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古剑和酒 上（出书版）by 猫合

古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老子不是囚犯！」
殷商的表情有点受伤：「小时候你最喜欢和我睡一起的。要不今晚我们旧梦重温？」
古剑身子一抖，嗖的往后一跳：「你、你－－」
「怎么啦？」殷商奸诈的笑脸在古剑眼中慢慢变形：尖尖的嘴巴，毛绒绒的脸，黑不溜丢的滚圆眼珠子－－狐狸？
「狐狸呀～～」
「唉！已经很少有人说我像狐狸了！」殷商抹了抹脸，又是一张严谨的面孔。「干嘛？真的担心我吃了你么？」
古剑算是明白自己惹上了难缠的主儿，眼前的男人外表看似威严持重，其实是只老奸巨滑的狐狸转世！难怪，殷家能在朝廷中立稳脚足，肯定有非比寻常的当家人支撑！
「我说大当家的！」古剑换了副嘴脸，「你真打算和老子睡一张床？」开啥玩笑，搞不好他就是第二个殷瑞，兄弟两人全是好色无耻之徒！
殷商逼近古剑，几乎鼻尖对鼻尖：「当、然－－轮流。逢单你睡床，逢双我睡床。」转过身忍着笑，「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么？」
古剑眼珠子朝天翻：「我说了，你相信？」
「你不说，会很惨。」
古剑极快的衡量了番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说，殷商不会放过他。说了，自己可能被当成疯子或者被殷商打作礼包送给赵京华！想想他现在的相貌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比之过去漂亮得多了，赵京华一定不会轻易放了他！可怜他一代天骄江洋大盗，竟然被困皇宫，沦为越王的男宠－－「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我绝对不要－－啊啊啊啊啊－－」古剑抱头尖叫。
「殷情？」殷商退后一步，「你叫什么？」
「我不要失去自由，我不要当男宠，我不要－－」古剑的嚎叫嘎然而止。扑到殷商的身上攥着他的衣领，「大当家的，如果我不是殷情，你还帮我不？」
「如果你不是殷情，我为什么要帮你？」
「如果我是个无辜的朝廷钦犯，你会不会帮我？」
「朝廷钦犯有无辜的吗？」
「那」虽然他溜进宫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可活儿还没干成就被赵京华捉住了。当然是他奶奶滴无辜的！「你回答老子就行了问那么多找死啊！」
殷商若有所思：「朝廷钦犯？最近没听说京城有潜逃的犯人哪！就算有，跟你又没关系。你离家出走不过三、四天，难道就犯下了滔天大罪？」
「你－－」古剑心里怨极，「你白痴！」
殷商被骂也不生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告诉我，你不仅不是殷情，而且还是个在逃的朝廷钦犯！」
古剑一跺脚：「糟了！你怎么就突然明白了呢！」
殷商就那么勾勾的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了一个让古剑为难的问题：「你是谁？」
张口结舌。
灵机一闪，先试探一下口风。
「大当家的也在江湖上混过吧？」
「岂止。」殷商微笑，「我人在江湖二十载。」
「大当家的熟悉江湖上的朋友不？」
「黑白两道都有殷某的朋友。」
小子吹起牛来不脸红！古剑不信。
「大当家的跟朝廷关系奶奶滴怎样？」
「殷家御酒，皇上都赐过金匾。」
「老子是问你和赵京华关系怎样！」
「越王殿下？」殷商眉头一紧，淡淡的道，「从无来往。」
古剑眉花眼笑，一时间春色无边。殷商竟看得呆了。
「从没见你这样笑过啊哟－－」
刚裹好伤的手又多了一道血痕。殷商唯有苦笑：「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你还没说你是谁？」
古剑大摇大摆的坐在红木圆桌上，摇晃着两条细细长长的腿：「老子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老子是谁了！」纤细白嫩的手指儿往东墙上一指。「那是啥玩意儿？」
殷商瞥了两眼：「墙。」
「咳！」古剑呛了口气儿，「奶奶滴卷，老子是问你墙上挂着是啥！」
