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没在营地出没的卢修斯在抱着堤密尔回来的当天,几乎受到了所有士兵的挑战。当然,结果是毫无异议的一面倒。在这些人眼里,也确实只有战斗力强悍且英俊的卢修斯才配得上他们心目中的国王。
由于堤密尔仍是只喝酒菜鸟,再加上他始终学不会拒绝,一有士兵敬酒,就哗哗的往嘴里倒,很快就被卢修斯强制送回到帐篷休息。没有了堤密尔在旁,武力上无法胜过卢修斯的士兵们就开始轮番上阵,试图用烈酒来灌醉他。可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卢修斯来者不拒,不管喝下多少,脸色丝毫不变。最后士兵们都横七竖八躺了一片,卢修斯仍然屹立不倒。
科兹莫醉醺醺的对着卢修斯竖起大拇指,大声称赞:“国王选择你,果然是有眼光。”
卢修斯对这个壮汉也是有着说不出的好感,于是难得的对着他笑了笑:“谢谢。”
“你居然会笑?”科兹莫怪叫起来,不过他歪着头想了想道:“其实你不在的时候,国王也很少笑,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漂亮,所以还是很愿意和他在一起。”
卢修斯意识到他错过了堤密尔蜕变的重要时期,不过如果他不离开,堤密尔又怎么会快速成长,像现在这样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觉得遗憾,但等待仍然值得。对他来说,地下佣兵团的任务根本没有难度,只不过任务地点相隔很远,完成需要许多时间。他也有想过和堤密尔联系,但显然这种分别就没有了意义。
科兹莫又敬了卢修斯几杯酒,喝完就直接倒下呼呼大睡,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安东尼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看热闹,此刻却拖着一只装有酒液的木桶坐到卢修斯身旁,然后用木勺往卢修斯的酒杯里添了一些酒液。“我那个傻弟弟在你走之后,一直以为只要能变得像你一样会打就能让堤密尔改变心意……结果做了许多蠢事。”
卢修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但他不讨厌安东尼说起这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后来,父亲病危,发了急件让安格斯回去继续奥斯汀城堡。他临走前跑到我的帐篷里,和我说了一夜的话……从我离家起,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亲人依赖的感觉了。虽然堤密尔让他哭泣,但我还是很感谢堤密尔……”安东尼笑起来十分儒雅,一点也不像战场上那般铁血。“堤密尔和魔兽战斗的时候十分拼命,可在你身边的时候却很放松。看来,只有在你面前,他才会变得软弱。”
“我想说,我很荣幸。”卢修斯举了举酒杯,原本对安东尼的潜意识防备松懈了许多。
“你们走了也好,否则我的士兵们恐怕夜夜都不能入睡了。”安东尼别有所指的拍了拍卢修斯的肩旁,然后大笑着离开火堆走回自己的帐篷。
一时间,除了士兵们的呼噜声和火焰燃烧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卢修斯突兀的笑了笑,不能入睡?他可不想让堤密尔的声音被别人听到。不过,目前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这个单独对话的时刻……
“卢修斯,你对堤密尔做了什么……”慕沙终于忍不住,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人听到。
卢修斯淡淡的看着慕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究竟在想什么。“你也是男人,难道不清楚?”
慕沙深吸一口气,缓和一下变得有些激动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明知道他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为什么还要戏弄他?……”
“我有说过在戏弄他吗?”卢修斯突然笑笑:“我倒是觉得奇怪,你现在这样质问我是为什么?他是传承者?就这样?”
“这与你无关。”慕沙有些无力。他后悔了,非常后悔。他不该给卢修斯和堤密尔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该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曾经因为一时的心软而纵容过……堤密尔第一次醉酒的那天夜里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他一夜都没有睡好,神识一直关注着那顶帐篷。在明知道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他仍然觉得满腔酸意……可为什么今天还是没能阻止他们?
“你阻止不了我们。”卢修斯像是看透了慕沙的心,他自嘲的撇了撇嘴角:“我只代表自己,你明白吗?我不会因为堤密尔而臣服于守望神殿,他也不会因为我向黑暗君王投降。但是我们彼此相爱,愿意成为对方最重要的一部份。”
“可是你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慕沙的表情极为困惑,似乎无法理解卢修斯与堤密尔之间如此诡异的思维模式。
“我相信堤密尔。”卢修斯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堤密尔充满了信心。似乎在过去的岁月里,他听得最多的那句是:我相信卢修斯!
“这不是相信的问题。”慕沙紧皱的眉宇间充满着焦躁与不安:“堤密尔没有选择的机会……黑暗君王即将临世,你能够保证将来不站在堤密尔的对立面吗?”
卢修斯缓缓摇头。
“你已经得到了堤密尔的信任,难道就为了以后亲手毁掉?”慕沙猛的冲到卢修斯身前,用力的揪起卢修斯的前襟。“你根本不了解,他一直很单纯,他是为了你在改变。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到,因为没有你,他甚至很久没有真正笑过……我不许你这么做!”
