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茗所提的三族罢战,时机实在有些微妙。
况且,看方才形势,天昭竟是早就有了计较,原本水族不若鸟兽两族衰落,近年来日渐强盛,犹胜从前,怎也会赞同。
韬光养晦,之前几百年的准备,难道还不够?
御茗将提议道出,由他回去细想再做答复。
言辞虽温厚有礼,但那其中含义再明确不过了。
若赞同,自然最好,三人定下契约,昭告天下;若反对,那两族定成结盟,到时候……
引路的下人已经退下,流焰站在门口,手按在门框上,周遭静得出奇。
思绪顿时断了。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他心头大跳,猛地用力推门!
门板碰的一声撞在框上,又慢悠悠地弹回。
“流焰?”
叶锦显然吃了一吓,手中茶盏溅出些许,在桌上洒下些水渍。
流焰也是片刻错愕,待回神才发现自己背上已被冷汗浸得半湿,衣衫贴着粘腻腻的,极不舒服。
“是与他们谈得不顺么?”叶锦伸手想去拉他坐下,指尖刚触到衣角,就被一把抓住,用力握着不放。
抬头再看,流焰面上仍残有惶恐之色。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这满心惴惴从何而来。
叶锦不明缘由,却也未追问,捏了袖子擦去他额角细汗。
流焰心跳平复了些,终是长出一口气,手臂一伸便将人圈在怀里。头架在他肩上,安慰自己道——只要这人还在怀里,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锦腾出一手来轻拍他背脊。
无论时光经过怎样的变迁,内里的某些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比如依恋,比如牵绊,比如……轮回也无法洗净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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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昨夜设宴的地方,撤去杯盘残羹,下首的小几厚毯也收拾了,整个厅堂气氛为之一变,骤然现出凝重。
按着顺序站了不少人,一半是御茗手下元老重臣,另一半则是天昭和流焰带来的随侍。
便有几分见证的味道在里面。
“想不到流焰答复来得如此之快。”
御茗持笔写下契约的最后一字,凉滑的丝绢上,以浓墨勾出了偌大一族的一个承诺。
流焰也丢下纸笔,笑道:“本就是个好提议,求之不得,自然应得快。”
“如此也能安稳些日子了。”天昭将三人手中丝绢聚在一处,分成了三份,又递给那两人,“收好,须得保存几百年呢。”
“其实再定久一些也无妨,互不相犯是好事。”流焰将丝绢折了放在胸前暗袋里,半调侃似的道。
虽不知这两人内里到底各在算计什么,但三百年,显然已是隐忍着韬光养晦的极限了。
天昭亦细细收好,笑道:“此事事关重大,毕竟并无先例,先试行一阵子,若无意外,我们尽可到时再续。”
“那样也好,果然还是天昭考虑得通透些。”
御茗从旁接过侍者递上的杯盏,向着下首众人扬声道:“今日定下的这约定,也烦请诸位做个见证。”
天昭流焰依次拿过,三人饮尽。
这一来,算是约成,下首众人无论心中所想为何,均是稍松一口气。
“两位路途遥远,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北地风景不若别处,很值得游览一番。”
流焰嘻嘻笑着应了,目光飘向人群中低头立着的叶锦,只道:“叨扰了。”
在别人地盘上总不得安宁,还是住上两天,尽早启程回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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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外面忽起了风,扬起风沙,连月辉都被遮去大半。
刚刚褪尽苍黄染上翠色的树木立时被吹得摇摆不定,投在暗处的树影显得斑驳而狰狞。
房中并未掌灯,虽不至伸手不见五指,若无细细的压抑着的呼吸,却也辨不出帐幔遮着的床里有人。
“是时候该动手了罢。”
回应他的是身下人从喉口被逼出的一丝轻喘。
“……放手。”
他勾起唇角,在黑暗的掩饰下,往日温厚的面具尽数褪去。
“御茗总是心软,真不知你怎生将兽族从上古保全到今日。”
“与你……无关……”
御茗别开头,又被捏着下颌强硬拽回来。
两人均能在夜间视物,因而对方眼里写着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会无关,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条件是什么。”天昭笑道,“你可是应过我的,事成之后……随我走。”
嘴上说着,另一手也未闲着,从中衣探进,略粗的指腹在温热的大腿内侧细细摩挲。
“……”御茗咬着唇,其上水光即使在暗处亦能轻易分辨得出。
忽然生出些不忍似的心情,天昭笑笑,由着心意吻上去。
淡淡的馨香从刚刚沐浴后的身体透出,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既已到了这等境地,天昭自不会亏待自己,盘算着,指尖由腿上肌肤滑到身后两股间隐秘所在。
御茗身上一僵。
天昭觉察到他的变化,放开被咬得略显肿胀的红唇,面露讥诮道:“做什么这般紧张,又不是初次。”
初次……御茗立时忆起那时情景,羞愤下猛地用力想挣开身上的桎梏。
“你放手!”
