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直视北堂耀日:「你生的?」
「……是。」
北堂傲视线扫向司耀辉,清冷的黑眸中闪耀着某种火光。「你怎么解释?」
司耀辉硬着头皮道:「父王,情儿。……是大哥与我生的孩儿。」
北堂傲大怒,甩手一掌清脆地搧在他脸上。
北堂耀日大惊:「父皇!」
北堂傲又反手一掌,重重搧在他脸上。
这一掌却比司耀辉的重的多,北堂耀日不敢运气抵抗,受力不住,咚的一声撞在身后的车壁上。
「大哥!」
「谦之!」言非离大惊,抢上前挡在兄弟二人身前,低声快速的道:「这是在御辇上,你轻声些,给孩子们留些颜面。」
北堂傲面色冷煞:「他们还知道颜面?兄弟乱伦,我北堂家还有何颜面可言!」
司耀辉扑通一声跪到他脚下,抱着他的双腿哀求道:「父王,都是辉儿的错。全是辉儿不对。您不要怪大哥。」
「辉儿!」北堂耀日坐起身,镇定地扯过身前人,望着北堂傲静静地道:「父王,纵容辉儿的是我,生孩子的也是我。
身为大哥,此事是孩儿不对,无论您如何责罚,孩儿都无话可说。」
「你们……」北堂傲气得手指发颤,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耳边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哇……哇哇……」
原本襁褓中酣睡的婴儿被车内的变故惊醒,哇哇大哭起来。这突起的哭声冲淡了车内紧张的气氛,北堂傲铁青的面色也缓了下。
言非离心中也颇为烦乱。此事可大可小,但生孩子的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离儿。
他心疼孩子受苦,眼见北堂傲动了真火,便过去将孙儿抱起来,边哄边打岔道:「谦之,瞧瞧这孩子模样生的真周正,和离儿小时候多像啊。」
说着挑开襁褓看看,尚未满月的婴儿左胸前有枚小小的梅花胎记,与北堂傲和北堂耀日身上的一模一样。
言非离将孩子的胎记给北堂傲看了,北堂傲仍沉着脸,但眼神却没有刚才那般冷锐愤怒。
北堂耀日和司耀辉仍齐齐跪着。言非离知道此时需有人打个圆场,便低声道:「离儿,你身体怎么样?孩子何时生的?怎么在灵州时为听你提起过?」
北堂耀日听到父亲关怀的话语,想起自己战场孕子、马背产子的艰难,竟一时心头酸楚,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如此软弱过,不愿在两位父亲面前示弱,但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低头不语。
司耀辉不顾两位父亲在场,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带哀求地望着言非离:「言爹爹,大哥战场产子,十分凶险,身子也亏损严重。孩子出生尚不足月,大哥他……」
他说到这里,言非离已脸色大变:「离儿,你竟然战场生子?难怪这孩子看上去如此弱小。你身体怎么样?可又留下什么病根?」
北堂傲也颇为动容,他和言非离从言子星那里听说此事,猜出孩子是北堂耀日自己所生。想到他奔波战场,竟然还生了个孩子,都是又气又忧。
但因北堂耀日一向做事沉稳,计划有度,言子星又不明真相,说得十分含糊,所以北堂傲与言非离根本从未想过儿子竟遇到如此大的凶险。
司耀辉见言非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忙抓住机会:「言爹爹,您不知道……」他一番添油加醋,将北堂耀日战场生子的艰辛述说了一遍,原本便十分曲折的情节更加惊心动魄。
北堂傲与言非离听的几度变色,言非离抱着孙儿的手都不由轻轻发颤。
北堂君情此时已经不哭了,躺在言非离怀里蔫蔫地哼哼。
言非离看得大是心疼,责备道:「离儿,你实在太过逞强。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情儿你当时也不该让自己深陷如此险地。」
北堂耀日低声道:「是。孩儿知错了。」
北堂傲见儿子受了这么多苦,刚才的怒火早已消减下去,此时也骂不下去了,只叹了口气,道:「辉儿,扶你大哥回榻上躺着吧。」
