坷垃说:"我可没害过人!你......刚才说什么?牛头马面?你是地府来的?"
男孩子吓得嗝也停住了,这样子,不仅现了原形,连身份也暴露啦!
坷垃越发来了劲,用腿紧紧夹住不断挣扎的男孩子,搬了他的脑袋细看:"原来是地府来的。不是小妖,是小仙。咱们也算有缘呢,你叫什么?"
现了原形的小鬼去尘使气得没法,也不敢用法术伤人,急得一口咬在坷垃的鼻子上,坷垃痛得大叫,捏了他的脸皮,两个人一同滚在地上,踢翻了椅子,一下子砸在去尘的腿上,见了血。
坷垃了半天,才替男孩裹好了伤处,那小家伙缩在墙角,任坷垃好话说尽,怎么也不肯动弹。
坷垃急得使出了懒皮劲,把人抱起来,赌咒发誓替他想法子还变做小狗的样子,还硬拉了去尘的手满头满脑地扑打他自己,闹了大半夜,总算安静下来。
既答应了要帮去尘,坷垃就又哄着去尘把自己的来历说一说,去尘只说自己是地府派来修行的,阎王交待得清楚,是不可以变做原形的,不然就要受罚。
去尘一边说一边想到自己来人间的目的,这下子怕是完不成了,而且,连带着自己回到地府也要倒霉了,又哭起来。
这一回,哭得没有声音,只见成串的泪珠劈啪往下掉,半幅前襟都被打湿了。坷垃忽觉怪心痛的,抱着他摇晃起来。
两个人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抵不过睡意的侵袭,囫囵睡去。
天光亮时,坷垃醒来,发现怀里睡着小狗球球,小脸睡得皱成一团,鼻尖挂了一个鼻涕泡儿。
23 清羽
那天晚上,杨明虎一直大睁着眼,睡意全无。
小老鼠比往常睡得沉。这孩子一向是夜猫子,不弄到一两点是不肯上床的。
杨明虎知道,是那药的缘故了。
一直等到半夜,也没有动静。
直到快三点钟的时候。
窗外是越发深浓的夜色,那被窗玻璃格出的一方一方天空,如同墨玉一般。
这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是地气最重的时候。
小老鼠的床的四周慢慢地慢慢地,有光晕出现。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小老鼠欧清岩,他睡在那团白光里,无知无觉。
杨明虎死死地盯着那团光,因为光线柔和,并没有随之而来的阴冷之气,没有诡异,只觉一片安宁。
小老鼠翻了一个身,有一个身影一点点地从他的身形上重叠出来。
那个身形慢慢地坐起来,象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揉着眼睛,坐在床上不动,那样子竟是在发着呆。
杨明虎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太熟悉太熟悉的模样。
他还是年少时的眉眼,他因为没有机会再成长,因而拥有了永恒的青春。
他愣了好一会儿,那是他的习惯,所以以前他总是将闹钟的时间提早半小时,他发愣的时候,特别象一个孩子。
然后他下床,半眯着眼,光脚在地上摸索着鞋子,似乎是找到了,他站起来,抓着脑袋摇晃着向杨明虎走来。
杨明虎含笑望着他,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向着他伸出手去。
而他却象没有看见他一样,他的身影流水一样从杨明虎的指缝间流走。
他无法触摸他。
那身影走出卧室,是要去洗漱。整个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他周身笼着浅浅的光晕。
这屋子的格局与十几年前相比有了不小的改变,但他好象全然不在意,他从墙壁上穿越而过,他不受门的阻挡,在杨明虎的眼睛里,那些新安装的门啦,那些为了扩展屋子的空间而打通的墙啊,那些新添置的东西啊,也仿佛通通都不见了,他们的眼中看到的,都是屋子十几年前的旧样子。
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开始刷牙,然后放了满满一池的洗脸水,把脸埋进去,象鱼那样地在水里吐泡泡。
杨明虎满脸是泪地笑起来。
这是清羽的洗脸方式。从开始跟清羽有了感情以后,少年杨明虎就发现,清羽虽然选择了警察做为职业,骨子里是一个太孩子气的人,他有许多许多古怪的小习惯,乐此不疲。
然后,他回到卧室,这一回,他好象完全清醒了,步履轻快,动作敏捷,他站在卧室门口,靠着门,抱着臂,含笑看着床的方向。
杨明虎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沉睡中的自己。
少年莫不贪睡,他常常懒着死活不起,早起时宛若一场有趣的战争。
那细长的身影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忽然行动起来。他跳到床边,对着床铺一个跟头滚过去,连带着将被子卷走,然后,那身影披着棉被欢笑。
杨明虎仿佛看到了自己,绽然失去了身上的温暖,惊醒了,呆头呆脑地坐在床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清醒过来,就扑到清羽的身上想要抢顺被子。
这一切实在太好,可惜回不去,回不去。
杨明虎忍不住叫出声:"清羽,清羽!"
