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二卷————麻雀船长

黑影击中卢修斯后似乎力量有些削减，但仍然继续前行打中了飞行船。慕沙觉得胸口一阵气闷，然后听到什么破裂的声音，耗费了近一半神力布下的禁制已经被毁。但飞行船的速度也因此而提高了一倍，一下就穿过了石门。

喷怒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但飞行船居然没有停下，仍然高速前行。慕沙往水下看去，发现卢修斯已经恢复了鳄鱼的身体正在推动船向前行。他坚硬得堪比盔甲的表皮上大部份都血肉模糊，在水中不断往外渗血，伤口附近还趴着数只骨鱼正紧咬着不放，看着让人心生惧意。

慕沙见了有些不忍，他擅长的并非治愈系的术法，因此无能为力，不过帮助推动船前行倒是不难。

“我诅咒你们——！！！”加文的声音变得极为阴森恐怖，他似乎不能离开忘忧之城，尽管就站在港口边上，却不敢下水。

忘忧之城的轮廓在身后渐远，但卢修斯与慕沙仍然不敢放松。飞行船内的能量源虽然还剩下大半，可在这片区域里似乎无法调动，如果任飞行船自行飘浮，再返回忘忧之城就大大不妙了。

待忘忧之城在视野中模糊之后，慕沙先把卢修斯拉了上来，两人累得躺在船板上直喘气。

卢修斯变回人形之后，后背的伤口更加狰狞，有几处可以看到断裂的骨骼。慕沙将那些骨鱼拔下抛入水中，又施加了一个加速愈合的咒语后，发现自己再也提不起力气，体内流转的神力在不断摧动飞行船中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幸运的是，他们的确离忘忧之城越来越远，周围又开始出现暗色的云雾，如来时一样，飞行船闯入了那片充满闪电的空间。

******

斯普莱斯的某个岛屿上。

依然是阳光无法照耀到的黑暗，无数闪点的光点不断游移着，风中传来野兽饥渴的吞咽声。

空中一点流星划破天际，在这个黑暗的岛屿上落脚。先是隐约一点亮光，随后逐渐强盛起来，一个人影慢慢凝聚。

亮光带来的骚动顿时传遍了这个不大的岛屿，无数光点同时往这里汇聚，但在人影形成之后，却惊吓得后退不敢上前。

“德雷克，出来见我！”这是一个将身体全部掩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男人，他的声音悦耳得象是圣洁的吟唱声，但却令魔兽们发出痛苦的嘶吼。

“阿瑞恩，你不要每次到我这里就吓唬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略显轻佻的声音昭告了德雷克此时绝佳的心情：“真是荣幸，守望神殿的传承者居然亲临我的栖身之处……难道是为了献身而来？”

三 哈维之眼①

“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答应过我什么，应该没有忘记吧？”阿瑞恩的语气饱含怒意，显然是气得不轻。

围观的无数魔兽都因为阿瑞恩不敬的语气而咆哮起来，胆子大些的甚至还朝阿瑞恩扑去，竟是想替德雷克出头。

“滚开！”德雷克一声轻喝，那些擅自行动的魔兽瞬间像被大力挤压般碾碎成无数细屑。

阿瑞恩身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银光，他正打算震开魔兽，却因为德雷克的喝斥愣了下。紧接着就看到瞬间死去的魔兽，那四处飞溅的血肉令他深深皱眉。

剩余魔兽都因为德雷克的暴力而感到畏惧，呜咽声渐渐小了下来，身体慢慢的向后退去。

阿瑞恩厌恶的看着德雷克声音传来的方向：“德雷克，我还以为你有多强大，结果还是让他与堤密尔碰面了……”

“这可与我无关！”德雷克的语气转冷：“卢修斯只是我留下的种子，他到底不是我……关于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如果不是你好心做坏事，让他提前变幻出人形，又怎么会养出一个根本不像魔兽的东西。”

“……”阿瑞恩叹息一声，似是默认。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堤密尔和卢修斯一定会结合，他毕竟没有办法在守望神殿之外的地方控制一切。”德雷克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阿瑞恩，你太累了……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必着急这一刻！”

阿瑞恩藏在斗篷中的手猛的攥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明明是高大修长的身影，却意外的显出几分脆弱。谁能理解他的恐惧，无论是亲眼见证父亲的痛苦，还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渐渐沦落陷阱……

“你需要休息……”德雷克的声音带着无边的诱惑，同时从四面传来，如千丝万缕般钻进阿瑞恩的耳中，身体，他竟真的感到有些疲倦。

不！这只是幻觉！阿瑞恩猛的清醒过来，他恼怒的转身，浑身白光如炽，德雷克意图不明的影响让他决定立刻离开。

“阿瑞恩，你以为每次都能逃掉吗？”然而阿瑞恩的心思却被黑暗君王德雷克完全识破，白光刚达到极盛，便有窸窣的声音响起，粗长的藤蔓不知从何而来，迅速缠上阿瑞恩的身体，使他无法脱离。