「画。明朝周臣文的画。」
古剑简直要吐血：「老子是问你画旁边挂的是啥！」
「画旁边嗯，那是一把剑。」殷商极快的溜了眼古剑。眼底疑云密布。
「明白了没？」
「难道你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声名远扬的－－不入流、下三滥、眼比手高入绿林八年竟然从来没得过一次手的笨贼古剑！？」
第四章
古剑以自知很没气度、没风度、没形象的恶狗扑食，成功的扑倒了殷商。
轰隆隆！
两个人一上一下姿势非常标准的摔倒在地。
「你说啥？」古剑咬牙切齿。「你再讲一遍！」
殷商仿若没有感觉到刀子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好整以暇的反问：「听说古剑那笨贼第一次单飞的活儿是去偷盗武林南宫世家的传家之宝血菩提。结果－－」
「我偷到了！」
「没错。听说，纯粹是听说：古剑很厉害的逃开了南宫世家的追捕，藏在树上，但最后却打不过一只大马猴，活生生的把武林中七十年才结一次果能解百毒的至宝血菩提喂了一只猴子！？」
古剑拉直了喉咙喊：「要不是怕被人发现，我怎么会打不过一只猴子！？」
殷商闷笑：「古剑偷不到血菩提，于是又去江南的慕容世家偷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武林绝技。」
「我偷到了偷到了偷到了！」古剑的小脸儿比喝醉酒时还红，好比炖了三趟的回锅肉。
「是呀！」殷商这次咧开嘴笑，「他为了躲避慕容家的追捕一头跳进湖里，可、可是他－－居然不会游泳～～结果－－」
「闭嘴！」古剑掐住殷商的喉咙，「结果不就是慕容家的人把我救上来抢走了秘笈！一张臭羊皮卷，老子才不在乎！」
殷商忍笑忍得很辛苦。
「估计他当时心理极度不平衡，一发狠，竟然扬言要偷一把与他名字相当的宝剑作兵器！不要命的跑到武当派偷人家祖师爷的真武剑！」殷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不许笑！再笑我掐死你！」古剑凶归凶，但是已经被殷商嘲弄得手脚发软，心里怨愤至极！
「经典啊！」殷商腾出手拍拍古剑的脑袋，「为何你的运气总是那么背？过五关斩六将，破了武当七星剑阵、闯过了武当掌门的太极剑，结果－－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商怒发冲冠，心底气得已经分不是清是怒是恨是怨是羞。拎着殷商的衣襟大吼：「你老子我叫你闭嘴！再敢笑老子割了你的舌头爆炒香葱！」
殷商挑挑眉，伸手从上往下抹了抹脸，笑脸立刻换成扑克脸。
「你真的是古剑？」
「老子不是难道你是？」
殷商嘴角轻蔑的上扬：「真武剑怎么失手的？」
古剑一口热血噎在喉咙口，欲吐不能：他怎能亲口说出自己这辈子最糗的事！？
「你不知道？你不是古剑！」殷商咄咄逼人。
「－－说就说！」古剑被殷商气得失控，「不就是我下山的时候得意忘形，轻功使得比鸟还快，结果、结果－－」
「嗯哼？」
「一颗鸟屎落在我脸上」古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一怒之下拔剑追杀那只不要命的麻雀，谁知道武当派那些杂毛居然没好好看待张祖师爷留下的真武剑－－破剑是生锈的！老子死命的拔也拔不出一不小心，剑就失手飞了出去，正好送到武当掌门的手上！」
古剑遥想当年武当掌门捧着失而得还的真武剑，还没等自己回过神就一声哟喝关上武当山门，掖着宝剑飞似的溜进武当观再也不肯出来他就郁闷呕血啊！
「你满意了没？」古剑直想一头撞死。身为大盗，几番行动皆惨遭命运的捉弄不堪至极。还要被眼前这个恶毒的男人逼着说出自己的糗事。古剑越想越恨，越想越气－－「殷商，我要杀了你！」
殷商估计自己再闷笑会引发内伤，伸手一格，轻轻松松的推开殷情，反手将他推回座椅。依然风度翩翩威严又气派的晃荡他那把折扇。
「听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半年前的京城。」要查就查到底！殷商原本一点都不相信他的鬼话。可这般模样的殷情－－的确不是殷情啊！殷情不可能恶狠狠的威胁自己要杀了他，也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的「精彩经历」。何况他的身手他的口音还有他莫名其妙的出逃又被雷击－－殷商不得不逼着自己相信一回眼前荒唐人的荒唐事。
