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出书版） BY 可乐狐狸

正邦焦急的到处寻找，可是却是连阿裕的手机都响应：“您所拨的这个号码已经停用。”

正邦便每天到阿裕校门口去等他，去阿裕家的巷子口等，但是都没有见到阿裕。

第三天，在阿裕校门口有个女人向正邦走近。

“欸，你是正邦对吧！？”那女子开口。

“是啊！你是……”

“我是阿裕的干姐啊！要你帮我算命跟教我唱歌的那一个啊！”

“阿裕呢？”正邦急促发问。

干姐感到疑惑的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阿裕要出国念书的事情啊！”

正邦呆然，这完全是空雷一响！经过干姐的解释，才知道阿裕要出国去念书，并且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在这几天要成行。

“能帮我一个忙吗？算是我在跟你讨人情好了，替我跟阿裕说，明天我在校门口等他，不见不散。”正邦颓丧的说着，他百思不解。

“没问题，我弟弟很爱你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曾为一个男人牺牲那么多，甚至为市场更改了他最重视的作品，你跟他之间应该只是小误会，不会有事的！”

虽然干姐跟阿裕的朋友对正邦印象极好，但他们也料想不到阿裕这次的态度会如此的坚决……

正邦收到阿裕的来电，并不欣喜，因为他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

“我最近比较忙，都在学校做报告。”

“是吗？在哪做？我去找你。”

“在教室，你不用来了，我不想见你。”阿裕字字坚决。

“我就在你教室门口。”

一阵沉默。

正邦再度开口：“我也知道你在避着我，大姊那边已经将你的谎言拆穿了，我只是来体验一下被欺骗的滋味而已，体验我给你的伤害有多大……”

“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离不开？”阿裕哭了，还是哭了。

“你会在意，表示你还爱我。”

“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敢见你，我怕一见你，心中又被后悔跟不舍牵绊住，更怕你的拥抱，那种强力的黑洞效应，会让我痛到没力气说出我不愿意走下去……我爱你！真的，深深的爱你！可是，你却连最基本的诚实都做不到，我这么样的真心想跟你在一起，费尽力气，得到的却是一句又一句的谎言，你在立下承诺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背叛，这让我感到可怕！”阿裕几近虚脱地说完心里的话，泪水狂泄而出。

“我只想见你，就最后一次也好，我保证，我跟你到这里就好，你还爱我，就该让我做最后的一段结束。”正邦明白了阿裕的决定。

正邦知道自己不诚实，至少也该让自己懂得尊重。

“该是看透一切的时候了，到这里就好，不多也不少了，爱你的感觉在这里已经不重要……能不能就这样子，让我们好好的跟对方含笑的说声再见，然后挂上电话。”阿裕明白就算泪水流干，心中依然如翻涌的浪潮。

说看透只是欺骗自己而已，历经这些情难的心，怎么还有勇气应允？

“最后一次……请容许我的……霸道。”正邦第一次对着话筒泣不成声。

话中已经示尽了一个男人的软弱。

“我知道你霸道，就如同我爱你到现在这样，又有理由可说吗？就算感情难了结，忘记后，依然可以是路归路、桥归桥。”阿裕冷冷的回应，事实上，他已经无意识。

“算我求你……”正邦低声下气，又补上肯定的一句：“不！我求你。”

阿裕心中剧痛，正邦生平最恨低声下气，更别说求了，阿裕慌乱，当下只有一个念头。

“好！明天七点，我学校门口见。”阿裕答应后快速挂上电话。

隔日，顶着烈阳，正邦由早上七点等到晚上七点，手上紧紧握着一本日记。阿裕没有出现，正邦等到七点零一分，立即信步离开，他知道阿裕不会来了，这是阿裕第一次失约，也是最后一次。

正邦回到家中，灌了许多烈酒，狠狠的抽了好几包烟，直到失去意识……

再起床时，不知今夕何夕，他缓缓起身，不理会欲裂的头疼，颠步来到浴室，手中依然带着那本日记，他将日记放在镜子前的小台子上……

他静下心来仔细端视镜中的自己，乌黑刚硬的短发，他手触摸着算是漂亮对称的眉型，轻轻地将他的下眼睑向下扯，透着咖啡色的瞳孔，布满血丝的眼球好像有点吓人，他收手，继续看着他的双眼，眼窝算深带着点水分，母亲说这是桃花眼，人们说他的眼睛会放电。

埋首下去接近脸盆，他冲洗着这张脸。水声有如激荡的溪流声，让他能暂时听不见外界对他的评价，那些对与错的批评、蜚短流长，他不想听，饶过他吧！

不管是哪一个灵魂都是煎熬的，它们像是战马车，两匹马却分头狂奔，思念在心头狂奔，泪水在无声的夜里沉沦，爱与不爱并不是问题，该爱谁？怎么爱？这也不再是他要走出的迷阵。

“够了！”他心中无声呐喊着，需要一丝呼吸的空隙，想要安静……谁能又凭什么假扮上帝的审判别人的灵魂？

栓紧水龙头，他继续望着自己，鼻子很挺，这是他最满意的五官部位，水珠顺着脸上不规则的弧度向下流动，滴滴哒哒的落在脸盆的水中，不规则的涟漪，就如同他面对外在世界时纷乱的心境。

