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这里，不曾离开————流屿

25
紫色的贝壳就摆在床头上，每天早晨醒来时，明皓总能第一眼看见它。似乎习惯看到它之后，这一天才算真正开始。
把丰盛的早餐端上桌，走到床前轻拍席允的小屁股，扎在被窝里的人儿满不情愿地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头颅。
"起床，吃早饭了。"明皓在席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明皓好厉害哦......昨天大战三百回合，今天精神还那么好！"
"去，少说点色 情话！下次再也不陪你去游戏厅了。"
"不要嘛......"
"刷牙去！"
在香喷喷的食物诱惑下，饥饿大虫战胜了瞌睡大虫。席允睡眼惺忪地走进浴室，用水扑了扑脸，也不管是不是把牙膏挤到了手指上，塞进嘴里就开始刷。
"明皓！这牌子的牙膏不爱出泡沫！"席允大人抱怨道。
明皓连头都懒得抬，"是是，你要天天用手指刷牙，什么牌子的牙膏都没有泡沫。"
洗漱完毕，席允迷迷糊糊地坐在餐桌旁，等明皓一起吃饭。
"刷干净没有？"
席允张大嘴，呲着一口白牙，然后吐了吐舌头，最后哈了一口气。
"吃吧。"检查完毕，明皓下了命令，席允才拿起三明治往嘴里送。
"·#￥%......"
"你说什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明皓喝斥道。
喝了一大口果汁，席允才把满满一嘴食物咽下去。
"我说，你怎么不穿我买的那米奇睡衣？"
明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是成熟男人，我才不穿！"
"噢！连高中毕业证都还没拿到的成熟男人......"席允小小声地说。
与席允大人斗嘴无益身体健康。这是明皓早就实践出来的真理，所以他装作没听到。
"我要开学了，你会不会想我？"
席允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心里满是即将离别的不舍。
"从半个月前你就这么问，问到现在离你开学还有半个月。"明皓无情地戳穿事实。
"那拜托！大学里有那么多又帅气又温柔的学长，你就不吃醋不担心啊？"
席允光着脚蹲在椅子上，看着明皓一趟一趟进出厨房收拾餐具，毫无自觉地聊着闲话。
"反正我知道，再温柔再帅气也不会穿那套米奇睡衣！"
"我不管！你不穿就是不爱我！"席允干脆耍起无赖。
明皓掐了一把他腰上的小肉肉当作回答。席允嘶地一声叫，从椅子上窜起来。
"我要对你SM！"他恶狠狠地说。
"哦。等我刷完这些盘子的。"明皓毫不理会那小小威胁。
 
窝在纪明皓怀里，抱着薯片，喝着果汁，吹着空调，看着恐怖电影。席允这小日子真是滋润得快要犯罪了。和明皓在一起的每一天，即快乐又心安。每天早晨睁开眼就能看到明皓的睡脸，席允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然而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他对未来充满着堪忧。
 
"是的，我爱他。"
"混帐！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对不起，我真的爱他。"
一个巴掌狠狠地扇过来，明皓觉得满嘴都是血 腥味。他一下子睁开眼，原来他在梦里咬破了嘴唇。他摸了摸梦里被打了一耳光的那一侧脸，并没有感到火辣辣的疼。可是梦好真实，他面对一个暴戾狰狞的男人，毅然决然地说着爱他。那男人的脸好模糊，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揉揉眼睛，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深夜3点02，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身旁熟睡的席允，脸上泛着白光。
"嗡......"一阵酥麻感突然传到明皓的手心里，他吓了一跳，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嗡"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他循着光拿起手机，是未知号码来电。明皓看了看席允，他还在睡着，于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到客厅，按下接听键。
"喂？"
对方没有说话，明皓隔着话筒听到了轻柔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喂？......是谁？"
呼吸声突然变得很重，几乎成了喘息。明皓虽然没有看见，却感觉对方在哭。他一下子慌了神。
"是......小竹吗？是不是你？说话！"
"明皓......"
那熟悉的温柔的嗓音再一次在明皓耳边响起，刺痛了他的耳膜。
"小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儿？"明皓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这样的墨京竹让他害怕。
"屋里好黑。"
"什么好黑？你在哪儿？"
"屋里好黑呵，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每次做错事叔叔都会把我关进来，他觉得是在惩罚我，他却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这间小屋，这是只有我存在的自由的地方。"墨京竹好像在自言自语，明皓急得手心直冒汗。
"小竹，你清醒清醒！告诉我你在哪儿？什么叔叔？"
"呵呵......"墨京竹轻笑，可是明皓却能听见他抽泣的声音，他从来没有看过他哭，不知道他哭起来是不是也像席允一样悲切。
"明皓，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却不能见你......"
"为什么？我就在这儿啊，就在这儿！"
"明皓，你在哪儿？"
"我在席允家，我告诉过你地址的！你来好吗？我等你！"
"在......阿允的家里吗？"
"是，我就在这儿，你认识的。"
"他好吗？你们在一起，快乐吗？"
明皓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京竹提问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和阿允在一起快乐吗？像平时一样蹦迪，彻夜不眠地打游戏；早上吃早饭，晚上吃晚饭；送阿允去上素描课，然后等候他要翘课的信号；一起洗澡，排队等着买《星球大战》的电影票......这就是全部的生活。
"我，我不知道。"
"你想我吗？"
"当然想！我总在想你走那天说的话，你不愿背叛我，你不愿离开我，可是你这么做了！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我捡到了你丢在肯德基的那个玩具......"明皓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墨京竹终于哭了，毫不掩饰的，放声大哭。
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明皓听得出他在努力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楚。
纪明皓听到他说：为什么我要在这一生遇见你，而我们又不能在一起......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真相，永远不能让如此肮脏的自己玷污你记忆里那段完美无瑕的日子。你只要记得那些就好了，不用问前因，不去管后果。
 
