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隔天就发了高烧的方琮恩,在简陋的小房间里躺了两天,这两天,除了老管家偶尔的探望,再没别人走进来过,盖著厚重的绵被,他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肚子饿了,啃老管家带来的干粮,却又在下一秒全吐出来,混杂著汗臭味和呕吐后的酸味的小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没人敢进来。
两天后,他总算是挨到了退烧,忍著咳嗽,他仔细的整理小房间里的脏乱,洗了个澡,一头湿发的靠在墙壁上,无神的望著窗外的蓝天白云,他知道,从今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从此,沈家下人常常看见的景象,就是他们的小主人把方琮恩条狗一样的使唤,有一次他心情不好,命令方琮恩徒步走去市区,买一个他根本没兴趣的零食,还限定了出门到回来的时间,等到方琮恩满头大汗的拿著那包零食跑回来时,沉命天却只是撇撇嘴,当著他的面拆开零食,将内容物倒了满地,尔后,要方琮恩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光;他曾说过:‘既然是我养的狗,总是得给它一点甜头,省得它哪天咬我一口嘛!’,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方琮恩也总是在沉命天的一个眼神下被一干保镳强硬的压倒在地上,当红润的唇角不经意的触碰到略咸的饼干时,在那一刻,一股无法忍耐的作呕情绪涌上,他当著众人的面前,狼狈的吐了;从此以后,虽然沉命天不再玩那个游戏,却总是带著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盯著他,像是一条毒蛇紧盯著可怜猎物一般。
就这样过了几年,方琮恩已经十二岁了,某一天,沈爷有事要出远门,临走之前,他把方琮恩叫他跟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许久,看的方琮恩消瘦的小脸有些心惊,因为从他某天看著镜子时,就发现了一个让人害怕的事实,小小的瓜子脸上,有著细长而总是纠结的眉头,下方是美丽忧郁的单凤眼,加小巧挺立的鼻头,还有丰润诱人的红唇,总总显示,他长的太漂亮了,像极了早年丢下自己的母亲,偏女像的脸上因为男性特征尚未明显,比母亲还柔弱许多,看起来就是需要保护的模样,甚至那些保镳们更是常常趁著沉命天昏睡时,用淫秽的言语或暧昧的眼神,调戏、侵犯著他;而现在,连沈爷都用著这种暧昧不明的眼神,直盯著他,这让他更坐立难安。
“阿恩,命天最近好吗?”无声叹了口气,沈复熊想起稍早他在沉命天房前的走廊看到的画面,一群穿著黑衣的保镳,居然拉著方琮恩不放,扯著方琮恩的上衣,揉捏著他的身体,他们言语中的猥琐,直白的让人皱眉,而方琮恩死命的抵挡,面对经过的下人却也不求救,只是放任他们鄙视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浏览,要不是他突然从口袋中抽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力道重的见了血,只怕那群男人早就把他拖进无人的厢房里,任意的玩弄了;沈复熊虽然对这个打从自己将他带回来后,就被自己忘了一干二净的男孩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他多少是因为自己而丧命的手下的儿子,他这一辈子坏事做的不少,却从不曾逼良为娼,更何况眼前的男孩还只是个孩子。
“回沈爷,少爷最近又发烧了,正在吃药控制中。”垂下头,脖子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是他不后悔,甚至很庆幸管家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那一把小刀,虽然管家的用意是要自己能在危急的时刻保护少爷,没说出的用意也是希望他能藉著它保护自己,想起怀中的小刀,他的眼神柔和了几秒,为那面恶心善的老管家。
“嗯,我知道了。”点头,难得他会为了除了自己的儿子还帮会以外的事情烦恼,从口袋拿出香烟,他又瞄了方琮恩一眼。
“你要不要去学武?”抓抓头,他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
