宇!你快走,不用理他们!我的生死牵动着我朝和西夏之间的战火,他们不敢杀我的......」挣扎着发出声音,楚怀风怜悯地白了一眼歇斯底里的西夏使者,冷笑着制止方天宇应声递上龙杯的行为!
「哼!我倒要让你看看我们敢不敢--」眼底闪过一抹阴毒的邪光,西夏使者猛地一把揪起楚怀风,在方天宇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的同时,一脚踹飞龙杯,翻手以破军之势拍向了不谙武功的楚怀风的心口:「去死吧--」
「住手--!」眼角的余光瞥到玉脂龙杯穿窗飞出,心知脆弱的玉质以此种劲道砸到地面一定会粉身碎骨的!而玉脂龙杯若毁掉,他们努力到今天也会前功尽弃!可是,方天宇就是没有迟疑,连一个刹那都没有动摇地纵身扑过来,扑向楚怀风的方向--
「别管我!龙杯--」心急如焚的看着龙杯飞出去,楚怀风脑子里牵挂的全是武阳侯府的命运,毫不介意西夏使者的杀着将至!就在掌风印向他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弃杯保人的方天宇反到了!一手揽住楚怀风的腰,将他转到身后,方天宇运功出掌,硬碰硬的抵上西夏使者的雷霆一击!旧伤未愈,敌人又是拼命,新伤引发旧创,方天宇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仰倒在楚怀风的怀中,晕厥过去!
「天宇!」嘶哑地惊呼着,楚怀风颤抖着双臂,死死抱住方天宇倒下的身躯,昂头绝望却傲然地瞪了一眼缓过劲来就要下杀手的西夏使者,他索性咬紧牙关,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对方所有的攻击!拖得一刻是一刻......若方天宇没能及时醒过来,那幺......要死,就让自己走在他的前面吧--
天宇......醒醒啊......就算只有你活下去也好!别枉费了我的这片苦心......
至于季凯!你这专挑关键时刻失踪的混蛋!黄泉路上,等着我骂死你吧--
然而,被楚怀风在心里千刀万剐的罪人,却比窦娥还冤枉......
「放我出去!可恶!放我出去啊啊啊啊--」虎落平阳的被困在武阳侯府的地牢里,季凯无计可施的摇晃着碗口粗的栏杆,哭笑不得的瞪着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自己的家丁们,恨不得背生双翼逃脱生天!就知道来送信是件苦差事......他陪着笑脸告诉盛怒中的武阳侯,楚怀风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受了点伤,被巡按大人留下来修养......
对方不信也就罢了,竟然毫不犹豫的命手下用人海战术把自己活捉,关在了牢里,非说是自己骗他的宝贝儿子私奔不归,要扣压他来换人!碍于曾经和楚怀风明目张胆的演该哟暗昧的戏码,季凯说破了嘴也取信不了武阳侯,而他越是着急,对方派得人手越多,纵他有盖世奇功,也不能施展出来,让武阳侯怀疑了身份!所以......
「放我出去!你儿子真的不是和我私奔的啊!」罪魁祸首是那个姓方的,他也算是炮灰啊!怎幺办......他答应了楚怀风要去帮忙的,眼看皇上给的期限就要到了......武阳侯到底知不知道他毁掉的是他自己的生机,也是他儿子的一片苦孝啊......
「放我出去--我没有勾引你儿子!我可以对天发誓啊啊--放我出去!」
不敢去想自己死后方天宇会是什幺心情。楚怀风闭紧双眸,拥着怀里让自己心颤的温暖,忘却了死亡的逼近,脑海里牵挂的全是怀中人的将来。也许,不能醒来对后者反而是幸福的......
与其活在没有了相爱之人的滚滚红尘里,他宁愿选择陨命在彼此的身边。但私心里,楚怀风又期待方天宇会比自己勇敢,比自己坚强,祈祷对方可以在失去自己后,再一次故起用气去爱下一个人!但人海茫茫,知心的又有几人?但人生苦短,邂逅的天缘又修得来几份?那就把自己的阴德也短给他吧......那就把自己的运气也转给他吧......都给他......都给他......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快乐......我也就是幸福的了......