司耀辉大喜,忙搀着北堂耀日躺回榻上。
北堂傲虽然心中不满他兄弟二人悖论,但司耀辉现在身为帝王之尊,又非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况孩子都生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北堂君情此时尚未满月,瘦瘦小小的,却十分健壮。眉目也有几分长开,十分肖似司耀辉。
北堂傲将孙子抱在怀里,蹙眉道:「这孩子如此像辉儿,将来谁会不知他的身份呢。」
司耀辉道:「知道又如何。我还巴不得大家都知道呢。」
北堂傲冷冷瞪他一眼:「让你大哥给你生孩子,你就这么高兴。」
司耀辉忙道:「父王,孩儿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情儿终究是我与大哥的亲生骨肉,让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言非离知道北堂傲只是有些遗憾孩子长得不像离儿,便道:「孩子还小,大了容貌慢慢长开,还不一定长得像谁呢。」
北堂耀日淡淡道:「像谁都无所谓,反正是我儿子。」
北堂傲看了他一眼,转头向司耀辉道:「红珠现在在照顾涵儿?」
司耀辉听他突然提起红珠,不由吓了一跳:「父王,您、您怎么知道红姨的?」
北堂傲冷哼一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若不是我让红珠先一步处理了赵太后,你们以为后宫那些事你们能摆平?」
二人齐齐错愕。
还是北堂耀日先反应过来:「难怪赵太后自毙得如此适时,是孩儿疏忽了,多谢父王出手相助。」
北堂傲沉声道:「你们记住,有些事是不能容情的。心慈手软,说不定最终会害了你们自己的性命。」
北堂耀日和司耀辉都心中一凛,齐声道:「是。孩儿受教了。」
北堂傲望着他们,淡淡一笑,欣慰道:「以后遥京就是你们的天下了,父王可不想再操心那些事了。」说到侧头与言非离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北堂耀日和司耀辉眼见两位父亲大人的事情解决了,都松了口气。
回京城路途非常顺利,回到遥京,北堂傲与言非离陪儿子住了些时日,直到收到东方昊晔从文国发来的请帖,才启程去逾京参加两个双胞孙儿的百日宴。
司耀辉这才想起,回京后情儿的满月酒也错过了,过些日子不如也摆个百日宴。但北堂耀日断然拒绝。
「情儿是我北堂王府的世子,我不耐那些应酬宴会,不用办了。」
司耀辉还要说什么,却见那边两个儿子正玩在一起。
「弟弟,弟弟……」司君涵已经一岁多了,迈着两条小腿晃晃悠悠地趴在床边,见北堂君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张酣睡的小脸,便伸手揉他。
北堂君情已经两个月了,小脸越发圆嫩可爱,本来睡得正香,但是被哥哥弄醒,立即睁大眼睛眨了眨,哇地哭了起来。
司君涵好像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背到身后,一脸无辜地看向旁边的父亲,做出一副不管我事的样子。
司耀辉板起脸:「涵儿,你做了什么?怎么把弟弟弄哭了?」
司君涵苦着小脸,扭着小身子不说话。
北堂耀日哈哈笑道:「不怪他。涵儿是喜欢弟弟才这样的,对吧?」
司君涵连忙乖巧地点头。
司耀辉无奈:「大哥,是你告诉我涵儿日后要继承大统,务必从小细心教育,严加要求。可你看看,你现在就这样宠着他,以后我还怎么管教他。」
「他还小嘛。还不到两岁,你那么早要求干么。」
司耀辉觉得北堂耀日自从生了情儿,性情都柔软了许多。难道是产后母性大发症?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北堂耀日在耳边道:「情儿满月时,我们一家四口在府里摆场小宴,也就是了。」
司耀辉听到「一家四口」几个字,登时眼睛一亮:「大哥……」
北堂耀日望着他笑笑:「怎么?不愿意?」
