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步生白了他一眼,「我是想买一枚送人,谁要你送的?」
江夜衣握着方向盘的手震了震,为他所听到的话感到吃惊,正色道:「你知道送人戒指意味着什么吗?这
可是很慎重的事情。」
「你难道以为自己就很慎重吗?」步生不服气地说。
「有很多事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单纯,希望你能相信我。」
步生听后愣了一愣,许久才说话:「我……不想听你的事,我只是来拿衣服的。」
车子在几乎无人的公路上行驶着,速度慢慢加快,步生想转过头去看外面,可是景物多只在眼前闪过,然
后消逝无踪,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影像。
江夜衣住的地方并没有步生想像中的豪华,那是市区内的一幢二层老式洋房,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房子有
些陈旧,能够看得出来时间沉淀的痕迹,很是幽静。
步生没有想到在市区内也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我祖父以前住的地方,反正现在空着,所以我就搬来了。」江夜衣走在前面向他解释着。
步生站在庭院内看着,虽然现在正是夏天,眼前却一片残枝败叶,甚至连靠墙的几棵树木也枯死了。
到底有多少年没人管了啊?他觉得有些可惜。
「进来啊,干嘛站在外面?」江夜衣停在门口的台阶上唤他,门外的墙大概是改装过的,有几面极宽大的
玻璃窗。
天气晴朗的话,阳光一走会全都落进来的吧,步生想。
「不错的地方嘛。」
「是吗?还好吧,地方挺大的。」江夜衣的目光也随着他四处张望,搞不懂他看了半天到底在研究什么。
步生在庭院的中央抬头往上看,「要是有葡萄架就好了。」
「葡萄架?」
「嗯。」步生微笑着点点头,「如果庭院里搭着长长的葡萄架,种一些爬藤植物不是很好吗?就可以在下
面睡觉了。」
江夜衣听后也想像起自己睡在葡萄架下面的样子,最后皱着眉,「会有虫子的。」
他这一句话立即将步生的幻想当头浇灭,「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他白了他一眼。
「除了葡萄架之外还喜欢什么呢?」江夜衣又一本正经的问他。
「除了葡萄架吗?」步生想了想,「树吧……」
「什么树?」
步生像是被他的问题问倒,想了一会儿才说:「什么树都好,只要可以爬上去就行,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爬
树。」
「爬树?爬上去做什么?」
「偷果子吃。」看江夜衣一脸新奇的表情,步生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运气好的话可以偷到很多,但大部
分都是些没有成熟的果子,太苦涩吃不下去又都扔掉。」
「不过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爬树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这个。小时候觉得只要爬到树顶就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
,虽然还是很模糊,可是能够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才希望庭院里也种着树吗?」江夜衣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
「你笑什么?是你先问我的!」步生总觉得江夜衣在取笑他,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步生越是不满,江夜衣就笑得越开心,「你往树上爬的样子我倒真的很想看一看。」他一边说一边大笑不
止。
「我说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步生为之气结,有那么好笑吗?
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要讲,他竟然还一直笑,可恶!
「我虽然很讨厌虫子,不过呢……」江夜衣突然停顿下来,直视着怒气冲冲的步生,温柔地说:「那样的
画面一定很适合你。」
步生呆了呆,不太习惯他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你在说些什么?房子又不是我的。」步生突然恼怒起来,「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要走了!」其实根本没
道理非要他来一趟不可的。
「先上来再说吧。」江夜衣带着他往楼上走。
步生还是第一次来到别人的住处,走进房间,他的房里摆设很简单,色彩搭配得相当清雅。但那张床却出
奇的豪华,看起来怪怪的。
注意到他异样的目光,江夜衣解释:「床是我母亲特地从欧洲买来给我的,没办法,又不能扔掉。」
「我的衣服呢?」步生催促着,不想留在这里跟他扯太多。
「好像是放在衣橱里,让我找找。」江夜衣打开衣橱翻来翻去地做样子,其实那天晚上帮他把衣服脱掉后
,他就没留意衣服到底放在哪里,他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诓他到这里来罢了。
步生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庭院,江夜衣在找的时候,他就站在窗前往外面看。
「想什么?」见他发呆,江夜衣也走过来往外瞧,「外面有什么?」
「你不是在找衣服吗?」步生生气地看着他,这家伙都听不懂别人说的话吗?