「老子是在京城。大当家的消息真灵通。」古剑自知武功与殷商差得太远，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带着口吻也客气了好多。
「普通的富贵人家古剑是不屑去造访的。」殷商眉间一蹙，联想到他先前讲过的话，一击掌，「你去了皇宫！？」
「－－是。」古剑更是心惊。他怎么猜得出？
殷商的折扇啪啪地轻响不断，叹道：「不必讲了。肯定又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古剑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绿。色彩缤纷，层次分明，鲜艳极了。
「你奶奶滴卷！」古剑这回语带哭音，「谁知道赵京华那混蛋装傻，缠着老子不放！」
殷商装作不耻下问的样儿：「越王殿下捉到了你打入天牢？」
「我呸！」古剑破口大骂，「那小子有啥本事逮住老子？还不是仗着他人多势众。老子被关在凤阳宫一待就是大半年啊～～」
殷商静默不语：他的确听闻过赵京华喜好男色，近半年来常常守着他那凤阳宫寸步不离。原本还在疑惑他怎么弃天下大权不顾，难道竟是为了古剑？瞅了半晌古剑，突然开口：「夜雨江湖梦虽寒。」
古剑想都不想：「别与红尘寄苍穹。」脖子一直，咦了声，「你怎么知道这句诗？」
夜雨江湖梦虽寒，别与红尘寄苍穹。
古剑在赵京华的凤阳宫住了大半年，出入各房少不了望见这副挂在书房门口的对联。可是，殷商怎么知道？古剑被蜜蜂蛰了一记！跳了起来：「你认识赵京华！你骗我！」
「不骗你怎么套得出你的话？」殷情终日大门不出小门不入，绝无可能知道这句诗！那么，他真的是古剑？殷商来回走了两步，看看他，又低下头再走两步。反反复覆走了数十遍：「殷情呢？」他双目炯炯，「我三弟在哪儿？」
古剑知道殷商这一问算是相信了自己，搔搔头：「我和他一起被雷劈中。如果他没死，你最好去找沈圣刀那贼厮！」突然间一拍手，「你不是认得赵京华吗？沈圣刀肯定带着他去见赵京华了！你去找他们铁定没错！」
殷商冷冷的望着他：「我暂且相信你的话。」眼珠一闪，「越王殿下喜欢你？所以派沈圣刀捉你回京。糟了！」折扇猝然收起，啪的一声脆响。「如若殷情还活着，岂不是要变成－－」
「江湖侠盗－－古剑。」
「笨贼！」殷商的焦虑一闪而逝。「应该快了，他应该给我带消息回来了」回头看到古剑愣闪着一双惑人的美目盯着自己不放，微笑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你。」古剑侧了侧脑袋，「如果沈圣刀跟你一样聪明，殷情也没死。他们当然也知道。」
「很好，非常好，好极了！」殷商的折扇轻轻停在古剑的肩头，「你也不想回去越王的凤阳宫，是不是？」
古剑点头。「我不会跟别人讲。」
「嗯。」殷商沉吟了片刻，摇头，「这一回比酒招亲，看来我只能胜，不能败！」
「啥！」古剑大受打击。「你答应过要替我找老婆的！」
「你又不是殷情－－」殷商抬眼看见面前惊世绝艳的面孔带着几分委屈与可怜，灵媚的眼眸水波微澜，动人至极！一时间竟有点恍惚，不知不觉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你不笨，但是你很楣。楣得可以记入史册！要知道殷情不仅能喝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会吗？」
古剑摇头。像只受惊吓的小动物。
「而且他做得一手好菜。」殷商下意识的舔舔嘴唇，不知是想到殷情的手艺还是眼前秀色可餐。「你行吗？」
还是摇头。
「殷情熟知酒中之道。也曾是殷家得力的助手。你懂吗？」
古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
「一旦成亲，百分之百你会被人揭穿。」殷商偷笑，「到时候赵京华、凤阳宫－－」
「老子不要成亲了！」古剑怨骂，「等老子自己找个漂亮的老婆给你看！」
殷商眉角飞扬，笑容不可言讲的古怪。
「笨贼古剑。」他轻声笑语。「你不被别人娶就该偷笑了，还在做梦哪！」
「你说啥？」古剑最忌恨别人这样讲他，顿时张牙舞爪。
「像你这种喝凉水都会被噎的楣人还指望有女孩儿嫁你？」殷商往床侧的躺椅上铺了层薄被。取了个枕头，一张床就铺成了。
「奶奶滴卷儿！老子不会倒霉一辈子！」古剑跟在他身后转，「老子总有一天会扬眉吐气，名扬四海！」