天昭也不恼。
两人身形相近,力量也在伯仲间,但御茗曾将遭数月囚禁,又角送与焰华,几百年前伤的元气到如今仍未彻底复原,较之天昭终归略差几分,还是被强硬压制下来。
身后穴口被指尖执拗地探进,紧致处包裹住入侵异物,干涩粘膜与粗糙指腹的摩擦间带出闷闷的钝痛。
“这里很久未曾用过了吧。”
天昭语音虽柔和,目中绽出的光芒却带了些疯狂似的色泽,指上更不曾少顿,毫无顾忌地在他体内肆虐。
又顺手扯去两人厮磨间已现凌乱的衣裳。
布帛碎裂的声音在静夜里听来尤为刺耳。
御茗挣不过,只把头扭开去,露出一段白皙的颈子,在夜色里泛着莹白的光。
天昭又笑起来,手在他裸着的胸前游弋,不若女体娇柔,却是夹杂着韧。
手指撤出得极为突然,就如进入时一般。
然后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曾停顿,便是始料未及的撕裂痛楚。
御茗弓起上身,头颈仰到几乎折断,手垂在身侧牢牢抓着锦被和些许衣物碎布,骨节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响。
天昭一挺身就进入最深,舒服地叹了口气。
水族本就体温偏低,此时埋身在热烫的体内,虽还有些干涩,但很快便有滑腻的液体沿着交合处慢慢渗出,在身下汇聚,晕出一片暗色的湿痕。
也慢慢地蔓起浓郁的血腥。
便是这样,也不愿出声。
低头看看身下人一副闭目隐忍的样子,平日掩在温厚皮相之下的残虐心情立时如脱了缰的野马,热流更往下方涌去。
略略退出胀大的部分,将身侧修长的两条腿掰得更开,全力压向更深的内里。
血流得更急,身后热辣辣的痛楚几乎夺去神志。
御茗勉强睁开双眼,却被汗液浸入眼角,酸涩得溢出水光。
下半身被抬起,用薄被胡乱垫着,他只要低头便能看到暗红的巨物从身后的穴口处进出,退出时甚至带出猩红的嫩肉,翻卷着,给那巨大的楔子涂上一层滑腻的红色。
太过强烈的刺激让他立刻闭上眼,脑中嗡嗡作响,连足趾尖都因痛楚和屈辱而蜷缩。
天昭并不急,伸掌按在他腰际,每一次律动都是退到顶端再直冲向最里,滚烫紧致的内壁对微凉的身体来说不啻于最佳的刺激,加之浓重血腥的润滑,越发让人欲罢不能。
他在柔韧的躯体上揉捏肆虐,满意地看着原本白皙的色泽染上从星星点点到一片一片的暗红青紫。
“唔……”又一次几乎将内脏顶穿的重击,御茗终忍不住,在神志即将崩溃的边缘从喉口挤出一丝破碎的轻吟。
他看着身下遍布青紫的修长躯体,忽然猛烈冲刺起来。
半昏迷中的人张开眼帘,阳光一样的金瞳没有焦距,定定看了头顶的帐子一阵,重又合起。
你是我的。
他俯下身去吻早被咬得不成样子的唇,带了汗的腥咸和血的苦涩。
即使抛弃一切,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为此,不择手段。
25.湮没尘与土
隔日是个艳阳天。
虽然晴朗的骄阳只持续了半天时光。
其实,锐利的金属入体,一瞬间本没有痛感。
