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的敲了敲,秦越抬起头,竟然看见添灯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食盒。
“进来吧!”
“王上,我们王子吩咐我送些桃花酥过来。”
“放在那里吧!”秦越不在意的说着,又低着头忙着批示奏折。添灯放下手中的食盒,便静静的退了下去。秦越抬眼看了看他,心里有丝怪异的感觉闪过,只不过那死疑惑闪过的太快,让他没有来得及握住。
走出书房的添灯,快步的向着凤栖宫的方向走了过去。他脚步匆匆,一直低着头,来来往往的宫人没有人注意到他。
楚慈站在窗边,看见他走了进来,面上泛起让人骨寒的笑意。
“事情办妥了么?”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朵雪白的花,那花朵大而层层叠叠,是楚国的国花似雪。
“办妥了。”那人恭敬的回答着。楚慈将花揉碎在手中,又张开手,让残花纷纷扬扬的散落在地上。用丝帕擦了擦手,她对着面前的人吩咐着:“传信给世子,就说,他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让他开始准备吧!”
“是,小的告退”
秦越想到沉木阁中的那个人,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将点心从食盒中拿出来,正准备吃的时候,却听见一声软软嫩嫩的童音响了起来。
那个站在门口的小孩子叫着:“父王!”,秦越脸上露出一抹笑,伸出手去牵着小小的人儿进来“扬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门外跑来气喘吁吁的侍童,看到秦越急忙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着:“王上恕罪,世子大人一心想要见您。”
秦越摆了摆手,示意那侍童不用多说。抱着自己的儿子坐了下来。秦扬看见桌上那盘点心,撒娇的说着:“父王,那个是什么点心啊?扬儿能吃么?”。秦越笑着点点头,伸手拿了一块过来递在秦扬的手中,说到:“这个点心,名叫心花。”
“心花?”秦越捏着手中的点心,好奇的问着:“是心上开出来的花做的么?”
“心上开出来的花?”秦越愣了愣神,随即哈哈的笑了起来:“扬儿说的真好,那等一下父王带扬儿去看看这个送点心的人,好不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秦扬仰起脸,看到他父王唇边的那一抹甜蜜的微笑。直到很多年以后,同样坐在这个书房中的秦扬,还能想起那个午后,自己父亲脸上的那抹笑,那是自己见过的父亲的最甜蜜的一抹笑。
“他是个很温暖也很聪明的人。”秦越低头说着,秦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咬了小小的一口点心。
秦越看着窗外的阳光,心中想着那人的笑,心情也觉得舒畅了起来,他并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儿子却静静的没有了声音。
第十五章:生变
这本应该是个安宁的午后,元悠静静的听着添灯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却还是打起精神听着。不想睡着,却又懒懒的没有精神。院中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见安峰厉声的问着:“你们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宫苑,怎能如此乱闯!”
领头的兵士抱拳说着:“得罪了,咱们也是奉王命行事,还请行个方便!”态度虽然恭谨,可语气中的强硬却不容忽视。添灯停了念书声,元悠皱着眉头吩咐着:“带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刚走出屋门,元悠和添灯就被团团围住。添灯不知所措的抓紧了元悠的手,一旁的安峰被两两个兵士死死的捆了起来。元悠握了握添灯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张。自己则孤身向前,行礼问到:“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前来本王的小院,有何事要见教?”
周围的兵士蠢蠢欲动,有人不屑的啐了口唾沫,就吵吵嚷嚷的打算开骂。却被领头的兵士用厉眼瞪了回去,那兵士还是客客气气的说着:“敝姓白名行简,是京畿尉的都尉,王子不用客气。”
“那不知道白都尉为何而来?”元悠淡淡的问着。
“王子当真不知?”白都尉皱起了眉头,面前这人若是假装的话,那也有些太过了。元悠很抱歉的笑了笑说到:“本王确实不知,还请白都尉明示。”
“今日有人意图毒害王上,这消息王子不知?”
“本王确实不知。”元悠听到有人下毒,脸色瞬时苍白了起来。站在身旁的添灯及时的扶了他一把,才使得他没有倒下去。
“那下毒之人是通过一种名叫心花的点心下的,而那送点心之人便是王子身旁这名小侍童!”
添灯眼睛瞪得极大,他这一整日都跟在王子身旁,何曾送过点心给王上。元悠面上浮现惊讶之色,衣袖被添灯紧紧的拽住。元悠紧皱着眉头说到:“今日添灯并未离开过我身旁,不知王上现在是何状况?”
