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过一看,沉吟道:“果然是守魂玉。”
守魂玉,听到这名字,方柏顿时明白了那三个刻在玉上鬼画符一般的字。
守魂玉,顾名思义,将人的生辰刻上,便能锁住这人死后的魂魄不被鬼差带走,免受轮回之苦,好还是不好?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听了男人解释,老张好奇地拿到手里细看。
男人推测着可能,“守魂玉破裂,说明它所带有的阵法被破解了,应该是一个道行很高的人所为。”
“大师,依您看,那人为什么要抓他?”方柏双眉皱紧。
男人头疼地连连摆手,“别叫我大师,我叫秦让,叫我秦先生就好了。”
“就是,挺不错的小伙子,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吓人,平白无故地收他干嘛?”老张一旁插嘴道。
“那得看是谁了。做我们这行的,有些人只收厉鬼和犯下人命的妖,有些人可不管什么鬼和妖,只要给钱就收。当然,也不排除不要钱,这些傻帽可是见到鬼和妖就会收的。”他就认识这么一个傻帽。
“秦先生,你说个价钱,只要能找回他。”方柏也不绕弯,直接说出他的想法。
秦让瞅了眼老张,老张正张大了眼看他,秦让爽朗一笑,“好,你还挺爽快,十万,我负责把他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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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
老张听到这个价钱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另两人。
方柏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说道:“秦先生,你开的这个价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价。”
老张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秦让怒目瞪向他,老张立即噤声缩在一旁。
“哦!难道你要找的那个鬼还不值这个价。”对方若有所思,看向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都嫌刻意。
方柏忍住额上几乎要暴起的青筋,还从来没有谁能激得他情绪失控,这人算是第一个。
老张担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心里暗自嘀咕着,秦让这是怎么了,平时的他可不会这么说话。
老张心有千言万语,偷偷瞅了眼方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秦让就溜到一墙角嚼起了耳根。
不知道老张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秦让只淡淡说了一句就成功让老张自动闭上了嘴巴。
声音不大,也不小,方柏听得很清楚。
“那你帮他出?”
老头的脸瞬间垮下来,表情从前一刻的打抱不平到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为难,只一句话的功效。
朝方柏沮丧地摊了下手,老张表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那就10万,希望秦先生别砸了自己招牌。”方柏盯着对方。
秦让双眉微挑,笑得好不欠抽,“那是。”
两天后,方柏把五万现金递到秦让手里,看得老张满眼冒金光。
“剩下五万,事成后再付,秦先生不介意吧。”
秦让笑眯眯接过,“不介意不介意,一分不少就行。”
方柏咬牙笑了笑,“秦先生要怎么开始找?”
秦让一个响指,爽快说道:“先去你们学校看看。”
一路上,方柏冷眼瞪着走在前面收了他五万的家伙,说来学校看看还真的东走西逛好比春日郊游,惬意得不行。
方柏忍耐地问:“秦先生看出什么来没有?”
秦让继续迈着悠闲的步伐,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气得方柏差点内伤。
老张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委婉地向秦让试探下口风,最终铩羽而归,不过老张还是给方柏说了几句安慰性的话。
“别急别急!我师父厉害得超乎你想象,你就放心吧。”
方柏丢给他个白眼,继续瞪着走在前面那个时不时瞟向漂亮女生的江湖骗子。
逛了半天,秦让直说累,要去歇会,晚上再来。
若不是为了那已经付出的五万不打水漂,方柏真想灭了这家伙,老张又一次钻到两人中间,“去我那歇!去我那歇!呵呵。方小子,放心啊,晚上十一点我们准过来啊。”说完,连拉带拖地揪着秦让一溜烟就跑了。
方柏独自回到屋里,静静看了会旁边那张床,走过去躺下,抬手盖在了自己眼上。
晚上十一点,老张和秦让守约准时来到,并让方柏到校门不远处的一颗大槐树那来。
据说那棵槐树在建国前很久就存在了,不知这与林笑有什么关系,方柏有些疑惑。从通向校门的路角拐进一条小道,方柏来到了一座老教学楼的后面。
这座教学楼只摆了些老旧的仪器和样品,很少有学生会来,更别说着后面了,几乎是个死角,并且这个偏僻处还显得有点阴森。
“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秦让的笑容在夜色里尤其碍眼。
方柏没说话。秦让瞥了他一眼,轻笑出声。
老张递给秦让一些纸符和香,随后拉过方柏退到了一旁。
随后,秦让仿佛换了一副肃穆面孔,点燃几根香插在地上,接着,他凝神盘坐在槐树下。只见他手臂微抬,手指翻飞指点,一张画有墨色符号的纸符突然凭空跳起来,绕着槐树粗壮的树干呼呼地转起来,不知道转了多久,大槐树的枝干在这寂静无风的深夜猛然颤动起来。
老张显然已经见识过,只有方柏惊讶不已。
秦让的声音突然响起,“敢问前辈,近几日何人前来此地带走了一缕游魂,恳请相告。”
槐树颤动得更加猛烈,发出阵阵轻微的呜涩声音,像在激烈地诉说着什么。
秦让念念有词,一张白纸飘然而上,飞速转了几圈,所有动静在一瞬间突然消失,那张白纸失力般悠悠然旋转飘下。
秦让起身走近几步,捡起那纸一看,纸上画了个面目普通的年轻男人,令秦让嘴角勾起抹兴味的笑意,“果然是他!”
