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了黄连,自然是苦的!”我含笑朝穆旭看去,他颦着的眉头让我觉得愉悦。
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拈起一边的梅干丢到嘴里,苦味渐渐淡去,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来人还不少,原来路上还可以这么热闹。
秋逸烨摇着手中的扇子,闭目养神。
旃珉把玩着我的头发,似乎我的头发是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让他那么爱不释手。
忽然,马车一颠,随后是马的嘶鸣声,茶杯滚落,穆旭眼疾手快,抢救回了茶杯。
秋逸烨睁开了眸子。
头发被扯到了,我疼得朝旃珉看去,旃珉看了看手上缠满的青丝,又看了看我,无辜的笑了。
秋逸烨掀开布帘,马夫僵硬的抬着鞭子,一动不动,似乎被定格了一般,被点了穴。
前方,唐释一身白衣,骑在黑马上,眉目流转之间,似乎周围美丽的雪景都暗淡了几分。
“烨!寻宝为何不叫上我!”唐释含笑说道。
“皇兄日理万机,自然不会为了此等小事耽误了时间!”秋逸烨含笑说道,琥珀色的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噢?我路过此地,不过是想看看烟云公子而已!”唐释的目光越过秋逸烨,朝我看来。
头皮一疼,旃珉似乎又扯到我的头发了,我回头瞪他一眼,复又朝唐释看去,淡淡说道:“你也是去囵玄山吧?”
唐释笑道:“确实!不如到了囵玄山再聚,如何?”
我忧心着我的头发,说道:“如此也好!”
唐释调转马头,鞭子一挥,黑马朝远处奔去,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秋逸烨为马夫解了穴之后,马车又缓缓上路了,在我的怒视中,旃珉终于委屈的放过了我的头发,我心疼的看着那掉了不少的发。
旃珉将那些落发一根一根的理好,放到了一只荷包之中,挂在了腰间。
穆旭掀开窗帘,一直看着窗外的雪景,脸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旃珉的举动太暧昧,不过,他似乎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脸色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秋逸烨依旧闭目养神,忽然觉得安静的他,让人觉得寒冷。
马车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在半月之后,我们到了囵玄山脚,山脚下本来很是零落的小镇忽然热闹起来,客栈似乎都注满了人,还有人满为患的趋势,来人中似乎江湖人居多,因为大多手中不是拿着刀剑就是斧头长枪,甚至鞭子长弓,反正应有尽有。
最终在秋逸烨找客栈找得要杀人来清空客栈的时候,唐释出现了。
一座庄园,对他来说似乎不贵,但是只为住几天,就买下来,还是比较奢侈了。
我们住到了唐释买下的庄园,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第四章
夜,雪已停,月色下,覆盖了雪的庄园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倚在窗边,看着院中的夜色,聆听远处传来的琴音,有着熟悉的旋律,那是子爻最喜爱的曲子,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曲子,而我也常常在月圆之时以箫伴奏,是最熟悉不过的,奈何,弹奏之人弹出的曲子少了子爻特有的味道,没有了子爻的忧伤,还是子爻吗?或许现在的子爻已经不再忧伤了。
犹豫过后,我还是寻着琴音走了出去,月下,唐释身披白色狐裘,雪白柔软的皮毛围住了他的颈部,垂至地上,乌黑的发丝随意的散着,在夜色下显得清冷而妖媚,俊美的脸上是寒冰一样的冷漠。
“这么晚了还弹琴,扰人清梦可不好!”我走进亭子,坐在石凳上,倒上温着的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唐释睁开眼睛,脸上的淡漠散去了,他收了手指,琴音消失了。
“还好!你没有让我弹上一夜的曲子!”唐释也拈起了酒杯,唇边溢出的声音清冷柔和。
“若要寻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笑了。
“为你,值得!”唐释站了起来,细长的眼中满盛温情,俯身抬手托起我的下巴。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的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温润柔软,并不若他本人那般冰冷。
我推开他,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唐释笑了,片刻之后,乌黑的眸中敛去了温情,多了些严肃,“烟云,囵玄山寻宝,你可否不去?”
我喝玩了杯中的酒水,说道:“我已答应了秋逸烨!”
“是吗?陪上性命也要去吗?”唐释的眸中带了凝重的色彩。
“是啊!”我笑了,起身走出了亭子,“夜深露重,你也早些休息吧!”
身后,又传来了琴音,没有开头,没有结尾,似乎有了忧伤……
屋中的烛光依旧在闪动,旃珉躺在我的床上,闭着眼眸,似乎睡着了。
我走上前,坐在床边,抬手拿起一缕他的发丝,柔和得如丝绦一般,难怪他玩我的头发也可以玩得爱不释手,我的头发并不比他的差。
我放开他的头发,抬手解开他的衣服,正解到腰间的时候,旃珉抓住了我的手,睁开了眼睛。
“睡醒了?”我含笑看着他,他的眸中有着浓郁的戾气以及怒意,我却并不害怕。
“刚刚去哪了?”旃珉似乎在质问。
“你是明知故问吧?”我挣开他的手,走到了窗边。
“以后不许你去找他!”旃珉坐了起来,被我解开的领口敞着,可以看到大片胸口。
我笑了,摇头不语。
旃珉走到我身边,从背后紧紧的拥着我,“你是我的!”