看着整张脸，只看脸，摸着两颊，人们说他最近瘦了。摸摸他短短的胡渣，在这张人称俊秀的脸上似乎很不搭调。

“你是谁啊？”对着镜中的自己自问。“孙正邦啊！”他自答。

“啪！”清澈的一个耳光子响声，狠狠的赏了自己一巴掌，他恨自己……恨自己让自己分裂出另一个灵魂，最后，终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其实他现在就在付出代价了。

是命运的捉弄也好，是累世的因缘也罢，为什么？一颗想要安定专一的心，却装进一个贪爱游移的灵魂，分裂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他就要被这分头的马车撕裂，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还是说，其实，现在正在分裂出的才是真的自己？他不懂也不清楚，可是他的一切都在分裂，包括他的世界。

真的没想到的……真的不知道只是多在心里装进另一个人、另一份爱，却要什么都分裂出另一个，起初是灵魂，接着是心态，然后是生活、经济……所有的所有都在分裂当中，即将要被撕裂，嘶吼着，不要！不情愿！但一切仍在进行着，就好像是细胞要分裂开一样，快速的让人措手不及。

他承认他要爱，也不只一次对众人说他很平凡，但是那些人殷殷企盼着的却是一个圣人，又或者是一个痴心情长的白马王子，这让他之前的主导灵魂壮大发光，拼了命似的将阴影赶到角落。

可是有谁知道吗？他好痛苦，应该说他的另一个灵魂好痛苦，物极必反，它越痛苦就越茁壮，反噬的力量之大无可想象，好像要笼罩一切一样，将一切吞食，有多少道光，就有多少道影子在背后。

挣扎着，痛苦的哀嚎呼救，有谁听得见？没有，连在心中的那两个人都听不见，就算能他也不忍心，这些煎熬会带给他们更大的伤害。

只想当个好人，好好爱另一个好人，但如果三个好人在一起，两个好人都爱上同一个好人，被爱上的好人又同样爱着其它两个好人呢？该怎么办？大家都是好人……然后大家会开始比牺牲、比奉献、比谁比较接近比好人更胜一筹的圣人，然后，挺着已经到达极限的身心，等着让自己再也撑不住的时候，或许就是每个下一秒，彻底的崩溃瓦解。都是好人，好人何苦为难好人？既然有着神似的灵魂，又为何还是会无意的伤害到彼此？只因为是三个人，所以他分裂，想要变成四个人……

挣扎着，痛苦的哀嚎呼救，有谁听得见？陷在泥沼之中，谁能拔他出来？“啊！你们，谁？求求你！你……拔我出来……”心中声声叹息。

没有回音……看着镜子，继续的分裂……“匡当！”镜子应声而碎裂，他紧握拳头，手上第一关节跟镜子衔接的地方渗出了血，暗红色的……慢慢沿着已呈蛛网状的镜面流下，织成了红色的蜘蛛网顺势流下，滴在那摊开的日记本上。镜中的自己分裂成好几个，就算流光所有的血也阻止不了分裂，反抗只会让分裂再分裂……“啊！孙正邦，我恨你——”一声长啸一阵嘶吼，声嘶力竭的他崩溃的、狂乱的流泪号哭。正邦走回房间，静静的躺在被窝中……望着天花板。快不能呼吸，他就要缺氧。三个好人，他们约会，他们流泪，他们也都在做爱时尝到了无上的甜蜜，扪心自问，或许他们会伤悲的发现，可悲的不只有一个人在分裂，他们还看错了、认错了身边的是谁！爱错了，他们还以为，一转身就能擦干自己滞留在眼角那用过心却重伤的汗水。“自杀是弱者的行为，连死都能面对了，还有什么面对不了？”这句话开始回响在正邦的心中。正邦今天静静划伤自己的手腕，盖着棉被，让动脉中那红色的脉冲，一直沉痛的向体外流动，子维跟阿裕是不是会责怪他太颓废？会不会？他们会不会？分裂后的正邦再问：“会不会？你会不会？会不会……”谁能又凭什么假扮上帝的审判别人的灵魂？除了一个人……自己……残余的感应在自问自答。原来自杀的确是弱者的行为，划下一刀要的不是勇气，也很简单，只要你有逃避的决心。连死都能面对，还有什么不能面对？“与其面对失去所爱，我宁可选择面对死亡……”正邦喃喃低语。

三天后，阿裕越过了那一面海洋，到达离正邦很远的地方，生活从此准备要平平淡淡，他懂事以来，第一次用自己的钱作自己喜欢的事，不用缴回家里，不用贴补正邦不足的经济。灿烂的阳光告诉阿裕，他不必再在夜里想一个人想到心慌，异乡喧哗的街灯，会阻止那黑暗般的忧伤出没在他的心房。

阿裕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心痛，或许是因为紧绷的心一下子卸下了武装，在这一刻，台湾十二点十一分，刚好与他和正邦在ＰＵＢ楼上遇见的时间相同……