“你这话听着真像在吃醋。堤密尔现在这样不好吗?”卢修斯突然失笑,这样的堤密尔才是真正值得他付出一切的男人。
“这一点也不像你。你难道从没想过阻止堤密尔?”慕沙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卢修斯沉默片刻,突然抬眼紧盯住慕沙:“你在担心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比我更不想让堤密尔回到神殿?从一开始打算把带回神殿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只是……”慕沙哑口无言。
他的焦虑其实不单来源于堤密尔和卢修斯突飞猛进的感情,阿瑞恩大人突然如此急切的让堤密尔进入守望神殿才是他担心的根本。做为奉神者,慕自然很清楚获得神赐的力量相当于接受了双面刃,如果肉体能够接受,所获的力量会更大,同时肉体承受的压力也随之增强,他们的寿命自然远短于普通人类。同样,如果失去神力,基本也是肉体处于崩溃边缘。也就是说,如果堤密尔得到传承的力量,那么阿瑞恩大人可能会死去……
阿瑞恩大人是斯普莱斯唯一未满二十岁就接任的传承者。慕沙从小在中央岛长大,他知道道阿瑞恩大人的父亲曾受神宠爱,存活了一百多年。他很小的时候,也曾经远远见过那个伟岸英俊的男人。之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因为背叛神而受到神罚,据说历经了非人的痛苦才死去。在慕沙的脑海里,最初留在他海脑中的阿瑞恩,是一个略显忧郁的少年身影。直到阿瑞恩接受传承后,才逐渐变得强大威严……
那时候,因父亲的死而提早接受传承的阿瑞恩大人究竟在想什么呢?现在与一只魔兽有了异样感情的堤密尔,又会抱着怎样的心情接受传承?
莫名的不安就像一个旋涡拉扯着慕沙,他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股怪异。阿瑞恩大人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接到神谕养育神子的神谕,这不正说明了极受神的信任吗?可为什么,会在斯普莱斯出现另一个传承者?斯普莱斯历任传承者都来自于埃尔维斯家族,如今这个习俗要改变了么?
如果要保住阿瑞恩大人,很明显只要除掉堤密尔就可以了,但如果想保住堤密尔,自然也只有牺牲阿瑞恩大人……他为了深深敬仰与爱慕的阿瑞恩大人来到堤密尔身边,如今不过短短两年,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堤密尔的未来考虑起来,甚至在堤密尔和阿瑞恩大人之间摇摆不定……这令他自己都吃惊不已。
“慕沙,堤密尔的表情你也看到了,他恐怕早就忍耐不住了。去神殿是他的希望,我怎么可能阻止。”卢修斯微微一笑,他已经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不行!”慕沙拉住卢修斯,有些神经质的低吼起来:“你带堤密尔走啊!无论是打晕他,或是什么……”
卢修斯皱起眉头:“慕沙,你到底想说什么?事到如今,你要反悔?我才想问你,你难道不知道,堤密尔等这个机会已经十四年了。”
慕沙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合适的借口。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堤密尔的父亲真是守望神殿的神恩战士或奉神者,当然,更不可能是阿瑞恩大人。说不定,堤密尔手中的银色徽章就是神留下的信物。哪怕慕沙不来引导,堤密尔也迟早会进入中央岛,取代阿瑞恩大人。
该死,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阿瑞恩大人?如果早做打算,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堤密尔这么善良,又得到神的关注,阻挠他岂不是在毁了他?……慕沙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智慧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一颗心在阿瑞恩与堤密尔之间跳来跳去,无法抉择。
“卢修斯,堤密尔如果接受传承成为真正的传承者,就必须永远呆在守望神殿,不能离开!”慕沙想起阿瑞恩总是孤单的身影,他开始怀疑,这样的神恩难道真的值得追求?或者,就连阿瑞恩大人也并不喜欢,所以才欣然的寻找下一任传承者?
“如果他一直不回来,我就去守望神殿把他抢回来。”卢修斯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你疯了吗?中央岛上的神光足以把你净化一万次以上,你会连渣都剩不下。”慕沙听得心头火起,他替堤密尔感到不值。卢修斯说的大话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就算黑暗君王德雷克重回斯莱斯,也改变不了被封印的命运,卢修斯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卢修斯沉默片刻,慢慢说道:“慕沙,我并不喜欢你口中虚伪的光明理念,但是你是个不错的男人。我感激你为堤密尔做的一切,堤密尔也一样。我知道你喜欢堤密尔……你听我说完……但我和堤密尔是经过了许多磨难才彼此确认的,你插不了手,为什么不试着放轻松一点,让我们享受这最后十天?”