“可以吗?”带著颤抖的语调,方琮恩简直要哭出来了,一直怨恨自己面对那些可恶的男人时没办法反抗,现在凭空出现一个可以让自已变强的机会,他真的不敢相信。
“嗯,这样就算以后命天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也可以出手救援。”越说,沈复熊越觉得可行,招来手下,便示意方琮恩跟著他去。
“谢谢沈爷、谢谢沈爷。”不住的回头,方琮恩发现他第一次那么感谢一个人。
***
学武的过程非常的艰辛,对于十二岁才接触的方琮恩来说,可是刻苦铭心,他的筋骨早已过了孩童时期的柔软,必须花费比同龄孩子更多一倍的心力和时间去练习,但是他学的很快乐,感觉自己一天天的变强,他也越来越乐在其中,两年过去了,他渐渐的赶上同袍的程度,甚至可以轻易的打倒一个比自己还高壮的男人,那些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保镳,在当年和沈爷谈话之后,就全部彻换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面对那些比过往更沉默,却不再用眼神、言语还有动作调戏自己的男人们,他还是感到比较舒服的。
至于沉命天,从两年前那场大病之后,方琮恩几乎再也没见过他,因为天生体质虚弱,只是小小的一个感冒就让沉命天感染了肺癌,还并发了其他严重的疾病,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医院渡过,也因此,沈复熊干脆要方琮恩直接住进武馆里头,专心学习武术;除了某些重要的节日或聚会,非必要他是不用回去沈家的,这一天,他和武馆的师父,一同回到沈家,奇异的是,今天的气氛却不若往常的低沉,彷佛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他和师父两人疑惑的对望,聪明的不做猜测。
“梁师父,你来啦!”老管家一反往年的平板表情,竟然笑呵呵的出来迎接他们,这让方琮恩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火叔,今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您似乎……很高兴?”也被老管家的笑容给吓了一大跳,梁师父小心翼翼的问道。
“哈哈哈,对了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嘛!”大力的拍著梁师父的肩膀,老管家笑呵呵的,一边推著他走进,方琮恩跟在两人的身后,不著痕迹的观察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那抹笑意藏都藏不住。
“梁师父,你也来了。”仿隍j怴A笑的最大声的男人看见三人,乍然停止笑声,但是已带著些微皱纹的脸上仍是掩盖不住他的开怀,这是从丧妻病子后,他第一次那么激动。
“沈爷……您?”梁师父满头雾水,直瞪著大伙的笑脸。
“来来来,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来宣布这个好消息吧!”沈复熊坐回前头厅堂的乌木椅上,高兴的拍著大腿。
“老大,您就说了吧!大伙都等不及了。”一个中年男子,也忍不住开口,就是想听听沈复熊口中的好消息。
“大家都知道,当年,我的妻子被人绑架以后,不但被那群狗娘养的家伙给撕票,还让我的儿子早产了几个月,虽然后来救回来了,却从此不能行走,也不能出来吹吹风、晒到太阳,就算我的事业做的再大,我的儿子,却是我唯一的遗憾……”夹带著些微的哽咽,沈复熊的脸上有著不舍和心痛。
“大哥,你放心吧!当年那帮兔崽子,我们一个也没放过,全喂了他们枪子儿,相信嫂子地下有知,一定也会觉得安慰的,她一定会保佑小少爷平安无事的。”在场的人们,莫不为沈复熊的话感到鼻酸,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义愤填膺的说著,随即,身后也带起一阵响应。
“好了好了,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们说这种伤心往事,一年前,我儿子差点回天乏术时,有一个国外回来的医生,他来找我,说是有一种疗法,可以让我儿子复原,虽然不能让他完全康复,不过至少能下床,看了他带来的国外几个案例,我半信半疑之下,就放手让他去试,结果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他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为人父的感动,心情激动不已。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老大,恭喜您啊!”除去几个听了这消息而黑了一半脸的人们,其他的人真心的恭喜让沈复熊又笑开了。