阿瑞恩眼神一冷，脚一跺，便有凛冽的劲气向外扩散，不出意料，嘭的爆裂声响起过后，束缚顿消。

“呵呵，你总是这么暴躁……”低沉冷酷的声音突然在阿瑞恩耳后响起，惊得阿瑞恩一声汗毛全部竖起。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反抗，回身的同时，浑身的力气突然抽离，若不是一支有力的手臂及时挽在腰上，恐怕他已摔倒在地。

魔兽们兴奋的发出嚎叫声，犹如吸引异性交配般狂躁不安。

眼前这张脸并不陌生，几乎与阿瑞恩在水镜中看到的卢修斯有七八分相像。但德雷克的眼眸是赤红的血色，只要一对上眼就有触目惊心的感觉。黑发像一条长长的河流垂地后向四面方面延伸，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有多长。削薄的唇上带着冷酷讥讽的笑意，就像在嘲笑阿瑞恩的自不量力。

“你应该知道，你的父亲与我达成了什么协议吧？”德雷克摘去阿瑞恩的帽子，一头几乎能闪出亮光的金发顿时垂下。他伸指一勾，紧束于脑后的发丝散开。“这样多好，我觉得更合适你……”

“别忘了，协议内容还没有完成。”阿瑞恩依旧面无表情，但碧蓝色的眼眸却显得有些阴暗：“我没有履行的义务。”

德雷克若有所思的看着阿瑞恩，直到看得他不自在的撇开脸，才愉悦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紧张……别怕，我当然知道协议没有完成……那我收点利息不过份吧？”

什么？阿瑞恩的眼睛惊讶的瞪大了，德雷克充满侵略性的鼻息近在眼前，火热的唇舌让他羞愤得浑身发抖。

“真美味！”德雷克浅尝即止，抬起头后回味般的舔了舔嘴唇。

阿瑞恩看着德雷克微眯的双眼，居然产生无所遁形的感觉。他怒到了极点，身体一动竟发现已恢复自如。

啪——阿瑞恩站直身体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一个巴掌：“下流！”

德雷克脸微侧着，古铜色的皮肤也掩盖不住清晰的指痕。不仅如此，挨打的地方很快隆起发肿，显然这一巴掌用的力道不轻。“你居然像个女人一样……”

德雷克的嘲讽让阿瑞恩更加愤怒，他脸色苍白的转身，浑身的银光就像滔天的烈焰噌的一下窜起老高，身影立刻消失。

在阿瑞恩消失后，德雷克的身影也渐渐隐入黑暗之中：“阿瑞恩，你迟早会屈服……”

直到回归中央岛，阿瑞恩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两道似乎可以穿透衣物的眼神紧追不放。“该死！”阿瑞恩低声咒骂，他当然想狠狠一拳把德雷克干倒在地，可是目前还不是适合翻脸的时候。他只能像女人一样撒娇，却不能像男人那样强硬，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此。

“父亲……堤密尔……”阿瑞恩跪坐在大殿之中，仅仅是低声的呢喃也会在这个空旷清冷的地方引起回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紧紧的闭上了嘴。但仍然有阵阵寒意逼来，令他微微颤抖。

中央岛上歌声美妙动听，虔诚的祈祷声不断的传入大殿，凝洁出圣洁的神光。每个人都全身心的赞美着神和他的传承者，守望神殿一如既往的平静详和，可有谁知道受所有奉神者与神恩战士敬仰爱戴的传承者，也不过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男人。

******

堤密尔在飞行船进入闪电区域后才悠悠醒转。没有卢修斯与慕沙力量保护的飞行船就像是风中残叶，在电闪雷鸣之中惨淡的游荡。

“堤密尔？”慕沙略带怀疑的眼神让堤密尔感到不舒服：“你现在清醒了吗？”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堤密尔下意识开始寻找卢修斯的身影。

嗤的一声长音，一道闪电劈中了飞行船的桅杆，冒起一小簇火焰和青烟。由于飞行船的船体不易燃烧，很快火焰就熄灭了。就算如此，飞行船类似这样的破损也已经多了无数处，看起来相当残破。

“卢修斯受伤了，现在躺在舱房里休息。”慕沙看堤密尔无碍，终于松了口气：“真希望能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堤密尔心中一动：“会的，我们能安全离开，我有这种感觉。”

慕沙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显然是不大相信：“堤密尔，我发现跟着你真的很倒霉，下回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旅行好吗？”

“……”堤密尔眨了眨眼：“最好是能泡澡的地方？”

“嗯，当然！”慕沙顺嘴应道，随即发现堤密尔似乎在调侃他，顿时就皱起眉头。“还有一件事情……”

堤密尔正准备往舱房里走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紫色的闪电，恰恰击中在船板上，飞行船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

慕沙下意识抢上前几步把堤密尔搂在怀里，滚到甲板边缘，远远避开被击中的地方。

“谢谢。”堤密尔回过神来后就立刻把手抵在慕沙和他之间。

这种下意识戒备疏离的态度让慕沙很不爽：“只有那只死鳄鱼才可以抱你吗？”

“……卢修斯不一样啊。”堤密尔很奇怪的看着慕沙：“那个……我伤口上的血染到你的衣服了……”

