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沧轩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城堂龙之介十分诧异,虽然路沧轩仍顶着一张臭脸、闷不吭声的,但却让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最起码路沧轩没丢下他自生自灭,还回来将他扶回被窝里,算他还有点良心。
只是,他不懂路沧轩接下来的举动是在做什么,只见他两手掌心扶住一根前头已磨成锥形的木头,顶住另外一根木头的中段,然后两掌心相互摩擦着。
「路沧轩,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城堂龙之介好奇的问道。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路沧轩的一记白眼,加上「懒得跟你这白痴解释」的眼神。
路沧轩刚刚是到外头去看看有没有干的木柴可用,在救难人员找到他们之前,他得先让自己和城堂龙之介不被冻死。
可悲的是,虽然找到易燃物品,但没有火源,想要生起熊熊的火,比登天还难──不,应该是更快登天,只要真的冻死,要登天易如反掌。
路沧轩径自钻呀钻,他就不信钻不出火苗来。
见路沧轩死命的钻着木头,一开始,城堂龙之介还一脸兴味,但是时间长了,他却发现路沧轩的额上渗出冷汗,从他那俊逸却更加苍白的脸庞顺流而下。
城堂龙之介再次坐起身,对着路沧轩喊道:「路沧轩,别再弄那个鬼东西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抖?既然觉得冷,还穿那件湿透的衣服干嘛!你有的我也有,害羞个什么劲?是男人就不要这么婆妈。」
路沧轩的心头已是一把火在烧,那个不知死活的野蛮人还敢对他出言嘲讽,简直是气死人了。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个不识好歹的野蛮人兼白痴身上,路沧轩决定继续为他美好的温暖未来努力。
见路沧轩理都不理自己,让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自言自语,城堂龙之介再也受不了被当成隐形人,语气沉了几分,「路、沧、轩,你没听到我叫你别……」眼看着一根木头笔直的飞了过来,城堂龙之介虽轻而易举的避开,但扯痛了身上的伤,同时也燃起心头压抑已久的怒火。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城堂龙之介起身来到因气愤而冲动扔出木头的路沧轩身畔,而路沧轩则因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怔愣住了。
面对冷着一张脸、想要拆了他的男子,路沧轩同样不甘示弱的先发制人,「瞪什么瞪,你凭什么叫我别做?你想死是你家的事,但是我不想活活的被冻死。」
城堂龙之介闻言一楞。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是在说哪一国的语言?有听没有懂。
见城堂龙之介一脸疑惑,路沧轩快被他的笨脑袋给气炸了。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正在想办法生火吗?」
城堂龙之介摇头。
用两根木头就想要生火,那要生到什么时候?
他当然知道钻木取火这个道理,但是谁会没事做这吃力不讨好,又蠢得可以的事情来?要生火,直接用打火机就好啦,没事干嘛钻木头,吃太饱没事做啊?
就因为他知道路沧轩是个聪明人,不应该傻得去做这种蠢事,所以城堂龙之介以为他这么做别有用意,才会问他在做什么。
结果咧?
不理他就算了,也用不着拿磨尖的木头丢他啊。
「城堂龙之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他好想把那张无辜的脸给撕烂。
真是好心被雷亲,他可是为了不想让这个野蛮人冻着,才在细致的手掌心都快被磨破的情况下,想替他生火,结果他不感激就算了,还敢凶他!
「如果你要生火,为什么要用这样既浪费时间力气,又不见得生得了火的木头?用打火机就可以啦。」城堂龙之介倒是好心的解释。
听到城堂龙之介的话,路沧轩额冒青筋的再度拿起另一根木头,毫不留情的往他砸去,嘴里喷出积压已久的怒火。
「你这个白痴!如果我有打火机,会笨到用这种方式生火吗?」
见城堂龙之介躲过木头的攻击,路沧轩气得不停丢出木块,把心中的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连续两次险些被木头砸中的城堂龙之介,当然不会吞下这种屈辱,他忍痛抓住路沧轩的手咆哮着:「你闹够了没有!你看你的手,都磨破皮了,你是没痛觉吗?」
城堂龙之介乍见紧握在他手中的手掌心,不仅被磨得红肿脱皮,甚至还有木屑插在其中,看得他心不禁拧了一下。
而原本激动的路沧轩,反而因城堂龙之介的话而愣住,忘了挣扎。
城堂龙之介趁势将他拉到纸板前,有些困难的想将他身上依旧潮湿的衣物脱下,路沧轩惊觉不对,伸手阻止。
「你做什么?」
「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真是够了,他一只手不知是骨折还是脱臼了,还能对他做什么。
「你!」是啊,以他目前的伤势来看,要赢他,自己稳操胜算。
「快把衣服脱了,就算你希望我对你怎么样,我也无能为力。」城堂龙之介还是忍不住调侃,边将弃置在一旁、变成梅干菜的外套拿起,从内袋掏出相当精致高档的打火机。
路沧轩边脱下身上衣物,边注意城堂龙之介一举一动,这时一看见他拿出打火机,有种很想把这男人碎尸万段丢去喂狗的冲动。
「可恶!城堂你这个大混蛋,你有打火机为什么不早说?你当我是傻子还是什么,耍我很好玩吗?」路沧轩气得将身上的衣物狠狠的丢向不解他又在发什么疯的城堂龙之介。
「路沧轩,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你又没问过我,而且我也问过你要做什么,是你不理我,你怪我做什么!」城堂龙之介一边吃力的阻挡路沧轩的攻击,一边毫不客气的反驳。
「我……」路沧轩哑口无言。
他倏地住手,愕然的看着冷汗涔涔、气喘吁吁的城堂龙之介。
城堂龙之介见他终于恢复理智,冷不防的一屁股坐在棉被上,将手中的打火机抛向路沧轩。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有打火机了,快去生火吧,我可不想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回去。啊──累死我了。」
「城堂……」
