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花锦鱼的拳头好像雨点一样落在对方身上,赤蛟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
“不可能……你怎麽能……如此轻易地,把我……”
童梅鹤从後面抓住了他的手:“贤弟,这里交给我,你马上去找越竹。”
花锦鱼这才醒悟过来,匆忙起身向後面奔去。
可是他连著绕了几圈都毫无头绪,巫医教的牢房在哪里,他怎麽可能找得到?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石柱後面响起:“跟我来。”
转过头,他看见白胜雪冷漠的背影,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七拐八转,他们顺著阴暗的石阶走了下去,白胜雪带著他来到一处铁门:
“本来这门都是紧锁著的。但是因为蓝越竹,教主把锁去掉了。”
花锦鱼心里又是一阵撕裂的痛。
赤蛟根本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奸淫小竹才这麽做的。
白胜雪推开了门,一股地牢的腐臭味道钻进鼻子。
“你要有心理准备。蓝越竹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隐约地,听见里面有撕心裂肺的哀嚎。
“小竹!”花锦鱼踉踉跄跄地奔跑过去。
可是那哀嚎的源头,并不是蓝越竹。
花锦鱼在一间间监牢里寻找,心焦地呼喊:
“小竹!你在哪里?!”
白胜雪从他身後经过,轻轻拍他一下:
“如果蓝越竹还能喊出声来,还能回答你的问话,我就不会要你有心理准备了。”
花锦鱼的心顿时沈入了冰窟,寒意冻结了他,无法开口。
对方看他一眼:“跟我来。”
借著生满青苔的石壁上微弱的油灯光亮,他们一直走到地牢的最深处,在那里,一扇没有关合的牢门後面,肮脏的稻草堆里,似乎有个人,躲在灯光的阴影之中。
“最近的七天里,已经没有人来强奸他了。”白胜雪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借著墙壁的灯点著了,放在他手里,“他的样子,没有一个人想要接近。你准备好了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花锦鱼已经举著火折子走进了监牢。
火光照亮那人的瞬间,泪水从花锦鱼脸上蜿蜒流淌,他捂住了嘴,拼命抑制著哭泣的声音。
这个人……
真的是小竹吗?
想入非非 三十九
牢房的墙壁上,能看到喷溅的干涸血迹,地上暗红蔓延,粘稠和干的血块几乎覆盖了整个肮脏的地面,其他没有被血覆盖的地方,似乎有颜色灰暗的体液结在上面,腥臭的味道浓烈而霸道地占领了鼻腔。
稻草堆里的这个人,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後庭处的血迹已经干涸结痂。
“小……竹?”他试探地轻轻呼唤一声。
对方动都不动。
他的眼窝是两个深深的血窟窿,对他举过来的火折子,没有任何反应。
肩胛骨的地方血肉模糊,是最深最重的伤,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几只肉乎乎的蛆虫钻进肉里,蠕动著,比他这个宿主更有活力。
仔细看去,他身上的伤口都生了蛆,苍蝇围著他嗡嗡蜂鸣,恶臭从他身上袭来,几乎让人眩晕。
“小竹!”花锦鱼忍不住哭泣起来,小心地把他抱起,如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将他捧著。
对方似乎听见了这声呼唤,手臂动了动。
他低下头才发现,对方的右手腕光秃秃的,露出骨头的断茬。
他不仅被轮暴奸淫,他被人挖去了双眼,砍去了右手,浑身上下,全是深浅不一的伤口。
“是谁做的?”花锦鱼忍不住痛哭起来,浑身都痛得颤抖了,“我的小竹……”
怀里的人儿,颤抖了一下。
他听见微弱沙哑的声音:
“小……鱼?”
花锦鱼狠狠地抹去眼泪:“是我!我是小鱼。”
“别……看我……”
“小竹!我来救你了!我会找人医好你,然後,我们回家!我带你退隐江湖,什麽混蛋巫医教我们都不理他们!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好好地过日子……”
“小鱼……”怀抱里的身体轻轻地挣扎,“杀……杀了我……然後,一把火……烧掉……”
“小竹,不要胡说!”
“把现在的我……永远忘了……”
“小竹,别胡思乱想!我们回家,好不好?”
“小鱼……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去找……找凤、凤非吧……你要,好好地……跟他……”
“小竹,别说话了,我这就找郎中来!”