带了些迷茫,伸手触碰尾端未曾没入的部分,再慢慢滑向握着刀柄的纤长十指。
片刻前还轻轻托着他手上浅显伤处,此时却包裹着利刃,坚定至分毫不动。
“我……”他尝试出声询问,只一个字便哽住,大口的血涌出来,呛得他咳嗽连连。
刀柄终于动了动,挂着血的金属拔出来,停顿片刻,略偏寸许,又一次捅进胸肋之间。
他呕出一口腥甜,茫然看着刀刃第三次在四五肋间的心尖那处几近没柄,却抬手擦去上方人白皙颈子上的一滴红。
溅出的血像丑陋的爬虫,爬遍两人散乱的衣裳,有几点狞笑着在冷然的面上蜿蜒逶迤成扭曲的血痕。
清亮目光在失去焦距时,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绝不是他几百年来魂梦相牵的那一抹灵魂。
他猛地握住细瘦腕子,借由体重将其压在石桌上。
刀从体内滑出,被他挥手丢出很远,叮的一声撞在旁边的石凳脚。
身下人仍定定看着他,黑眸里甚至能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倒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无措。
“王!”立在一旁的路遥惊叫一声。
时光回溯。
午后,流焰拉着叶锦在庭院中闲逛。路遥放了几个侍卫自行外出休息,自己带着当值三人跟在流焰身侧。
经过一夜北风肆虐,刚刚回暖的天气又骤然添了凉意,树梢翠叶和院中石凳都蒙上一层细薄的沙土。天却是极蓝极高,直射的阳光不若丹穴上终年为温和水气蒸腾遮掩后那般细腻,如针似的刺在裸露的肌肤上,咄咄逼人。
“既没什么事,我们明日就准备启程回去好了。”流焰伸了个懒腰,少年的身形较之几个月前两人初见时已拔高许多,“免得焰华又说我偷懒,把事务全丢给她做。”
路遥与另三人闻言均是一乐。融合前跳脱的凤在人前没半点架子,倒等同于他们看着长大的。
有兽族女孩送上新鲜果品,亦掩口微笑着退下。
流焰捡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又略带撒娇意味地趴在叶锦背上:“我想吃梨。”
叶锦回头斜睨他一眼,鸟王雷打不动的厚脸皮依旧笑嘻嘻如城墙角。取了盘中梨子,囫囵递过:“给。”
眨眨眼,哀声道:“小锦……”
“自己吃。”
流焰只得接了,想想,又从果盘里拎出约莫五六寸长的小刀,把梨子拿在手里比了比,一刀就削了半寸厚的果皮带肉。
抬头见周围几人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讪讪一笑,第二刀便薄了许多,只是那一小片果皮只有拇指大小,若整个梨子都如这般削下来,估计那外形应可与菠萝媲美。
流焰撇了撇嘴,往常看人削皮明明轻松得很,怎的到了自己手里就这么滑不溜秋无处着力?
“流焰,等……”叶锦一声低呼还未出口,手里左右比划的鸟王已经歪歪扭扭的一刀,切在自己指上。
流焰一怔,还未觉得痛,只暗自纳闷,这刀子是怎生从梨上滑到自己手上的?