方柏已顾不上惊奇,快步近前接过那张画像一看,问:“他是?”
“就是被他收走的。”秦让好心的作答。
“你认识?”
秦让痞痞地笑了下,“我跟他可不是一伙的,只不过彼此知道而已,同道中人嘛。你放心,我既然收了钱,就一定会把那鬼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不是没看到这人盯着那副画像时眼中蠢蠢欲动的光芒,如同一只看到猎物的狼,磨掌挠爪,龇起的牙尖闪过冷厉的光芒。但这与他无关,方柏不再多想,语带诚恳地说:“那就拜托了,剩下的五万,一分不会少。”
方柏有点看懂了这个男人,亲切无害的笑容下,性格恶劣。
方柏的话显然对他味,秦让说:“你还挺上道的!”
方柏皮笑肉不笑。
走前,老张不禁感慨唏嘘,“啧啧,这年头,连个老树妖都会作画。”
年轻的师父横他一眼,“可别乱说话,这老槐活了近两百年,历经乱世,看尽杀伐涂炭,也没有遁入妖道,早已位列仙道之班。”
老张愕然,立刻闭紧嘴巴。闻言,方柏也仔细看了看这棵平时不引人注目的槐树。
方柏在学校按捺住焦急等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就赶往秦让的市郊别墅。
老张迎出来,“方小子,不是说好傍晚六点吗,你来早了。我师父南下一趟来回,怎么也得三天半功夫。”
方柏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只说:“我知道。”
老张哑然,给他端了杯水,深深看他眼,最后长叹一声,“你们年轻人呐……”
方柏抬头看他,“老张,你想说什么?”
老张张口欲言,对上方柏略显心慌焦急的眼神,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方柏拿出根烟来嗅了嗅,递给老张,老张摆手。方柏淡笑,点燃后,轻吸一口。
“老张,说说你吧,你怎么拜了个这么年轻的师父?怎么认的?”
傍晚快七点的时候,秦让风尘仆仆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方柏和老张急忙迎出去。
“他呢?”方柏焦急地巡视着秦让周围。
秦让略显疲惫地白了他一眼,“丢不了!”
方柏看见秦让从怀里掏出块东西,用黑布包着,打开一看,是个古旧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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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在里头呢。”秦让将铜镜翻过来,撕开帖在背面的黄符。一道不易察觉的银光闪过,方柏里么就看见乐林笑跌坐在地上。
“你个死道士,居然把老子塞一破镜子里,你到底想怎——” 林笑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抬头看见方柏,惊讶道:“哎,你怎么也在这?”
方柏走近几步,拍下他脸问:“没事吧!”眼底的关切显而易见。
“没事……这是哪啊?”林笑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陌生,没看见那个抓他的死道士,倒看见了几步之外的秦让和老张,“他谁啊?”
方柏还没开口,秦让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不想他的气息被黑白无常发现的话,你们最好赶紧进来。”说时,秦让已朝里走去。
老张也叫着:“你们赶紧进屋啊。”几步赶上,老张嘿嘿笑道:“师父!师父!你再帮我开下阴阳眼吧。”
秦让白他一眼,“你还嫌上回没吓够?”
“这屋子里反正也没别的鬼,我见过那小伙子,挺干净的。大不了出了你家门,你再替我除了啊。”老头急忙说道。
秦让瞪他,“一会开一会除的,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你当我闲得慌?”
“哎,师父,师父……”老张紧跟其后。
秦让不耐烦道:“说了别叫我师父……”
“那男的是谁啊?好像看得见我,还有,我怎么到这来了?我记得我被那死道士关在了一个挺黑的地方。”林笑对方柏絮叨着。
方柏一边拉着他跟进屋,一边简单说道:“他是老张的师父,你就是他就救回来的,当然,我付了他钱。”
老张的死缠烂打起了作用,秦让给他开了阴阳法眼。由于上回被女鬼吓到,没跟林笑聊上几句,这回再看见他,老张兴奋地围着林笑转。
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林笑觉得自己既要有爱心又要有耐心。
“哎呀,小林,可是又见着你了。”
林笑乐了,“可不是。”
“小林你今年多大?”
