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饭有这麽高兴吗?」温柔地牵起紫衣的小手,将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他带向用餐的地方。
「呵呵。」紫衣只是笑,握紧了玄宰相的手。
反观老光脸上的皱眉却是加深了。
「宰相……您…不管吗?」
玄宰相深深地看了老光一眼後,视线望向远方,那正是京城的方向。
「要管。」算计的笑,「一切都在掌握中了啊!」
所谓甕中捉鳖,捉的人是谁,当鳖的人又是谁呢?
※※※
听人家说:中原人怕鬼,外族人也怕鬼。这道理从没人应证过,就在今夜之际,有人的夜半惊声尖叫终於证实了这个不变的道理。
晚饭後,玄宰相去了打扫好的书房看著从当地官员那拿来的公文。虽然玄宰相早叮咛过紫衣要早点乖乖上床睡觉,可是初来这种不知几年没人住的地方,紫衣却是害怕得不敢一个人睡觉,於是抱著小黄壮胆,跑去仆人们的房间聊天。
紫衣胆子小,来得正不是时候。因为一干仆人婢女觉得这屋子的气氛正好,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说说鬼故事,於是一堆人就吹灭了所以有的油灯,只点了一根蜡烛在中间,一个一个轮流说著他们知道的鬼故事。
紫衣是怕极了,却又不敢一个人走回去,只好跟一群说著鬼故事的下人们同处一室。一但有人开始说了,紫衣是紧捂著耳朵,希望将那些鬼声鬼影的鬼话给彻底隔绝在耳朵之外,还发出凄惨的尖叫,可直比那凄惨的鬼哭了。不过,逃避的政策显然效果不彰,因为小黄都因为紫衣的恐惧而被拔光了胡子,正呜呜地低声哀号,此又更增添了那鬼气氛。
直到论到小葵说鬼故事,紫衣却张大了眼,表情由恐惧变成兴奋。
「我不知道什麽鬼故事,可是说书人都说主角一定都是美男子呢!而且痴情得惊天动地,至死不渝!」小葵这麽说著。
「真的吗?!」紫衣抱紧了小黄,一双美目发出闪亮亮的动人光采。
「紫衣公子,您这麽个兴奋的表情是想干麻?」阿发睨著紫衣。
紫衣神秘地笑而不答,然後抱著小黄快速离开。下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紫衣又想做什麽惊玄宰相动他们这一干下人的事了。
紫衣来到宅中最荒凉的後院,通常这是厨房後面的柴房,鲜少人迹,应该是有最多鬼影的地方。他怀著期待兴奋的心情与小黄一起静静等著,等著那故事中俊美男鬼的出现,准备大饱眼福,并且在以不危害他与玄宰相两人的感情下,来段人鬼苦恋也是不错的。
等了一盏茶後,开始有了异象出现了,紫衣舔舔嘴唇,万分专注地期待。
夜凉如水是正常的,可是冷如冰就不太正常了。紫衣畏寒地抖了抖,却一脸开心,因为他知道这种不正常就是男鬼要出现的前兆了!
夜风徐徐是正常的,可是劲如狂风暴雨就不正常了。紫衣拉了拉凌乱的衣裳,将小黄抱得更紧来取暖,看著远方渐渐有一缕白雾逐渐靠近。
暴风呼啸而过,似乎带著些许哀怨和伤恸,也似乎有人正在说著:他好不甘心啊!
紫衣忍住欣喜的欢呼,雀跃地盯著那渐渐成型的白雾。
白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距离紫衣的十尺远才停下,然後风慢慢平缓,雾渐渐散去,吓然出现的是一个人形!
披著长发,穿著白衣,有著一张惨白的脸孔,却是十分美豔,不过……紫衣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下,这鬼是男鬼没错,可是怎麽身子娇小,跟他印象中的高大美男鬼不一样,而且,那张脸分明就是小草的翻版!
「鬼啊──!」紫衣才刚开口,可对方早先一步尖叫大喊。紫衣皱了小脸,怎麽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啊?