血痂纵横的左手,突然有力地拉住了他的衣襟:
“听……我说完。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了不少,就连气息,也开始平稳起来。
应该是自己来了,给他希望了吧?
那样的话,应该性命无虞了,毕竟他受的伤都是外伤,血都止住了,一时间不会致命。
“好好。我都依你。你说。”花锦鱼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上。
“这巫医教上下,除了白胜雪,你都要杀掉。”蓝越竹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答应你。”
“然後,连我一起,都一起烧掉。”
“小竹……”
“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要在你最後一面的印象里,自己是这样的肮脏丑陋。”
“小竹。你不肮脏,不丑陋。”花锦鱼轻轻地吻著他的嘴唇,“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珍惜一个人。”
他说的是心里话。
在看到蓝越竹被摧残成这样的时候,他发觉,这个叫小竹的男人,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生出根蔓,发芽开花。
即使被虐待得不成人形,他也只想快点把他带离这里,好好地治疗调养,跟他一起生活。
“我……恨巫医教。”
“我知道。”
“它毁了我。”
“我知道。”
“小鱼。被抓来这里,我就没想活著回去。”
“小竹?”
“当年我任人凌辱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强起来,哪怕,会因此短命。”他的声音愈发高亢。
“我从别人那里求来了药。是可以在短时间提高功力的药,这种药是补药,也是毒药。”
“我会因此损耗三分之一的寿命,可是那时的我,已经顾不得了。”
“那种任人凌辱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好。”
“我向各路高手求教,自己又潜心修炼,终於得到了四色毒的称号,实至名归。”
“去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衰竭,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我游戏人间,只图一时开心快活,什麽都不在乎。”
“可是我遇到了你。我没想到,我还能遇到你。”
“我开始害怕,开始後悔起来。”
“我甚至不怕凤非杀我,因为那样,你会永远记得我,记得我的好,记得我的美。”
“可惜,我未能如愿。我真的很想跟你孤独终老,可是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两个月前,给你喝下强身健体的补药。那真的只是补药,不是春药。”
“在我们交合的时候,我运功把身上的内力一点点传给你,我想,这是我最後能给你的东西。”
“小竹?!”花锦鱼张大了嘴,握著对方伤痕累累的手,浑身都颤抖起来。
蓝越竹似乎笑了:“你别看我整天被你压在下面,可是我的武功,真的,比你强很多。”
“你最近在修炼武功,我知道。我想,我的内力对你武艺的提高,会有很大帮助吧。”
“你……知道?”花锦鱼咬住嘴唇,眼泪淌进了口中,咸涩的。
“每日朝夕相处,你在床上勇猛了多少,内力增加了多少,我怎能不知道。”蓝越竹握著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
那里,他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
“小鱼。谢谢你。”
“哎?”
“谢谢你,让我这样淫乱肮脏的人,得到了如此纯洁完美的感情。”
“小……竹……”花锦鱼眼前模糊一片,泪水好像雨水般,滴在对方脸上。
“小鱼。不要哭。”蓝越竹摸索著,抚上了他的脸颊:
“好想看你一眼。可惜,再也不能了。”
轻轻地,他描摹著花锦鱼的脸,每一处轮廓,每一处棱角,他笑了起来:
“小鱼。你还是以前那样,好英俊呢。”
花锦鱼哽咽著,盖上对方抚摸自己的手,却发现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他好像触电似的松开手,语气悲凉:“我现在如此肮脏,玷污了你就糟了,小鱼,放开我……”
花锦鱼把他紧紧地抱紧:“小竹,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现在是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求求你,原谅我,别离开我……”
蓝越竹似乎蹙了眉头:“小鱼……是我不好……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缠著你……可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空洞的眼眶里,却没有泪水。
“我忍不住……我想要你啊,要你的人,你的心,小鱼,对不起……”
“小竹!再陪我一会!哪怕是……一会……”
“小鱼。如果有来世,你会爱我吗?只爱我,我不必跟别人分享你的心。”
花锦鱼使劲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蓝越竹似乎微笑了:“说好了哦……”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花锦鱼和蓝越竹就这样紧紧地拥抱著彼此,墙壁上幽暗的灯光映衬下,他们好像融为一体,化成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童梅鹤冲进了地牢。
“贤弟!”