林笑想了想,问他:“你是问做鬼的年龄还是做人的年龄?”
老张苦恼纠结,摆手道:“算了,当我没问这个。你家是哪的啊?”
“鸣县。”
“鸣县啊,好像很远。”老张冥思,下巴点的一本正经。
“呃——还行吧,六个小时的火车。”
“鸣县在哪啊?”
“……”
“鸣县在哪啊?哎,问你呢。”
“……在余林省。”
“哦!那是差不多要六个小时的火车。小林,问你个问题。”老张神情严肃。
“……你问。”林笑竭力保持着嘴边的微笑,他老人家不是一直在问吗?
“你怕不怕死?”
“……我做人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林笑很无力,拜托,他都成鬼了,这个问题都没法回答了好吧。
老张有些遗憾,拍开身后伸过来的手掌,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变成鬼的?”
林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因为死了,所以就变成了鬼。”
老张一副了然模样,“哦!原来是死了啊。”
方柏再无法容忍这场无聊之极的对话再继续发展下去,一把拉走了林笑。
“哎呀,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死了当然就成鬼了,这不是废话嘛。我是问——”迟钝的老张反应过来后,有种被耍的气急败坏,还想追问,却听到秦让在后面阴恻恻的声音。
“我看你问的才是废话呢。”
老张突然被吓,生气道:“你站在我后面干嘛,不知道老人家我经不起吓吗?”
秦让气急反笑,“是吗,没关系,多吓几回,胆子就变大了,你这阴阳眼反正能维持三个月。”
“……”老张眉毛眼睛鼻子瞬间皱成一团,哭丧了脸道:“师父……”
老张下厨房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几人一起坐下吃了晚饭。
饭间,秦让问林笑那块玉的由来,林笑只说是他奶奶从一路过的游方术士手中买来的,再具体的估计连他妈也不清楚。
由于守魂玉已毁,林笑随时都有被黑白无常带走的可能,秦让顺带悠悠地提醒他:“你如果还有什么人没见,什么话没说,赶紧!轮回道上一过孟婆桥,可就前世今生什么也不会记得。”
林笑听了,心中一紧,顿时酸涩万分,黯然不舍的眼神望着方柏。
方柏没看林笑,他眼一沉,放下筷子,冷冷地说:“秦先生,你承诺把他带回来,你所谓的承诺难道只有几天的保鲜期?还是秦先生你不喜欢收余款?”说到后面,方柏的语速刻意放慢。
秦让一愣,心里后悔得要死,郁闷!差点都忘了还有五万没给呢,早知道就先不说了。这下好了,这五万要不要呢?要了,势必很麻烦;不要,心里又痒痒。
老张见状,赶紧缓和气氛,“呵呵,吃饭!吃饭!方小子,我师父厉害着呢,肯定有办法的,对吧,师父?”老张朝秦让拼命眨着眼睛。
秦让像是没看见老张的暗示,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汤,仍装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把他带回来是一回事,把他留下来可又算是另外一件事啦。”
方柏看了看林笑,林笑也正看着他。
暗暗深吸了口气,方柏冷静地开口:“多少?”
秦眼露惊讶,他推开碗筷,脸上虽然没笑,可谁都能清楚地看到藏在他眼底的得逞笑意。
“第二次的话就是老主顾了,加上这次的余款,算你八万吧。”秦让觉得自己真的很大方。
为什么他们几个看向他的眼神都这么凌厉,秦让轻咳一声,补充道:“再给你打个折,那就六万吧。可是不能再便宜了。”秦让自认倒霉,今天真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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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让说他的房子设有结界,只要待在他这,林笑就暂时是安全的。
两人一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可也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玉就不能修好吗?”林笑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秦让摇头道:“守魂玉一旦毁坏,即使修好也无济于事了,得想别的办法。”
“还有啥办法?”老张不由得好奇。
秦让沉吟道:“办法倒是有……”
大家都看向秦让,等了半天,秦让却不说下去了,老张最先忍不住。
“然后呢?”老张的老脸满是求知的热切。
“什么然后?”秦让喝了口茶,一脸的莫名其妙。
老张气急说不出话,林笑忙说:“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说看啊。”
方柏带着审慎的目光盯着秦让。
秦让郑重说道:“其实——我还没想好。”眼神认真而又无辜。
二人一鬼都想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砸死他。
晚上,方柏没回学校。
秦让的别墅好几间空房,林笑和方柏同进一间房的时候,秦让深深看了眼,察觉到他眼中的异色,老张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他,秦让不理他,直接进了自己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