白都尉嘴角一撇,没想到这楚国质子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对他本来就是个瞎子,自然说的瞎话。心中顿时有些看轻这人,可王上吩咐过要礼遇于他,便还是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恭谨。
“那还是得请王子与贵仆前往御史阁一趟,也好查清真相,好洗清王子的罪名。王上并未食用那点心,可是小世子中了毒。在下言尽于此,还请王子与我走一遭。”
被绑着的安峰拼命的挣扎着说:“你们怎么能血口喷人,王子与添灯这一整日都未曾离开过沉木阁半步!”。白都尉看了他一眼说到:“在下也是奉王命行事,还请王子海涵!”。
安峰猛一发力,推开了两旁的兵士,冲到元悠与添灯面前拉着这二人准备离开。元悠摇了摇头,凑在他耳旁小声的说了句:“去找秦超!”。安峰心痛的看了添灯一眼,终于还是跃上房顶消失了身影。
“好了,不用追他了!”白都尉说着:“王子,请!”。元悠缓慢却坚定的走着,后背挺的笔直。心中苦笑着,一片冰凉。
“孤王儿中了什么毒!”秦越坐在床边,盯着跪在面前的御医问着。那御医战战兢兢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说到:“小世子中的是离魂之毒,此毒是从楚国国花似雪的根茎中提炼而来,中毒之人会昏睡七日而亡,臣刚刚暂缓了药性,可解药……”。
御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请王上恕罪,微臣暂时还无法找出解药,请王上恕罪。”。秦越看着他,面上泛出冷酷的寒意,他冷冷的说着:“限你三日之内找出解药,否则的话,孤用你的九族为世子陪葬!”。
御医踉踉跄跄的出了屋门,秦越看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孩子,被背叛的恨意席卷了全身。“好一朵心花,楚悠啊楚悠,你心上开出来的竟然是朵毒花!”嘴里喃喃的说着。人常言:“爱之深,恨之切。”。秦越有多爱楚悠,此刻便有多恨他。恨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恨他不顾自己的情意,恨他竟然会想要毒害于他。
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愤恨,秦越大步的走向了沉木阁,他猜想此时他应该还未离开。
走到沉木阁门口之时,便看到楚悠与添灯两人在兵士的围押之下走出。看到秦越,他们都停住了脚步,京畿尉的人与添灯都跪了下去行礼到:“拜见王上!”。
元悠站着,他看不到那人,可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却让他觉得寒冷。秦越没有让众人起身,或者说他现在除了楚悠谁都看不到。他一步一步的紧逼到楚悠的面前,紧紧的咬着牙关挤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元悠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神情,可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他退后了一步苦笑着说:“这一次,你还是不相信我么?”,话甫一出口,元悠便觉得不对,什么是这一次,难道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历过千百次?可现实却顾不得他细细的回想。
秦越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悲喜莫测的神情。还是一字一字的再一次的问着:“为什么?”。
“不是我。”
“为什么?”
“原来,你并不信我。”元悠苦笑着,抓着竹杖的手握的太紧,手心被指甲掐破,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上。
看着楚悠被押向御史阁的背影,秦越心头闪过一瞬间的惶恐,他突然觉得这一次楚悠再也不会回来了。可这样的惶恐,被他的愤恨所掩盖,一闪而过。
“王兄,你怎么能将楚悠押往御史阁!”,秦超怒气冲冲的冲进了秦越的书房,一掌拍向了桌面怒吼着。秦越满脸疲惫的看着他,一双眼空空洞洞看不出神色。
“楚悠意图毒害秦王,不被送向御史阁那该送向哪里?”,秦越苦笑着说。他不停的说服着自己,楚悠要毒害的是秦王而不是秦越,如果今日坐在王位上的人是秦超的话,那中毒的应该是他而不是自己。
秦超冷哼一声说到:“楚悠为何要害你?若是能毒害你,他之前有过多少机会,何必在这一时之间,他早就能得手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欺骗我也说不定!”,秦越迷茫的说着。秦超被他的话彻底的激怒了,他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一步跨向秦越面前,紧紧的揪着他的衣领说着:“你怎么能这样怀疑他!早知道我不应该让他回来见你,呆在我身边他总有一天能够爱上我而忘记你的!”。
秦越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弟弟,虽然早就怀疑过他也爱着楚悠,虽然早就怀疑过是他帮助楚悠出逃。今日听到他说出来,还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
“你……”秦越伸出手掰开秦超的手指,整了整衣冠,冷冷的说到:“王弟,你暨越了!”。秦超恨恨的看着他,愤然的说到:“王兄,你该知道御史阁的地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秦越僵了僵,苦涩的说到:“孤吩咐过了,不准他们为难用刑的!”。
秦超退了两步,俯身行礼道:“臣弟告退。”。转过身走到书房的门口之时,秦超背对着秦越,没有转身的说着:“你会后悔的,秦越!”。
秦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颓丧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秦超离开的方向,胸口一阵疼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前襟早已经被鲜血洇开成了深色的印子,伸出手摸了摸嘴角,不知道何时吐出的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滴下。
宫城乃至整个王城早已经被封锁,一名穿黑衣的人影再一次看着夜色中重重巡守的宫墙而返回了凤栖宫,还是没有办法出宫与设立在秦国的暗桩通消息。
秦超立在御史阁的地牢之外,不耐烦的看着眼前躬身狼狈的拦住自己的狱卒。
“怎么!本王不能进么!”