「怀......风......」一滴清泪落在方天宇的鼻尖上,冰凉的触感砸醒了后者昏昏沉沉的深挚,缓缓地睁开双眼,怅然若失的望向垂眸落泪的对方,心好似被烫伤了,烫得他......好心疼......因为技艺里的楚怀风是不落泪的,纵使受着诸般压力,纵使忍着盅孝两难,眼前的这个男子都是谈笑而过,背地里黯然神伤的......他的誓言里,是不让楚怀风落泪的......他发过誓,不负此人!
「天宇!你快逃--」没想到死前还能听到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楚怀风骤然睁开眼睛,目光若碎的深深看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后者,用尽全力将对方推开数丈,而他自己却被西夏使者的掌风袭住,命在旦夕!方天宇的苏醒没有改变他将死的命运,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可以含笑而眠--
「怀风!」踉跄着站稳身子,方天宇发现了情况的危险,但未复的体力让他纵然出手相救也护之不及!苍天!你何苦如此残忍!既然让他们相遇了!既然让他们忘记了曾有的痛又敢作梦了,又为什幺要夺走,又为什幺要把幸福捻成春末的一抹残红--
「去死吧--」狰狞的笑着,西夏使者不顾一切的拍向了楚怀风的胸口,就在他以为成功而扬眉的刹那,一道白光由他身后卷了过来,在所有人惊呼出口前,一柄宝剑将西夏使者行凶的手穿骨而过,钉在了地上!
「......」在西夏使者的哀号声里,一位紫衣的青年漠然的走了过来,冷酷的踩在前者被钉死的右手上,后者展袖出手,行云流水地拔出了自己的配剑,随后一脚跺碎了对方的手骨!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青年两道入鬓的柳叶细眉只是轻蹙了一下,眼梢微起被自己在外面抄起接住的玉脂龙杯,将完好无损的宝贝不屑一顾的丢进了楚怀风的怀里:「拿去......」
「语冰!你怎幺来了!」欣喜若狂的把龙杯连同武阳侯府的命运收好在怀中,楚怀风起身扶起惊魂普定的方天宇,边介绍见昂首笑眯了眼眸:「天宇~这就是夏语冰,青龙令御史!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救得我们的性命。」
「......凤舞阳假传毕大人的旨意骗我来此助你,要谢就去谢他吧!」举剑在西夏使者衣服上抹去血渍,夏语冰冷硬的丢下一个没有温度的答案,回手收剑,转身连招呼都不打就傲慢的准备离开。仿佛老友相逢的激动,对他不过是一场无关风月的麻烦罢了......
「谢谢你......」当作没听到对方的冷言冷语,楚怀风暖暖地笑了笑,也不继续纠缠,任由对方上呢形微僵地加快了步伐,消失在窗外。若夏语冰真的想要做到无情无义,又何苦明知凤舞阳是假传毕大人的旨意,却不辞辛苦,千里而来,助他一臂之力呢?如果说武阳侯是全天下唯一认为自己做坏人做得够隐蔽的家伙,那青龙御史一定就是认为自己做好人做得没人发觉的笨蛋了!
「这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捂着伤口立起身来,方天宇扶住楚怀风的肩膀,莫名其妙的望着离去的夏语冰,柔声问道。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在心头,连带了血腥的空气竟也变得好闻许多。轻轻地探手,摸索到肩上的对方的温度,楚怀风微笑着叹息了一声,舒展开眉头:「他的事情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去讨论~~眼下,我们还是赶快启程,赶在期限之内把玉脂龙杯交给皇上吧!」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隐忍着内伤,方天宇扳起脸把宽慰的笑容憋回心里,故作正经的抓过楚怀风,惩罚性地给了前者一个带血的深吻。
呆了呆,楚怀风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弥散的一抹醋味,唇边的笑容漾开了,手触着怀里的玉杯,唇应和着对方的索取:「没关系......反正我会一点点解释给你听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不是吗......」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冤屈,只要对方愿意听,他就愿意用一辈子的漫长去解释......
「你啊......就是吃定了我......」摇了摇头,方天宇认栽地搂紧怀里鲜活的生命,这一次,轮到他来给对方一个誓言,一个可以经历住所有风雨,天长地久的方法--
「反正不论是什么事,只要你肯解释,我就一定会听的......」
尾声
十天之后......
冷汗淋漓地被笑颜逐开的楚怀风拉出气氛压抑的武阳侯府,方天宇回忆着不久前武阳侯楚振明欲哭无泪的精彩表情,不由地凝神谨慎的把身边看似单纯的青年重新打量了一番。
也许......他看上了很恐怖的家伙也不一定呢......