「愿意!太愿意了!」司耀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就我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过。」
北堂耀日微微一笑,回握住他。
——番外《回京》完
番外二:女儿
司耀辉下了朝匆匆换了衣服悄然出宫,来到北堂王府。
北堂王府的后花园十年如一日,仍然那般优美雅致,绿树如茵。北堂耀日正坐在池边的凉亭里看着儿子在草地上练剑。
北堂君情已经九岁了,小小少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剑势如风,颇有气势。不过北堂耀日却在亭中连连摇头。
北堂君情很有天分,明月神功已小有进展,剑法上也略胜父亲当年一筹。只是他心意如冰,性情寡淡,虽剑势凌厉,却无法完全领略剑意。
司耀辉悄悄走进,北堂耀日回头看了他一眼。司耀辉对他一笑,举步迈入亭中。
北堂君情一套凌风剑法舞完,回身来到亭前,双手执礼:「父王,孩儿舞剑完毕。」
接着又对司耀辉行礼:「孩儿见过父皇。」
司耀辉拍手笑道:「情儿的剑法越来越高超了,了不起。了不起。」
北堂耀日哼了一声,道:「徒有剑势,毫无剑意。情儿,你的剑法已遇到瓶颈,想要突破,还需要更多时间。」
「唉,情儿还小嘛,再过两年必然会领悟的。他这般年纪就有此成就,已十分了不起。」司耀辉夸赞之情溢于言表,招手让儿子走进。
北堂君情过去依在他身边:「父皇,父王说的对,孩儿近日也觉得剑法毫无进益,还需要更努力领悟才是。」
司耀辉却不以为然,比比他的头,惊喜地道:「情儿又长高了,已经和涵儿差不多高了。」
北堂君情闻言,心下高兴,不由淡淡一笑,带着几分羞涩之意,竟意外的明媚惑人。
北堂耀日知司耀辉最是溺爱孩子,一个涵儿如此,情儿更是如此。好在这两个孩子都十分自觉自律,不然还真担心被他惯坏了。
再想起腹中这一个,他更是头疼。
这孩子尚未出生,司耀辉已紧张疼爱如斯,等生出来,怕更要宠到天上去了。
他刚想到这里,腹中便是滚滚一动。他皱了皱眉,扶着腰慢慢站起来。
「怎么了?」司耀辉忙过来扶他。
北堂耀日推开他的手,道:「有些倦了,我回去休息,你陪情儿再待会儿。」
「我和你一起去吧。」
北堂耀日皱眉道:「不用了,我去小睡,你还是在这里看情儿练剑吧。待会儿涵儿也来。」
司耀辉想想也是,便道:「好。那你好好歇着,我过会儿再去。」
北堂耀日扶着腰慢慢走了。他已九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十分沉隆,与怀情儿时情形不大相同,连走路的姿势都摇摆得像头笨熊。
他十分不惯自己这个样子,所以处处仍要强的自己做,不愿别人跟随服侍。
北堂君情看着父亲渐渐走远,回头好奇地问:「父皇,父王生情儿时也是这样子吗?」
「怎么?」
「父王这几个月十分嗜睡好食,对情儿也懒洋洋地不大理睬,走路的样子都好奇怪。」
北堂君情一向早熟冷淡,此时难得露出一个九岁孩童该有的好奇与困惑,不由逗得司耀辉哈哈大笑。
他笑了片刻,摸摸儿子的头,柔声道:「你父王生你时身在战场,九死一生才生下你,十分艰辛,于现在自然大不相同。」
接着叹了口气,道:「所以父皇觉得十分对不住你爹爹,这次他生产,必要好好照顾,全心陪伴,务求平安稳妥。」
北堂君情若有所悟,心道难怪我都九岁了,爹爹和父王才决定给情儿和大哥再生个弟妹。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个孩子也来的意外。以司耀辉的性格,经过当年的事自然不愿再让北堂耀日受苦,而且欢爱之时也不敢在上。
偶尔为之,也必要亲眼看着北堂耀日服下摩耶人的避孕汤汁才安心。
谁知这种事实在说不好,前几个月司耀辉一时兴起,非要在上面,北堂耀日让了他一回,事后也有喝药,但是莫名地竟又有了身孕。
司耀辉瞠目结舌之余,立即给师傅写信询问,才得知这摩耶人的避孕汤汁也不是百分之百管用,还是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失效。
而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就让他们赶上了。
但不管怎说,其实二人可以再有个孩子,还是很高兴的。尤其司耀辉当年未能亲眼看着涵儿和情儿出世,实是生平最大憾事。