「不用太感激我,我的心胸很宽大,不会跟你计较一些有的没的。」城堂龙之介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态度,就这么倒在棉被上。
累死了,累死了,他的肩膀痛死了。
路沧轩接住城堂龙之介抛过来的打火机,自知理亏,不再说什么,转身生火去了。
生起了火,让初冬的清晨有了些许的暖意,路沧轩将衣物架在火堆上烘烤着,独自一人蹲坐在一旁烤火打盹。
倒在被子上目睹这一切的城堂龙之介再次坐起身,喊道:「路沧轩,我知道你不想被冻死,但是你这样子,迟早会被火给烧死,过来这里。」他拉开被子的一角,用眼神示意路沧轩到他身边。
路沧轩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不想搭理他。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是男人就过来,没事学女人害什么臊,还是要我过去抓你……」城堂龙之介话未完,就被路沧轩打断。
「够了!你到底想干嘛?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可不可以闭上你的嘴?吵死人了,过去就过去,凶什么凶,你以为我怕你这个半残废的人吗!」说着,路沧轩起身来到城堂龙之介的身边坐下,还自动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没发现城堂龙之介深沉的暗眸闪过一丝笑意。
唔!还是这儿比较温暖。
他才不会这么委屈自己,都冷得要死了,当然是躲在被窝比较好,即便被子传来阵阵异味,身后又有个讨人厌的野蛮人,但就如城堂龙之介所说的,他可是个不拘小节的大男人呢。
「城堂……你到底是得罪了谁,他们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置你于死地不可?」路沧轩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不希望对方到时得知城堂龙之介在他学院任教而找上门来,伤害他可爱的学生们。
那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听到那略显沙哑、慵懒的磁性嗓音,城堂龙之介知道身前的男人累了,却也清楚他的顾虑。
「放心吧,这事我会妥善处理,绝不会波及到你和学校的任何人。睡吧,等养足了精神,我们得离开这里才行。」为了要让路沧轩放心,城堂龙之介压低嗓子,用柔和的声音保证。
「是吗?」好累,好困。也是,等养足精神,再找那些毁了他的车的人算帐。想着想着,路沧轩眼皮越来越重,半晌,他决定再次接受周公召唤,去跟他下棋。
平稳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传来,城堂龙之介颇为意外路沧轩这么快就睡着了,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旁的路沧轩睡得更舒服点。
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倦意,难得的宁静,让城堂龙之介可以细细的欣赏毫无防备、像个孩子般睡得极熟的俊人儿的容颜。
高挺的鼻梁、瓜子般带着细小胡渣的下颚、和那掳获无数佳人芳心的细致俊雅容颜,没有女性的纤细和柔弱,有的只是介于男人与男孩间,那沉稳而带着爽朗的真性情。
虽不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这张睡颜,但他总是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不舍移开双眼。
「放心吧,我不会让皇宁学院受到任何人的破坏的。」城堂龙之介的暗眸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狠绝。
蹭了蹭下方飘来淡淡清香的枕头,路沧轩双手紧拥着软呼呼、没有重量的丝被,仿佛置身在云端,轻飘飘的,很舒服。
轻抿的双唇漾着满足的笑意,就算是梦,也不愿醒来。
然而他知道,现在不是作梦的好时机,有更重要的事待他去完成。
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路沧轩脑袋当机,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以为自己眼花,路沧轩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瞧一眼。
没错,他没眼花,这是他的房间,睡了近五年的卧房。
他,竟然回到家了。窗外已是落霞残照、倦鸟归巢之际了。
橘红骄阳将云层照得通红,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映照在覆盖在他身上的丝被上。
看来他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现在会在这儿,代表救难人员找到了他们,那城堂龙之介人呢?
思绪一转,路沧轩跳下床,冲出房间,当他来到客厅时,见父亲正在与人通电话。
路劲岩看到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儿子,伸手要他等一下,交代几句后,挂上电话。
「醒啦?你有些发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路劲岩虽然表现得一派轻松,但语气中仍透露出浓浓的担心。
路沧轩摇摇头,问道;「城堂呢?」
「他左肩脱臼,还有多处撕裂伤,所以还在医院观察,小熏在医院照顾着。沧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路沧轩皱眉,父亲会这么问,代表他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城堂没说?」
「有,他说你们去家具店看新床,回家的路上,临时起意想随处逛逛,没想到车子开到山区时突然爆胎,一时之间煞车不及,所以冲下山谷。」
「是吗?他是这么说的啊。」路沧轩敛眸,喃喃自语了起来。
是因为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
可是见父亲一副不信的模样,路沧轩不得不佩服姜是老的辣,什么事都瞒不了这个老狐狸。
「沧轩,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对龙之介有什么不满?」路劲岩的口气异常严肃了起来。
「欸?」路沧轩对父亲提出的问题感到愕然。
不满?当然有很多的不满,可是这跟他们出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太高估这个老头的智商?