慕沙下意识想反驳卢修斯说的话,却被卢修斯抢白到无话可说。他愤愤不平的瞪着卢修斯走进堤密尔的帐篷,烦躁的来回踱步。他感到不安极了!既担心着堤密尔,又害怕阿瑞恩大人会真的死去……偏偏对这两个人来说,他只会是被排除在心房之外的闲杂人等,没有任何说话的立场,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神啊!请不要放弃阿瑞恩大人……”慕沙最后选择在火堆边跪下,低声向神祷告,希望神能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声音?”酒劲稍过的堤密尔在卢修斯走进帐篷后立刻睁开眼睛。
卢修斯眼神闪了闪,他听到了慕沙的话,但直觉不要告诉堤密尔,于是便笑着放下挡住出口的皮革:“没什么!”
“再过十天,我就可以去守望神殿了。”堤密尔的眼神有些迷茫,既像是欣喜,又似达到目标后再无焦点的无措。
“嗯!”卢修斯脱下布袍,坐到堤密尔身旁,将他搂进怀里:“这十天你都想在这里度过吗?”
“不!”堤密尔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靠在卢修斯胸前:“我想去鳄鱼岛!再见一见伊万叔叔。”
“卢修斯?”
“嗯?”
“那里也是你出生的地方呢!”
守望神殿⑤
出生的地方吗?说老实话,卢修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堤密尔情绪如此高昂,似乎也没有扫他兴的必要。
卢修斯轻轻捏着堤密尔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细细的吻眼睛、鼻子,还有唇。“堤密尔,你要多久才能回到我身边?”对于他来说,除了德雷克之外,生命的意义也只剩下守护怀里这个人。他愿意等待,却不希望永远止境。
堤密尔先是轻闭双眼静静享受着卢修斯的亲昵,当卢修斯得不到回答,惩罚的咬起他的脖子时,堤密尔才笑着避开:“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守望神殿在等待我……”他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卢修斯没有询问,只是将手指插进堤密尔浓密柔软的短发间,慢条斯理的捋动,感受发丝穿过指缝的亲密感觉。
“父神虽然很宠爱我……但他始终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不能亲近……相比之下,我对那位阿瑞恩大人很有兴趣,说不定,他能告诉我一些答案。”
卢修斯不悦的拉下脸:“堤密尔,你居然在我面前说对另一个男人感兴趣吗?”
“我……”堤密尔立刻露出无措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这只是卢修斯的调笑而已。他恶作剧的捏了捏卢修斯的脸颊低声道:“除了父亲,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在意的只有你了……”
这并不是让人满意的情话,但也足够安慰卢修斯的心情。毕竟,父亲是谁也不能取代的。
卢修斯心中一热,抱着堤密尔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很明白堤密尔,比堤密尔自己还要明白。对堤密尔来说,卢修斯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也许仅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没有任何抵触的发生关系,这不代表堤密尔体会到了深爱的感觉,堤密尔的接受可能只是因为寂寞。但卢修斯不介意趁虚而入,他是冷血动物,他喜欢温暖,所以他不会放弃。
堤密尔太过纯粹,无论经历过什么,他心底仍保有最初的赤诚。他会因为莫拉衣衫不整而脸红,却可以坦然的与卢修斯在露天之下交合,在他心里,恐怕根本就不理解,如果是一个普通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进入身体,对于接纳的一方来讲,需要放下的不只是尊严。他毫无异议的接受,并且从中寻找乐趣。这或许也可以称为忠于欲望,享乐至上?
卢修斯的手渐渐的移到堤密尔光滑的脖颈处,若有似无的轻抚,唇边的微笑越来越大。无论如何,他会让堤密尔体会更多从别人身上得不到的愉悦感受。就算以此做为绑住堤密尔的筹码,也没什么不好。
“卢修斯?”堤密尔喜欢卢修斯偏低的体温,他依从过去十余年的人生经验本能的贴紧卢修斯,却不知不觉的沉迷在卢修斯有力的心跳声中。他觉得有些惊讶,因为以前从来不觉得卢修斯会像今天这样拥有让他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堤密尔喜欢着卢修斯,这一点无庸置疑。他允许卢修斯做许多别人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因为他相信卢修斯不会伤害他。就算今天发生的深度接触,从始至终,除了疲倦,他觉得很快乐。身体轻飘飘得像在空中飞行,而落下的时候,必定会有怀抱能毫发无伤的接住。他很安心,两年来的寂寞全都消失无踪。他不会再睡不安稳,也不会因无意识的回头找卢修斯而出神,更不需要在一个人的时候思念……
不是没有想过细细追问这两年来分别后的经历,也很想把自己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卢修斯。可是舍不打破现在温馨的平静,也不想浪费这种时间,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在一起,远胜于缅怀过去。
堤密尔能感觉到卢修斯的情意,如果这称之为爱,他觉得自己也正爱着卢修斯。不想分开,想一直在一起。他情不自禁的转过身,往卢修斯的方向压去。
卢修斯一愣之下,立刻被压倒在床,不过很快就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向堤密尔:“你在诱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