「你已经名扬四海了－－」殷商瞥了眼古剑，「衰名！」
「殷、商－－」古剑的牙齿咯蹦咯蹦的响。「老子只是少一个机会！」
殷商心中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江湖上所有的朋友都对你刮目相看！」
「啥！？」古剑先殷商一步抢着睡在躺椅上舒适的伸懒腰。
「名扬四海的机会。」殷商对着他的脸，「想不想试试？」
古剑一骨碌爬起来：「你当真？」
殷商很闲情逸致的解下头上的发簪，古剑立即巴结的接过来放回桌上。
殷商还没走到洗脸盆边上，古剑已经拿好了毛巾在一旁伺候着。
「好了好了！」殷商失笑，拉了他的手坐在床边，语重心长的问，「知道殷家的酒为什么能成为宫廷御酒，百年来无人能及？」
提到酒古剑就犯晕。晕着晕着就摇头。
「因为殷家的酒有不传之秘方！」
「你要我偷秘方？」
「如果你偷到了殷家的酿酒秘方，轰动的可不止是江湖。」
古剑觉得殷商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奇怪，但一想到「名扬四海」，热血立即沸腾。
「好！我偷！」
「可是如果你偷不到－－」殷商的狐狸脸又慢慢浮现在古剑的心中。
「老子任你处置！」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古剑知道自己性子急、易暴躁、运道不好无奈天命。但如果讲他笨，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
「老子十五岁练武，天纵奇才！十八岁就赢了老子的师傅下山单飞。奶奶滴卷儿殷商骂我笨贼！？」古剑一个人在殷家的偌大的花园子里一边逛一边唠唠叨叨。「不识货的蠢材！等老子偷到他的酿酒秘方，一把火烧给他看！让他晓得轻视老子的下场！」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温温的，古剑很懂得如何享受生命。
殷家正厅主母座椅上的白狐裘此刻被他垫在花园的假石上，殷商房里的白玉暖枕才配得起自己这颗美绝了的脑袋瓜子。
「不想再吃老子的鞭子就乖乖的滚远点！」古剑不屑的嗤笑，美目忽的凌厉如刀。对于窥视他色相，不怀好意的男人，岂有姑息之理？
阳光太好了，连带着殷瑞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影子也一览无遗。
「你不要太嚣张！」殷瑞显然好了伤疤忘了痛。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袍子模样潇洒得很。「殷情，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呀呀呸的！」古剑冷笑，一把精钢铸成的匕首在他五根手指间飞速轮转，谁都明白个中的威胁。
殷瑞不明白。
「明日就要比酒招亲。」殷瑞凑上前，贪看日光下出尘脱俗的容颜。甚至不知好歹的伸出手企图触碰－－「只要你答应跟我去东北，我就－－你、你干嘛？」
下巴顶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殷瑞不由自己语声颤动。
「闷骚包！」古剑懒得正眼看他，「一定要等老子发火才知道厉害是不？一定要等鞭子上身才觉得爽快是吧？」
「你、你别不识趣！」殷瑞显然还不明所以。「我知道你的酒量没了，现在一滴酒都碰不得。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把你娶回家！知不知道京城里的男娼馆飞玉楼今年也派人提亲了？三弟你那么漂亮，恐怕到时候飞玉楼的门坎都被嫖客踏平了！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哪－－呜－－痛、痛痛痛－－」
匕首入肉三分，殷瑞不痛才怪。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古剑轻轻抹去匕首上的血迹，眼角微微瞟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殷瑞，长眉一挑，伏下身子笑问，「要不要再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