我转身,认真的说:“旃珉,我只属于我自己!”
旃珉抬手抚上我的唇,开始的温柔变得粗暴,似乎要擦掉什么一般,随后吻住了我,带着怒意的侵略。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愤怒和惶恐的神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没有安全感,还是占有欲太强,我并不以为自己可以给人安全感,尤其是感情。
旃珉抬手覆在我的眼睛上,轻咬我的耳垂,低语道:“烟云,你只能是我的!”
他收回了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滑进了我的衣服之中,他的手温温的,粗碰到我的肌肤时颤抖了一下,我笑了,我的体温一直都很冰冷,本体只是一块玉而已。
“吱呀!”门开了,穆旭看着衣襟半退的我和旃珉时,脸上转过了震惊,了然,脸上泛起了红晕,湛蓝的眸中带着怒意。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托盘中是一碗银耳莲子羹。
我挣开了旃珉的怀抱,拢了衣襟,端起银耳莲子羹,说道:“旭,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穆旭沙哑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我看你屋中的灯还亮着,就给你端了一份宵夜!”
我执起穆旭的手,走出了屋子,没有回头看旃珉。
我飞到了院子的树上,稳稳的坐着,朝树下的穆旭说道:“旭,你去休息吧!”
穆旭仰头看了我许久,转身离开了。
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银耳莲子羹,看着烛光闪烁的屋子,旃珉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我笑了。
我不该属于他的,我只能属于我自己,这是不能迷失的……
第五章
囵玄山很高,让人觉得氧气稀薄,山上除了白色,依旧是白色,雪白得让人觉得寂寥而庄严。
雪依旧洋洋洒洒,我拢了拢皮裘,是秋逸烨送来的,紫色的皮裘上勾勒出金色的云纹,很符合他的风格,可惜,对我来说不过是装饰而已,我并不会觉得冷,只是不想显得特别而已。
我看着众人凝重的表情,走上前去,只见悬崖深不见底,中央似乎还浮有云层。
而身后依旧是络绎不绝的寻宝之人,我笑了笑,拿起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的一头,朝悬崖走去,轻轻的落了下去,仰头,只见众人的担忧,以及旃珉伸出的手,奈何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风在耳边呼啸,石壁上虽冻结了冰块,但还是在半中央寻到了那块突出的石壁,站在石壁上,拿出了地图,确定之后,拉了拉绳索,直到另一端的拉动传到我这里,我又拉动一下,将绳索绑在了一边的巨石上。
第一个下来的是旃珉,看到我时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几日的怒气似乎已经消散了,“你就这么下来,吓到我了,你知不知道!”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以后别再吓我,不管你属于我,还是属于你自己,都别再用这样的方式吓我!”
我笑了,收回手,轻轻的拥住他,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轻功?”
旃珉不语,只是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
第二个下来的是穆旭,随后是秋逸烨,唐释久久不下来,我飞身到悬崖之上,只见雪地上倒了许多人,殷红的血洒满了雪地,唐释白色的狐裘上溅了几滴,仿若雪中的红梅。
我看着唐释对面的众人,笑道:“众位若是想去寻宝,就用自己的实力,何必抢我们这条小小的绳索。”
众人愤怒的看着我,我走到唐释面前,拿过他手中的软剑,挥在绳索上,绳索断了,朝悬崖下落去,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朝他们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若有本事,就自己下去!”
拉起唐释的手,跳下的悬崖,唐释一点也不惊恐,只是抬手搭在我的肩上,稳住了重心,我揽住了他的腰。
风吹乱了我们的发,以及他颈上的长长狐皮围巾,看着他那仿若子爻的面容,心有片刻的迷失。
不多时候,便飘落在那块突出的石壁之上。
旃珉看着相拥的我们,红色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秋逸烨摇着扇子,说道:“皇兄和烟云刚刚飘落的模样,真是羡煞了小弟,早知如此,小弟应该不顾皇兄的推让,最后一个下来!”
我走近秋逸烨,抬手敲在他头上,说道:“大冬天的你摇把扇子,不觉得冷吗?”
秋逸烨依旧摇着扇子,说道:“烟云,这样才显得我风流倜傥啊!”
我不理他,朝一边的石壁摸去,说道:“这里有个孔,应该需要钥匙!”