「别给我装糊涂,我就不相信你和龙之介的感情一下变得这么好,还一起去家具店选新床,是不是你和龙之介在车上发生争执,车子才会冲下山谷?」路劲岩一脸不悦的质问。
几个小时前,见雨势渐小,他跟随着救难人员一同到现场去寻找儿子的下落。
当他们到了一间破旧的废弃小屋时,却意外的见到城堂龙之介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到来。
人家身受重伤还守在门口等待救援,而他这个只受轻伤的儿子,竟然睡得像死猪一条,要不是城堂龙之介阻止他,他一定会把他叫醒,然后狠狠的臭骂他一顿。
真是丢脸,丢足了路家的脸。
后来送路沧轩到医院时,路劲岩才知道,因为儿子的病才初愈,却又再次受到风寒,因而陷入昏睡状态,所以再大的震动也闹不醒他。
路沧轩听了父亲这番自以为是的推测,额上冒出几条黑线,但也松了一口气,至少父亲并不知道城堂龙之介是被道上的宿敌追杀,所以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随你怎么想。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得先去洗个澡。」知道城堂龙之介没事了,路沧轩不安的心随之平静了下来。
眼看着路沧轩转身往房间走去,路劲岩很不爽的在他身后咆哮:「喂!你这个不肖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吗?告诉你,你不给我老实说的话……呼!好险!」路沧轩冷不防的停下脚步,路劲岩险些撞了上去,然后瞪着转身睥睨自己的儿子,「你干嘛!」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父亲,这小子胆子真是忒大啊,想造反不成!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对城堂的态度能好一点?我这就合你的意,做个孝顺的儿子,等我洗完澡,就去跟小薰换班,再怎么说她一个女孩子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这样你满意了吧?」言迄,路沧轩不待父亲说话,转身进房,当着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父亲的面,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精神百倍的城堂龙之介藉口肚子饿,支开妹妹城堂薰,与在日本心腹藤井健吾通了电话。
「如果我没猜错,佐仓这个老头一定会注意台湾这边的新闻,知道我没事而再次发动攻击,当然,他应该清楚我一定会有所防备,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健吾,我要你主动出击。」
(是,少主。)另一头的藤井健吾应道,从电话中感受到对方真的惹恼了他的少主。
「告诉凛,我允许他出手,叫他不必对他们客气了。」就因为太了解弟弟城堂凛的个性,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找佐仓信雄算帐,清楚阻止他也没用,倒不如就放手让他去做吧。
(这……少主,凛少爷他、他……)藤井健吾支吾了起来。
「凛他怎么了?」
(凛少爷一得知佐仓派人攻击少主,冲动的一人跑去要替少主报仇,目前下落不明……对不起,是属下没看紧凛少爷,少主,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凛少爷的,之后我会到您的面前谢罪的。)藤井健吾深感愧疚的说。
「健吾,我不需要你跟我谢什么罪,我要的是凛他平安无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找到他,其他的我自己会处理。」
(谢谢您,少主,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一定会平安的找到凛少爷。)藤井健吾很感激城堂龙之介愿意给他机会。
给他一个可以跟他心爱的凛少爷表白的机会。
「嗯。」
城堂龙之介挂上电话时,才发现病床前站了一个应该不屑出现在这里的人。
「睡饱啦!」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几个小时前巴着自己酣睡得不醒人事的可爱模样,城堂龙之介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这一点小小风寒似乎打不倒路沧轩,看他马上就能生龙活虎的跟他对杠,城堂龙之介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不许你做违法的事。这里是台湾,我的地盘,你是我花钱聘请的教练,所以我不准你破坏皇宁学院的校誉,听清楚没?」路沧轩冷着一张俊颜,迭声警告。
「如果我没弄错,身为管理学院的理事长,应该知道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不好的行为吧。」城堂龙之介板着脸揶揄他。
其实就算他和健吾的对话真的被路沧轩听到,他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爱看这个平常温和有礼的翩翩贵公子,被自己的话气得咬牙切齿、不顾形象的与他拌嘴的模样,感觉真实多了。
「你!你别借机转移话题了!我要你知道,只要你在皇宁学院任教的一天,就是皇宁学院的资产,我就有这个义务保护学校的所有师生和员工,除非你要辞掉教练一职,那么你要做什么都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这可是他身为一个经营者最重要的原则。所以自从他接任皇宁学院理事长一职,上流社会的企业家和官员不但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小孩送上门来,甚至愿意奉上大笔的金钱,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在最好的环境受到顶极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