明皓回拨那个号码，对方已关机。
他滑落在地板上，顿觉浑身乏力。从头到尾他都在被动地接受中，无法反过来追寻。墨京竹留给他的从来都是一个不可追寻的线索，他竟然可以每次都消失得那么彻底，让明皓那么无力。
卧室里有些动静，明皓满脸泪痕地抬起头，他看见皎洁的月光投下窗格的影子，如水的月色中，是一具赤裸的光滑的身体。
明皓踉跄地走过去，瘫软地跪在席允面前，他失声痛哭。
"阿允，帮帮我，帮帮我......"
 
一串闪亮的泪水顺着席允的脸颊淌下来，划过锁骨，停留在心脏处。
那一瞬间明皓突然明白，任何人也做不到席允这样悲切，悲切到骨子里。
 
26
"镜，我要找墨京竹，就是那天你在齐院的那个孩子。"
镜不在意地抖了抖黑风衣下摆，好像一头牛在驱赶尾巴上的苍蝇一样轻闲。
"怎么？你要动手了？"
"我不会动他的，我只要找到他。"
镜挑了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他？"
"是，我是讨厌他。但是，有人需要他。"
镜叹了口气，了然道："允那，帮助情敌可不是什么英雄之举，没有必要讲公平吧。"
席允错开镜探视的目光，他只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镜撒了一把鱼饵在水池里，很快一群红色的鱼围了上来。
"那孩子属于安毅风，在院里我和他的管辖范围没有交集，说到私交就更没话题。所以......"
"所以？"
镜邪恶地一笑，"所以，我没有理由阻止一场好戏，你说是不是，允？"
席允气结。他低声下气地来找镜帮忙，最后却落得被看好戏的下场。
"镜，你......！"
"允那，别忘了，我从来不是站在你那一头的。我们之间，没有交易。"
 
"杨阵！你告诉我，你怎么认识墨京竹的？"
"竹？什么竹？"杨阵看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一下。
"你别装了！那天我和阿允来你这儿，明明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
杨阵偏头，好像在回忆，然后无辜地耸耸肩。
"真不好意思，和我在一起的人太多，我忘了。"
"杨阵！"明皓怒气冲冲地揪起他的衣领，强迫杨阵看着自己。"告诉我，他在哪儿？"
高出明皓一头的杨阵轻而易举就摆脱了束缚，他像往常一样优雅地扯了扯衣服，只是他眼神不再随和。
"你怎么和允说的？"
"什么？"纪明皓被问的愣住了。
"你怎么央求允，让他帮你找那个墨京竹的？你问过他了？你了解他的想法了？"
"阿允说他会帮我的。"
"笑话。真是笑死人了，他会心甘情愿帮一个抢走他爱人的人？"
"京竹有危险！"
"是啊，有危险......那你怎么不报警？席允他是正义使者吗？任何人有危险他都要挺身而出？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咖啡杯从明皓的眼前飞过，撞到墙上应声而碎。碎片打在明皓的身上，他不觉得疼，只觉得冷。
杨阵很愤怒。明皓第一次见他如此愤怒，愤怒的红了眼。
"没有人会伤害他......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之后再来求我帮你找墨京竹？！你这样不是伤害允？"
"我只想找他，并没有想过和他怎样！"
"是啊是啊，当你找到他解救他安慰他之后，他再拍拍屁股对你说祝你幸福然后走人？"
"他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尊重他的做法！！"
杨阵怒吼道。
"我大错特错了！当初他再怎么求我，我都不应该放他走的！把他的幸福放任给你这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身上，我真是太天真了！"
"他求你？"
"是啊，他求我！他求我像你求他一样！他让我和他分手，说他愿意相信你，还说服我也信任你！我真是错了！"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明皓愣愣地看着杨阵。
"那你又问过什么？"
明皓怔住了。杨阵说得对，除了席允告诉他的之外，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什么。他甚至答应过，会一直在他身边的。当他求席允帮忙找墨京竹的时候，席允也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头。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我尊重墨京竹的选择，我更看重席允的幸福。为了他的幸福，我会不择手段！"
明皓第一次觉得，原来杨阵竟是这么可怕的人。
 
