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水气袅袅,偌大的木桶中坐着一个全裸的男子,黑蒙蒙的眼珠,鲜红的嘴唇,乌黑的发丝飘浮在水面--他早知道这个弟弟异常的漂亮,但没想到竟然漂亮得至此地步!
少年上下瞥他,随手揽起头发绕了个髻固定在后脑勺:「信不信老子会算命?」不等他回答,「老子名义上的大哥,你最近印堂发黑、头冒乌烟,恐遭大劫!」
殷商回过神,冷笑:「哦?」
「不信?」少年微微一笑,突然拉开喉咙:「救命啊,来人哪,非礼啊~~」
门外的福伯双腿又打颤了。
「大、大少爷,您、您可不能对不起老爷夫人哪~~」
不须一刻,整座殷家大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流传:大少爷非礼三公子!三公子如何抗拒如何嘶叫如何可怜如何悲愤交集
福伯很奇怪为啥大少爷满脸黑线落荒而逃,更奇怪三公子居然好端端的泡在木盆子里涮脚趾。
「福伯啊!」少年攥着额前的发稍,「头发太长啦,落到睫毛上眼睛会痛,你说老子我剪他奶奶的头发呢?还是修一修眼睫毛?」
福伯心一抖,扑上去:「修睫毛吧!小时候您的睫毛就是我修的,瞅瞅现在多长多翘哪!」
第二章
「我是老爷的爱妾的奶奶的侄子的三姑婆的六姨妈的结拜妹妹的隔壁邻居的儿子?」
「是啊!」福伯一边帮殷情擦头发,一边讲给他听,「当年丽夫人是老爷最最宠爱的妾,就是十几年来没个一男半女。老爷怕自己走了以后丽夫人没人伺候,所以就替丽夫人过继了个养子。当然,就是三公子您啦!」
「可是没料到丽夫人去的比老爷还早!红颜薄命啊!」福伯心酸酸,「丽夫人去世后,老爷对您还算不错的。不过等老爷去世后呜」
「莫讲了!我明白!不是你家老爷的原配夫人跟我秋后算帐就是她养的那三个娃故意找我麻烦!」
「其实,」福伯要讲一句公道话,「大少爷还是很照顾您的。就是二少爷和四小姐--」
「屁--照顾个屁!」少年跳上桌子,指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吼:「这也算照顾?好歹殷情也姓殷,就算是继子不能住大宅,也不能让他睡茅草房啊!我看他殷家根本就没人把殷情当成人!」
「三公子,三公子!」福伯绷紧了老迈虚弱的神经,「您别激动,您是忘了过去的事儿啦!老仆一件件说给你听!」
可怜的老仆人!
少年忽然有点内疚,如果他知道占据这具完美躯壳的根本不是他的三公子,而是另一个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福伯会不会当场在他面前吐血三升?
没错。现存在殷情体内的,是完完全全、如假包换的古剑的灵魂!
看来过去人家骂坏蛋「不得好死要遭天打雷劈」也不是成数嘛!
至少古剑觉得,天打雷劈救了他一命!唉!也不晓得真正的殷情情况怎么样了,是死是活?如果活着讲不定会很倒霉!
「三公子啊,您慢慢听我讲呀!」福伯喝了口水,「想当年老爷去了以后,原配夫人那就跟家里人讲--殷情是老爷为了给丽夫人养老送终才过继到咱殷家的。现在丽夫人走了,老爷也没了,你留在殷家也没啥用了,还是认祖归宗去吧!」
「他奶奶滴过了河就拆桥!」古剑攥了把碍事的头发,「明明是要独占家产!」
福伯不敢说老夫人的坏话:「那时候大少爷就讲话了。他说三公子您还小,只有十一、二岁,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丽夫人的奶奶的侄子的三姑婆的六姨妈的结拜妹妹的隔壁邻居,还是先住在殷家,等找着了再讲。」
「结果这一找就是三、四年,终于给夫人找着了。」福伯叹口气,「可你原来的家人早就落魄得不成样子啦,结果大少爷又讲,怎么说三公子都是殷家养大的,何必送回去受罪?反正殷府多的是钱,多养十个三公子都不碍事。」
「夫人当然不高兴啦,说大少爷鬼迷心窍了帮你讲话硬是要赶你走,结果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当当当当呛!您支起一条板凳,挂起一块三尺啊白绫哪~~当当当当呛!说时迟,那时快,大少爷一剑割断白绫,当当当当呛!三公子您身体轻轻一晃就那么--」
古剑接口:「当当当当呛~~」
「摔倒在大少爷的怀里!」福伯惊喜交集,「咦!三公子您也会这段戏?」
古剑干笑:你还知道自己在唱戏啊!?就差没个京胡给他配戏啦!