秋逸烨走上前来看了看,解下腰间的半月形玉佩,在凹槽上比了比,随后压了下去。
“轰隆……”石壁出现一道空隙,山似乎也随之摇动了起来。
秋逸烨推了推,没有推开,额头上冒起了汗珠。
我走上前去,灵力聚于手上,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里面是一条幽深的甬道,石壁上的的烛台都亮了起来。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机关,或者暗器,只是能看到无数的灵体在空中漂浮,奈何他们几人都看不到,只有我看到那些迷失了的灵魂,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眼神空洞。
甬道深处,出现一间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的莲台上放着一只金色的盒子,似乎岁月也无法让它蒙尘一般,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莲台下方是森森的白骨,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累积了多少人,那些森森白骨从甬道口堆到了莲台边,仿若一圈保护着莲台的白骨小山,又犹如无法接触莲台而绝望的白骨。
莲台上方,忽然多了一个孩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粉嘟嘟的小脸上泛着笑容,似乎看到了久违的玩具一般。
他挥动着藕节般的小手,说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若你赢了!我便将盒子给你,若你输了,你就永远留下来陪我!”声音稚嫩悦耳,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灵魂,说道:“就和他们一样!永远陪着我!”然后笑了起来,“噢!我都忘了,你是不可能看见他们的!好可惜!”
我看着一边的四人,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第六章
森森白骨,迷失的灵魂,以及失了神智的众人,我无奈的笑了,鬼怪都喜欢用这招,人的心魔最是可怕,往往让自己迷失的只是自己的心魔而已。
我走近那个孩童,抓住他藕节般的手臂,说道:“在我面前玩把戏,你还嫩了些!”
孩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说道:“我没有做坏事,我只是和他们玩游戏而已!”楚楚可怜。
我抬手点在他额头,留下一抹青色的印记,如水的波纹一般,说道:“如果你不放开他们,我便将你的灵气打散,让那群迷失的灵魂将你淹没,如何!”
孩童眼中的慌乱消失了,轻轻的笑道:“何必如此,我并没害他们,只是让他们面对心中最诚实的想法而已,你不想知道吗?你也是想知道的吧?”孩童脸上是纯真的笑容。
我朝他们看去……
穆旭最为单纯吧!湛蓝色的眸中带着挣扎和忧伤,不似以往的纯洁,他对着莲台怒吼:“纤……若我要离开你,恢复高贵的冉姓,只有让你爱上我,可是我错了,你没有爱上我,而我却爱上了你,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在我面前可以和任何人相拥相吻,我要回到帝王之家,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杀了你,唯有舍去爱,帝王之家不需要爱,可是,我杀不了你,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但是你为什么那么狠心……那么狠心……”
穆旭似乎看到了让他绝望的东西,狠狠的抬起手,却落不下去,最后无力的垂下了手,昏了过去。
我怜惜的看着他,他为何这么傻。
唐释的脸上是满满的挣扎,俊逸的脸上带着忧伤,却不说话,只是眼神徘徊在两点之间,似乎无法取舍一般。
秋逸烨狰狞的挥着手,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肃杀之气,似乎他面前是阻碍他的人一般,被他一个个砍到,最后是张狂的笑,那样的秋逸烨我从未见过……
旃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中有着悲伤和浓郁的戾气,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美丽而阴森,他轻轻的抬手抚着前方,似乎在抚摸谁的面容,“烟云,我讨厌白色,亦如讨厌你!因为你太适合白色,所以我要毁了你。”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窒,原来这是他要对我说的话吗?
“你说我眼中只有死亡,那我便带着你下地狱……”随后是张狂的笑容,轻轻的旋转了几圈,红色的衣袍翻飞。
他忽然停了下来,红色的眸子带了向往,“可是我喜欢你的歌声,在醉生梦死,第一次听到你的歌声,但歌声却不是为我而唱。”
“我痛恨别人多看我一眼,或是碰我一下,所以我会杀了他们,你的声音让我不忍杀你,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讨酒喝的人,第一个敢那样送我礼物的人……”
他的眸中忽然多了柔和,“你送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喜欢,你收了我的锁,从此你便只能是我的……”
他忽然抬手,似乎掐住了什么,脸上狰狞的表情“我不喜欢别人看你,碰你,犹如不喜欢别人看我,碰我一样,所以我只能将你锁住,你只能是我的……你说你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而我只觉得疼……只有锁住你……我才不会痛……”
我看到了旃珉眼角的泪,心中满是酸痛,我走近他,拉起他死死掐住什么东西的双手,他的眼睛又变的迷茫,红色的眸中是满满的忧伤。
他的爱竟是这么疯狂,我竟也会为他心酸心疼吗?我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牵着他的手走到那个孩童面前,说道:“不如我也和你玩游戏吧?”
孩童眸中闪过一丝狡捷,说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我赢了,你便放了他们,若我输了,我也陪着你便是了!”我含笑说道。
孩童嘟了嘴,说道:“若你赢了,我便将金盒给你!而且把自己送你!”
“我可不敢收下你!”我拥住迷糊的旃珉,“开始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