「江夜衣!我的衣服呢?」
「啊……那个,我再去找找看。」嘴上虽然这么说,他却一点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还点了根烟斜靠在玻
璃窗旁。
「江夜衣!」他就觉得他很可疑,「你要我是不是?」
「当然不是。」江夜衣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安慰的轻轻拍了一下,「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放在哪里了
。」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接触,步生却马上反射性地向后躲,让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算了。」江夜衣讪讪收回手,「不过你其实不必那么紧张。」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这些接触你该不陌生才是,你生病的两天都住在这里。」江夜衣突然这么说,还用手指着那张大床
,「我们可是睡在一起。」
「咦?在这里?」步生觉得很惊讶,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他真的在他房里睡了两天?
「你是开玩笑的吧,不是说……送我回去了吗?」步生觉得眼前一片发黑。
「是有送你回去,不过那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你退烧以后的事情了。」江夜衣看他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表情
,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另外告诉你,澡也是我帮你洗的……」
「江夜衣!」步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大叫,恨不得当场将他砍了,「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当然是医生。」他回答得简明扼要。
「你最好告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步生好不容易才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老天
……他真的想要杀人了,谁快来阻止他?这个白痴,谁给他这个权利乱来的?
「看到了。」江夜衣还是不识趣地继续打击他。
「你……」步生气到说不出来话。
「你一直昏睡我也没有办法啊!」江夜衣说得好不无辜,「你那么介意干什么,不是说对男人没兴趣吗?」
「拜托!是你看我不是我看你,这跟我喜不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步生扯着嗓门大吼大叫。
「那么换了别的男人你就不介意了吗?」江夜衣的态度仍旧平静自若,「还是说你只在意我而已?」
「少……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步生别过头不看他,「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江夜衣朝他靠近了一步,美丽的眼眸看着他,「其实你是在意我的对吧?」
步生赶紧向旁边躲开,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要走了!」
江夜衣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不顾他的反抗握紧他的手,「我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喜欢你,步生。」
步生的身体一震,别过头看着窗外楼下那个空荡荡的庭院,许多异样的陌生情愫将他的心填满。
「我爱你,我是说真的。」江夜衣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喃喃说道。
第六章
天已经黑了,在江夜衣的坚持下,步生坐上他的车回去。
「去吃个饭吧。」江夜衣提议,「前几天我去过一家餐厅还挺不错的。」
「算了吧。」步生断然拒绝,「有什么好不错的。」
江夜衣轻笑,看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要不要去?就当是我在你生病时悉心照顾你的回报好了。」
「不要,我可请不起你。」步生大惊失色,开什么开玩笑?他哪里有钱,为了筹措手术费他跟久致已经快
穷死了。
「谁说要你请?」江夜衣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当然是我付帐啊。」
「你看前面好不好!」步生伸手将他的头往前推了一下,「真是坏习惯。」
「你太紧张了。」他只觉得好笑。
江夜衣心情正大好,步生却没回话,迳自看着车窗外没有出声,让他突然接不上话来。
「你在想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段路,最后江夜衣还是开口问。
步生还是背对他一直看着外面,好久才闷声说:「我的钱我自己会付,我也是有男性自尊的。」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江夜衣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后竟然大声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看他笑得那么夸张,步生回过头恼怒地对他说。
江夜衣好不容易止住了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了笑意,「没什么。」
「你还在笑!」步生快被他给气死了。
「虽然不太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江夜衣随口说,声音变得异常轻柔。
「你有病吗?」步生不热不冷地说,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步生再度扭过头去看着外面,街道快速地在他眼前后退,他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排昏黄的路灯摇摆
闪烁,远处是一片霓虹。
对他而言,江夜衣所说的话就跟眼前的光芒一样,缥缈得无法触及。
无论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再想。
回到家里,出乎他意料的是久致已经在家等他,让他觉得奇怪。
「咦,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才七点,酒馆内应该才开店不久。
听到他这么说,她一脸苍白地抬起头,神情沉重。因为我请假。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步生紧张地问。
她摇着头,对他勉强一笑。今天去了哪里?