手中染血的梨和小刀全被叶锦一把夺了去。
“呃……”
“笨。”叶锦轻声道。
从怀里掏出洁净的帕子在伤处周围稍稍擦拭,就低下头将渗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流焰此时表情,呆若木鸡决计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手指在温润如丝绒的口腔里,舌尖柔滑灵巧地舔过刀痕,伤处传来细细麻麻的触感,有些微痛,更多是混着酥痒的刺激,由整条手臂传导到背脊,几乎压抑不住,极轻地战栗一下。
叶锦垂着眼帘,从流焰的角度只能看清细密如刷子的睫羽,略略颤动,因耀眼的阳光而在颧骨投射一层淡淡的阴影。
“去拿伤药来。”路遥对身旁一个已然看呆的侍卫吩咐道。
那侍卫方才清醒了似的,忙扭身回房,片刻后抱了个包袱,却是仓皇间把装着细软的布包整个拎了来。
路遥暗道自己怎就带了这般慌张糊涂的下属出门,只得接过布包放在一旁空着的石凳上打开。
“小锦,没事了……一点都不疼。”流焰有些受不住,按着叶锦的肩膀,抽回手指。
指上的水渍残留了一些在妃红色的唇上,更添几分润泽水光。
流焰不敢再看,略别开眼,盯着路遥手中翻来翻去的零散物品,余光只觉叶锦似是转头去收拾那梨和小刀,才松了口气。
然后,便是变故突起。
叶锦抽了桌上小刀,手中稍顿,就回转了身,将刀刃送入流焰胸口。
距离最近的路遥似是让人打了一拳,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到小刀第三次带着淋漓鲜血抽出,方才回过神,颤声叫道:“王!”
流焰并未在意从三处奔涌而出的血,只低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下的人。
细瘦的手臂与他相抗,那力道透着股僵硬的偏执,宛若为梦魇所困,因失血而愈发乏力的身子甚至有些压制不住的趋势。
分明像是被绳子所控的牵线傀儡。
“小锦,能听见么?”他低声问。
身下人动了动,被压在石桌上的手腕骤然加力挣扎。
他恍若未觉,俯下身把体重全数覆上。
越来越多的濡湿感浸透衣服,从相贴处向周围四散开来。
方才那三刀,伤了心脏和肺叶,既深且准,便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凤凰不死,即使濒临逝去,亦会引来涅槃烈焰。
但这一次,元神虚弱的凤,却无法再度重生。
是不想,也不能。
火红的焰在身周逡巡了一圈,很快便隐没在身侧。
若是这样任由火焰吞噬了意识,那近前的这个人也会被燃尽,肉体连同灵魂,再无轮回可能。
只是不能重生的凤凰会怎样,没人知道。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
四下里又刮起阴惨惨的风,吹得人骨子里都透进凉意。
浓云如灰色帐幔,将天空牢牢包裹,沉得几乎撑不住自身重量,便要坠下来。
“这样也不错,上一次你因我而死,这次我便还你,两清。”流焰忽然一笑,视线朦胧到了即使是近前的人也已看不清眉眼,只隐隐的能辨出轮廓,与记忆中尘封的另一副清雅容颜混成一处,“还好你记不起,我……是真的要放你自由了……”
语末,已带上了些颤音。
把头埋在颈侧散乱的黑发里,鼻端满是馨然淡香,宛若从灵魂深处溢出。终是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悠然……”
怀里的躯体骤然一僵,止住了挣扎。
风势忽起,打着旋,疯了一般席卷所过之处,树梢嫩绿色的新叶撑不住,纷纷被撕扯成细小碎片,连稍细的嫩枝一起拗断,夹杂着飞扬沙石,铺面而来时吹得人透不过气。
侍卫们还因震惊而呆滞,此时本能地以手覆住口鼻,忽觉颈后闷痛,便落入黑沉的死寂中。
远在丹穴山的焰华手中茶盏突然跌落,啪的一声碎成无数片,翻滚的浅绿清茶尽数洒在裙角。
她一手死死拧住自己胸前衣裳,尖锐至极的痛楚由心口蔓延至全身。
流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