「喂!闭嘴!」由於对方的尖叫声实在是太吵了,连死人都会被他吵成活人,紫衣不得已大吼。
对方吓了一跳,立马噤若寒蝉,身子缩了缩,一双大眼直瞪著他,似在防备什麽。
「你有见过像我这麽美的鬼吗?更何况瞧你一身模样都比我还像鬼呢!」紫衣哼哼。
对方狐疑地看了看他,犹豫道:「你……不是鬼吗?」
「鬼有影子吗?」紫衣白了他一眼。说到这,紫衣也注意到了,对方也是有影子的。「你也不是鬼。」
「我当然不是!」
「那你是谁,为什麽在这里?而且你长得跟我的仇人好像!」想起小草,紫衣不得又气又怕起来。当初让他那麽跑了真是便宜他了!
对方呆了呆,随极扬起邪气的笑,挨近了紫衣,一双手不规矩地搂上了紫衣的小蛮腰,吓得紫衣喝了一声,急忙要推开他。
「你干什麽!走开!」那双手真像是涂了胶一样,剥也剥不开。
「我说紫衣,怎麽这麽快就忘了我呢?」抛了一个媚眼,暧昧地在紫衣耳边呼著热气。「我不是说过,下次见面就要让你舒服的吗?」
紫衣一惊,小脸一白。
「你是小草!」
「是啊,没想到你没被处死呢!」
「你怎麽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基──」话忽然停止,小草脸色僵了僵,又扬起笑,「我出来散步。怎麽,你想我了吗?」
「从京城散步到这儿来?哼!放手!」紫衣挣扎著,可是就怎麽也挣不脱。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力量有这麽渺小吗?
「不放。」黏得更紧,像八爪章鱼。
「放手!」气急败坏。
「不放。」
「放手!」
「不──」
「张小草,你该也适可而止了。」蓦地,一把低沉含怒的声线传进两人的耳中,然而对紫衣而言,那声音却是陌生的。
紫衣顺眼望去,是一个男人飘然而至,每一步都还带著轻渺的白烟,果真像个鬼了。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可能还比玄宰相高。
一个邪魅脸孔的男人,若比之玄宰相,一个是花丛过的邪俊浪荡子,一个是俊美无比、满肚文墨的书生。
不过见他的容貌,却是有点不对劲。紫衣歪著头左思右想著,小草已和来人打开话匣子。
「你怎麽来了?」小草放开手,忽然变得正经。
「你到中途就跑掉,怎麽不来?」男人笑著,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要你多事!」
「你应该知道有些人你不能碰吧?」说著,眼神瞄向了沉思中的紫衣,一双锐眼射出复杂的目光。
小草咬咬唇,不甘愿地道:「我知道了。」
「很好。」男人对小草伸出了手,「我们也该走了,等他们发现可就不得了了。」
小草瞪了男人一眼,没搭上他的手,迳自与他错身而过。
紫衣这时忽然一阵灵光闪过,大声惊喊:「你的耳朵是尖的!」
男人对紫衣笑了笑,罕见温柔地道:「宝贝,再见了。」话完,一阵轻烟弥漫,待烟散,人已消失,徒留一脸发愣的紫衣。
陡地,紫衣却笑了,笑得心花怒放。
「尖耳朵……呵呵!」
※※※
紫衣释放了小黄让它去哀悼陪伴著它度过好几个春秋的胡须,自己跑回了他与玄宰相的房间。玄宰相正看完了公文回到房内,一见紫衣竟没有照他的话乖乖睡觉,心中正火,紫衣却一张灿烂的笑脸跑了进来,玄宰相马上将他揪起往床上一放,准备开堂审问。
「这麽晚了,都三更了,你跑到哪去野了?」玄宰相脸色铁青,很是难看,手指握得死白,依稀还可听见喀拉喀拉的声音。
紫衣是个胆大的人儿,面对如黑罗煞的玄宰相竟还笑得出来,如花绽放,以著神秘的语气道著表面上不相干实地里却有那麽一点关系的事。
「君哥哥猜猜,紫衣刚刚遇到谁了?」