“现在,就让你们瞧瞧我的儿子复原的程度吧!”年轻漂亮的护理小姐推著坐在轮椅上的沉命天走了出来,当场引起一阵口哨声,分不清是在称赞那小姐,还是在为沉命天欢呼。
“谢谢各位,我和父亲能有今天,都是靠在座的各位,我代父亲,跟你们说声谢谢。”沉命天带著苍白的笑,几句得体的话,马上就讨好了沈复熊的手下,他们原本以为这个半吊著一条命的二世袓一定是又高傲又跩,现在印象被推翻了,众人也只得干笑著,一边又打起小主意,若是以后沈复熊把事业交给了这小伙子,自己肯定也可以从中捞到好处。
“我儿子现在虽然还没办法走路,不过假以时日,一定也能很健康的,大伙们,咱们现在移去饭厅吧!我已经准备一顿丰盛的料理请大伙吃吃,就当是庆祝我儿子复原吧!”示意护理小姐把虚弱的沉命天推回去,他招呼著众人,举止言语间,都是得意。
“阿恩,咱们也进去吧!”推推身旁脸色惨白的方琮恩,梁师父虽疑惑他的不对劲,却又被老管家拉著要离开,没法专心细想,他只能转头回应老管家的问话。
方琮恩垂著头,眉心间尽是不安,他知道自己好日子不多了,回想刚才看见沉命天时,十二岁的他坐在轮椅上,身高和体形已不若当年那般瘦弱矮小,那眼神虽然安份,他却从中看见更多的不耐,甚至在他不经意瞄向自己的眼光,都充满恶意的嘲讽,他莫名的了解,这个沉命天,和当年那个人是同一个人,一点都没变。
“阿恩,吃啊!看你都不动筷,不是说饿吗?”梁师父偷偷的低头问他,记起从武馆来的路上,方琮恩还跟自已说练完了这一段,他饿的可以吞下一头牛了,怎么现在却只是瞪著红色的塑胶碗,动也不动呢?
“没、没胃口,师父……”迟疑的喊著,他多希望能任性的对梁师父说,他想一辈子留在武馆,心里却明白,梁师父只是尊从沈爷的命令,才收留他的,对于他的去留,从来都不是梁师父或自己可以决定的。
“嗯?你不会想上厕所吧?去去去,别放了屁要你梁师父闻。”开开玩笑,这是他和方琮恩几年培养下来的亲情,对于没结婚生子的自己,他早把这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了,要不是顾虑他的想法,他还真想从沈爷那,把他过继过来。
“是的,师父。”不同于平日的打打闹闹,方琮恩垂下视线,知道这是他要自己出去透透风的暗示,于是他站起来往外走,听著梁师父向在座的几位长辈致歉,内容是解释自己的弟子毛病很多,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他扬起笑,惨白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血色。
坐在庭院里头,月光照落在整个院子里,为没有设置路灯的周围,带来了几丝清明,方琮恩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点上一根狠狠的抽著,当白色的烟雾迷弥在他的周围时,他才感觉有些放松,靠在水池旁,他看著水里的月亮,那么的独一无二,明亮而寂寞,让他联想到沉命天;方崇恩心想,也许他该为沉命天感到怜悯。
弯身踩熄烟蒂,他转身的同时,发现身后的人影。
“少爷请您过去,方先生。”美丽的脸庞藉由月光朦胧,显得更加的迷离,但是她脸上却毫无表情,像是一尊白玉人偶。
“嗯。”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他绷紧下巴,僵硬的点头。
没开灯的长廊晕暗而沉滞,他跟著穿著白衣的护理小姐,怀疑她的熟练,在黑暗中行走可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更何况她还能轻易闪过某些障碍物,简直就像经过多次训练一般。
“到了。”拉开拉门,她站在门口,示意方琮恩走进。
“唔……”才走进,颈后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他忍痛往后一看,只看见她漂亮的脸蛋,还有眼中的同情,而后,坠入晕眩。
闭著眼,他还是能感觉自己后颈的疼痛,意识渐渐回笼的同时,他还在心中讽道:‘就已经进来了,还要打昏人,那家伙越大却难懂了。’随即发现自己的眼前被黑布罩住,连手脚都被绑住,看来,那人已经知道自己习武的事情。