「好了福伯,老子累啦!」
福伯有点败兴,走了几步,回来,张开嘴,又没吐出半个音。
「你奶奶滴卷儿,有话就讲呗!」
「三公子,老仆虽然是老了,不过也知道一些事情,您和二少爷」
古剑一个激灵:「我和殷瑞怎啦?」
「您不记得也好。只是二少爷他不是个好人,您自己小心点!」
不是好人的二少爷?
古剑扭进被窝,想起白天见到殷瑞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左飘右荡,就是不敢看自己。想想是他奶奶滴有点邪!只是他折腾了一整天,实在有点心力交瘁,闭上眼睛就开始打呼。梦里也不安定,他很不愉快的梦见了越王赵京华!那个漂亮迷人,看到自己就眼睛发亮,上下其手恨不得吃了他的家伙!
他的笑容让他紧张得嘴巴吐不出气,身体又沉又重,好像还有双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
「唔--」不行了,真的没法呼吸,下体忽地一凉,古剑的大腿碰到了根炽热的东西,这才让他彻底的惊醒--「殷瑞--」
两手被殷瑞压在床头,古剑又惊又怒想哭想笑:这世道,到处都有色狼啊!
「你想逃?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湿热的唇舌滑过古剑敞开的胸口,殷瑞色急的把手探到他的裤子里--
「喂,」古剑提醒他,「你这是乱伦!」想想赵京华比他斯文一千倍!顶多对他十八摸
「哈!」殷瑞卖力的撕扯他的里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雷劈了回就趁机装失忆想摆脱我,我才没那么笨!以前你死都不肯让我碰你,今天我一定要--」坚硬的器物顶在古剑的大腿上,古剑暗地里骂了几声「臭娘养的小崽子」!
「老子再提醒你!」毕竟是寄人篱下,古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现在把你那玩意儿从老子身上挪开,老子既往不咎!」
「哈!」殷瑞大笑,「等我你让欲仙欲死了你哭着求我满足你还来不及!」
古剑还真没想到,殷瑞竟然对殷情心怀不轨!说不准殷情之所以逃家,就是为了躲开殷瑞!
殷瑞迫不及待,腾出一只手去掰古剑的臀瓣,古剑猛的一脚踹了上去,抓起身边的腰带前后左右一晃悠就缠住殷瑞的手腕--「你,你--」
「你奶奶的卷儿!」古剑抄起腰带用力一拉一扯,殷瑞一头栽倒,三下两下手脚就被缠住,立刻变成一只鲜活的人肉粽子。
「殷情,你好大的胆子!」殷瑞慌了,「放开我--」
「哦哟!」古剑冷笑,拍拍他的脸,顺手扭了一把,「你奶奶的卷儿!刚才老子怎么提醒你来着?」
「你--你想干嘛?」殷瑞怎么看古剑的眼神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干嘛?」古剑连踢带扯把大粽子滚到门外。「这颗歪脖子大树长得真漂亮!」
「树」殷瑞还没回过神,双脚一直,人已经被吊在了树枝上。「殷、殷情--你敢这样对我?你忘了我为你做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我大哥赶出殷家了,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你奶奶的卷儿!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以为我古我殷情好欺负是吧?」
古剑折下几条细长的柳枝扎在一起,劈哩啪啦凌空抽了几下。
殷瑞瞪大眼睛,明白了:殷情要用柳鞭抽他!
「你、你敢--」那个温顺软弱的人哪里去了?那个能够让他为所欲为好骗又好玩弄的殷情哪里去了?眼前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貌俊俏,可、可是--
「老子我什么不敢?」古剑变本加厉,阴笑两声,「对啦,鞭子要浸了水才够劲!」可惜身边没水,「算了,我们都将就一下!」
「殷、殷情--唔哇--你,你真的抽我--」
「你也晓得我失忆了。」古剑耸耸肩,柳条鞭抽得哗哗乱响,「所以你奶奶滴卷儿我想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
「我要告诉大哥--」殷瑞屁股开花,痛极。「你休想再留在殷家一天!啊哟我的妈呀~~」他开始后悔当初不该把殷情弄到离大宅这么偏僻的地方,现在可好,求救无门!