「我在问你话,没兴趣玩谜猜!」玄宰相咬牙,这小人儿看不出来他在生气了吗?还是说他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紫衣当然知道玄宰相心正不快,还想责怪自己不听话半夜跑初去溜哒,可若不是这样,他又怎麽提供给君哥哥这麽一件好玩的事呢?於是嘟著嘴咕囔著:「君哥哥你先别生气嘛!紫衣有大事说啊!」
玄宰相依然脸色难看,不过语气倒是温柔了许多。
「说。」
见玄宰相放软了声调,紫衣开心地扑了过去拉著玄宰相一同在床边坐下。
「君哥哥,你还记得小草吧?」
「记得。」揉了揉紫衣柔亮光滑的发丝,玄宰相的目光带著心疼和怜惜。这张小脸他曾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他还记得紫衣误会了他与小草悲泣离去,让自己找也找不著,最後还因夜明珠失窃案差点永远离开自己的身边,那时的紫衣临走前的表前现在想来仍是让他鼻酸和不舍。幸好老天仍是眷顾著他,让紫衣又重回他的身边。那时他便暗暗发誓,不会再让紫衣有那种悲伤欲绝、诀别意味表情的一天了。
这个人儿是他用了多少心血才养大的,以前他不懂得感情,但以後他会给他幸福,给他满满的爱。
「我刚刚在後院看见小草耶!」
闻言,玄宰相的手顿了顿,脸色登时变得凝重。
「而且还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唷!他和小草好像还认识呢!」
收回手,玄宰相频蹙眉头。
「而且而且,君哥哥你知道吗?那个男人的耳朵是尖的唷!是尖的唷!」
玄宰相倏地站起了身,不可置信:「尖耳朵?」
紫衣大力地点点头,「嗯嗯,是尖耳朵!」
「怎麽会有人的耳朵是尖的?」玄宰相喃喃自语,打笑道。「除非是……妖精。」
「君哥哥,他走路用飘的,应该是鬼啊!」
玄宰相笑了笑:「还有什麽吗?」☆油炸☆冰激凌☆整理☆
紫衣支头想了想,啊了一声:「他好像知道我呢!」
「怎麽说?」
「他叫我宝贝啊!而且好像认识我很久了!」
「什麽?!」玄宰相蓦地抓住紫衣的肩,张瞪著眼,「那臭男人叫你宝贝?!」
「是啊。」紫衣见玄宰相大惊小怪,不禁怀疑自己哪里说错了。「有什麽不对吗?君哥哥。」
「当然不对了!」玄宰相理所当然地吼叫,怒不可遏,暴跳如雷。「你怎麽可以让别人叫你宝贝!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什麽?!」
「啊?」紫衣更疑惑了。别人要叫他也挡不住啊!总不可能把他的嘴缝起来吧?
「说!他还对你做了什麽?!有没有乱摸你?!」玄宰相将紫衣翻过来转过去的,就差没有像上次一样连衣服都剥开来检查了!
「没、没有。」紫衣被转得晕头转向,虚弱地道。他还是不明白君哥哥为什麽要生气,“宝贝”这两个字到底有什麽好生气的?
闻言,玄宰相终於舒了心,松了口气,旋即轻柔地揽紫衣入怀。
「方才有没有弄痛你?」
「没有,可是……君哥哥为什麽要生气?」乖乖地依在玄宰相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玄宰相身上好闻的味道,有著淡淡的、莫名的清香。
「紫衣不懂吗?」
「嗯。」
玄宰相叹息,「真怀疑我们那次的肌肤之亲是不是梦,怎麽你还是如此天真,而我还是对那晚一点记忆都没有。」
紫衣暗暗僵了僵,心虚地堆起漂亮的笑容,「那当然不是梦啊,紫衣已经是你的人了……」说著,小脸不争气地浮上两片红霞。虽然那晚是作假的,不过想起要是有那麽一天,两人袒裎相见,紫衣也是害羞如娇花的。
望著紫衣羞怯的神情,被晕红的脸颊、脖子和若隐若现的优美锁骨,那芳豔的姿态似乎在引诱著他一亲芳泽,兼而狠狠地啃蚀,进而侵犯占有。玄宰相顿时觉得一股热气在下腹迅速集聚起来,然後净往脑门上冲,叫嚣著发泄的出口!