清羽的魂魄似乎听到了这声音,向他的方向望来。
他望向杨明虎的目光友好而陌生。
他不认得他了!
杨明虎又叫:"清羽清羽,你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清羽微皱起眉头,象是在认真地想啊想啊。但是,他还是不能把他认出来。
清羽象是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杨明虎不能听见。
杨明虎摸摸自己满是泪水湿碌碌的脸,粗糙的触感,不复年少时的光洁:"我长大了,长胡子了,我老了,所以你认不出我了吗?"
他不知道,清羽认不出他,是因为误喝了地府的孟婆汤。
清羽看着他悲伤的脸,不再微皱起眉头,面上浮现出怜惜的神情,伸手过来,似乎想要触摸这个奇怪的伤感的男人,但是,他的手在他的身上穿行而过。
蒙蒙有天光从窗子微透进屋,清羽的身影如同水流一样波动起来,他的头发水草一般摇弋,面孔缓缓地模糊,那一直笼罩着他的光晕也渐渐地淡了薄了,直至带着他的笑容重新附着到依然在沉睡着的小老鼠的身上。
天光大亮了。
坷垃一大早就带着球球来找杨明虎,他其实也急于知道,这一次,那药是否起作用,那个杨明虎想弄明白的魂灵到底是谁。
一夜未眠,脸色略有些灰暗,但是神情却出奇地温和快乐,他少见地揉揉坷垃的头发,态度亲密。
坷垃问:"我说小舅舅,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半夜有奇遇。难不成,那魂灵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鬼?啊哈,还魂的时候错了性别的也不是没有过,嘿嘿,她美不美?你们......嘿嘿嘿。其实啊小舅舅,只要她不是恶鬼,亲近亲近是不要紧的,就跟......自己那个差不多啦。大家都说鬼会毁人元气其实也不尽然的。"
杨明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别胡说,哪有什么女鬼。"
"那是谁?"
"是,是清羽,真的是清羽。"
"清羽是谁?很漂亮的名字。"
"他么,呵呵,他就是我等了快一辈子的人。"
坷垃腆着脸还想问下去,杨明虎忽然红了脸:"喂喂喂,你还不走?"
坷垃懒笑起来:"过了河就要拆桥啊小舅舅,不要啦,请我吃饭吧今天,起码吃一顿阿歪'火锅才行。"
杨明虎说:"这个没问题。我是该好好地谢谢你。哎哎哎,把球球留下。"
坷垃吓了一跳:"啊呀,我还想带他去玩呢,叫他再跟我呆两天吧呆两天吧。"
"不行不行,小老鼠起来见不到小狗会急的。"杨明虎大手抓过球球去,把坷垃关在了外面。
坷垃扑在门上抓挠不止:"小疯狗,小疯狗!"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舅舅说,那个附在小老鼠身上的灵魂是他等了一辈子的人,可是,这个小老鼠是个男孩子啊,这......这可怎么好呢?
唉,伤脑筋啊!