同一时间的台湾，子维拨着正邦的手机，一直任它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想要听见正邦的声音。

接通了，大姊的声音，听完内容后，子维手中的电话落在地上，零件散落一地……

第四天，正邦家中门铃响起，开门后是子维在门外。

“我想给正邦上香。”子维神情呆滞。

“进来吧。”大姊拭泪。

子维看着正邦的相片，依然是那种笑容，温柔，又带点坏坏的魅力，那一双眼睛，彷佛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心里所需要的慰藉，那张嘴，能说出最适合及动人心弦的言语，那高挺的鼻子以及深邃的轮廓，让人想一再细看，就如同子维第一次看见正邦的相片一般……

“正邦走的时候握着这本日记，我想，交给你或阿裕都是一样的。”大姐将那染有血迹的日记交给子维。

子维回家后，翻开了那本日记……日记本上藏着一切最真实的秘密……伴着那感受心中煎熬痛苦的字迹。

“阿裕，我所倾心的王子，等雨变强之前我们将会分化软弱，趁世界没人发觉，让我带着你离开，不需要证明，没有了心虚，带着罪，我依然要用我的方式保护你！——正邦”“子维，我发誓效忠的国王，即使漫天的风雨遮盖住天顶，你依然不会淋湿，这就是顽固，我不会逃避，为亲情，我会一直带着你走，基于两种立场，我会照顾你……但是我知道，最后我将会把我跟我所倾心的王子的故事，记录在这本日记本里，是的，我肯定！一直以来，我要的只有你……黄、阿、裕！——正邦”

第一页便是这些字，子维落下斗大的眼泪，他不是悲伤自己输给阿裕，而是难过自己真的不曾想过，或许正邦心中那叫爱情的领地，一直都只有阿裕……而自己的坚持到底，却是杀死正邦的利器……子维好痛心。

他爱正邦，所以永远不会在乎正邦还欠他一句深深的对不起。

日记最后写着……

“你还欠我一个深深的拥抱，以及解释你失约的谎，所以，最后这三天我不停的盼望。一直以为我尽到了一个骑士该有的本分，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到外来的伤害，在每个思念你到发狂的夜晚，我才愕然想到我带给你多大的伤。

最后，你带着你的自由和我的祝福离开……离开了一切的作茧自缚，那么，我就该用生命换你一条生路，也请你记得，你一定要过的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让你的爱能有别的出路。”

日记中叙述，很显然的是在诉说一个可怜又可人的王子，和一个背叛国王带着罪名的骑士相爱的故事。

事隔多年

报纸上的大标题写着：“同志爱情故事，热卖上架！”

“这本以同志爱情故事为主要内容的小说意外造成热卖，作者笔名——带罪的骑士，以深刻动人的手法剖析同志之间的真情与挣扎，但作者表示不出席签书会活动，书迷们大叹可惜……”

远在海洋另一端的阿裕，与一个男子并肩走在一起，阿裕的样子成熟了许多，更多了一种稳定的感觉。与他并肩的男子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有点微胖，笨手笨脚，帮阿裕拿背包，却没注意到拉炼没密合，落出一地的杂物。

“啊！你看我笨手笨脚的……”他慌忙的收拾着，拾起一张相片后道：“欸？老婆，这帅哥是谁啊？”那男子手握相片好奇的看着。

“一个……让我想忘记却忘不了的人，一个我欠他一个深深拥抱，跟解释失约谎言的人。”阿裕淡淡的笑着，并将照片收好。

“唉……有时我真不懂你怎么会看上我，那么多人追你，有的又帅又有钱……我却是……”那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一面收拾。

“因为你很诚实。”阿裕带着淡淡的笑靥道。

“因为我很诚实？”男子实在不能相信，凭着这唯一的优点能够胜出。

“对，因为你很诚实。”阿裕为微笑着，又道：“天冷了，这个送你。”阿裕从背包深处拿出一条围巾替男子套上，男子心满意足，顿时间，阿裕彷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么样的容易知足，只要“他”一句安慰或一个拥抱，就能得到最大的满足。“这是你自己织的吗？”男子问着阿裕。阿裕轻轻的点点头。

围巾是白色的，不过经过了一段岁月，有些泛黄，就犹如当时的记忆，也已经成为过去。阿裕已经走出那过往的云烟了，他懂得什么叫做“自我”。

熟悉的炸鸡店门口，不再有以往的高瘦男子身影……“大姊，这是正邦以前存在我这边的一些积蓄，交给你了。”“谢谢你啊！子维……”子维走出店门口，太阳还是同一个姿势，并没有什么东西会在一个人死去后停止，子维的容貌却依然停在以往，但他并没有留回长发。子维与同学们在咖啡厅之中一起做报告，闲聊间，大家总爱说子维的男友是个神秘人物，没人见过，连照片都没有！但每到中午十二点十一分，他总要打电话跟老公报备，众人也没听过子维手机传来男友的来电，更别提听到声音。每每问起子维，子维也只是笑着说：“他很帅，现在在很遥远的国度。”子维已经学会如何与群众交往了，他懂得什么叫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