「咦?哦,我……出去随便走走。」他不太想提起江夜衣的事情,「你真的没事吗?」
她还是坚决地摇头。
「那就好,你最近太辛苦了,应该休息一下的。」
吃过饭了吗?久致问他。
「还没有。」她一提,步生也觉得饿了起来,真是,今天耗费那么多的时间跟江夜衣纠缠个不清。
他走进厨房在冰箱内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久致也跟着走了过来,却一直低着头。
「久致。」步生突然唤着她的名字,「为什么会想要跟我结婚呢?」
她的身体一僵,手语的动作突然急切起来。你后悔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以为……你会想要忘记过去的。」他赶紧解释,「因为以前有太多痛苦的事情,我本
来还以为你想忘掉。」
她需要他、依赖他,她的一生都要跟他有关。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两个人几乎与外界隔离,他也向来都顺着
她的希望直到现在。
他们代表彼此的过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对方那未愈的伤痕。
久致听着他的话,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你已经不想跟我结婚了对不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步生急急否认。
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久致的双手颤抖得太厉害,几乎无法继续再说下去。
你已经后悔了是不是?
「久致……」他无奈地叹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咬紧下唇直视着他,因为太过用力而使嘴唇隐隐泛白。
她与他僵持了很久,最后才找出了纸和笔来写给他看。
中午的时候看到那个人的车子,所以提早回来。
步生突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谎话被当场拆穿,令他觉得有些难堪。
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呢?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今天是去他那里拿回东西,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才没告诉你。」
他想要抢走你。
写完这句的时候久致认真地看着他。
「你在胡猜什么?」步生强挤出笑容,「他是男的。」
我知道,可你会被他抢走的!
久致写得太过用力,笔尖划破纸张,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不会。」见她突然那么激动,步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会的!你会!
她用手指着他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她突然爆发起来,将笔和桌上的东西全部抓起向地上狠狠摔去。
「久致!」步生拉住她的手阻止她,「你到底怎么了?」
她惨白着脸抬头看他,泪水也接着奔流而下,自从那天早上江夜衣送他回来,看着他将沉睡中的步生小心
翼翼地放在床上,她便感到不安。
因为江夜衣也是男人,所以她还觉得是自己多心,可是自从在酒馆内撞见他与另一个男人亲热的画面后,
她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我很害怕。
久致低下头无声哭泣,细瘦的身体不住抖动,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步生的胸口,浸湿衣服内,灼烫他的
皮肤。
她慢慢地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衣钮扣,在步生惊讶的目光下脱掉衣服,连同内衣也一齐解了下来。
她靠着他的肩膀,柔软的身体向他慢慢挨近。
她的背上和腰侧纵横着几道明显的伤疤,那是曾经被人殴打过的痕迹。步生伸出手轻轻抱着她颤抖的身体
,心里一阵泛疼。
「我说过会在你身边的。」步生温柔地替久致擦掉眼泪,「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还会再跟他见面吗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向他逼问。
「我跟他根本没有……」
你还会再跟他见面吗?
不等他说完,她只是做着同样的动作,双手抓紧他的手臂,用偏执得可怕的眼神看他。
会吗?
步生轻叹一声,「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呢?」
她逼视着他,冰凉的手在他的颈项间缠紧,久致不想听他的解释,她只要他答应她就好。
步生终于还是点头,柔声对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有选择了,他明白,事情早已注定无可反抗。
他的存在,久致的存在,然后他们相遇。
久致将屋内的灯关掉,由她引导着,两个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
步生有些笨拙地抚摸她背后的伤疤,在黑暗里轻轻吻她,最后碰触到她柔软的嘴唇。
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只是任由那无尽的黑暗终将他淹没。
步生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阳光很是刺眼。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久致不在,应该出去工作了,让他暗自松了口气。
到现在仍然很不自在,他跟久致竟会发生这样的关系。
不愿再继续多想,他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就要出门。
虽然比起之前的气候已经降温了不少,但正午的太阳依然毒辣,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有被炙烫过的热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