心里对身为天下公敌兼自己亲家爹的武阳侯致以十二万分的同情,方天宇犹豫不决的递回手中堪称凶器的媒书,忍不住还是开了口:「那个......怀风啊!我以为你记录下武阳侯谋反的证据后,都呈现给皇上了......」
「我是呈上去了啊~不过顺便一式两份留了案底而已~~」无辜地笑了笑,楚怀风迎风梳理了两下前者被吹乱的发髻,但见识过他刚刚对付自家老爹的手段,方天宇在眼下温柔乡里似乎笑不出来了:「难不成你留下你爹的把柄就是为了方便我拿去做提亲的威胁的!?」
「......我当初没想那么多啦~~」接过方天宇几乎是双手奉还的薄子,楚怀风不以为然的摇头叹息道:「我知识觉得~早晚有一天会用得着~不是吗?」想想看,他老爹那种强硬派,居然打开夹杂了「好料」的媒书后,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挥手放人,还不多亏了媒书来历罗列的铁案如山。
「......对了,你为什么要说那些罪证是我私下里收集的呢?」皱了皱眉,方天宇觉得刚刚的事件没有那么简单,楚怀风故意骗武阳侯自己是玄武御史,该不会是为了......
「不然的话,我以后怎么继续我『监守自盗』的岗位呢~~呵呵~~~再说了,让我爹有个当御史的外子,如骨梗在喉,他以后做事也会老实不少了吧!」笑眯眯地不吝作答道,楚怀风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这个让对方尴尬的话题:「好了好了~~难得老爹忍痛割爱......我们应该利用从笑云舒牙缝里抠出来的这段空闲时光,好好的玩乐一番。首先,嗯,要答谢一下帮了忙的朋友们~这样一来,下回叫他们出力他们也说不出怨言了。」
......女婿也好,媳妇也罢......不管怎么说,身为爱人父亲的眼中钉,肉中刺都不太合适吧......为了将来的幸福,方天宇没敢把心头的不满说出来,见楚怀风扳着手指开始算人客数量,他禁不住好奇的提醒:「怀风?你刚刚念的宴请名单里......好像没有白虎令使季凯大人吧?」
「别提那个需要的时候就不知去向的家伙!」闻言,后者由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扯过方天宇的衣袖,轻柔缓和地吻了吻对方的丰唇:「谁知道......他失踪到哪里去了......」
此时此刻,被人遗忘的武阳侯府地牢里......
幽幽地,传出了一阵凄凉如鬼哭的呻吟,听得仆人们背脊发凉,纷纷绕道行走,不敢问津......
「放~我~出~去~~~武阳侯~~~拐了你儿子的人......真的不是我啊啊啊啊~~~」
《全书完》
《生死契阔,与君成说》
终于写完了~~哦哦哦哦~让某魈欢呼一下下先~~
这可是某魈的第一篇系列文啊~~感慨~~真是担忧,不知那么多人物能不能掌握好......
嗯~干脆就利用后面的这个机会来介绍一下某魈对于《御史令》这个系列的构思吧。
就目前来看,系列分为四部正传加一部外传~暂名如下:
玄武篇之《监守自盗》就是您现在看到的这本东东~
朱雀篇之《笑青天》......相信偶,偶一定要把它写成BT公案故事集~(邪恶的笑)
白虎篇之《醉太平》嗯~小季的主要任务是暗中督军,发配边疆后,要怎么欺负他呢~嘿嘿,觉得这个贪杯热心肠的小家伙格外招作者的「疼」爱~啊~~
青龙篇之《夙敌》究竟夏语冰是不是人类呢~~嘿嘿,这篇变得奇幻色彩了啊~偶已经写过狐狸,写过蛇,写过狼......接下来该写什么了呢?蟑螂可以吗?(不要揍偶~)
外传篇之《瑞兽》机智过人的年幼皇帝,忠心耿耿的毕姓侍卫,这两个人的因缘牵扯了几生几世,这辈子,生死薄上的一笔错书,要把两个人的命运全部打乱......也许是前世的姻,也许是后世的缘,偏生这辈子与你相遇,难道注定要无望?天命不可违,但人心呢?是否甘愿......以上是无良广告,请自动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