「还敢嘴硬!」古剑一鞭子抽在他的背脊骨,嘶拉一声,卷下一大片衣服。
「救命啊~~来人哪~~殷情要杀人啦~~」
「叫,你尽管叫!把大伙都叫来瞅瞅殷府二少爷被老子鞭笞的丑样!」古剑绕到他前面,不怀好意的瞪着他的下体。
「你--你不要太过分--」殷瑞跟着他的眼光看到了自己的命根子,冷汗直冒!
「嘿嘿!」古剑瞄他,「你非礼老子,还不是仗着这根玩意儿?」
「我,我不敢了!」殷瑞冷汗淋漓,「三弟,好三弟,你就饶了二哥我一回,我下回再也不敢啦!你千万别冲动--」
「真没出息!」古剑啐了他一口,翻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子。
殷瑞肠子都青了:「不、不要,不要啊~~三弟、好三弟,大、大不了二哥我让你捅回去--」
「滚你奶奶滴卷儿!」古剑踹他一脚,笑骂,「老子最讨厌倒贴上门的男人!」
古剑只是轻轻割破了捆绑殷瑞的腰带,「小子,有没有玩过荡秋千?」
「啊!?」
「没玩过?老子教你!」古剑猛地两腿腾空轮踢,嘴里大叫:「无影腿--」
「!¥%%##@#~~」
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三公子,昨晚上你有没有听见鬼叫?」
「鬼叫?」
「是啊!下人们讲就是从您这边传出来的。您昨晚上没遇见啥妖怪吧?」
「福伯,那不是鬼叫。」
「啊?那是--」
「那是条偷食的野狗被老子逮个正着,教训了一顿。放心,他再敢狂吠瞅老子不阉了他!」
秋日明媚。古剑在福伯的伺候下用了早饭,正在寻思怎么支走福伯自己好开溜,突然听到外边一阵轰轰的鼓鸣声,心里一个激动:敲锣打鼓?有戏看?
古剑喜欢看戏,尤其是武戏。咿咿呀呀的吟唱他听了会睡着,但是武生们你来我往的打斗是他自小就迷上的玩意儿!就算是自己学了一身本事,但身在人群中,为几个出众的交手大声喝采那是他做贼--不,大盗的乐趣!
「开工了!」福伯唠叨,「今年园子里的小麦收成不错,葡萄也结得甜,是个好年头啊!」
古剑张大嘴:「不是开戏?」
「开戏?每月十五才有戏看呢!」福伯笑了笑,一脸的向往,「嘿,那小潋儿的戏文唱得真没话说--苏三,离了洪洞县--」
古剑面色不善。
福伯自己捂了嘴,嘻嘻笑:「您从不喜欢看戏,要不我下回给您留个位儿?」
挥挥手,扯了衣襬古剑往外跑:「殷府是做什么生意的?早上开工像打雷?」
福伯一脸惊痛:「三公子,您连这些也忘啦?」
「」
「殷府可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酒坊啊!皇宫的御酒,都是咱家出的!」
福伯的脸骄傲得像朵绽开的野菊花。
浓郁丰盛的酒香已经越过高墙顺着风四处飘荡。
「酒--」古剑伸出去的腿立马缩了回来。
「三公子,咱去酒坊蹓跶蹓跶吧?」福伯乐呵呵的在前面引路,「您从前最爱喝坊里酿的千日醉,一喝就是一整坛!老仆我再帮您讨两壶去?三公子!?」
古剑一屁股坐在长廊上的石椅上。面孔鲜红,娇嫩得仿佛刚出炉的回锅肉!