他看见,阴怖凄惨的监牢里,花锦鱼紧紧地抱著一个人,他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一只手,还和他紧紧交握。
地牢里响彻著花锦鱼的喃喃自语:
“小竹,你醒醒啊。你看,太阳出来了,你最喜欢清晨的阳光了,不是吗?别再赖床,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可好?”一会,他宠溺地笑了起来:
“呵呵……真拿你没办法。昨天晚上太累了?好吧,就多睡一会,下不为例哦。”
“花锦鱼!”童梅鹤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嘘……”他转过身,食指贴在嘴唇上:“小竹在睡觉呢。别吵醒他。”
面目全非的蓝越竹脸上,此时此刻,真的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好像,他真的只是睡去了而已。
想入非非 四十
巫医教残余的全部教众都被压在厅堂之上,包括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赤蛟,和徒劳反抗被童梅鹤打死的黄龙生。
曾经,他重视的冰火教被人全数消灭,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要再做,同样残忍的事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那些都不过是让自己良心安稳的套话罢了。
花锦鱼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变了,变得残暴无情,冷酷暴戾。
小竹离开了,带走了他心里最後的柔软和温情,剩下的,都是赤裸裸的杀戮欲望。
“不是我们的错!”那些教众们纷纷叩头求饶。
“如果他不反抗,我们也不会那样对他的……”
“都是赤教主的意思!他授意我们才敢这麽做的。”
“他的反抗太激烈了啊!你不知道他虽然内力尽失,却手法残忍地杀了好几个侵犯他的人!”
“如果不那样,我们也会死掉的……”
“求大侠饶我们一条生路,从今往後,您就是我们的教主!”
“没错没错!我们会衷心拥护您,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是谁挖掉了他的眼睛?”花锦鱼睥睨众人,语气冷漠。
下面的人表情惊恐,面面相觑。
“说出来的人,我可以放他一马。”
“是他!”一个人指著身边的人,随著他的动作,其它人也一起活跃起来:“没错没错!就是他!”
花锦鱼一声不响地把那个人拎了出来。
那人屁滚尿流地被他拖出来:“大人饶命!我那麽做,是因为他捏爆了我的卵蛋啊!你说,我从此之後,就变成了废人……”
“这次你才会,变成真正的废人。”花锦鱼把他拖到外面,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回响在走廊里。
不一会,花锦鱼带著一身血迹回来了,继续问道:
“是谁砍断了他的手?”
这次人们的反应就快多了,凶手很快被指认出来,那人屎尿流了满地:“大侠恕罪啊!我的命根子被他拔掉了,怕别人遭殃,所以才……”
“你的遭殃,现在才开始。”他把那人也拖了出去,这次几乎都没听到太大声的哀嚎,不久之後,他又回来了。
花锦鱼抽出巫医教摆在厅堂上的宝刀,走近那群人:
“我说过会放你们一马。我不会食言。”
众人面上皆有喜色。
可是接下来,厅堂里却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和鲜血所覆盖。
所有巫医教教众,都被砍断了双腿,剩下半截身子,倒在血泊之中。
花锦鱼在四处泼了油,手里举著明晃晃的火把:
“我给你们机会。只要能跑得出去,就饶你们不死。”
葱郁翠绿的树林之中,熊熊大火吞没了昔日繁盛的巫医教山寨。
四处的出口都堵死,只留下大门敞开著。
花锦鱼漠然地看著冲天的大火,听见里面喊声凄惨,看守著大门,却没有一个人,能出得来。
在他面前,倒著三个血葫芦样的人。
赤蛟和那两个重伤蓝越竹的凶手。
他们都被拔去了舌头,剜了双眼,砍掉双手,刖去双足,伤口被他用最好的止血药处理,所以这样的重伤对他们来说,都无法致命。
“你们,还不配死。”花锦鱼淡淡地说道,“你们折磨了小竹两个月。我要你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上一辈子!”
那几个人听闻此话,都浑身颤抖不已。
一直沈默不语的童梅鹤终於开口了:
“贤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他们有何用?越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这样……”
花锦鱼没有理他,他手里捧著一坛骨灰,小心翼翼地包好,挂在身上:
“小竹。你跟我走吧。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
“我们一起浪迹天涯,闯荡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