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三卷————麻雀船长

“多谢父君的关心，我就这种口味。”卢修斯不咸不淡的回嘴，心中却是杀机凛然。原来那个黑衣人居然就是堤密尔的父亲，在十几年前，也正是阿瑞恩给了自己光明的力量，如果不是出于这种熟悉感，他根本不至于没有任何反抗就差点毙命于阿瑞恩的袭击之下。

这对伪父子于是一起在地下洞穴中阴暗的相视而笑。

“父君，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卢修斯笑完了就开始催促。

德雷克轻叹一声：“等！”

“等什么？”卢修斯绝对讨厌这个字眼，他想立刻见到堤密尔，告诉堤密尔他很平安。

德雷克莞尔笑笑，并没有回答。他现在要等的是守望神殿的权利更替，阿瑞恩虽然曾在他面前屈服，但对于阿瑞恩的能力，德雷克并没有轻视。要不是有合作关系，阿瑞恩将会是极为棘手的敌人。就算是合作了，德雷克也觉得无法完全掌控阿瑞恩，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只要等到传承者一更换成堤密尔，就是魔兽大军正式进攻斯普莱斯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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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要怎样，我才能提前成为传承者？”堤密尔喜欢在净化室中呼唤父神，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总是没有人。虽然身在守望神殿，堤密尔却没有任何归属感，他不信任任何人，就连慕沙也是一样，除了父神。

“堤密尔，一般说来，只有上一任传承者提前死亡，或是犯下重大的过错，才有可能解任，毕竟只有当下一任传承者满二十周岁的时候，才最适合接受传承。”父神并不是真的时时刻都能给予回应，堤密尔在几天下来的交流中渐渐抓到了一定的规律。哪怕在守望神殿之中，父神的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他需要从传承者身上获得信仰之力，每消耗一定的力量，就需要通过沉眠来降低消耗进行补充。

“怎样才算重大的过错？”这几天里，堤密尔过得既痛苦又迷茫，尽管觉得阿瑞恩不可原谅，却仍遏制不住自己去寻找阿瑞恩的身影。无论如何，阿瑞恩是他的父亲，他当然不可能希望阿瑞恩死亡，但如果是要找到阿瑞恩有没有犯错，或许可以试一试。

阿瑞恩正如在花园里所说的一般，不给堤密尔任何接近的机会，偶尔被捕捉到的眼神也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堤密尔开始害怕，他也尽量避免看到阿瑞恩，他害怕自己会冲上去，冲动的伤害这个血缘上仍应称做父亲的男人。

慕沙不止一次来找堤密尔，可堤密尔看到他那双盛满心事的翡翠色眼眸就会想到重伤的卢修斯，再加上慕沙总是说着要堤密尔体谅阿瑞恩的话，堤密尔连带着对慕沙也有些怨恨起来。

“如果阿瑞恩背叛了守望神殿，那就是重大的过错……堤密尔，我该走了。”

“父神，有办法能让您一直留在守望神殿吗？”堤密尔忍不住挽留，这些天若不是父神一直安慰着自己，恐怕他早就要发狂了。似乎现在也只有父神还眷恋他关怀着他……

花园里的对话让他一度怀疑父神的用心，因为若是父神私下与阿瑞恩交谈，他根本不可能听到声音。但阿瑞恩的回答却是真实的，那个时候，阿瑞恩根本不知道他也在花园里。

“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以前一直无法实现。”父神过了许久，才回答堤密尔的话。

“是什么？”堤密尔立刻问道。

“如果有能与我契合的身体，我就可以走出守望神殿，介入斯普莱斯……”

“父神，您不是斯普莱斯的创造者吗？为什么不能直接降临？”这一点令堤密尔相当好奇。

“当一个世界形成，就会有自己的规则产生，哪怕我是创造者，也不能掌控。”父神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说完之后无论堤密尔再怎么呼唤，都不再回答。

堤密尔叹了口气，从净化池中爬出，将奉神者为他准备的服饰装戴整齐。父神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不过应该还没有生气，下回最好不要再问这些。

打开净化室的门后，堤密尔的下意识反应是想把门重新关上。

“堤密尔，我想和你谈谈。”慕沙眉头紧皱，才一些时间不见，下撇的嘴角和脸上的恢虑就让他看起来老了许多。

“没什么好谈的，”堤密尔推开慕沙，试图离开这个地方。

“堤密尔，阿瑞恩大人这些天也很不开心……我相信他一定很想认你……”慕沙焦急的拦在堤密尔身前。

“让开！别自以为了解，他那种人，根本就是冷血动物。”堤密尔心中的火气一下就被激起，但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堤密尔，阿瑞恩大人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出神，和你因为思念卢修斯而忧伤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不开心，我很确定……”

堤密尔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但脸上却出现若有所思的表情。“慕沙，你这么关心我和阿瑞恩大人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原因吗？”他故意在阿瑞恩大人几个字上加了重音，相信已经足够让慕沙明白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相认这样简单就可以解决的。“难道，你和我的父亲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情谊吗？”