“……”慕沙就像碰到了烫手的火炭一样，立刻撒手撤退。但马上他就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又蹩了回来，将堤密尔受伤的手臂重新治疗了一下。

堤密尔忽然微笑起来，黑亮的眼睛湿润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慕沙，虽然你很凶，但你是好人……”

“说什么鬼话？”慕沙看着堤密尔纯净的眼睛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忍不住就一掌拍向他的脑袋，而且瞪着眼睛做出凶恶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传承者，居然还和一只魔兽搅在一起……守望神殿的职责就是封印消灭黑暗君王领导的魔兽大军……你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是吗？”堤密尔低下头，藏住了所有表情，但低落的语气却传进了慕沙耳中。“卢修斯不是普通的魔兽……”

“我……”慕沙突然有些后悔，堤密尔还是一个孩子，为什么他会这样残酷，在这种时候提醒堤密尔与卢修斯之间的对立？

“慕沙……有些事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不是吗？”堤密尔慢慢向船舱走去，他的背影在一瞬间显得孤独却异常沉稳。

“真是……”慕沙出了一会儿神，才猛的转身面对飞行船外的虚无。他在刚才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如果他和堤密尔再早一点认识，是不是……堤密尔就不会与卢修斯如此亲密？

回答慕沙的是一道劈在他身旁的闪电……飞行船顿时摇晃不止，慕沙胡思乱想之中摔了个狗啃泥，呸了半天，什么愁绪什么感伤顿时烟消云散。

三天之后，飞行船终于脱离这片闪电区域，船上储备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但值得庆幸的是，飞行船的控制器在脱离那个危险地带之后，自动恢复了导航功能。由于飞行船上的燃料不足，原本打算返回迷雾岛的计划只能中止，堤密尔不得不决定在就近的岛屿迫降。

这一回，堤密尔一行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文明相对落后的岛屿。没有高耸的建筑，只有矮木屋，就连飞行港也是小得可怜，只有一只破破烂烂的飞行船搁浅在平地上，似乎很久没有与外界往来联系。

飞行港附近的大型村落是由几个小村集合而成，算是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那里的舍都比起堤密尔前两回经过的要小上许多，门口的大招牌也与别处不同，上面除了画有酒杯和一根极富性暗示的妖娆曲线，还写着：“喜欢我，就来玩我！”

哈维之眼②

堤密尔看到舍都招牌的时候只停了一下脚步，慕沙经过的时候忍不住抓了抓背，卢修斯却是眼眸一黯，视线又转回堤密身上。他们三人身上的衣物都有些破旧，虽然容貌出众，但一路上还是惹来了不少议论。原本以为进了舍都后，会被别的佣兵取笑，没想到这个舍都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阿巴公，我们来交任务……”堤密尔走到吧台前才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爬着长梯，上半身没入房顶的暗层找着什么。

“……”阿巴公的动作停了下来，许久才慢腾腾的下了楼梯：“有没有搞错，我记得我很久没有发布任务了。”

堤密尔看着阿巴公转过来的脸愣得说不出话来——火红得像在燃烧的头发，漂亮的双眼皮，嘴唇红润，皮肤白净得看不到一点毛孔和胡子……这是个女人吗？

“喂！少年，看什么看？你不合我的胃口！”阿巴公随手一挥，一把钢刀颤巍巍的插进吧台，危险的竖立着，刀身在魔法灯下寒光闪烁。

堤密尔下意识后退一步，立刻被卢修斯揽进怀里，慕沙刚往后走一步就被卢修斯一脚踹上前去，结果险险的两手撑住吧台，鼻尖前两寸就是钢刀的刀刃，身上冒了层细汗。他们总算知道，这个舍都为什么会有一张坑坑洼洼的吧台了。

“该死的魔兽！”慕沙觉得腿有些发软，只要敌人进入他的警戒范围，他有把握能在近身之前就把敌人消灭。可是敌人如果近了身……他就有些头疼了。这死鳄鱼，是想要他的命吗？

卢修斯似乎还嫌不过瘾，对着慕沙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恰好被他抱在身前的堤密尔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两人的模样惊人的相似，更是气得慕沙簌簌发抖。

“哟，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慕沙正要狠狠的诅咒卢修斯，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扳回脑袋，然后是一个强有力的舌吻。

慕沙立刻昏死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哎？怎么这么不经用啊！！”阿巴公一脸无辜的耸肩，火红色的头发轻轻晃动，显得十分美丽。

堤密尔这回看清楚了，就算阿巴公的脸再漂亮，胸也是平的……

“说吧，你们的任务哪里接的。”阿巴公轻轻松松的把插入吧台三分之一的钢刀拔出，放在腿侧擦了两下，随手往吧台下一丢，然后熟练的摸出一只细长杆烟筒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光是看他倚在吧台懒懒吸烟的样子，就颇有S形的曲线，无论是姿态神情都分外撩人。

“我们在迷雾岛那里接了忘忧之城的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堤密尔不太确定的说道。其实他本来不想拿忘忧之城做文章，但卢修斯坚持他们确实完成了任务，只不过走的时候又把英雄剑带走了而已，怎样都不算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