球球一进家门,就感觉到一点点的不同,空气里隐隐有他熟悉的味道,清冷的香气混着一点点的苦涩,是地府彼岸花的味道,每一个地府的仙家和魂灵身上都会有这样的味道。
身为球球的小鬼使去尘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事不一样了。
杨明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弯腰看着还在睡着的小老鼠。
他象以往一样趴着睡,半个脑袋全埋在枕头里,一只脚露在被子外面。
他的清羽,并没有丢下他,而是换了容颜,改了模样,执着地一次次找寻着他,虽然他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但还记得他们曾经相爱的事。
杨明虎只觉得心里盛了无边的柔情,好象下一秒就要满溢出来。
小老鼠醒了。
24 小狗撞墙
小老鼠醒过来时,看见前眼放大的那张脸,满脸胡茬,状若盗匪。
小老鼠却没有被吓到,他往被子里缩一缩继续睡,突然笑出来。
杨明虎搂着他,因为他的刚才摸过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发现他的体温比往常更低一点,难怪他团得那样地紧,活象一个球。
杨明虎用他的身体暖着他,他愿意天天这样暖着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小老鼠忽然扑地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杨明虎问。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个大叔,对着我哭。"
杨明虎也笑:"你知道他为什么对着你哭吗?"
即便是被认做大叔,杨明虎也还是快乐的,期盼的。
"不,我不知道。"小老鼠想想又笑起来:"他哭起来可真是难看啊。胡子拉查,但是我怎么就觉得他很亲很亲呢?"
杨明虎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你想,那个人,会不会是我呢?"
小老鼠认真地看看杨明虎:"你比他帅多了。"想了想又说:"要不,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杨明虎看着他的面容,这是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这是一付完全不一样的身体,但是他已经太满足太满足了。很够很够了呀,他想,什么样的幸运让人可以找回失去的,什么样的福份让我可以再一次拥有你?
虽然他不再记得他,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这就够了。
小老鼠诧异地看着大老虎流着泪的脸,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情。
杨明虎俯下头去亲他的额头,亲他凉凉的鼻尖,最后那个亲吻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嘴。
他想起很久远的那一次亲吻。
那一次鲁莽的不太象话的新密接触。
那一天,他偷偷地在喜子那里拿来了一盒录相,那种笨笨的,盒式的录相带,被他小心地藏在厚外套里。
妈妈去了乡下喝喜酒,家里藏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一台旧旧的录相机,他约了清羽,想两个人一起看一场"有劲"的片子。
他故意地关掉了所有的灯,黑ququ的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屏幕变幻的光。
清羽买来了汽水和零食,他不许他碰啤酒,"啤酒也是酒。"他说,"再过两年你再喝。"
但是喝不喝酒无所谓,少年杨明虎的心,已经沉醉。因为他自己的这一切处心积虑的和清羽的独处。
屏幕上,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然后,接吻。再然后,互相脱掉彼此的衣服,两个人都如同初生那样光溜溜的。
"喂喂喂"清羽说:"你这借的是什么带子?要没收的。"
杨明虎挑衅地说:"没收没收,我听人说,警察都是没收了自己躲起来看。是不是?"
的确,清羽想,有前辈们这么做的,那些成了家的警察,俗称老油子的,每一回他们躲起来看时,清羽总是离开的。
杨明虎见他不作声,得意地又说:"你不是说没什么稀奇,你也看过的?"