"杨阵他，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席允最终打破了僵局。在此之前，两人已经沉默了一个小时。
"嗯。"明皓点了点头。
"镜也不肯帮忙，他气死我了。明天我去找杨阵谈谈，你去找杨志雄，看看他叔叔是不是知道一些信息。"
明皓突然握住席允的手，席允浑身一震。
"阿允，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当我找到他问清楚以后，我就不会再见他了。"
"明皓，真相对你来说，真得那么重要吗？......你只是想知道他离开你的原因，因为你的不甘心，因为你想解开你们之间的结。"
席允从来没有这般正经地跟明皓说过话，这让明皓觉得忐忑不安。
"阿允......"
"明皓，你爱他。而你对我只是一种责任，或者更多的是习惯，我们太亲密了，像兄弟一样亲密。"
"我......唔......"
席允捂住明皓的嘴，露出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笑容。
"我都知道了，明皓。明天的开学典礼我会请假，然后我去找杨阵。今天我们都累了，休息吧。"
 
席允赤裸地躺在床上，明皓整夜都睁着眼蜷缩在沙发里，他知道他们永远地分开了。
 
 
尾声
 
九月的天好干净，是一种纯净的澄明的蓝。那些深深浅浅的花，风将它们吹成一瓣一瓣的，有的落在男孩们的发间，有的落在画板上，有的落在身后的草地里。我看见他眼里闪烁的光彩，知道他同我一样激动。我们一起走进了大学，走进了曾经的向往，梦实现的感觉真好。我的头发已经超过了肩膀，风吹的时候扫得脸颊痒痒的。我捏捏他白皙精致的脸，他冲我微笑，他说：嗨，程律！
他在入学时表现极好，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所有教授都喜欢他，所有同学都愿意亲近他，于是他获得了一年级结束后到法国留学的机会。我自然和他一起去，因为我也同样优秀。
临行的前一天，他让我陪他去一个地方。
他买了大束的白菊，我们来到一片公墓。我们要找的墓碑前，摆了一大瓶鲜竹，好像之前刚有人来看过他。照片上的少年我觉得有些眼熟，可又叫不上他的名字。我看了看墓碑上刻着的字，我问他，李京竹是谁？
他说，一年之前，当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在医院的病床上睡去了。他说少年的离开是为了成全他的幸福，而在那之前，他刚刚做了同样的事--成全他的幸福。这一切都没有理由，只是走错了很多路。他说要走错很多路才会明白，原来人的一辈子，可以爱很多人，即使受了伤，也可以继续赶路。
我们在法国的第二年，他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室内设计大赛，并且获得了银奖。他设计的是一个玻璃墙浴室，注释让很多人非常欣赏：如果人的心可以如此透明，那么再也没有可耻的灵魂。
他把设计图和那句注释寄给了纪明皓，他说他许诺过纪明皓会设计一个透明浴室，这样他洗澡的时候就可以现场直播了。
他问我介不介意，我当然摇头。
他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我爱他，所以我一直都在那里，等他回来。
 
 
--完--
 
 
呼！时隔两年之久的此篇终于结束了，不知道结局还能不能让大家满意。
经历了太多的苦痛与悲伤，最后结合本人的切身体会，只是得出了一个好像很不负责任的结论：人一辈子可以爱很多人。
 
我相信这一点。
 
最后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