所以这次耀日怀胎,他便不顾宫规日日都来陪伴。
本来想将耀日接到宫里待产,但以北堂耀日的性格自然一口拒绝,因此司耀辉只好辛苦点,每日奔波于皇宫和王府。
他盯着北堂君情又练了会儿剑,正好司君涵来了,司耀辉便留他们兄弟俩在后园聚耍,自己向耀日的院子走去。
北堂耀日回到寝室,只觉腰背酸痛不堪,便想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谁知在床上辗转反侧,竟迟迟不能入睡,肚子一阵一阵发紧,胀痛的难受。
他叹了口气,干脆靠坐起来,歪着身子躺着。
肚腹明显比九年前大得多,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即使这样半躺着都看不见脚背。
北堂耀日实在不惯自己这蠢笨的样子。本来六个月时便想搬到郊外的别院小住,但司耀辉死活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还想将他接进宫里待产。
北堂耀日无奈,只好与他妥协,就留在王府里哪也不去。
府里都是自己人,也不必那般顾虑,但日日面对情儿和涵儿好奇而期待的目光,北堂耀日也觉得有些吃不住。
「唔……」
腹中又是一阵古怪的疼痛。
司耀辉进来时,正看见他抱着肚子斜倚在床上,眉宇紧蹙,一副烦闷不舒服的样子。
「耀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司耀辉快步走到他身边,去把他的脉。
「不碍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睡不着。」北堂耀日皱着眉淡淡道,双手在远远隆起的腹部上来回摩挲,突觉腹部一阵发硬。
「呃……」又来了。
司耀辉忽然放下他的手,满脸慌张地道:「大、大哥,你是要生了。」
北堂耀日闻言一愣,有些怀疑地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这都九个多月了,随时都可能临产。」司耀辉跳起来,一时不知自己该做着什么,无措地在屋里转了两圈,才想起:「啊,我去叫御医!」
北堂耀日看着他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子,自己也有点紧张起来。
难道真是要生了?可感觉怎么和当年生情儿时不太一样。
他正想着,却见司君涵和北堂君情一起进来请安。
「给皇伯父请安。」
「父王。」
北堂曜日见两个孩子都站在这里,虽身上疼得变色,却强忍着微笑道:「涵儿来了。今日有没有陪情儿练剑?」
司君涵已经十一岁,身姿修长,气度儒雅,容貌虽没有司耀辉那般美艳,却也比寻常人俊美无数,与北堂君情站在一起,一看便是兄弟。
「回皇伯父,涵儿刚才陪情儿练过剑了。想来皇伯父小睡该醒,便过来请安。」
北堂曜日腹中难受,不愿多谈,想将两个孩子尽快打发出去,便点了点头道:「好。你有心了。你们……呃……」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
这一下比刚才那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阵痛都厉害,他一时措手不及,竟低哼出来,一时紧扶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司君涵和北堂君情何时见过他这个模样,不由都大是慌张。
「爹爹,你怎么了?」北堂君情只有情急时才会唤北堂曜日「爹爹」。
司君涵见情况不对,急智道:「皇伯父,您是不是身体不适?我去找父皇来。」说着匆匆跑了出来。
北堂曜日不愿让儿子担心,捏捏他的小手,安慰道:「父王没事了,现在不疼了。」
「可是您出了好多汗。」北堂君情担忧地道,撩起袖子想帮他擦汗。
北堂曜日道:「这屋里热,你先出去吧。」
「我不热,我在这陪您。」北堂君情并不知道父亲就要生产,以为父亲身体不适,不肯离去。
北堂曜日沉下脸:「不懂事,这里哪里是你在场的。凌涛,把他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