清羽不作声了。
屏幕上的激情戏越演演烈起来,杨明虎再也没有空闲与清羽磨牙,他大睁着眼,眼光烁烁,面目一点点潮热起来,一只不安分的手臂也一点点向清羽的背靠,向前蹭同分又后退两分,然后再前进两分。
以前不是没有跟喜子陈俊他们一起看过,只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那画面与声响越来越刺激着杨明虎的感官,清羽象是不自在起来,嘴里说着:倒点水喝,起身要走开。
杨明虎突然发力,一下子扑倒清羽。
清羽措不及妨,被压倒在地,背重重地磕在地上。
少年的亲吻落下来,不再象上一回,在无人的阳光下的羽毛似的偷吻,杨明虎认为这才叫吻,其实更象是咬,毫无章法,也毫无准头,湿乎乎地,盲目急切。
林清羽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杨明虎第一次亲他,只不过,上一回他亲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他睡着了。
而同时,少年杨明虎的手更放肆起来,用力地去扯清羽的皮带,那样大的手劲,皮带嘣地一声断了,他的手伸进去,蛮横地无礼地,在清羽的腰上用力地按捏,再一路直下,一下子捉住要害处,清羽痛得一哆嗦。腿下意识地就曲起来,只要一发力,就可以准确地蹬在杨明虎的腹部。
其实真的不是躲不开挣不过的,少年虽然如小牛犊一般地劲头十足,健壮的身体,紧绷绷的肌肉,个头已经超过了清羽,但是,清羽倒底也是男孩子,到底也受过专业的训练。
但是他还是缩回了曲着的腿,收回了挥出去的手臂。
其实不是不能抵抗,只是不舍。
杨明虎越来越蛮干起来,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的下腹热灼热得象是已经烧了起来,手下去也格外地肆意,清羽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撕破。
但是,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做什么呢?他急得象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清羽终于摸到了茶几上的那一个水杯,打翻,把已经冰凉的水全部地淋在了杨明虎的头上。
突来的冰凉让杨明虎的动作瞬间停顿,力道也减轻了,清羽奋力把他从身上推开,抓起外套,跑了出去。
留下顶着一头湿发,不知所措的少年。
那以后,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清羽不肯见杨明虎。
他去派出所找他,找不到,杨明虎知道他肯定是在的。
他去他家找他,他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他打他的拷机,他不回电话。
杨明虎又慌又怕,天天守在清羽的楼下,象个小疯子。
终于让他等到了清羽,在清羽开自己房门的瞬间,他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去,撞上门,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他。
象那个晚上一样,不是挣不脱的,只消用手肘向后用力一撞。
只是不舍。
清羽由着他抱着他,慢慢地放松身体。
杨明虎不是那么细致敏感的人,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清羽的妥协与容忍。
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因为他不是想冒犯他,他只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杨明虎放声痛哭。一边不成声地说:"你不理我啦!你不理我啦!
清羽听着他无限忧伤的哭声,这个粗鲁的生气勃勃的孩子啊,什么时候这么哭过呢?
他转身回抱住他。
杨明虎扑在他身上,把眼泪鼻涕全蹭在他的衣襟上。
清羽用手背去给他抹,然后,他们亲吻起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都是第一次。
笨拙而热烈,他们的牙齿得得地碰在一处,咬痛彼此的舌头,发着抖。
杨明虎在回忆里呵呵地傻笑起来。
小老鼠突然抬起脑袋,叭地在他挂着傻乎乎笑容的脸上亲了一下。
杨明虎搬着他的头,再一次亲在他的唇上。
然后他就觉得,小老鼠用力地在推他,是想把他推开。
推开以后,就大口大口地呼吸,又吸鼻子啊吸鼻子。
杨明虎这才想起来,这两天小老鼠有一点点伤风。
等他吸完鼻子,他就再亲。
小老鼠的手绕过他的脖子,抚在他的后脑勺上。
没一会儿,他又推开,然后,又是吸鼻子啊吸鼻子。
杨明虎实在忍不住笑,把头窝在他的颈项间,闷笑得一抽一抽的。
小老鼠的领子上还有昨晚不小心溅上的牛奶那淡的甜香。
小老鼠吸完鼻子,脸红红地说:"呐,再来再来。"
他们的脸刚刚靠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呼哧呼哧,喝喝喝,呼哧呼哧。
两个人转过脸来一看,小狗球球蹲坐在床边,小眼睛瞪得溜圆的望向他们,舌头伸得老长,无比兴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