「三公子!?」福伯慌了,「您不舒服?这可怎么好?我去叫大夫--」
「福伯,不是--」古剑晕晕眩眩,大骂,「奶奶滴卷儿你也不早说!快点扶我回屋--」
福伯刚架着他的胳膊往回走,莺莺燕燕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哟哟哟哟哟!这不是我那三哥嘛!」小凤拖着色彩艳丽的百折长裙婷婷袅袅的挡在前面,尖刻的目光上下扫量了一番古剑,眼底露出惊讶,继而不顾形象的放声尖叫:「殷情!是不是昨晚上你又偷喝咱家的『千日醉』了?竟然醉成这副模样!福伯--」
「小姐冤枉!三公子昨晚滴酒未沾!」
「滴酒未沾就烂得像锅红烧肉要是喝了酒那还得了?」小凤纠着古剑的衣衫,「走,去见大哥!让大哥评评理!」
古剑被人骂成红烧肉已经恼羞成怒,身体又被小凤扯得东倒西歪,正要发作,谁知头重脚轻,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咦呀!」小凤慌忙松了手,一跳几米远,「不是我害的!」嗤溜一声没了踪影。
福伯胆颤心惊,眼泪乱淌:「三公子,三公子你是怎么啦?」
「酒」古剑双眼紧闭,带着哭音怨恨的喃喃,「为为什么是酒?」
古剑自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偷不怕抢不怕,就怕一样东西:酒!
三岁那年父亲好玩着给他沾了些酒在筷子上,结果他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五岁那年他出于好奇偷偷抿了口家里还没酿好的甜酒,结果一个扑愣倒在地上睡足了五天五夜。
十五岁那年他流落草莽,兄弟间歃血为盟,他已经知道自己碰不得酒,又不得不喝,结果--他这辈子再也没在兄弟面前抬过头挺过胸!
酒--是古剑的心头痛,更是他的心头恨!
「殷情怎么了?」殷商正要去监工,远远的走来,轻轻推开抱着一具身体痛哭的福伯,同样是又惊又奇的笑问:「他也会喝醉!?」
「大公子!」福伯急了,「没有,这次三公子绝对没有偷喝过家里的酒!一滴都没碰!要是碰了老仆我遭天打雷劈!」
殷商好笑的抱起古剑,「几瓶酒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发毒誓?」可瞧他模样的确是酒醉未醒啊!
「我也奇怪呢!」福伯跟在身后,「三公子一进长廊,闻到酒味,就软成红烧肉啦!」
殷商心中咯登一下:「哦?」他这个漂亮弟弟,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但偏偏是个酒林高手!放眼方圆数百里,还没有哪个不要命的酒鬼敢称自己的酒量比得上殷府三公子的!要不这几年殷情还不早被外边的白眼狼抢走了?
殷商不信邪!他倒要试试眼前的三公子究竟是喝醉还是被酒气熏醉的!
「福伯,去窑里取瓶『千日醉』!」
「千--千日醉!?」不会喝酒的人若是闻闻千日醉,都会熏熏然颇有醉意的烈酒!殷家的家传之宝!福伯每回都是塞足了好处给看酒的人才能讨到一两瓶给殷情解馋的。这会儿他眼珠子直转也不明白大少爷心里想的是啥。只好唯唯诺诺的按命行事。
殷家是酿酒的,会酿酒也必会解酒!
古剑灌了些解酒汤,总算是昏昏沉沉的醒了,只是手脚无力,张眼一看:「殷商?」
「来!」殷商温柔的取过一个小碗,「再喝些醒酒汤。」
古剑心头一酸,殷家三兄妹,还是有个好种的!
有气没力的凑过嘴,先是看到碗中汤水清冷寒冽,然后就是冲鼻的酒味,来不及捂住鼻子:「你--奶奶滴」扑通一声又摔了个七仰八叉!
「大、大公子--」福伯又在抹眼泪了,「您这是干嘛呀?『千日醉』酒性逼人--」
「真的闻一闻就能醉?」殷商更惊讶了,心底还有些内疚,更多的是疑惑:连嗜酒的性子都变了,这还是殷情吗?
殷商开始觉得事情比较复杂,复杂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想起上回自己想验证一下心底的疑惑结果被殷情搞得差点身败名裂,这回可不是天赐的良机?
刚刚伸出手,看到福伯正在身边。于是下令:「福伯,把他的裤子脱了!」
「啥!?」
「我叫你脱他的裤子!」殷商一脸严谨的重复。
「大公子呀~~」福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三公子你好可怜啊!大公子你不能这样做啊~~哇~~」
殷商好气好笑,申斥道:「叫你脱他裤子又没叫你脱他亵裤!」
福伯哭声顿止:「啊?」
「小时他为了救我从树上摔了下来。」殷商皱皱眉,「屁股下面有道疤。」
福伯这才爬起来,也有点明白大公子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