但……他是想拥抱紫衣,可是他们还未成亲,虽然之前有过一次,但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毫无节制与羞耻地一再强要紫衣。他还是必须遵循著礼法与尊重紫衣的。
「紫衣……」玄宰相挣扎著,理智与欲望在互相斗争。
紫衣七窍玲珑,怎麽会看不透玄宰相眼中写满的欲望,而且为了让生米真的成了熟饭,以免日後夜长梦多,虽然知道会很痛,但还是狠下心决定了。
於是紫衣娇羞地、小声却可以让玄宰相听得一清二楚地道:「紫衣知道的,君哥哥可以对紫衣为所欲为,紫衣欣然接受。」
对於紫衣的无怨无悔和甘愿承受,玄宰相的心疼满溢於心。
「会很疼的……」再也忍不住冲动,抱起紫衣压在床上,玄宰相再三的确定紫衣的心意。
「紫衣会为君哥哥忍受的。」为了不再让玄宰相有後悔的馀地,一双小手於是大胆也色情地摸进了玄宰相的衣裳了。
抓住那双顽皮的小手亲了亲,玄宰相先发制人地褪去了紫衣全身的衣裳,俯下身时以无比轻柔和宠爱的口吻道:「我会很温柔的……」
春宵一刻,值得千金。若於有情人,就是连千金也无法比拟的。
此刻,榻上一双人儿辗转缠绵,浓情激爱,连月娘都羞得遮起面纱了。
直到东方鱼肚白,榻上一双人儿才沉沉的睡去。空气中弥漫著还未褪去的激情痕迹,窗户半开,窗外的清风微起,池水漂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池边的小白花摇著一身可爱模样,分外脱俗清新。风儿吹进暧昧气氛的房内,芙蓉帐徐徐飘动,洗尽了一夜的云雨,带来了春草新绿、春花又绽的温暖活泼的气息。
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
玄宰相睡得并不久,大约只一两个时辰,不过太阳也已经高高升起,越接近午饭时刻。他凝视因疲惫无比而沉睡的紫衣,小脸还有著泪痕,嘴唇被肆虐的红肿破皮,一具凝肌似雪的身躯也怖满著带著爱意的瘀紫,看得他直是心疼。紫衣的青涩、紫衣的稚嫩、紫衣的妩媚、紫衣的主动挑逗,都让玄宰相心怜极了。
「这辈子,对你,不离不弃。」玄宰相轻声说著誓言。
顺了顺纠结的长发,拨开搁在眼睫上恼人青丝,以轻柔无比却又爱宠满满的吻落在光洁的额上,然後拢拢锦被将雪躯藏好,玄宰相转身吩咐秋大厨去了。
吩咐完今日午饭特别要做的菜後,玄宰相转身往後院去,也就是昨夜紫衣发现小草的地方。
那个地方通常是柴房。劈柴的阿荣通常两三天才来一次,一次便劈足三天的份量抬到厨房外去,而且除了阿荣以外是很少人会涉足那里的,因此也算得是人烟罕去的地方。
玄宰相认为,小草会忽然消失很不寻常,小草会忽然出现也很不寻常,而小草出现在他们的院里就更不寻常了。
人烟稀少的地方适合做什麽?
苦读诗书?的确,那里是挺安静的。
下棋?不错,那里清新自在是挺适合不能人多口杂手也杂的艺文活动。
聚赌?是的,为了避免被玄宰相发现,通常相府的人都在玄宰相眼皮子看不见的地方进行赌徒活动。
偷情?肯定的,既然是偷情又怎麽能选在人多的地方表演给别人看呢?难道还要顺便收取门票、教教他们各种体位?
夜黑风高杀人夜?对了,人烟少就少了目击者,不但凶手避免了被人发现,也少了要灭口的担忧。
不过,玄宰相想的都不是这几项,他早知道小草会出现在这地方的理由,只不过很意外的是小草他们所选的地方竟是他们落脚的院内。
一根发簪和小草的过份聪明与细心,就知道小草与南蛮之事是脱不了干系的。奏章被抢、被偷,全都是与南蛮之事有关,只是那些奏章是设了些许陷阱的。小草当然不会是射杀他的人,一来小草没有那个力道,二来他分明看清了对方的体型绝不是小草,因此判定小草有同夥,而且夜明珠轻易被盗也让他判定宫内有小草的内应,所以同夥不只一人。
在京城小草离奇失踪,他没有刻意去追查就是他知道小草会回来南蛮这个地方,也知道夜明珠之案是小草他们所为而嫁祸紫衣,分明是要藉著紫衣以皇帝之手彻底除掉这个提议要压制南蛮的他。
小草就是太过心急了,才让他瞧出破绽。当然瞧出破绽的不只有他。