“安平王恕罪,王上吩咐过的没有他的谕令,任何人都不能探视楚国质子。”
“哦?本王偏偏就要探视他!”
“王爷恕罪,请您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奉王命办事!”狱卒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着,冷汗一滴滴的顺着额角流下。
秦超跨过狱卒还是直直的向里走着,狱卒仓皇无措的跟在秦超身后。秦超看了他一眼说到:“有什么事情,本王自会担待的!你下去吧!”。
那狱卒看了看眼前脸色难看的安平王,一咬牙还是出去了,他谁都得罪不起啊!
元悠坐在狱中的稻草堆上,身下垫着添灯的外衫。添灯靠在他怀中沉沉的睡着,眼睛还是红肿的。秦超让人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元悠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冲着来人问到:“秦超么?”。秦超伸出手,捉住了楚悠伸在空中的那只手。
“是我!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元悠淡淡的笑着。怀中的添灯揉了揉眼睛,看见了秦超,眼前一热就要哭出来。
“王爷!”刚叫了一声,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元悠拿衣角给他抹泪,拍了拍他的头。
秦超紧紧的握着楚悠的手说:“我信你!”。元悠露出了今日之中最真心的一个笑意,虽然这笑中苦涩大于喜悦,悲哀大于快乐。相信自己的是秦超,却不是秦越,而自己爱着的是秦越,却不是秦超。
第十六章:地牢
皱着眉头看着添灯,秦超问到:“添灯,你近日可有出宫过?”。添灯摇了摇头说到:“没有,自从随王子进宫之后,日日都伴在他身边,并未出宫。”。
元悠也点了点头说到:“确实如此,添灯几乎没有离开我的身旁。”。秦超听到这话沉吟了半晌之后,终于做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猜测之一,他问添灯道:“添灯,你有兄弟么?”。
添灯一双眼瞪的大大的,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死命的摇着头说:“不会,不会是他,不会是他的。”。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可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不住的滑落。元悠握着他的手说到:“添灯,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慢慢的止住了哭泣,小小的抽噎着,添灯才缓缓的道出他有个孪生兄弟的事实。“我弟弟叫挑烛,他一直跟在三王子也就是现在的世子,楚思王子的身边。”。说着说着,有埋头在元悠的怀中抽泣着:“王子,王子。”。元悠缓缓的抚着他的脊背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秦超心中暗暗庆幸着,自己一直派人紧盯着那一日看到挑烛的那家茶楼。他拍了拍楚悠的肩膀说到:“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的!”。元悠点点头,伸出手去抓住了秦超的手。两人的手紧紧的交握着,元悠觉得自己的心有一丝丝的回暖。
“放手!”,秦越死死的盯着那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厉声说到。谁都没有想到秦越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秦越冷笑着说:“王弟,没有想到你的动作倒是快啊!所谓的趁人之危应该就是说现在的你的吧!”。
楚悠神色淡淡的,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将手从秦超的手掌中抽出来,就那样站着。秦越走过去,狠狠的将两人的手打散开来。秦超急忙解释着:“王兄你不要误会,臣弟有些事情没有弄清,才特地来询问,想要还楚悠一个清白的。”。
添灯也急忙跪了下来说到:“王上,王子是无辜的,请您放了他吧!”,秦越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楚悠,转头问添灯道:“那是谁指使你谋害孤的?”。添灯不住的磕着头说到:“那日松您点心的,是小的的孪生兄弟挑烛,他,他是楚国世子身边的人,这件事与王子无关的。”。
“兄弟?你有何证据证实你兄弟在秦国?”,秦越明明是对添灯说话,却还是死死的盯着楚悠,他想听见他亲口向他说明。楚悠弯腰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添灯,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你并不信我,不是么?”声音中的苦涩之意是如此的明显,秦越心中猛然一抽。
秦超急忙说到:“王兄,添灯所言为实。那一日臣弟在宫外看到添灯,但后跟添灯与楚悠证实,那一日添灯并未出宫,想必我看到那人是挑烛。”。楚悠听见秦超焦急的为他辩白,感激的向他笑了笑。这一笑,激怒了秦越,为何在这种时刻对秦超露出这样的笑意!他不能忍受。即使自己将他送入御史阁的地牢,也仍然不能忍受他对别人的善意。
“孤怎么知道王弟所言是真是假!要想让孤相信,将他带到孤面前,孤自然会相信的!秦超,你罔顾王命,闯入御史阁地牢,孤罚你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嫉妒与愤怒冲昏了秦越的头脑,他直觉的将秦超的话摒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