“醒来了?”沉命天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犹带稚嫩的嗓音如此问道,语气中的嘲讽百年如一日,完全没变过。
“唔……”黑布突然被拉开,方琮恩不适的闭上眼,撇向一旁的举动,招来一阵轻笑。
“真是没想到,我养的这只狗居然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候出去野了那么久,看来我得好好给它一个教训,省得它还不知道收心,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坐在轮椅上,沉命天阴沉的说道,清秀的小脸带著完全的愤恨,病魔扭曲了他的心灵,让他痛恨方琮恩,却又不容许他离开自己,他要看见他的痛苦,才能稍稍抚慰自己因为病痛而生的愤恨。
“你……”方琮恩气极,挣扎著想脱开限制,但是粗糙的麻绳绑的死紧,他磨疼了双腕,只得恼恨放弃。
“你想怎么样?”沉著声,刚刚进入青春期,他的声带装著磁性,总是诱著武馆里来习武的小女生脸红,此时他却只想一口咬下沉命天纤细的脖子,让他尝尝血溅五步的滋味。
“我想怎么样?嗯……也许,是做那件我一直想做,却老是被人破坏的事吧!”他抚著下巴,应该表现可爱的动作让他显得有活力许多,只是话中的内容不明所以,让方琮恩一头雾水。
“你知道吗?这张脸真的很美,漂亮的眉形、总是张著刺的大眼、挺直的鼻子,还有这张嘴……,总是不服输的抿著,让人忍不住就想,狠狠的、狠狠的咬下。”每说一处,沉命天就彷佛爱怜的抚触,苍白又少肉的指腹,在他惨白的脸上随意的画著,直到他的话语渐沉,伸手,他拿起一旁的白色绵巾擦著手指,嘴角还带著病态的笑。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些保镳会一直骚扰你吗?那是因为我下的命令呐,我要他们在我的面前侵犯你,可是那群白痴,总是找错时机,那一天,好不容易要成功了,要不是你拿出那把小刀,真是可惜,知道吗?那一天我一直在门缝看著,看著他们摸你的脖子、捏著你的手臂,心里只想著,真是一群慢吞吞的家伙。”摇摇头,沉命天一脸可惜,看的方琮恩感到头皮发麻。
“你是变态。”忍不住,方琮恩嘲他大吼,害怕的瞪著沉命天眼中的愉悦,看著他细瘦的身影,他已经忘了眼前的他才十二岁,只是一个孩子。
“进来。”推动轮椅,沉命天在门前命令,几名壮汉走了进来,穿著黑色的西装,脸上戴著面具,面具上那嘻笑的表情,让他惊惧,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些人,那些以保护为名的侵犯者。
“你、你想干嘛?”吞著口水,他又开始挣扎,方琮恩没发觉自己惊怕的表情多么的惹人怜惜,带著一股破碎的美感,吸引男人的兽性。
“上他,狠狠的上他,在我面前。”不理会方琮恩的吼叫,他对著那些男人下命令,唇角的笑意更深,他一直很想看看,方琮恩绝望时的表情,一定会更美吧!
“不要、不要……求求你……啊……”摇晃著脑袋,方琮恩的眼里只印著那些人的面具,他恐惧的求饶,混身颤抖,眼睁睁看那些人无声的靠近自己,撕裂了自己的上衣,那微痛的热感,让他崩溃大叫。
“别管他,继续。”几个男人停下动作,回身看向沉命天,接获继续的指令,他们又开始手下的动作,拨开了破碎的上衣,拉下他的黑色长裤,将之留在被缚绑的脚踝上。
“不要不要不要……”他想将自己缩成一颗小球,像是刚去武馆那一段时间一样,不知不觉,他的思绪飘远,回到了刚住进武馆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每天的练习都很累,不过一到晚上,他总是在恶梦中醒来,梦中,他梦到沉命天可以走路了,手中拿著一条狗炼,笑著要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要自己回去,回去他可悲的人生里面,当一条安份的狗;每一个夜晚,他害怕、担心,直到梁师父发现自己的恶梦,不动声色的要他在睡前喝一杯牛奶,奇异的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做梦,深沉的睡眠总是要被梁师父狠狠摇晃才会稍稍清醒,后来,他知道那是因为梁师父在牛奶中放了安眠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能不靠任何外物睡下,而且不再做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