“这……”慕沙气得头直发晕，他没想到堤密尔居然也可以这么恶毒。他下意识想转身就走，可只要想起阿瑞恩大人这些天明显消瘦的脸庞，不禁对堤密尔产生极大的怒意。“不管怎样，他是你的父亲，堤密尔。你难道不能仁慈一点？”

堤密尔恍惚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他用力捏住慕沙的手腕，步步逼近：“你让我仁慈？如果你的父亲告诉你，他根本不爱你，甚至不承认他有你这个孩子……他否认你的母亲，就连看到你的脸都让他厌恶……慕沙，你还仁慈得起来吗？我恨他，也恨这个地方！我根本不想做传承者，但是只要能救卢修斯，我就会去做。你立刻离开我的视线，还有，记住别再用自以为是的口气教训我。”

见慕沙嗫嚅着唇却说不出话，堤密尔心中顿时一阵快意。他是在迁怒，可是这种感觉真舒服，来到神殿这段时间的憋闷仿佛都随着这些话的吐出而暂时消失了。他松开慕沙的手，倒退两步，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跟来，然后才转身离开。

“堤密尔……请去看看阿瑞恩大人，他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入睡，一直呆在大殿里，人也瘦了很多……”

吵死了！堤密尔将脚步迈得更大，他不要听到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

父子战争④

中央岛上没有日落的时候，这里作息时间虽然有漏沙提醒，可是光照时间太长，堤密尔又不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身体自然就出现了一些不适应。最要命的是，只要在中央岛上，堤密尔就不可能生病，身体一出现什么问题，便立刻修复，但不舒服的感觉却不会因为身体修复而立刻消失，于是精神很自然的变得有些萎靡。

除了每天固定呆在净化室里的时间之外，堤密尔几乎不知道能做什么。凡是见到堤密尔的奉神者与神恩战士们都会恭敬无比，可是反倒让堤密尔更深刻的感觉到格格不入。这里明明是斯普莱斯最美丽最接近神的圣洁之地，对堤密尔来说却像一个牢笼。

慕沙或许是在堤密尔这里碰了太多次壁，终于放弃了劝说的念头，堤密尔于是更觉得孤独。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堤密尔除了担忧仍在无名岛的卢修斯，也会时不时的想起慕沙所说的话。“堤密尔……请去看看阿瑞恩大人，他这几天几乎都没有入睡，一直呆在大殿里，人也瘦了很多……”

堤密尔情不自禁的替自己编织梦境，阿瑞恩会不会真是因为一些苦衷才不认他，也许心里也跟他一样很难过……可他又觉得这纯粹只是妄想。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阻碍，分明是像伊万舅舅所说的，阿瑞恩在玩弄他的母亲，所以并不承认这个儿子。

寻找父亲一直是堤密尔从小到大的心愿，他还记得无数次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像父亲的容颜，幻想着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父爱。然而这一切都幻灭得如此迅速，他没有想到，从他踏上中央岛的这一刻起，父亲就没有与他相认的意思。

如果只是不相认，堤密尔也不至于痛苦到连想起阿瑞恩的名字就怨恨无比。可阿瑞恩伤害了卢修斯……如果再狠一点，卢修斯就会真正消失。这只是巧合吗？不！一定是阿瑞恩想折磨他，不愿意让他进入守望神殿……也可能是阿瑞恩看他不顺眼，又不能伤害身为下任传承者的他，所以只能选择伤害他身边的人……

一切可能的原因，堤密尔都在心中揣测过。越是想就越是烦闷，这种撕心裂肺，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伤痛，慕沙怎么可能了解？自己的父亲居然像仇人一样！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可以相视装作不见……可正因为是父亲，让他带着无比憧憬，一直竭力寻找的父亲，所以尤其可恨……堤密尔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后悔来到中央岛，后悔为了父亲而拒绝跟卢修斯一起离开。

堤密尔就在这样的反复煎熬中时怨时悲，他开始不自觉的站在离大殿很近的地方，呆呆的看着却不上前。也许一墙之隔的地方，正站着他的父亲，可他却不敢去相见。

阿瑞恩真的像慕沙说的那样消瘦了吗？是因为他的出现让阿瑞恩烦恼而整夜不能入睡吗？阿瑞恩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样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儿子？

堤密尔心里有一股再见阿瑞恩一面的冲动，那冲动每每被他硬是压抑回心里，不让自己的脚步再往前一步。

“阿瑞恩大人最近似乎很不开心……”从大殿走出的两名奉神者低声的交谈着，堤密尔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分。

说来奇怪，到中央岛的时间越长，堤密尔就发现自己的听力视力，甚至第六感都提高了很多，只要是岛上发生的事情，如果刻意想知道，就能很快的得到相应的信息，不但如此，这种能力越来越随心所欲——除了阿瑞恩所在的地方。这应该是因为他们同为传承者无法窥视的缘故。

“唔，好像自新任的传承者来到中央岛以后，阿瑞恩大人就总是闷闷不乐。”其中一名奉神者面带忧虑的回头看了看大殿。

“有什么奇怪的。历任传承者都是父子相承，可这一回居然是神从中央岛以外的地方选中新的传承者，这样荣耀岂不是不再属于埃尔维斯家族了？”另一名奉神者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可能，阿瑞恩大人不是这种人。”

“这倒也是！”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先开始说话的奉神者叹了口气：“再过一个月，就要举行传承仪式了……希望阿瑞恩大人和新任传承者的关系有所改善，这样阿瑞恩大人离开的时候可能会好过一点。”

“嗯！”两名奉神者越走越远，堤密尔将一直附在他们身上的神识收了回来。

这段对话让堤密尔微微皱眉，他很清楚自己是阿瑞恩的儿子，那么所谓传承者的荣耀当然还是属于埃尔维斯家族，阿瑞恩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不开心。难道说，阿瑞恩是因为舍不得传承者的身份？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再见一次面吧！问清楚阿瑞恩到底为什么摆出这种受害者的姿态，明明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阿瑞恩，不是吗？

堤密尔在大殿外徘徊，不自不觉中竟然管不住自己的脚，慢慢向大殿移动了。当堤密尔发现时，仅仅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只不过脚步放得更轻了。

偷偷看一眼好了，说不定慕沙和那两个奉神都是在骗人，阿瑞恩压根就没有任何改变，如果是这样……他会让自己再也不对这个父亲产生任何希望！

还没进入大殿，堤密尔就听到因为情绪激动而加重的喘息声，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你这算什么意思？”说话的是阿瑞恩，但令堤密尔奇怪的是，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语气中的愤怒还有尖锐令他的声音微微变调。

“阿瑞恩，你不觉得事情的发展偶尔超出计划范围会很有趣吗？至少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个声音全然陌生，堤密尔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了很久，却找不到任何相似的人。

“他如果不死会很麻烦，你答应过我不插手这件事情。”阿瑞恩有些焦燥的质问着那个陌生人。

堤密尔忽然颤抖了一下，阿瑞恩说谁不死？

“怎么会，我很喜欢卢修斯，他比你坦诚多了，也合我的心意。”男人暧昧的说道。“身体也很漂亮。”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堤密尔有些无措，但随即他便感到不安。不是说只有传承者的鲜血或是黑暗君王出手才可以吗？男人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喜欢卢修斯？还看过身体？

“闭嘴，别以为所有人都会任你随心所欲。”阿瑞恩的语气突然冷静下来。“看来你也没打算把自己分离的魔晶核收回了？”

堤密尔听得心惊肉跳，和阿瑞恩说话的男人究竟是谁？魔晶核是魔兽才拥有的东西，又有什么魔兽居然会拥有分离魔晶核的能力？这个人和卢修斯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哼出一声：“你在套我的话？”

“先不谈这个！德雷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瑞恩用无比凝重的语气低声道：“我感觉到他越来越多时间都留在守望神殿里，如果不是需要储备降临斯普莱斯的力量，我们今天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哼，我当然知道……”德雷克笑了笑：“不过我已经布署好了，只要一个月后的传承仪式一结束，所有魔兽会立刻在斯普莱斯各处发起战争，制造恐慌……他想得到信仰之力，我就让他失去所有信仰他的子民。”

阿瑞恩沉声道：“记住你的承诺。”

德雷克又是一阵轻笑：“我走了！……对了，我很想念你身体的滋味，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怦！”的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德雷克不再说话，只剩下阿瑞恩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堤密尔怔怔的看着镌刻着无数壮丽画面的神殿穹顶，力气正从他的身体里一丝一丝抽离。他的父亲身为守望神殿的传承者，与黑暗君王德雷克暧昧不清、私下勾结，令他的爱人安危不明。他曾亲眼看过魔兽的凶残暴戾，而父亲居然打算眼睁睁看着斯普莱斯的岛民被魔兽践踏，用鲜血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可笑，还是他太天真！

“堤密尔，你不想看不想听的话，就把你的身体暂时交给我吧！”果然只有父神是最关心他的，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堤密尔麻木的点头。他不想见到阿瑞恩的脸，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一道银光从堤密尔体内爆出，但又立刻收缩回体内。当他再睁眼时，阿瑞恩已经站在面前。

“堤密尔？你怎么在这里？”阿瑞恩的脸上出现一丝惊慌。的确，当一个转弯过后，发现自己一直在躲的人就在眼前，怎么会不慌。他这些天都寝食难安，一直等着父神离开守望神殿，一直等着德雷克告诉他下一步计划，一直想着堤密尔……他寸步不离神殿，生怕再看到那个孩子难过的表情，也害怕自己因此在父神面前出现不该有的情绪。

堤密尔的眼神很古怪，阿瑞恩发现自己居然在那双紫眸的冷漠注视下步步后退。

“阿瑞恩！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守望神殿……”堤密尔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声音，语气却充满了威严。“从现在起，你将接受我赐下的惩罚，直到你死去那一天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